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至道:“请殿下放心,我等家中全有得力家人,定然会护送他们安然出城。”
太子面庞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太子妃等人齐集在房后,听太子说出把柳家送走,太子妃垂下泪来。殿下还是拈花惹草不断,这不是她和袁家生分后有的,是殿下一直如此,给他送女人的太多。但关键时候,他还是重夫妻情意的。
英敏殿下在她手边,是今天太子让接回身边。摇摇母亲的手:“母亲别哭,加寿不在袁家,寿姐儿去吃喜宴了。”小殿下忽然恨上来,最爱吃席面,有热闹就凑,如果不去,今天应该和自己一起回来,岂不是不用担心?
小殿下也想去吃姑姑成亲的席面,太子不许,刚才是扼腕恨加寿撇下他去吃了,现在恨的方向转变,开始恨加寿不在身边。
太子妃搂住他:“放心吧,没听见殿下说还有袁家吗?自然是袁家的每一个人都放在心上,一个也不会丢的。”
欧阳容在这时叫了出来:“我家怎么办,我的爹娘,殿下,还有我家啊,”往前面就跑,就要去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在前面听到,冷冷一笑。他没有先把姬妾们送走,也想看看他的姬妾中有哪一个是二心的。此时往他面前来的人,她敢动手,太子就敢宰她。
见后面叫上两声后,“啪!”,叫声止住,有人清脆地大骂:“乱什么!太子太子妃最要紧,哪儿有你说话的地方!”
太子扯动嘴角,有了笑容。这是他的嫡子,英敏小殿下。这处置不算不得当,太子欣慰上来。
房后,太子妃也心头大宽,不由得对中宫生出感激。数年前,她以为中宫不疼爱英敏,才把袁家定给他。惹怒中宫后,中宫接走英敏抚养,太子妃又担心中宫离间母子,现在她可以放下心,心头过往为姬妾而生的气,全让儿子这一巴掌出得干干净净。
外面虽然乱起来,娘家虽然生死还不知,但太子妃有了笑容,勾唇含笑望向已是小小少年的英气儿子,同时向一旁站着的另一个女眷点了点头。
陈留郡王妃也在这里,她是太子妃今天的客人。今天应该全在宫中,太子也应该送亲事,怎么全在这里呢?
宫中的喜宴是分两个地方,一处是宫里,一处是太子府上。宫里正经的全是官员,太子府上为公主大婚摆流水席面,什么人都可以来吃。这些人,是不能进宫。
有官员们为奉承,就分一部分往这里来。
太子日理万机今天还有政事,他知道父皇把两个隐卫永久的给了妹妹,可以放心,他对外的解释,是处置公事,径直去镇南王府坐席面。陈留郡王妃所以在这里受太子妃招待,英敏殿下所以回来待客,没办法去陪加寿,也不能看姑姑成亲。
念姐儿在母亲膝下,志哥儿忠哥儿从进京后,就是皇太孙陪伴,皇太孙在这里,他们也在这里。
在英敏殿下跳起来给了欧阳容一巴掌时,志哥儿忠哥儿跟上一步,手按在佩剑上,虎视眈眈正盯着倒地的欧阳容。
宠妃这种东西,怎么叫宠呢?就是无时无刻的表现自己,要说欧阳容,也不能算完全懵懂。这又表现上来了。也许,有试太子宠爱,或提醒太子宠爱的心,这就一头又撞了个钉子。
太子妃欧阳容都觉得能惹得起,但皇太孙她就不行。坐在地上轻声哭泣,又把英敏殿下惹得先翻翻眼。正在斥责父亲正在办正事,一边儿哭去,外面的回话一声接似一句。
“回殿下,三道街上御史卢家让抢。”
“回殿下,工部主事王家让抢!”
一声似一声的回报,太子殿下寒厉更重。他百般呵护的百姓,当然不会面面俱到,也做不到面面俱到,但一直的勤政,这就是报答?
他缓缓踱步,步步似敲在自己心头的钟,让他烦躁不安,似想把这天和地全裂了去时,又一个传话回来。
“回殿下,玉井街上树起袁二大旗,正集合民众制止混乱!”
太子身子晃上一晃,随即惊喜上来,急切地问:“谁!”
“上写袁二爷在此!”
太子喜动颜色,房后的郡王妃也喜动颜色。表兄妹们同时说出来:“是宝珠。”
“是她!”
太子妃在沉思,自从英敏和加寿定亲,她就有了无事心事重重的习惯。这会儿在想的,是中宫教导得英敏不错,加寿在大年夜回绝欧阳容给钱也做的得体尊贵,加寿胖墩墩儿的面容出现在脑海中,太子妃嘴角噙笑,觉得这门亲事也没有以前想的那么坏,让郡王妃脱口的话打醒。
见郡王妃笑容满面,太子妃忙问:“谁?”哦,明白了,是宝珠。加寿母亲是这个名字。郡王妃笑盈盈,施一礼向她道贺:“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这是加寿的母亲在主持大局呢。”
太子妃和英敏殿下母子一起脱口而出:“是真的吗?”
郡王妃掩不住的笑容:“这是自然的,”郡王妃没进京以前,就知道太子妃嫌弃弟弟身份不般配,弟弟和柳家大闹的事情。这勾起郡王妃以前嫌弃宝珠身份不般配的旧事,郡王妃在京里,时常会见太子妃殿下,同她说些宝珠好的话,太子妃对郡王妃是看重的,也曾私下里表露过儿媳若是念姐儿该有多好,她这是不知道郡王妃和中宫的关系,料想郡王妃不会告诉中宫,郡王妃虽不去告诉中宫,也暗暗笑她,你还不知道宝珠的好呢。
这就更有了机会说,郡王妃笑道:“殿下请听我说,加寿的母亲比男人还强呢。平时不显山不显水,是看不出来。关键时候,像苏赫偷袭,不就是她带着一帮子女眷们抗的敌,那苏赫啊,几十年大名声,败在小女子手下,羞死他也罢。”
英敏殿下笑眯眯起来。
太子妃也欣喜:“这是真事儿啊,我听过,但以为是吹捧出来的。”
郡王妃向她含笑:“是真事儿呢。”说过,往前面来见太子:“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今天有大胆的人作乱,但外面不但有京都护卫,还有袁二爷在呢,请殿下放心,乱不起来的。”
太子好笑:“是,我倒把她忘记。”宝珠忠心太子从不怀疑,袁家满门富贵全和中宫太子相关,改朝换代他们也是新王朝容不下的人。
正要夸上两句,又有人来回话:“殿下,袁二太厉害!他占据高楼后,就分散出去好些人联系京都护卫,分别在附近街上形成好几个聚集点,制止混乱,不许烧抢,老百姓们为保自己家,都纷纷听他的。他占的地方正在往四面扩大,已聚集好些能干的人。”
说到这里忍不住笑。
太子微笑:“都有哪些人?”
“您曾夸过的女英雄们!”
太子哈哈一声:“也是,她们都在王府里吃喜酒不是?”
“正是!”
呼一口长气,太子为自己刚才的憎恨懊恼。太子受的教育与一般人不同,但常人的七情六欲他一样有。
他一样会恨,一样会怒,一样会想歪。
低头沉思,加寿母亲等女流之辈,也知道这时候护百姓,何况是自己呢?
这任由福王宫中作乱,引出暗藏之人的计策,必然有死有伤,现在想来,这事并不应该。但再往宫中去商议不应该已来不及,当下唯有多护百姓,不再想歪才是。
复抬起头,殿下目光炯炯。疑心让宝珠等人的举动尽去,潮水般的仁与德重新回来。
“先送府中的客人和太子妃等离去!”
有人接令而走。
太子妃带着英敏过来,扯着太子衣袖不放:“殿下,我必与你同进退,不要让我们母子离开你。”
太子面现温柔:“去吧,护好英敏最要紧,我安排清楚就出去见你们。放心吧。”
太子妃怔怔,殿下温柔的面容,似隔开有千山万水,今天才又见到。她舍不得太子,更舍不得这温情款款,一时的,更不舍离去。
英敏殿下也不肯走,挺起胸脯:“父亲在哪里,我就应当在哪里。还有皇祖父皇祖母在宫里,请父亲允我带一队人,往宫里去看视!”
掷地有声的语声,让太子心头又狠狠撞上一下,更柔软起来。他抬手搭在儿子肩膀上,看着他珠华玉润的英俊面容,在今天发现他是个大人。
这是他以后的储君,临危时不乱不变,是太子的骄傲,也让太子思量。皇帝曾骄傲的告诉他,朕为你留下的国库充盈,江山安宁。太子更心痛。他任由外面作乱,给儿子留下的总少些人吧?
百姓们,是根本啊。
这就更要把英敏百官们全送走,这是建立在根本上的磬石。
今天是公主大婚的日子,一部分官员在镇南王府,一部分官员在宫里,一部分在太子府上,这时候送起来倒也方便。
太子目视嫡子,轻轻易易的就有话说服他:“英敏,父亲当你是大人来用!”
“是!”英敏殿下挺挺胸膛。
“把你母妃安全护送出去,把百官们安全护送出去,这是件大事情!除了你,想不到可以交给谁!”
……
没多久,有人报给福王:“又一队人从太子府后门出去,里面有官员们有女眷们,”福王眸色血红面色大变:“太子也在里面?”
有人叫出来:“王爷看那里!”
太子的正门,到现在也没有攻进去,只多出许多伤痕出来。墙头上一排手持弓箭的人中,有一个人徐步登亮。
北风是阴沉的,衬上门外的死伤,有些是福王的人,有些是街上的乱民,天色更低得要垂到手边。这个人的出现,让这一方哗然的亮了!
他荣华高贵,天生而就,福王身上也有,但和他相比,浓淡上下去许多。他眸子清亮,阅人无数,似一眼就可以洞穿人心。
正是太子殿下。
此时正望向福王。
月白色暗纹衣裳随风而动,上面明绣的金龙栩栩如生,把他身份点明,也让福王不再关注后门走的人。
他要的是太子。
要的就是这个人!
两下里目光对上。
太子讥诮满面,福王恼恨暴跳。
“你是谁?”太子明知故问。他一眼认出来福王,是的,他的面容和常见的福王有些相似,但肤色气质大不相同。他的气质,才真的像皇家子孙。
狠厉!干练!嚣张!这些太子都有过。
福王冷哼一声:“我乃福王殿下,你不认得我的!”
太子一声长笑:“福王?福王现关押!你是哪里来的冒牌货,倒也聪明,但聪明过了,王爷旗号不是好打的,”往福王随来的人看看,太子大喝道:“好好听着,这个人是假福王!尔等受人蒙骗还不自知,天下江山,天子可坐,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
福王气得眼冒金星,我是假的?我是真的!眼角瞄到同来的人有骚动不安出来,福王怀里取出一个东西,迎风一亮:“我的宝印现在此,我是先皇爱子,皇位当由我继承!”
“假的!”太子劈面又给他一声。
福王恼得原地都想跳上来,知道和太子多说不起作用。手指太子咆哮:“射杀了他!”
太子党们护送太子下去,阮梁明进前问道:“他们人虽不多,但个个精良,又只集中对着咱们打,请殿下还是先行离去的好。”
太子微微一笑:“他们要打的,就是三个宫中我这里和城门三个地方,我不走,他们就不能分兵马清洗全城。”面容正起来,凛然道:“百姓们几时全安全了,我几时才走!”
他在话里没有提到皇帝和中宫,太子党们也无人多想。宫里自有人护卫不是,又乱劲一起,太子就命人往宫中去,自有主张吧。
太子殿下一开始不走,是想看看留府中的客人和家人们中,有没有奸细。侥幸,他这边没有。也算是他平时勤谨的回报吧。
现在不走,是真的挂念起黎民苍生,要系住福王只攻打太子府,让别的人早早离出。
大门外面,福王攻打一程,都冲到门下面,门让砍破一半,又让击退。
福王的人马精良,太子党更是不差。
福王恼得看向一处地方,北风把大旗展开,白花花的,上面朱红大字淋漓痛快,袁二爷在此!
袁二怎么跑到京里来了?福王眼前一阵一阵的冒星星。他从听到他的名字时,就知道他是个祸害。感觉上会挡道,一语成谶!他真的又冒出来了!
他挡的福王和城门上的定边郡王通信不易,要多拐路才能走。他迅速组织人等反抗,害得福王不得不分一部分人疏通道路,接应援兵们到来。
这可恨的袁二,等定边郡王得手城门,援兵进来,头一个就宰你!
……
大旗作雪白色,从附近布料铺子里寻来的。雪白的上面写字让人看得更清,就用上。雪白,也是荡尽长空共一色的意思,一如宝珠此时的心情。
她斜睨于旗下眺望远处,脚下是楼的最高处,别人仰望着她,她目视皇城。
旗上朱砂,和宝珠此时的眼眸有些相似。在北风中看似通红一片,像宝珠强忍泪水的眼睛。
她是个女眷,但这不妨碍她此时独当一面。她独当一面,也不能让她忍住难过。
乱,闹,血横飞。
这是宝珠不陌生的场景,她和公主会面后,决定先安乱民。一是乱中,人践踏人,不能坐视。二是乱中谁也不好走。为抢路的,不去拔刀子对造反的人,反而和无辜路人相向。三,宝珠看出乱的人并不多,她有把握稳住一方局面。
为中宫的厚爱,为太子的照顾,也为皇太孙是她的女婿。
有几个人让押着往这边来,宝珠收回眼眸,见是大同带进京的得力家人,以前是混混出身,收到门下以后,辛五娘调教出来,在苏赫破小镇的时候很得用,放心才带回来。他们押的几个人,面容或粗鲁或猥琐,一看也不是好出身。
宝珠更沉下面容:“这是怎么了!”
“到处打抢,打抢到咱们头上。弟兄们在前面维持,他们在里面起哄,说这里护的全是大官,身上全是值钱东西,煽动人哄起来,万掌柜的正在弹压,抓这几个让送给奶奶。”家人回话。
在这里站着的还有镇南王父子,在镇南王家里做客的官员,及女眷们。都想看看宝珠怎么发落。
见宝珠哼上一声,挑中一个人质问:“你们不去抗造反的人,怎么反敢哄抢?”这几个人色迷迷的,对着宝珠看了看。
见是个女人当家,轻视之心上来。
宝珠心头大怒,气极反乐,笑了一笑。这一笑,那几个人也乐了:“小娘子,你要我们怎么帮忙呢?”
大骂声就此出来:“不要脸的东西!死到临头不知道!”宝珠破口大骂,她的发髻早乱,她的衣裳也不周整,再加上痛骂实在不好看,但威风凛凛,把几个人吓了一跳。
见这位美貌妇人手随意一指,大骂道:“就地砍了这个!”
刀光一闪,鲜血喷出多远,人头骨碌碌滚到地上。周围的人全惊得寂静住,见袁将军夫人恨恨,毫无惧怕的在鲜血旁边走来走去,继续在骂:“余下的人,拉到乱的地方砍了!告诉万掌柜的,再有为首哄抢的,不用回我,直接砍了!以后要有人和我打官司,我同他打到底!”
家人痛快的回应一声,推着那几个人就走。
有的还装强硬,有的吓得面如土色:“我就是跟着里面说上几句,没办真事儿,奶奶饶命啊!”
“瞎了你的眼!我是你祖宗!”宝珠恨恨的骂,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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