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匆忙出来的,没有,改天请你大同城里吃行吗?”胖兄弟说着,忽然一抬头,躲闪地对陈留郡王瞄了瞄。
陈留郡王正奇怪小弟让孩子们来,却不先给封信?还有就是怎么说动的太后?听到“匆忙”二字,又看到孩子们的眼神,心思如电的郡王微微一笑,原来是偷跑出来的。
难怪!
他的笑容让胖兄弟们莫明的有了心虚,让失望的宝倌先等会儿,来见姑丈澄清:“爹爹有信来吗?”
“哦?”陈留郡王暗想,这么说小弟是知道的?他猜不明白了,疑惑地望一望顺伯和孔青。
顺伯呵呵:“小爷,咱们急行军来的,三天里只睡两夜,你们要快快快,侯爷的信撵不上啊。”
“是啊是啊,我们的马可比驿站的马好。”胖兄弟笑嘻嘻,同时想到另一个人:“南表哥也让我们落后面了吧?”
加福奇怪:“南表哥为什么来?”
“那就是没到喽,也是,他带着书慧表姐,一定先去大同。”胖兄弟们对左右看看,偌大校场上只有他们在,空荡荡的也不是说话地方。日头升起来,越来越热。
“姑丈,咱们去你帐篷慢慢说,先弄点儿热水给我们洗洗,战哥你打仗了?一身的血,你也得洗洗。再给我们点儿吃的。”
……
霍德宝很想呆在帐篷里多粘乎,但陈留郡王想听内幕,把他支开。葛通也觉得这事不对。换成来谁的儿子都不令人寻思,独太后的心头肉不打招呼的来了,总是有内情。
他把不情不愿的儿子拉走,霍德宝一定要执瑜执璞答应:“说完话就陪你。”
现在帐篷多出来的是家将们,胖兄弟一个眼神儿,陈留郡王的老家将夏直将军识趣的一笑,把人带走。
萧战也早看出来不对,迫不及待问道:“可以说了吧?怎么了?你们惹岳父生气,岳父把你们撵出来了?”战哥神气活现:“我就说嘛,在岳父心里我这女婿最好。”
胖兄弟斜眼他。
战哥再改口:“那就是岳父心疼我,把你们撵出来陪着我。”
陈留郡王心想着急怎么还这么贫?咳上一声:“还是说正事儿吧。”眼前一闪,胖兄弟扑到怀里,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腰,把脑袋钻到他手臂上:“姑丈,请收留我们,不要让我们走!”
萧战把下巴跌下来,如坠在云里雾中。面上现出苦苦的思索:“福姐儿你说,这是两个生得像舅哥的奸细吧?这不是我那顶天立地的舅哥对不对?”
加福轻轻一笑。
陈留郡王也没有想到,让怀里多出来的温度拱的怔忡着,恍然间,脑海里出现袁训幼年的时候,姐丈长姐丈短的叫着,也是猴身上揪手臂地跟自己厮缠。
他笑容加深,把胖兄弟们抱紧,柔声道:“有姑丈在,天塌下来姑丈顶着。”
萧衍志和萧衍忠也笑。萧战有些吃味,一昂脑袋:“哼,幸好你知趣不这样对我,你要是这样对我…。”萧衍志故意地问:“你想怎么样?”萧战撇撇嘴鄙夷:“我能说答应吗?我爹可就一个儿子,这不是抢儿子的来了。”
吼一声:“分开!嫌我耽误不说正话,你也这样!”
陈留郡王让提醒,拍拍胖兄弟:“出了什么事儿?”
“姑丈,我们打了人!”胖兄弟撒娇很彻底,扁起嘴儿,配上个胖脑袋有些滑稽。
萧战抢先,喝彩:“打得好!”把拇指翘起。
陈留郡王也是不以为意:“这算什么事儿?”
“他死了!”胖兄弟们瞅过来。
萧战抢先,喝彩:“杀得好!”把拇指翘起。
陈留郡王也是不以为意:“哦,就这样?”杀个人对郡王来说实在小事,他傲气上来:“留姑丈这里,有姑丈护你们。”这才问:“谁?”
胖兄弟就把话源源本本说了一遍,听到一半,萧战先不耐烦:“我当你杀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你要是把柳坏蛋干掉,我还有听的兴致。哈……欠。”
对欧阳保极不捧场的打个哈欠。
陈留郡王也嗤之以鼻,龙氏兄弟听的差不多,也抢了姐丈的话:“就呆这儿,有圣旨来也不去,什么东西!打一巴掌就倒,还有力气骂人,还好意思讹人吗?”
胖兄弟又把和父亲见过的话说上一遍,陈留郡王听明白了:“你们俩个,是诚心的吧?”
胖兄弟嘿嘿:“姑丈,顺爷爷说的对,全怪您一回进京二回进京,却不把我们带走。说来说去全怪您。”
陈留郡王也想打个哈欠。
把两个胖脑袋再揉几记:“没事儿没事了,到姑丈这里一切安定。”刚说到这里,外面霍德宝忍无可忍,扬声道:“说完没有说完了没有?一只鱼,一只兔子,快出来看你们的新帐篷,我收拾的,我选的地儿,离我最近。”
萧战一蹿出了去:“胡说!离加福近还差不多!”
霍德宝松口气:“你肯出来,可见说完了机密话。”
萧战神神秘秘:“是啊,你想听吗?”
霍德宝对他上下左右看看,最后好奇心大于嫌弃战哥的心,凑上脑袋来:“你肯说吗?”
“啊呸!”萧战大笑。
执瑜执璞走出来,把要小王爷拼命的霍德宝拉走:“看帐篷去看帐篷去。”霍德宝挣扎着:“战哥你等着,等我回来揍不好你!”
……
晚上梁山王从儿子那里知道也不放心上,欧阳保没有官职,却很想成点儿事情,揽点儿私底下的权势,试图染指军中不是一回两回。梁山王眼里哪有他,他伸一回手斩断一回,听说死的是欧阳保,梁山王咧开大嘴儿:“哈哈,再也没有人装国舅了。”
他跑来见胖兄弟们,反而多个拉拢他们的借口:“好小子们,不过你们这还叫会杀人,要想学的全,跟着我,到我帐下来。”
陈留郡王当然不答应,和王爷大吵一通,胖兄弟们看不下去,声明他们跟着加福,在加福帐下。陈留郡王才不说话,梁山王算算儿媳的帐下也是自己的,也没啥说的,把这事定下来。
军中采买三天,结束的那个晚上大宴三军,为兵部尚书的儿子到来接风洗尘。哪怕京里为贵妃之死你蹿我跳,毫不影响胖兄弟在军中大受欢迎。
随父从军的少年,一半儿跟随小王爷,一半儿看不惯小王爷和宝倌一队,宝倌全介绍给胖兄弟们。没有几天,把龙书慧安顿在娘家的钟南到来,见到胖兄弟们大喜,连说从此军中更不孤单。闲话中得知自己从军惹得胖兄弟们出京,钟南又讨了一个人情。
萧战和加福的威风骤然上升,以前的窃窃私语消失大半。郡王和东安世子见到如此厉害,很难不背后非议,但也不敢在表面上。加福有哥哥们护驾,又和公公生分一回,梁山王在儿媳面前也放老实,不敢再怪她带坏儿子。
唯一的美中不足来自萧战,胖舅哥比陈留郡王还要严苛。陈留郡王允许小王爷在加福帐篷逗留到不超过二更,胖舅哥是一到天晚就不答应。
战哥要是不走,进去架起往外面一抛。看得陈留郡王和龙氏兄弟大呼解气,梁山王知道后,悻悻然拿儿子的舅爷也没有办法。
胖兄弟们开始他们的军中之行。
……
自欧阳容死后,马嫔心惊肉跳的时候居多。她以为是宫外文章侯世子和人继续纸上论拳脚的原因,拿这风波很快过去安慰自己。
韩正经斥责一些人居心不良诬陷太后和皇后,直指他们内心是“欲憾动储君”。别人要是忍着不成了不敢分辨。那些人也是多年的官场,扒拉着福王余孽的话。两下里这种往来,最短的没有小半年结束不了,还得是有人居中调停的那种才行。
席丞相本就身体欠佳,因此累病。别的人资格不足、言谈不能弹压等等,劝不动索性不劝。不跟在里面打太平拳已是好的。
这就无人劝得下来,从朝堂到书社嘈杂日夜不停。马嫔一面关注一面安慰自己影响不到宫里,但这一天熟悉的小太监说的话,让马嫔不寒而栗,仿佛见到一把大刀逼到眼前。
……
太监是采买能进宫门的小太监。
“今天往宗人府去,我见到欧阳家的人在那里悄问人话,知会娘娘一声儿,您小心着。”
马嫔怒不打一处来,牙缝里迸出话:“跟贵妃相交一场,一点儿好处没落着,反而惹一心的烦恼。这又闹什么,人也葬下,他们家就不能安生些!”
小太监也怕,他收受两边的好处,给两边传送消息,也提供他能知道的消息,他也怕再查下去对他不利。怂恿马嫔道:“娘娘您再不拿个主张出来,咱们全没命。贵妃自尽和咱们没关,但我给你们传递消息,贵妃的宫女是知道的。要是把我供出来,我能一死也就罢了,要是死不了,只能说声得罪。”
马嫔眼前一黑,险些没晕过去。她要是只和这一个小太监有往来,倒也简单,她为自己可以下毒手。但她还和别的小太监也有往来,以认老乡、不摆架子、银钱上大方等买通他们四下里收集皇上去哪里的消息,以期自己能遇上。
她杀不完这些人。
还有欧阳容的宫女,也有知道她们的,马嫔也没本事尽诛。
她手伏着胸口,好半天缓过气,可怜兮兮问小太监拿主意:“怎么办?”
小太监把“得罪”的话都说出来,是一定要逼娘娘们也出来才行。他不怕马嫔杀他吗?他知道马嫔杀不完。再说宫里有往来的人,不见得个个都用灭口的招数。
马嫔的出身是个宫女,侥幸得宠,她没有外戚支持。她能做的就是攀附宫中的红人儿,和买好宫门上进出的人。不然她也不理会欧阳容。小太监虽看不到这么远,却知道他死了,看明白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他也有他的后着。
继续激将:“只有让暗查的人碰个大跟头,以后再也不敢查才行!”
“欧阳家?”马嫔眼前闪过曙光:“是啊,得阻止他们。”她有了一个主意,低声和小太监说了几句,小太监笑了:“这法子好,不能怪我们冤枉他家,这些人来到就想占山为王,也太稚气些。”
……
“回皇上,前太子太师任厉之子,任堂,任党求见。”
“问他什么事儿?”
太监出来命小太监出去传话,大热天的到宫门上他可不愿意跑。小太监出来,任堂和任党追问:“皇上没说进见吗?没说吗?”
小太监不高兴:“皇上有话,谁敢瞒呢?”脸儿一暗:“您二位有话吗?没有,我可就回话了。”
“别别,你就说有要事求见。”
任堂说过,任党怕皇上又让出来问什么要事儿?加上一句:“有关江山社稷的大事!”
小太监把他们打量一下,见一件不紫不黄的衫子,一副不显神也不丧气的脸儿,答应转身,对空中一个白眼儿,把话回到御书房。
大太监回进去,明显看到皇帝的神色不豫,太监也隐隐生气。前太子太师任家?离京二十年出去,当初没有一直辅佐太子,今儿又来做什么?
垂着身子的他等着皇帝说不见,但皇帝思忖好一会儿:“宣。”他离开案几往偏殿去,显然,不愿意在正殿会见。
由这举动太监对任家更生贬低,出殿来还是让小太监带他,自己则趾高气扬的等在殿口,在这里接住任家的人,把他们带进去。
皇帝淡淡:“太师身子可好?”
“还算康健,日常只是挂念皇上。”
皇帝出了会儿神,前太子太师是他的师傅之一,当年是让他逼走的。这件事情与柳至有关。
再回来又能说什么呢?皇帝根本没有听的兴趣,也希望这一对兄弟能敷衍的轻松。
“太师有话?说吧。”
任堂也好,任党也好,因不是天子近臣,没看到皇帝的不满。身负“使命”而来的他们激动不已:“回皇上,父亲虽在家中,却一直心系皇上而关注朝中大事。近来的事情,父亲忧心,特命我们兄弟前来进言。”
任堂以头捣地:“皇上,父亲说外戚不能纵容啊。自汉以来,从开国皇帝刘邦开始,吕氏外戚作乱…。”
皇帝憋着气,他不想听人背书!自汉以来,自什么以来……翻翻史书外戚作乱的事随时会有。但你这是认为朕同样是个昏君!
再呢,不过是和太后过不去罢了!不过是想置太后于死地罢了!作为一个在乎“仁德”到把定边和福王都没有诛尽亲族的皇帝,他怎么能容忍有人扣他一顶太后歹毒的名声!
他为什么就外戚只想太后,而没有想到皇后。因为作为儿子,他知道欧阳容是太后所杀。
这有什么难的?身为太后的儿子,皇帝听到报讯就心如明镜。而他要还是糊涂的话,他以前冷眼旁观的太上皇太后忽然加宠欧阳容,令她为仅次皇后之下的贵妃也就能明白。
包括皇后两年受难,处处是太后插手的痕迹!
皇帝与太后的母子感情非同一般,而欧阳容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逗乐子的。后宫里他的女人由他掌控,高兴就去,不高兴就抛下,不过如此。
而皇帝手中也有一些欧阳容的罪证,他为什么不处置呢?后宫由他的母后作主,太后随便几句话,皇帝就不管。在后宫这个地方,沾满鲜血的和心中歹毒的人无数,全计较留不下几个活人。
太后要留,原因也很明朗。与加寿有关,这太好猜。如今太后要杀,与执瑜执璞有关,这也好猜。
心中透亮的皇帝想朕都不过问,几时轮得到一个过气的太子太师来论是非。
再说“是非”二字,你任家论得起吗?
你任家是怎么告老回乡的,忘记了不成?
你任家受国丈柳丞相的贿赂,在柳至得重视以后,在太子眼皮子底下撵别的太子党,以为这样就能塞进更多的柳家人,就能进而肃清太子的内宅,只余正妻的子嗣。
当时袁训已经进府,这事情虽与袁训也有关连。但更让太子生气的是,他怕带坏柳至。太子一怒之下,把除柳至以外的柳家人撵了出去,暗中逼迫任太师返乡,柳丞相因此收敛。
任太师憋憋屈屈的回了家,一直不死心,在皇帝登基连连上书,还想返回朝中,皇帝不理会,他又想辅佐太子,皇帝当时有阮英明了,索性把用熟的董张二位大学士指给太子,任太师这才收敛,再没有信来。
借欧阳容之死,他打发儿子来?在皇帝眼里可笑之至。
欧阳容无功无绩,无才无德,白占贵妃之位数年。上不知承顺太后——以皇帝是看不到,他只看到太后有目的提携于她。
从欧阳容升贵妃的那一天,皇帝看透了她以后只能是个牺牲品。这牺牲品早死晚死重要吗?
朕不是允她皇贵妃身份入皇陵,地下也能见到她,其实是件膈应事儿。
欧阳容还不知侍奉皇后,皇帝再看她是个牺牲品,也给她皇贵妃礼遇,那你凭什么不侍奉皇后?
皇后再不得宠,也是本朝的皇后。
欧阳容还和嫔妃们勾勾搭搭,皇帝都懒得多看。
任家为这样的人进言?更不要回来做官!也做不好。
果然,外戚的话说完,任家兄弟就贵妃之死言谈:“皇贵妃是皇家的体面,死因不明,百姓忧心,父亲的意思,要明查以给百姓以交待才好。”
皇帝冷冷一笑,以他的脾气就要大发作。外面有人回话:“回皇上,燕王殿下求见。”
皇帝暂压火气:“宣。”命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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