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三老爷不信,心想你还瞒我,我出京以前打听过的,这里有钱的门道多。看你小子一脸的如意,你会守好看好按数儿发走?
也罢,现在问你像求着你,等过上几天,我呆熟悉了再和你说话。
三老爷是不会认为侄子能变好,在他看来,侄子只能是发了黑心财,才能这么的大方。
…。
第二天年初二,宝珠没有娘家回,和念姐儿又去往袁父坟上看了看。这是大年初一看过的,初二无事又来送一回祭品。
怕小孩子眼睛干净,不能在坟地多呆,宝珠和念姐儿又往镇外的枫叶林里看雪,从外面往镇上来的人,就一眼见到。
见一辆马车赶得飞快,宝珠和念姐儿相对着笑:“这是谁家的亲戚上门?”念姐儿会说:“我和舅母是亲戚,我和舅舅是亲戚,我和母亲也是亲戚,”宝珠含笑纠正她:“和母亲可不能说是亲戚,是亲人。”
正说着话,孔青过来,对宝珠回话:“国公府文大奶奶来了,说有急事要见奶奶。”宝珠就知道又有事情,让奶妈抱着念姐儿一起回去,一进屋子,就见到谢氏带着焦急走来走去。
见宝珠回来,谢氏迎上来:“我有话单独和你说。”宝珠很是沉着,让屋里的人都出去。其实是没地方避的,这里不过三间屋子,这就奶妈抱着念姐儿避到郡王妃的旧房里,卫氏梅英红花都避到宝珠睡的那间。
谢氏显然顾不得什么,没有多瞧,见到人不在面前就行。她凑近宝珠,低声道:“昨天初一你走以后,我就知道他们母子必定有话说。我说往姨娘们房里去说话,让奶妈带着孩子先去,我在后窗户上一听,你猜怎么着,他们说你糊涂,要找个人来会你呢。”
谢氏面无血色,带着害怕。
不会又是刀闪剑寒,血光之灾吧?
宝珠笑了:“会我?只管来吧,我过年没处去,正闲着呢。”谢氏却担心地不行:“你别不放心上,明枪好躲,暗箭难防是不是?”
又不能久呆:“你出城往在这里,来见你就是个远路,不然我昨天就告诉你了。想打发个人来说,这事情太隐密,我不敢转手于人。这不,幸好今天初二我回娘家,一大早的我对大公子说,我带着儿子先走一步,到了娘家又说我有个闺友要去说话,就往这里来,这马车颠的我骨头疼,可我还得赶紧的回去,晚了大公子到了,久见不到我,他要起疑心。”
宝珠谢过她,送她出门。回来把这话告诉顺伯,顺伯抚须就笑:“不管是个谁!只要他敢来!不是说嘴的,这镇盖的时候,就为防备大同城破,好对抗蛮兵的。这镇上的人全是知根知底,一多半儿是家里的奴才,有什么暗箭他敢放?”
宝珠笑道:“我也是这样的说。”
顺伯不害怕,宝珠就能安心。
就又和顺伯商议:“文大奶奶倒是个好人,和大公子是两个声气。”顺伯微微一笑:“奶奶是怕她是大公子房里人,使奸是不是?这更不怕。奶奶想,有谁不往明道上走,要往背地里去?为了她的孩子,她也得走明道才行。”
宝珠亦笑:“您老人家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又叹气:“只是想到舅父我就心疼,大公子竟然是扳不回来不成?我是妇人,我不好去和大公子对话。要是小爷早早的回来,或许还能去劝一劝。”
“劝什么,国公有八个儿子呢。”顺伯的话又把宝珠逗笑,宝珠想这话真是苦中作乐。舅父把表凶都疼得像亲儿子,可见是个重感情的人,何况是他的亲儿子,又是长子呢?
宝珠心思就转到项城郡王身上,心想这郡王真可恨。
顺伯说过出去,宝珠又和念姐儿扎花儿。近中午的时候,杂货铺子外面来了一个人,走进来问:“请问袁娘子是住这里?我是秦家的,我来给她拜年。”
红花出去认了认,果然是在城里时,对面住的秦家娘子,就进去告诉宝珠,宝珠虽然意外,又觉得不算意外,就说个请字,又让念姐儿见生人,让奶妈带着她在房里不要出来。
红花把秦氏带进来,秦氏带着一篮子市卖的点心,进来不是不吃惊的:“这屋子并不比城里的大,你怎么住到这里来?”
宝珠轻轻一笑,这屋子虽然不比城里的大,却处处有公婆恩爱的足迹,又到处可见姐姐幼年的涂鸦,和表凶的淘气刻字,拿最贵的屋子来换,宝珠也不换。
这些话同秦氏说,她也不懂,宝珠就含蓄地道:“祖坟在这里,过年方便拜祭。”宝珠说的本是实话。她的公公就埋在这里。
万万没有想到,秦氏脱口而出:“祖坟?你过年拜的不应该是国公府……”说过后悔在面上一闪而过,秦氏讪讪:“国公府的公子们不是来看过你?我这就知道。”
“你认得?”宝珠心头一闪,却不动声色。
秦氏陪笑:“我就这本地人,怎么会不认得?”
宝珠笑盈盈:“哦。”那你认识凌家的人,也就更正常。她含笑着,似乎不起疑心,和秦氏慢慢的说起来。
“知道吗?你这个镇,就叫袁家小镇。”秦氏这样道。
宝珠莞尔:“知道。”这是为我婆婆而盖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倒是看你神色,是你不知道才是吧?
“你知道为什么这样叫吗?”秦氏又卖了个关子。
宝珠一脸老实相,送话头给她:“为什么?”
“我知道。”秦氏笑容满面。
“那你告诉我,”宝珠笑眯眯。
秦氏的到来,并没有让别的人疑心。卫氏梅英红花等进进出出,准备晚上的菜,又给念姐儿送吃的,川流不息。
秦氏就要张嘴,又见到卫氏进来。又要张嘴,又见到梅英进来。秦氏浮上尴尬,总觉得这样说话不方便。
宝珠对着她好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你也能当奸细什么的?想到秦氏几回和自己亲近,但亲近没两天,又管不住说话,那憨笨样子不会是假装的,只能是她才和凌姨娘搭上话。
宝珠在她露出马脚以前,不想多难为她,可也不打算为她屏退家人,就只瞅着她打算怎么办?人来人往的,你不好说是吗?
这份儿差事不好揽的吧?
自己想辙吧。
秦氏见总寻不到单独和宝珠在,无奈之下才肯说。她神神秘秘:“你是国公府的亲戚,你知道吗?当年的国公府嫁女,可是哄动整个山西省。”
“哦,”宝珠窃笑,我知道。
“那一年还没有我,我娘告诉我的。我娘在我挑亲事的时候,骂我,看你挑,挑来挑去以后挑的得袁家一样,让人把女婿咒死你才如意是不是?”
她如愿以偿地让宝珠吓了一跳。
宝珠手抚桌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颤抖身子,嗓音酸涩问道:“谁?是谁咒的?”电光火石般,心头忽然一片寒凉。
不用说了!
宝珠茫然,她已经知道答案,秦氏接下来要说什么,宝珠完全知道。宝珠不想听,她心头乱起来。
秦氏不知趣,也没注意宝珠的神色才是。秦氏还是她故弄玄虚的神色:“说起来这个人还是个女人呢,啧啧,女人这么狠心的,她和袁家还有亲戚……”
宝珠瞪视她,脸冷下来:“你和凌家是什么时候认得的?”
这一句石破天惊,把秦氏打蒙掉。
她怔在椅子上,傻呆呆这才想起来看宝珠表情。见一向客气的袁娘子面如寒霜,她带笑时是可亲可爱的,她现在板着脸,就比屋外冰雪还要冰冷。
没等秦氏明白过来,宝珠鄙夷地道:“你知道你在同谁说话吗?”也不打听打听我的家门,你就跑来胡说八道?
宝珠生气地想,凌姨娘你还真想得出来,弄个人对我胡扯一通以前的旧事,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就想让我后悔难过懊恼和舅母走动是不是?
宝珠此时也的确有后悔难过懊恼感,如果公公的死是舅母诅咒的……但宝珠很快想到这怎么可能?
表凶曾说过,父亲在夏天也是身披厚衣,宝珠问难道不热?表凶半开玩笑地道:“没冷到就不错。”
公公的身体,是在和母亲成亲前就不好,才有把姑母卖给别人,换银子保儿子命的事。
宝珠恨恨的想,我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媳妇,我蒙母亲厚待,我蒙丈夫疼爱,我蒙姑母不曾阻拦表凶和我成亲……这个家里的事,我倒还要你来交待!
但这一招,真的蛮狠,把宝珠的心搅得粉碎。
她没有了好心地,头一个发难的,自然就是眼前的秦氏。
竭尽心思破坏别人好心的人,往往会成为头一个遭遇的人。
秦氏还在发怔,还没有明白过来。
她寻思宝珠的话,在同谁说话?我在同你说话啊。
宝珠见她懵懂,更加冷笑:“让你来的人,就没有告诉过你,我是谁吗!”
秦氏也真的不聪明,呆呆地道:“她只说袁娘子只怕是袁家的亲戚,所以才有公子们上门去看望的事,也是为看个真假,有些话还是说给她的好。”她再陪个笑脸:“所以我特意来告诉你,要知道,有些公子你是不必走动的。”
宝珠心想你笨死算了!
我还是真是假?
这是个无心办坏事的人,或者叫为别人出力,自己不落好。生活中无心办坏事的人很多,但视其情节,有值得原谅和不值得原谅两种说法。
秦氏就属于杀了人自己还不知道那种,宝珠想这事可不能原谅。
秦氏一而再再而三的看不清宝珠为人,宝珠都懒得等她自行明白。宝珠沉下脸:“我丈夫姓袁,我住在这里,你若再糊涂,回去慢慢地想!”
说过就叫:“红花,送客!”语气已是老大不客气。
红花在里面听着语声不对,忙出来打量宝珠面色,见宝珠是难得的不悦,红花自然跟上。对秦氏冷冰冰:“秦娘子,请回去吧!”
红花早就觉得这秦娘子你太不识相,我们奶奶肯和你走动,是她为人心地厚道,不是好忽悠。
又把她带来的东西托起,交到她手上:“我家奶奶不敢收,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秦氏苍白面容,身不由已的让撵起来,还对着宝珠在看。这一看,秦氏总算明白了。这是袁家小镇,她夫家姓袁……袁家的人不是几年前就听说没了?
国公府嫁女全山西都知道,袁家好几年间家里没有主人,大同城就离那么近,也就都知道。秦氏能猜错,与她见识浅有关,也这个传闻也有关。
有红花盯着,秦氏慌慌张张地往外走。宝珠见她出门,生气地道:“岂有此理!当别人好心是好说话!当别人讲理是好欺负!”
这话太过气愤,嗓音高了,一字不少的飞到秦氏耳朵里。秦氏更往外面走得飞快,她坐车来的,车就停在外面,逃也似上了车,抱着她的东西,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是袁家的正根子人?
袁家的人是几时回来的?
她此时再后悔也没有用,后悔收了凌家婆子一点儿东西,凑趣似的说袁家娘子不会是袁家的亲戚吧?
他们同姓的故事,他知不知道?
不信打个赌,你对她说一遍,她肯定要感谢你告诉她,不然谁肯对她讲?
秦氏就是这样来的。
她一路木呆呆地回去了,直到她过城门,宝珠的气才平。
宝珠很想喊来顺伯,把秦氏说的话告诉他,再问明公婆成亲的原因。可还是很快压抑住自己,宝珠对自己道,凡是凌姨娘办的事情,可以说全是害人的。
不信她!
……
初二这一天,京里老太太也心事重重。袁夫人上午出门拜客,对老太太告假说她不在家用中饭,这像是更方便安老太太发呆,她从袁夫人走后,就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老太太,抹会儿牌吧?”齐氏问她。
安老太太摇头。
“那,我们叫个说书的,说会儿书您听?”
安老太太又摇头,眼珠子呆呆对着地上。
齐氏没有办法,陪笑道:“您今天是怎么了?亲家太太不就走上半天,您没有人陪,这就想上了?”
“唉,你不知道我的心思。”安老太太长长的叹息,这叹息样子让齐氏和房里人都忍不住微笑。
就齐氏和房里侍候的人想,老太太您算是得意的。
虽然没有孙子,可三个孙女儿嫁得都不错。、
大姑奶奶掌珠现在当家,凡是看着掌珠长大的人,都对她管家没有怀疑。要担心掌珠,也是担心她不要太严厉,过于刻薄人才好。
而三姑奶奶玉珠成天和女婿诗文会,听说三两天里又全家诗文会,每一次回来就眉飞色舞,开口闭口我们家那书呆子。看着玉珠长大的人都说,三姑娘这亲事成的好,在闺中时的清冷都减去好些。
四姑奶奶宝珠就更不用说,嫁个女婿是探花,现在又去当将军。而老太太和亲家太太又都有主见,肯体贴晚辈,又把宝珠打发走,去就着女婿生孩子。
齐氏就笑道:“您还有什么心事?来吧,我扶着您,咱们往牌桌子上去,开开心心的抹会儿牌,免得一会儿侯爷和姑奶奶们来,见到您不喜欢,还以为亲家太太饿您饭了。”
这个笑话说得风趣,地上侍候的人都掩口轻笑。在这热闹里,南安侯徐步而进,也笑了:“你们又乐上了,还是这里好。”
安老太太扯扯嘴角给他一个笑容,还没等南安侯看出她情绪不佳,外面又有人回话:“二奶奶带着大姑奶奶,三奶奶带着三姑奶奶回来了,”
大年初二的,邵氏张氏各带女儿往这里来。
见到另外两个孙女儿,老太太更叹气:“唉…。”没等邵氏张氏掌珠玉珠诧异,南安侯先觉得好笑,打趣妹妹:“二妹,是过年没给你饽饽吃?”
这又是一句笑话,都不知道袁夫人和老太太住着很是相得。大家正要笑,“唉……”老太太垂着头,一副心事郁结的模样。
这下子南安侯,邵氏等人全震惊住。以他们来看,老太太你还叫不好吗?普天下的人都叹气,也轮不到你叹气才是。
邵氏想了想,就劝道:“母亲,是亲家太太爱静,过年没叫小戏班子来听?”
都说老小老小,老太太你现在只能是为了吃喝玩上面闹别扭。
“唉,听了的……”老太太继续眼皮子对地。
张氏道:“我知道了,母亲您是又想和亲家太太出门逛去,又因为过年要走亲戚要待客,没功夫去玩,所以不喜欢。”
这话起了效果,老太太总算肯抬起眼,但满面忧愁:“你说出门逛去,倒是对的。但意思不对。”
玉珠拍手笑道:“我知道了,祖母是因为过年,想宝珠了。”
安老太太点点头。
“唉……”这下子是大家一起叹气,就想个孙女儿,你至于吓别人吗?这口气还没有收回来,又一起让安老太太吓住。
水光从老太太眸中现出,好好的,她竟然泪眼汪汪起来。
南安侯心想这是怎么了,就为想个宝珠?这宝珠不是你送走的吗?南安侯更要笑话:“二妹,那是你得意送走的孙女儿,以后你有曾孙抱。你这大过年的要哭,想来是恨宝珠还没有生下来?呵呵,十月怀胎,明年的事你急不得。”
再掐指算算:“哦,是今年了。”这不正在过年。
顺着南安侯的心思,大家都觉得侯爷猜的有道理。
邵氏道:“就是这样说,宝珠是遇到亲家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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