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家人笑得头也不抬,一个劲儿的点着头。
“哎哟,这事儿,可怎么说才好。”应门的家人是好奇得到满足,这个家怎么样,他像是不在意。得到答案后,反而展颜一笑,嘴上装模作样的叹息,后面的话却不想打听。
像是他知道谁阴的这个家,这就可以咀嚼好几天,有好几天的谈资。
看他表情,也像迫不及待地去传播这个消息。这就前面带路,把国公府家人带进内宅。
“咣当!”
一个木桶从正房里飞出,贴地出去好几丈,砸在花盆上。木桶晃几晃,骨碌碌地在雪地上滚开。
正房里有人叫骂:“你敢摔我的东西!”
“不敢摔吗?你占着比我大,又霸着大爷,你不管事儿不出钱,谁出!”
应门的家人更是叹气:“大奶奶和二奶奶又吵起来了。”
门帘子用力一晃,厚重的门帘子硬生生让揪下来,狠狠摔出来。房内,凌家大爷和二爷瞪着眼一动不动,这就看得清楚。
国公府家人已经没有笑的心意,小声问:“这是两个爷吵架,还是两个奶奶吵架?”再看房内,还坐着垂头丧气的前指挥使凌大人,旁边是凌太太,家人常来这里他认得。
凌太太也是个厉害角色,可两个媳妇对骂,她倒知趣不言语。
房里两个奶奶,一个高举铜盆,一个手握掸子,跟斗鸡似的,看样子随时要打起来。
家人暗想,这妇人打架,一般没有半个时辰消不下去。等她们结束,我这半天功夫就要放这里。
赶紧的进前一步,门帘子没有,这就方便许多。门槛外哈哈腰:“见过凌老爷,我家夫人大奶奶有请。”
房中地崩山摧似的一静!
地崩山摧是大动静,可这一静,相当于那大动静的动静,可见静得有多干净。
随后乱起来,人影子嗖嗖地往门前来。凌老爷挤凌夫人,凌夫人挤媳妇,凌家大爷二爷身子相撞,把凌夫人硬挤出来。
最后是父子三个人,全圆得像个球,滚瓜似的塞在门口,同着后面女眷们三张嘴,六张嘴一起问:“是大公子回来了?”
“大公子总算回来,这就好。”
“他走的也不远,梁山王屯兵就在这城外,可具体在哪里,就不知道。”
“衙门里那些混蛋!看老子们倒运,打听个位置也不肯说。如今大公子回来,让他去教训他们!”
六嘴乱舌的,国公府家人张大嘴:“我是回哪位的话是?”
这一句话,才让凌家的人闭上嘴。凌老爷清清嗓子,他是老子,故作威严的看看儿子们,意思我先说。
他说也是那一句:“是大公子回来,夫人和大奶奶来请我?”
家人笑了:“您弄错了,我说夫人和大奶奶,大奶奶么,就是我们府里的文大奶奶,这您没弄错。夫人嘛,您想我们家哪还有第二个夫人呢?”
“不是我姐姐吗!”凌老爷听出家人有不敬的意思,与以前来大不相同。怒道:“不是我姐姐,还能有谁!”
这个家人不是凌姨娘的人,龙大在家,全是让自己小子往凌家来。他是龙大不在家,凌三又没空,凌姨娘指使人往凌家来,就是他来。
他以前是巴结的,今天是浑然不在意,对舅老爷的面孔半点儿没有,虽然没有镜子照,自己心里大概齐也明白。
大概齐也明白,他可没打算改。
见凌老爷还抱着以前他是舅爷的心思,家人摆出从来没有过的威风。昂着头一笑,语带调侃:“哈哈,您府上可能有三几位夫人,这我也没数。可我们家里,受皇上诰封最高的,可就一位夫人。”
凌家的人全眨巴眼,提示这么明显清晰,也抵死想不到辅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寂寂无名几十年,好似府中可有可无的春草。春天冒个头,不过夏天就让踩没了影子,早就不在别人考虑名单之内。
“谁?”
“你说的夫人不是大奶奶吗?”
六嘴乱舌又要出来,家人头疼:“列位,我还有差使,可不能在这里耗上半天解您们的不明白。我直说了吧,我们国公夫人,和我们文大奶奶,让我来。为二姑娘亲事,请府上去个人,一同商议,妥当从事。”
国公夫人?
凌家的三个爷们,三个女眷,全是诡异的眼珠子互相看着。忽然的,齐齐爆出大笑声:“哈哈,是她,哈哈,她也配叫夫人!”
“给我姑母提鞋也不要她。”凌二爷显然狱中吃苦不足够,再或者忘性比别人好,这就腆着圆滚滚的肚子,鄙夷上来。
家人心想你们再来一出子嘲讽,我上半天可全让你们耽误。当下正色道:“我不说假话,凌姨娘让国公责罚,废去双腿,现在床上睡着,从此再也起不来。国公说二姑娘年纪大了,过年前要把她赶紧的打发,亲*给国公夫人,大奶奶和亲戚家奶奶,夫人她们商议不定,这才请府上去人帮着商议。凌老爷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以前舅爷的日子,这就一去不复返。”
这话对凌家诸人的震撼力,相当于下一天的原子弹。
凌老爷一旦弄明白这事情是真的,踉跄后退,胖身子圆滚滚的,撞倒凌夫人,又倒在地上。他圆身子摔倒不容易,起来也很难。
这就地上像滚个球,不倒翁似的来回滚动,大哭不止:“我的姐姐啊,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姐姐,我的姐……”
嘎然止住,使劲儿翻身子要起来:“我要找国公理论,我要找……”
凌家最近倒运,也没有人对他传话,凌姨娘的下人又惧怕国公,又让二姑娘闹得累,还没有人出府来说。
下人们想,说了也白说。说过这位舅爷把国公惹得再发一顿脾气,倒不好,她们劝着凌姨娘等龙大回来,凌姨娘也肯听从。
凌夫人伙同儿子把凌老爷扶起来,六个人同仇敌忾起来。
大奶奶也不同二奶奶吵了,把袖子一挽,腰带一紧,双手利利落落的,柳眉倒竖:“我们一起去,二姑娘这亲事要有半点儿不对,我们就不答应。”
“就是这样!”大家一起答应,但眼珠子乱转,各自心思不定。
凌家三个爷们,全是胆小如鼠,以前从不敢惹辅国公。他们要是在国公面前也撒野,辅国公早不能容他。
骤然听到凌姨娘受难,可龙大还是没有回来,看他们嘴上说得厉害,其实只有一个意思。二姑娘的亲事,趁机去拿捏国公府一把。
这就雄纠纠气昂昂,一家六人更衣套车,全出了门。
------题外话------
平安夜快乐
第二百四十五章,钱财动凌心()
凌家的车驾,是在国公府的角门外停下。他们以前常来看凌姨娘,熟门熟路地把车赶进角门,在进门内就有的一小片空地上停下。
辅国公不允许他们直闯二门,那是贵客和受尊重的老人才能有的待遇,凌家已成习惯,在这里下车。
前指挥使凌老爷下车后,眼睛转几转,对着院中经风雪愈寒的青松翠竹,没头没脑来上一句:“都有什么人在家?”
家人现在眼睛里没有他们,对于他的问题就没有随即回答的心,因不慌不忙而从容,因从容而回答得周全:“您想见谁?”
凌老爷噎住,这种大不如以前的滋味儿让他浑身上下没一处舒坦,好在他肚子够圆,忍耐也有。摆出笑容,和家人打听:“这府里国公在?”
“在。”家人纳闷。
“公子们都在?”
“除大公子不在,别的都在。”
凌老爷打个哈哈:“姨娘们都在?”
家人现在不是顶顶的恭敬他,这就微变面色:“凌老爷,这话可不能乱问吧?”你一个外男,如果没有事情而又不是亲戚,当国公又不在的话,进门就问我们家的女眷都叫不合适,何况你还问的是房里人?
家人抵触的微瞪起眼,你当你现在还是正经亲戚?进来就能问东又问西。
国公府忽然有了规矩,外人不用说是极不习惯。
凌老爷心想这是怎么了?“凌”这个姓,今年大凶大触霉头不成
他的官职是由项城郡王而来,又因为伍掌柜的假扮他的人打宝珠主意而落马。带累儿子拖累亲戚正没处诉冤枉,姐姐又让国公给收拾,这奴才也就跟着看不上自己。
凌老爷心中闷闷,略一迟疑,家人就催促上来:“哎哟喂,您是走还是不走?我还有事呢?”他不但这样说,甚至还乜斜起眼,那瞧不起看不上的表情摆面上:“都像您这样,我一天只当一桩差事,上哪混赏钱去。”
凌家父子三人面面相觑,从没有过的异样升起在心中。这异样是现代有的一个名词,叫危机感。
他们还能忍住,凌夫人和两个媳妇就忍不住。大奶奶和二奶奶刚才就没有吵清爽,这就把个小腰一叉,怒道:“狗奴才,凭你也敢小看我们!”
“我就是狗奴才,也不是奶奶家的狗奴才,奶奶想骂人,回你家去好好的骂!”家人语气更呛,先不说男对女,就是凌家的亲戚好歹不是家人般身份,算有个尊卑,但家人这也就不论。
冷笑道:“眼神儿不好,没看到这是什么地方?国公府!但有找事的人,我虽不是狗奴才,放几条狗出来,倒还能侍候。”
两个媳妇气得也噎住,凌夫人见家人横劲上来,也干翻白眼没了脾气。
凌老爷是被逼无奈,无可奈何的一句话表明心思。他眼睛乱瞟,心思惶然地问道:“国公的亲戚,袁家的那将军在不在?”
“噗!”
家人喷出笑声,随即他大笑几声,调侃道:“原来您是怕袁家表公子,您放心,他在自己家里。”
这就在前面带路,嘴里嘀咕不停:“怕他也对,去年打劫袁家奶奶,不就是您干的好事。”
凌大人火冒三丈:“那不是我!”
“是与不是,公堂上是这样判下来的。行了,您只管进去吧,表公子如今是大将军,哪能让您随便遇到。”家人在这里泛了个坏,这趟没赏钱不是?
那也不用告诉他,表公子虽然不在,他家奶奶却在。
他既然没有问,自然也不用说。
就这样带他们进去,在那小客厅外候着,家人进去回话,国公夫人说请字,宝珠避到黑色狩猎图的大屏风后面去。
宝珠有点儿预感,怕凌家的人见到自己就跑,这就没法子谈二姑娘出嫁的事情。
……。
离腊月不远,街上行人川流不息。行人中,有一个人步子轻快走在其中,正是万大同。邻街的铺子里,伍掌柜的从二楼往外看着,踱步又回楼上。
这是他管的其中一间铺子,二楼上放置不用的柜台货架,另外有一张剥了漆的朱红方形雕花桌,旁边坐着一个人。
他背对楼栏杆,光线就从他背后照过去。他的手边放着一件蓝色紫金团花的外袍,做工精细,不是平民之家能有。
伍掌柜在他身后纳罕的道:“没想到,万大同竟然是国公的人。”说着,在他侧脸儿方向飞起一瞥,像是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嗯,”那个人淡淡回他。
伍掌柜的在他对面坐下来,脸儿对着楼外。皱一皱眉头,把他几根山羊胡子一扯,手指轻捻,面有忧愁地道:“国公骤然发难,事必有因啊。”
“嗯。”对面那人依然淡淡。
“凌家这指挥使也倒台,山西这里,我们又失去对一个卫所的控制。”伍掌柜的有点儿抹冷汗。
对面那人冷笑,嗓音清越:“当初你家郡王是怎么看上凌家!无用无能不说,还尽会惹事!”面对他的指责,伍掌柜的不太自在,扭扭脖子,倒为凌家说句话:“这次是我没想到,我连累的他。”
“他三岁吗?还让你连累!”对面那人腔调中带足瞧不起:“他虽然不是都指挥使,也在这职位上呆上好些年。让人一审,就百口莫辨,撤官的折子还没有到京里,先就老实回家呆着,直到摘印。他也罢了,你说让你连累的,他儿子呢?他家那几个倒霉亲戚呢,也一样无还手之力?”
他轻拍桌子,有难以忍耐的怒气:“能用凌家,可见你家郡王二十年前就愚蠢!”
语涉项城郡王,伍掌柜的眸子一急:“您这是怎么说话?”
“用凌家这废物,难道聪明?他杀雷不凡,又为什么!”
“这消息不是早解释过,府里的先生们都证实是雷不凡自己露出马脚,郡王三堂六审,他熬刑不过自己死的。”
“哼,这种鬼话你少来骗我!雷不凡要不是速死的,不会没有话留给我。”他有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掌,是世家子保养得当的那种。
手指骨节匀称,轻轻滑在桌面上,敲上两下,又指责道:“找你们,真是我家主人瞎了眼!”
伍掌柜的干笑两声,似解释又似推脱:“我只是管事的,只想不愁钱用,钱财能积攒到下一代上。您和郡王全是干大事的,呵呵,做大事的人。”
“大事?倒不敢夸口。不过这天地间看似茫茫雪白,却暗藏多少污秽。我辈锦衣玉食,得天地福气自小儿生在富贵中间,食肉靡不敢忘来处,不敢不为这大千世界做些打算,出些力气。”
再把桌子“叮当”一敲,指上扳指碰到桌面。
他轻声又道:“但是,凌家那种,以后让你家郡王不必再青眼有加。”
伍掌柜掀掀眼皮子,拿这个当作回答。他心里不解,从他找上自己以后,口气就大得好似颠覆天和地,又打出一堆的好听口号。
什么为黎民,为百姓,为正气,为清扫…。
你是吃饱穿暖撑到!伍掌柜的这样想他。横竖呢,不过你也是争嗣位,龙大公子也是争嗣位,我家郡王呢,也是争东西兵权和权势等,你们没有不同,中听话说得太多,也不能把你那白脸再抹上一层白漆。
他想我就是个下人,郡王抬举我,让我当个管事的。几十年我在外面算挡一面,日子过得不错,积的也有钱财。管你们风雨也好,雪白也好,我只当差。
伍掌柜的唯唯诺诺,随便对面那人说话。
好在那人也不和他多说,伍掌柜的自己都知道是个下人,对面那人更明白。他今天不过是来说几件小事,也交待得差不多。最后叮咛:“这两个卫所的东西,尽快送去,人家也要过年呐。”
“知道知道。”伍掌柜满口答应,见他起身披上外袍,袍子上坠一块苍翠欲滴的绿玉,伍掌柜的更心头诽谤。
你们这些人,包括我家的郡王,全是有吃有喝的公子哥儿。争来争去,藏头露尾的,不过就是为了更有吃有喝,没有别的。
在这一点上,和我没有区别。和下面街上那过年才提着一条肉走的人,也没有区别。
这个人显然不知道伍掌柜的在腹诽他,他把外袍系好,风帽遮住面庞,下楼往铺子的后门走去。
伍掌柜的没有送他,从表面上看,就是让伙计见到,也以为是哪家败家子来谈生意,不会放在心上。
等他从后门出去,钻过两条小巷子,风帽下露出面容时,俨然是龙五公子,辅国公的第五个儿子。
他这就回府,凑巧的和凌家进的同一个角门。见到有外面的车辆在,五公子就问守门的人:“谁家的?”
“凌家的。”
龙五眉头更紧紧拧起,这是项城郡王相中的好笨蛋!一家子笨蛋!以他来想,是知道凌姨娘的事情,跑来理论的。
眼前浮现出前指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