《侯门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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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纪事- 第7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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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学士的不满这就到柳至身上:“自从老丞相去世以后,柳至当家。他不在京里的时候多,有可以原谅的地方。但他当家,他不知道家人动向,不是他糊涂,就是他失于管教。这事情但有后果,只和柳至算账!”

    他的一番话,另一个大学士方柏泉赞同。

    接上张大学士,方学士徐徐而言。

    “要说太后对娘娘的事情上没有慈恩,这话没有道理。娘娘的总管犯巫盅案,在外人眼里,娘娘总有失察之罪。”

    太子默然。

    他已读史书,也开始学律法。就像定边郡王造反,他的儿子妻子全跟着死,不夷九族三族的,已经是皇帝难得的仁慈。皇后的亲信太监犯巫盅案,说皇后一点儿也不知道,那还是有个罪名叫失察。

    就像柳至为躲避柳明他们上谏出京,张大学士也要声明,有事只和柳至理论,谁叫他是家主,这有个罪名也叫失察。

    皇帝都不相信皇后是清白的,太子也不相信。

    皇后的嫉妒,太子敢说他从没有听说过?

    面对方学士的话,太子无话可辨。

    方学士也只说到这里为止,到底皇后是太子的亲娘,他不能一直说皇后不对的话,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为太后正正名声,暗示这里总有太后在,皇后娘娘才没有实质性惩罚。

    太子听得懂,点上一点头。他知道太后会护他,既然会护自己,就不会拿母后如何。

    这里面太后一心要让皇后母子失和的弯弯绕儿,大学士们都还不甚清楚,太子也不能明白。

    见太子受教,方学士更不会再说皇后的诸般不好。

    在背后,太子师们对皇后有看法。认为皇后眼光不明、涵养不足、伸缩不够,意气用事。

    以前和太后有道心结摆在那里,这当上皇后不赶紧的修好吗?反而贸然把自己的人给袁加寿,又不好好当差,直到死人,太后和皇后关系又差一层。

    太子师们有忧愁,但不能明对太子说,明着说,成了挑唆关系。寥寥数语稍加解释,主要说的还是太子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殿下应当去探看,请殿下好言奉劝娘娘,约束柳家。万万不可把太后惹怒,皇上他不会喜欢。”

    太子说好,在他的内心里也是这样的看。就让人去请加寿,加寿在听说下旨皇后恢复待遇,就体贴的让人告诉太子:“我们去看看。”

    两个人上车,有给皇后煮的汤水,加寿带上,一起进宫。

    ……

    听说是太子和加寿过来,皇后一半是欣喜一半是懊恼。欣喜的是她能见到太子,懊恼的是太后,太后……

    柳家的人已经离去,但把皇后的心里搅得七零八落。柳明说与太后有关,皇后深信不疑。

    这是当事人内心的直觉,外人只可以点醒,理解的只有自己。

    也只有是太后插手,柳至才会不帮自己。

    这个时候听说加寿和太子一起过来,那种自己儿子让夺走的感觉又回心上,可算是新仇加上旧恨,皇后一会儿欣喜占上风,一会儿懊恼占上风。

    她没有拒绝的道理,就说进来。

    远远的见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来,矮的那个手里提着食盒,高的弯腰想要帮她提,矮的那个把他手推开。

    无穷怒火在皇后脑海中燃烧,她心里闪过一句话,真是会装啊。

    儿子大了,但与她不一心。柳至能耐,但临阵倒戈。众叛亲离的感觉让皇后死死的盯住加寿,好似见到很多年没有见面的仇人。

    太子走近就见到这目光,太子师的话在心里转悠,把警惕升起。

    本来太子第一眼应该看的是皇后身子好不好,但硬生生让皇后怨恨的眸光吸引,太子心中格登一下,对皇后又添一分失望。

    为什么总是针对加寿?

    把身子侧一侧,好似要把加寿挡上一挡,加寿还奇怪地看他一眼,虽然没有把自己完全挡住,但占住地步走歪道路,两个人中间没有空当,好似贴身而行,加寿怕食盒撞到太子身上,体贴的又往旁边让上一让。

    太子察觉,对加寿暖暖地一笑,加寿歪脑袋回他俏皮的一笑,皇后看在眼中,不用说是怒火中烧。

    见两个人并肩行礼,皇后僵着嗓音:“平身。”怒火把她身子烧得颤抖着,再说一声赐座,话里带上哆嗦。

    太子装没听到,和加寿走上前去,也有护着加寿的意思,加寿笑眯眯,小脸儿上一片讨好:“为娘娘贺喜,这就可以去御花园里玩了不是?”

    把食盒放到地上打开,再呈上去,殷勤地道:“这是我的东西,老山参干肉野鸡豆腐汤,最补元气,娘娘现在用一盏儿?”

    皇后正在恨这个人装相,她也知道这还是个孩子。但愤怒与嫉妒双管齐下,她又不是能按捺自己的人,硬邦邦地道:“当不起。”

    加寿小笑容一点儿没变,她生长在宫闱中,装模作样先学个十成十。才不管皇后是什么表情,自家面上笑容不改,反正也不是真心的。娘娘不喜欢加寿,加寿她能喜欢娘娘吗?

    加寿继续笑眯眯:“那我放这里,几时要吃几时再吃。”皇后眸光似有大火又有尖锐,她再说话不知道会说出什么,太子拦住她,对加寿面有笑容:“放下吧,母后一向喜欢,这会儿没有胃口。”

    加寿乖乖的说声好,交给一旁的宫人。

    见太子帮着,皇后深吸一口气,那面色更不佳上来。

    太子和加寿坐下,轮流问候几句,皇后还是不改僵黑面容。加寿知趣,她也不愿意在这里久呆。虽然她和太子一起过来,但太子和皇后是亲生母子,他们会有私房话说,这一条道理加寿懂得最早。就像加寿和爹爹母亲也有私房话,和姑姑又是另外的私房话,但见到弟弟妹妹们过来,她们也有自己的私房话,加寿就要让开。

    起身告辞出去。

    她的小身影一出去,皇后就不能容忍的长长吸两口气,太子也忍不住了,轻轻道:“您要对寿姐儿好才好。”

    皇后大恸,忽然觉得自己输的一无是处。母子数月没有见面,难道不应该抱头痛哭,对自己一番的怜惜。

    她气苦:“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

    太子按太子师们教的劝道:“母后又能接受朝贺,这是大喜的事情。也是父皇对母后一片情意,太上皇太后对母后的慈爱。”

    皇后直了眼睛。

    这里面能看出来慈爱和情意吗?

    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面前的太子过了年周岁十二,俨然像个大人。皇后对儿子呢,是古人中存在的那一套。

    孩子的天性由奶妈、陪伴们跟随,孩子的肃穆和对家族的贡献,是父母的。

    皇后就反问出来:“太子,难道你看不出来这里面有古怪?”

    太子镇静:“柳家上折子一派胡言。”

    皇后错愕而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嗓音高出去:“你是说他们为我说话一派胡言?”

    太子沉稳地和皇后对视,见到她伤痛但并不显憔悴的面容。皇后自己到最后都知道她不会有事,憔悴什么的也就不多。

    太子暗想师傅们说的对,师傅们没说的话他也知道。历史上冤枉而死的皇后一大堆,像皇后这样六宫总管都出事,她还好好的,要还说太后没有慈恩,太后至少没有落井下石。

    再说加寿天天来陪自己,只要加寿在,这就是太后的慈恩。

    太子静静告诉皇后,他认为这样的话也只有自己说出来,母后才听得进去。

    “母后,儿臣无事,您就无事。请母后放心,儿臣是母后的亲生,儿臣不为母后着想哪成道理?”

    皇后一喜,泣道:“你知道咱们娘儿们是一起的才好。”

    太子下一句:“所以我不允许柳家再胡言乱语,诽谤太后。”

    前面有几句表白心迹,皇后没有大怒。她只是吩咐:“张桂在哪里?”

    张桂还没有进来,先有人回话:“柳侍郎夫人求见。”

    骤然的,皇后的怒火又不能把持,裂天裂地裂人心的痛燃上来。“砰!”她把手边小几重重拍响:“让她回去!等我死了他们就趁心。”

    太子沉下脸:“母后,这话不合适。”太子知道是柳至夫人,太子也正想见见柳至,问问他平时都做的是什么,在刑部里只查别人去了,把自己家里的人全都忽略。

    太子就道:“让她进来。”皇后绷一绷面容,但没有说话,宫人带柳至夫人进来。

    “见过娘娘,我家老爷他常日在外面奔波,还不曾知道娘娘脱难。臣妾代他来贺娘娘。”

    太子释然,柳至原来不在家。但太子不能完全放松,就是不在家,也不能放纵家人去指责太后。太子还是沉着脸,皇后更没有好声气。斜睨柳至夫人:“你夫妻还管我死活吗?”

    柳至夫人伏地不敢起身,按柳至留下的话回她:“娘娘这样说,我夫妻粉身碎骨也不能安心。自从娘娘受苦,每一天我净手上三遍香,保佑娘娘早脱苦海。我家老爷更是为娘娘奔波不停,”

    “住口!花言巧语你们还想哄谁!”皇后完全让激怒。

    “装什么好人,扮什么忠心!”骂到这里,张桂走进殿室,皇后冷笑:“也好,让你自己听听,看看你们做下的好事,别当我永远不知!”

    喝命张桂:“把你对我说过的话,仔仔细细再对太子说一遍!”

    张桂应声是,就说起来。

    他一说的,却是两件。

    “柳义总管出事的前一天,往大天道观求符纸去,回来遇到任保总管。当天又有小太监去打扫柳总管住处。后来有不尴尬的符纸出去,莫不是他们所为?”

    太子皱眉,怎么还是往太后身上扯。

    “娘娘受难以后,我跟随柳礼总管去做苦役,日子本来就不好过,但娘娘不好,做奴才的怎么能好?就天天盼着柳家出面,柳总管还暗中给柳至大人送去几封信,全是石沉大海。但我们还是盼着,没想到盼到柳大人当众的羞辱,当天苦役加倍,又有贤妃娘娘宫里,梁妃娘娘宫里…。”

    他一气说出去十几个人名字,全是与皇后争宠的嫔妃:“各娘娘宫中的总管太监们来嘲笑,到晚上柳礼总管就不能动,半夜里死去。”

    “霍!”皇后拧面庞瞪视太子。

    “霍!”皇后又瞪视柳至夫人。

    柳至夫人哭了:“娘娘,我家老爷听到消息,一刻不停的让臣妾备下礼物,先往太后宫中为娘娘求情。”

    皇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你求她何来!”

    太子拦住:“母后息怒,听她说完。”

    “我家老爷说皇上仁孝,娘娘受奴才拖累,要是有人再跟着中伤反倒不好。他从京外回来没有歇息,就和臣妾去见太后。想这六宫里总有嫌隙,只有太后能镇得住。太后说无事,说这是怕别的奴才再带累娘娘,皇上一片情意,让娘娘静养几天。我夫妻放下心,我家老爷痛恨的就是撒野的奴才,去见柳礼打骂,也是恨他们不曾好好服侍。这是我夫妻的一片忠心呐。”

    太子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柳家发难的事情与柳至无关,而柳至马不停蹄办差,照顾不到也有可能。

    这对夫妻去见太后,恰好又符合师傅们说的先安抚太后,太子又觉得柳至办事是稳当的。

    有的人喜欢平稳前进,有的人喜欢剑拔弩张。太子性子温和,又不温和也不行。

    稍有头脑的太子,也不会在自己成长路上和得势的太后对上,何况太后抚养太子数年,太子对她有感情。

    左手是太后,右手是皇后,没有人喜欢自己左手打右手,太子在柳至夫人的话出来后,大为放心。柳家不是完全搅和事情就行。

    对柳至夫人嘉许地道:“你们夫妻晓事理,既然能想到这里,回去约束家人,太后面前常去请安。”

    柳至夫人谢恩,皇后幽幽然。太后像一顶天大的黑帽子扣下来,皇后心想我不能反抗倒也罢了,但自家人面前,一句公道的话儿也没有?

    “太子,你和母后不是一个心思。”皇后凄然深叹,回想到那一年的冬天,太子让接进宫去定亲,像是什么都变了。

    太子站起欠身,恭敬地再一次对皇后道:“太后慈爱,父皇对母后一片情意,柳至又不糊涂,请母后不要乱想。”瞪上张桂一眼:“也不要听奴才挑唆。”

    张桂吓得腿一软,直接趴到地上。

    ……

    床帐深深,因为主人一起卧病,哪怕房里再通风,春风明媚柔美,也带着沉郁。

    董老夫人鼻息若游丝,从去年开始病重,拖到今年愈发的皮干肉无。床沿上安老太太握住她枯瘦的手,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是她的姨表妹,年纪小老太太几岁,眼看她就要走在前面,让老太太痛心不已。

    她要想到她的年纪也差不多了,又想到几十年不在京里,回京里一趟年年都有人西去,每走一个熟悉的人,老太太就苍老一分。

    征兆早有,董家的子孙轮流守侯在这里。这会儿,是董大学士和董仲现几个孙子在旁边。见老太太伤痛,董仲现上前扶起,低低地道:“不要太伤心了。”

    老太太也怕病人睁开眼见到更难过,随他走到一旁坐下,泪水止不住如泉涌,想着这一个再走,自己的近亲旁枝中存活的姐妹就都没有,她哽咽的哭道:“我也随你去了吧。”

    董大学士也伤心,但见到安老太太伤心难捺,怕她哭坏身体,再对董仲现使个眼色,让他送老太太回去。

    董仲现会意,但见老太太伤悲,这就让她和祖母分开倒不好。先送上一碗热茶,给老太太润润,再轻声道:“您出来有会儿了,只怕家里挂念,我送您回去吧。”

    安老太太哭的带着迷茫,睁大眼睛:“哦哦,回家去么?”她跟迷雾中行走的模样,董仲现更不敢让她在这里久呆。

    自家的祖母好几天水米不进,太医说要走就这几天,万一把安家老太太也带走,董仲现想这不是家里有两件伤心事情。

    正要再哄着老太太离开,床上董老夫人睁开眼,四下里望一望,嘶声说出两个字:“皇后!”

    这话有力又清晰,房里的人都往她床前赶,都知道是回光返照,听听听她要说什么。

    “皇后!”

    好些天昏昏沉沉,有时候认不得人的董老夫人见到丈夫过来,有了认识的笑容。

    董大学士轻轻抚摸她的白发,柔声道:“我知道。”

    董老夫人又看到孙子们,笑容加深,还是那两个字:“皇后。”董仲现和兄弟们也听懂,董仲现带头躬身:“请祖母放心养病,孙子们省得。”

    “皇后。”最后赶到床前的安老太太,也得了这两个字。老太太顿时清醒。

    是啊,她还走不得,也不能犯糊涂。她还有加寿坐金殿没有看到,她得护着她走去,虽然有太后有她的父母亲,但少不了自己这个曾祖母。

    安老太太握住姨表妹的手,在她的话里,精神头儿也回来了,神气精血也回来。

    连声地道:“好好,你放心,我省得,有我在一天,不让任何人欺负寿姐儿。”

    董老夫人有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然后吸半口气,就带着喘息不上来。董大学士回身就唤:“参汤。”孙子们送上来,大学士亲手喂老妻喝上两口,董老夫人有点儿精神,对着丈夫道:“辛苦。”

    董大学士和老太太全心如刀搅。

    夫妻之间是可以肆意的吗?只怕袁训和宝珠都不会肆意对待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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