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训嚅嗫:“宫里没开门,我没有地方去……。”
太子说声备马,揪起袁训就走,心中总是有点儿暖的。在路上,太子想到一件事,沉下脸问袁训:“教坊司的官员去你家说的什么?”
“没说什么啊,”袁训自然不会承认。
他以前在京里,是奉命接触各种官员,教坊司的吕大人也知趣,只往袁家去过一回,太子是无意中想到表弟只怕在里面做过手脚,并没有证据,只把袁训敲打几句,袁训说好,表兄弟往袁家而来。
冬天亮得晚,漆黑天色中袁家灯火通明。走到房外,见里面人影憧憧,“哎哟,”宝珠痛叫声出来。
袁训吓得又一哆嗦。太子皱眉教训他:“亏你还战场上将军?”再看表弟眉眼儿都惊得变了:“有人说凡是生孩子,都是鬼门关!”
“痛!”宝珠再次大叫出声。太子不打量窗户里面,赶快又去打量表弟表情,表弟表情更好看,见袁训面皮抽几抽,一跺脚,一头冲进去。
太子一把拽住:“你不能进去!”
可能是太子在这里,袁训底气足,把太子甩开:“我要去告诉宝珠,让她不要怕!”对着不管不顾进去的身影,太子嘀咕:“又不是头生,你倒吓成这样!”随即,太子也害怕上来。
这不是头生,太医看视却一直说是两个。想到的太子心想幸好没早告诉表弟,不然他更受惊吓。
但这又是早产?见袁家的婆子进进出出送水,太子叫住一个:“里面有几个稳婆?”
“回殿下,有四个。”
“叫一个出来我有话问她。”太子说过,站在走廊下寒浸浸上来,吩咐一个丫头带路,找个暖和屋子去问宝珠情愿如何。
袁训在房里,早握住宝珠的手。
他不记得是在哪里听到的话,当时宝珠正怀着加寿。有人告诉他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袁训记在心里,本想在宝珠生加寿的时候提笔写信,算好日子不差的到宝珠手上好安慰她,但当时他在打仗,一混就忘记。
这一回生,他在身边,这话浮上心头。
自己吓自己是最厉害的,而且日子又提早,小袁将军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得找个人来陪他才行,急切之间只有去太子府上,现在太子在外面,袁训心里安定不少。
而他在,宝珠也安定不少。女人生孩子总是痛的,疼痛又总能打开一些心扉。宝珠忍住痛:“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在这里,你只管说。”
做准备的稳婆们面有为难过来,提醒袁训该出去。宝珠却道:“你们出去,”稳婆们面面相觑,但宝珠坚决,她们只能出去。
“表凶,我有件事情一直想问你。”宝珠竭力对着袁训凑近,看出她的意思,袁训主动贴过面庞。
夫妻面庞上温热相连,宝珠哭了,轻泣道:“我一直不敢问,只敢对菩萨说。我知道加寿是你最疼的,都疼她,可是柳家是太子妃的父亲不是吗?”
“别担心,你别担心,”袁训不住的亲着她,反复的告诉她:“我说过事情交给我,你别担心,安心生孩子。”
“我,收拾好些柳家的消息,皆是因为没有让他们震慑的地方,就是我们有和解的心,也得先有打他的心。”
袁训抱紧她:“我知道。”好闻的香粉味儿,和宝珠的汗水味儿一起出来。袁训是怎么知道中宫用什么样的香粉的,说得详细就像他用过似的,就是宝珠也用,宝珠是宫中赏出来的。
见妻子痛得面无血色,还在想加寿的事情。袁训不能明白直说,却能泰然安抚:“你只管放心!”
一只手臂抱住宝珠,一只手指天为誓:“终我在一天,不会让柳家,不会让任何人动我的孩子。加寿也是,以后的孩子也是。”
“不必发誓,”宝珠想要阻拦,就是现在形动慢,晚上一步。她忍痛微笑:“不是这时候我要求你,我这时候再也不能把话放在心里。我不要你发誓,我也信你疼孩子。我只想说,”
袁训急急:“你说。”
“我瞒着母亲和你,从山西带回来一件东西,就在我的衣箱里面,我想把它给姑母看看,你去看看,可使得?”
描金的衣箱,袁训打开,看上一眼,立即放下箱盖,重新回来抱住宝珠,狠狠的亲着她:“宝珠你做得对,等你生下儿子,姑母一定出宫来看你,至少满月她会来的,你送给她看!”
“全是为了加寿,再告诉你,我不想和柳家生分,我知道你也不想,我想到我们成亲后,柳大人三天两天来家门外叫你,当时我总怪他把你找走,现在外面有人叫你,我倒盼着是他。”宝珠断断续续说着,外面的稳婆着急扣窗:“小爷,我们东西还没有准备周全呢。”
袁训在宝珠面上再狠亲一下,亲得那处红了,宝珠露出笑容,觉得这样让他揉着,疼痛都像是好些。
“记得那东西!”宝珠再交待袁训过,把袁训推一把:“去吧。”
……
顺伯去的宫中,他白天总候在这里,方便加寿要买东西。加寿姑娘总不是应在宫中的人,常使唤宫中的人让人看着也不好。
这就宫门上的人熟悉,内宫门开,就有消息传进去。袁夫人和安老太太全慌了手脚,换好衣裳甚至来不及辞中宫,只对女官们说一声,就赶紧出宫。
她们也让吓得不轻。
在路上,安老太太抿抿唇,对袁夫人略有气愤:“一定是柳家害的,宝珠劳了神思,这才早产。”
袁夫人也眉头不展,她的丈夫就是胎中受惊,又早产而生才致体弱。老太太不说袁夫人算着日子就已经害怕,听老太太把“早产”在耳边说到,袁夫人心惊肉跳。
同坐车中,袁夫人的心情安老太太也感受出来。这就歉意上来,搜寻出话来缓解自己刚才说的话:“不过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别担心,有话叫七活八不活,宝珠这身子,还在七月里。”
“是啊,孩子不是八个月的早产孩子。”袁夫人笑得勉勉强强。
因皇上在,中宫是起来后才听到的信,把她吓得魂就快没有,血色骤然似抽去,要说她美丽容颜本来是一块温玉,现在则冰雪一块。
“你怎么了?”皇帝轻碰她面颊,触手的寒冷。把皇帝也吓得变了颜色,往外面就道:“传太医来。”
这一嗓子,把中宫的魂给叫回来,中宫强笑:“我想袁家的媳妇没到日子不是?”皇帝随意地反问:“她是什么日子生?”
中宫这会儿倒留着神,对女官:“有回过我没有?”
徐夫人伶俐地过来:“说是三月里生。”
皇帝也皱起眉头,整一个忧国忧民顺带忧孕妇的好天子:“这是早了。”外面走进来瑞庆殿下:“母后,我要去看生孩子的。”
见只有她一个人,中宫问道:“加寿呢?”瑞庆殿下手指着外面:“天还黑着,加寿睡懒觉。”又去纠缠中宫:“我要去看生孩子,看看加寿有弟弟还是妹妹。”
皇帝板起脸:“这有什么好看!瑞庆,你是公主,你也不小,不要再孩子话!”瑞庆对他扮个鬼脸儿:“父皇,您今天虽不上朝,等下总有事情。”
“你自己不许去,你去再加上一个加寿,天天就玩去了!”
这话把瑞庆殿下提醒,她走出来,把英敏摇醒。英敏殿下睁开眼,困意浓浓:“姑姑,现在什么钟点儿,皇祖父说吃过早饭再教我认字,我要睡觉!”往被子里一钻。
瑞庆殿下进来,为说话方便,把侍候的人全撵了,这就没办法,只能自己揪他出来。姿势总不是雅观的,好在公主殿下素来自然为好,又没有人见到。
“英敏,想不想要兔子,”
“想,哪里有?”英敏殿下眼睛一亮,随即没了精神:“姑姑你是把加寿的兔子给我对不对,那加寿玩什么?”
“我单独给你一只,让人单买给你。”
英敏殿下睡意让打飞一半,咧开嘴儿笑:“好。”
“成交!”瑞庆殿下迅速在他手上拍一记巴掌,随即笑得像偷吃到什么。
英敏殿下呆怔怔,主要是还没有醒:“成交什么?”
“父皇教你认字时,你要一直缠住他,直到我们回来,不然就没兔子,只把加寿衣裳上沾的兔子毛给你几根。”瑞庆殿下自以为恶狠狠的威胁。
在兔子毛和兔子之间,英敏殿下选择兔子。虽然早饭时,听加寿又大吹她就要有弟弟,勾得心痒痒的,但还是乖乖的和皇帝去御书房,按瑞庆殿下教的东问西问。
半个多时辰出去,宝珠还是呼痛不止,袁夫人和安老太太呆坐忧愁苦等时,两辆宫车停在外面。
“娘娘来了!”红花一溜小跑的进去报信,袁夫人和老太太还是惊的,见中宫满面怒容,左手上是瑞庆殿下,后面任保抱着兴冲冲的小加寿,袁夫人错愕的说不出话:“这这,”迎上去悄声劈面就问:“怎么能出来?”
“让公主吵得我头痛,我送她去见皇上,请皇上打她才好,皇上正教英敏认字,没功夫理会,我不放心她出来,再还有一个加寿,跟着她一块儿吵,”中宫黑着脸:“先说好,我们只坐一会儿!不像话!”
安老太太机警的找出几句奉承话解开:“这是娘娘疼爱公主,素来是如此的。”
“惯得不成体统。”中宫步入房中,袁夫人给她捧上茶水,侍候的人一概打发开。中宫看看,见少一个人:“袁将军倒不在这里?”
帘子揭开,太子带笑进来:“母后,您怎么出宫来了?”
中宫愕然而笑:“太子,你却也在这里?”
太子才睡了一会儿,精神不错,把大早上的笑话说给中宫听:“可见有张有弛这话不假,都说袁将军老虎胆子,今天是老鼠胆子,跑到我府里吓得面如土色,把我也吓住,我问过了,说早产是有的,不妨事。”
没想到宝珠会早这些天,大早上的稳婆是外面请的,后来袁夫人出宫,才从宫里带出来两个,中宫叫过两个来问话,都说不算多异常,中宫放下心,继续要对女儿摆脸色教训她,却见到女儿和加寿都不见。
袁训在宝珠房后面的走廊下面转圈圈。
宝珠呼一声,袁训的心跟着抽一下。幸好他没有心疾,不然总透着危险。
瑞庆殿下过来,在他后面学着他负手,转圈圈。
加寿跟在瑞庆殿下后面,负手低小脑袋,转圈圈。
袁训是知道她们过来,但想着宝珠没放心上。无意中停下来一扭头,再多的心事也让逗乐。瑞庆殿下和加寿全学着他,一停步子,一抬眸,滑稽透顶。
“走开走开,捣乱的。”
瑞庆殿下翻翻眼睛,加寿跟着翻翻眼睛,瑞庆殿下笑眯眯:“母后叫你去。”加寿跟上:“娘娘叫父亲去。”
骤然寂静,袁训啊地一声,他从没有想到姑母敢出宫,顾不上撵两个人,拔腿就往房中去。在他身后,瑞庆殿下和加寿对着挤挤眼睛,这下子可以痛快的听,两个人往窗户下面一坐,雪衣围紧,侍候的人见到,又送上锦垫食水,这就更加舒服。
袁训一气到房中,一揭帘子进去,对着中宫呆如木鸡。中宫给他一个大白眼儿:“袁将军,见到本宫你就站着!”
“娘娘,您…。请回宫!”袁训心想这不是吓人吗?皇上怎么看这事情!
中宫冷笑:“袁将军,如今你见驾的话儿,可越发的生疏。”
安老太太笑看着。
袁训定定神,重新行大礼:“臣见过娘娘千岁,娘娘凤驾至此,臣不胜惶恐不胜惶恐……”
“你惶恐我也来了!起来吧!”中宫也想对着他翻翻眼,但强忍住,捧着手中茶水自在的坐着,只和太子闲闲说话。
袁训正想借机再提醒皇上怎么说,外面传来人声:“小袁将军在哪里?”听上去人还不少。中宫有点儿心慌,眉头微动一下,太子见到,悄声而笑:“父皇竟然不知道吗?”
“他让英敏缠着,又让瑞庆吵得说头痛,我说不放心,就送她们出来,”
“那您还担心什么?”
中宫心定不少,遂问太子:“外面来的是谁?袁家可没有亲戚在京里,难道是安老太太娘家?”中宫由袁训和柳家之争中,老太太的亲戚才入她的眼。
太子微笑细听:“像是连大人,像是尚指挥使?”
“他们为什么要来?”中宫才这样的说,脚步声走近。却是两个女眷。袁训跟在后面:“夫人请小厅上坐,”
正房帘子高打,里面分明可见有人,袁训把连夫人尚夫人往小花厅上让,连大人尚大人都不舒服。
连大人取笑:“小袁啊,你家正房不给我们进?”
“伯父,您误会了,”
里面有人吩咐:“来人,宣!”
袁训满面为难的笑容,变成苦笑。连尚夫妻呆住,什么,宣?
门帘子打开,两个少女走出来,宫中的衣饰……
又是两个女官出来,面容端庄:“皇后娘娘有旨,宣进见!”
两对夫妻四双目光,全在袁训脸上生根,像是这样就能从袁训脸上看出什么一样。袁训弯腰伸手:“娘娘在这里。”
打春雷也不过就袁训这话的效果,两对夫妻手忙脚乱,也顾不上和袁训理论,说他不早知会,他一直不让进不让进不是?
进去见驾,中宫赐坐,夫妻们看一看,果然是娘娘本人。
他们奇怪,中宫更奇怪。中宫更想问你们来作什么?就见袁训进来,他要陪客人,他是家中唯一男丁,他不能离开这里,又担心宝珠,就在房里负手,低头,转圈圈。
中宫怎么看怎么头跟着晕,又隐约能听到宝珠呼痛,这心就更烦。有客人在,不再好直说袁训,中宫就问老太太:“你晕不晕?”
安老太太会意,忍笑唤袁训:“孙婿,你要是心里急,外面站会儿。”袁训一听正合心意,揭帘出去。
他一出去,连尚夫妻有些傻眼。袁训在这里,视线还能有个落脚,就是回话像也有底气。但这就看不到袁训,心里空落下来。
又听中宫问话:“你们是袁家的亲戚?”
连大人尚大人一起回:“臣等不是。”
连夫人尚夫人一起回:“是。”
话说过,夫妻们相对瞪眼,都觉得对方说得不对。连大人尚大人的意思,是亲事还没有定,自然说不。夫人们的意思,不是亲戚往这里跑,又不是吃满月酒,随便就可以来恭喜。
中宫狐疑的左右看看,夫妻们不能让娘娘等着,老爷们不作声,夫人们说是亲戚,由夫人们回。
连夫人陪笑:“回娘娘,我们和袁家是儿女亲家?”中宫就看袁夫人,袁夫人张了张嘴。尚夫人纳闷:“袁将军没对您说吗?”
太子都没想到,把脸一沉:“叫他进来问问。”他的脸一沉,连尚夫妻都跟着心一沉,随即想不通,我们定亲事,太子为什么不喜欢?
只想太子去了,就没同时见到中宫也面色一沉,随即恢复原样不笑也不嗔。安老太太看在眼里,有点儿担心,对中宫进言:“想是他们战场上说的,我们就不知道。”
“是啊,加寿生得伶俐可爱,再有孩子,我倒还想再说门亲事。”中宫说到这里火上来,压住火气,先对太子道:“先不必叫他,这里问就是。”
她怕侄子进来就是一通鬼扯,没有实话。就问连尚二夫人,想来不敢说假话。
“袁将军能掐会算,算到自己一生就是两个,所以一许就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