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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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纪事- 第13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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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鼓打三更,韩正经还在奋笔疾书。他的母亲掌珠在身后,为他拭汗,给他换新鲜食水。他的父亲在对面翻书,寻找前朝说情的例子。

    韩正经放下笔,又一回沮丧:“父亲,这个理由还是不好。”火气上来,把纸团团往地上一扔,小手抱住脑袋苦苦的想:“我一定能找到为姨丈说情的理由。”

    “是啊是啊,你慢慢想。”

    掌珠夫妻都没有说夜深了的话,忠毅侯不仅是家中的顶梁柱,也是亲戚家的。哪怕这个夜晚不眠呢,也得为他求情上出把子力气。

    韩世拓出个主意:“还是打发人去问问二大人,再寻个人去请教张大学士。”

    韩正经阻止他:“父亲,是我自己的话才不带累阮二叔,也不带累家里人,更不会是姨丈指使。”

    他继续想。

    受过张大学士指点一回的小正经,觉得表哥打人一巴掌,姨丈就要跪到宫中去请罪,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这事情冤枉极了。事情一出来,他也去刑部和顺天府打听过,闹事的茶馆也去花了钱买当时真情。在别人眼里以讹传讹,说的是侯爷公子打死人。韩正经已知道不过一巴掌。

    把死人欧阳保大大的鄙夷,一巴掌你也经不住?你还跳脚呢,你是把自己跳死的!谁叫你煽动好些人起哄,谁叫你挤在人堆里。

    你要是一个人在空地上跳脚,最后摔断骨头,哪会摔死?

    正经很想从事实的观点阐述死人和表哥没有关系,但韩世拓看过说这观点不出新。这些话刑部和顺天府都会说。既然要写,就要来个别人很难驳倒的观点,稳稳的树立起来。

    小正经就写了撕,撕了写,直到深夜还在奋笔,他的父母在旁陪伴。

    ……

    五更城门开,随后宫门开,皇帝起来用早膳,还是不见袁训,但让人传话命他回家。

    袁训揉揉膝盖,就走的步子如常,宫门外关安接着,又有别的一些人。

    太子府上打发蒋德来候他,钟阮董、柳家、韩家都有家人守在这里。见到侯爷松口气,问问皇上没说什么,虽头上可能还悬着刀,但大家恭喜,请侯爷回家歇息。

    蒋德道:“皇上没说撤您官职,幸好今天也不是大朝会,您回去还能睡半个钟点儿,还得去衙门。”

    韩家的人乐了,这是个跟随韩老侯上路,受惠不少的家人,他自告奋勇的守在宫门上一夜,此时听到官职还在,以他的见识想不到后面也许还有风波出来,他眯着眼笑:“官职还在,说明这事儿皇上明白,不瞒侯爷说,跟着我家老侯爷受您三年的惠,我一听这事我就不信,世子和二公子赈灾救济的人,怎么会胡乱打死人?我去问过在场的人,都说欧阳坏蛋是自己跳死的。”

    袁训对他说声有劳,家人喜欢的飘飘然。各家又带来吃的喝的,关安和小子带上,大家道别,侯爷回家,别的人回去让各府的人安心。

    见家门在即,关安吼一嗓子:“侯爷回来了!”

    角门打开,一个胖脑袋先钻出来,张开小手欢喜不禁:“舅舅,坏蛋舅舅,您总算回来了!”

    元皓穿着雪白的里衣先跑出来。

    在他的后面,是慢慢走出的老国公。看着袁训一把抱起元皓,老国公微笑:“他不肯回家,也不肯进内宅睡,我们就在这看门的房里睡了,走的时候他让关将军接你回来喊一嗓子,这一夜听不到声儿,自己起来好些回。这孩子,疼你的很。”

    再看元皓,双手搂住舅舅脖子,胖脸儿陶醉的在舅舅面上蹭着,嘴里也不闲着:“舅舅,好舅舅,你没事儿就好,你再不回来,元皓一定去接你。舅母和加寿姐姐昨天不让元皓去,但元皓知道舅母和加寿姐姐也想着你。舅母和加寿姐姐都好,元皓看着她们,她们看着元皓,都吃得饱饱,不然舅母和加寿姐姐说舅舅会担心……”

    这么可爱的孩子,袁训能不心疼吗?他心里疼到极点,在胖脸儿上狠狠亲几亲。元皓哈哈的笑,却挣扎着胖脸儿要下来:“舅舅一定累了,舅舅,快进去,元皓给你吃压惊酒。”

    门房里的地步没有多大,让一个十二人大圆桌占的满满当当。上面酒菜、果子及碗箸摆好,菜虽冷了,但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袁训认一认,笑道:“元皓你乱花钱,这全是有名的菜。”

    元皓笑嘻嘻:“战表哥吹大牛,说舅舅下诏狱,压惊酒是他送的。加寿姐姐却说帮舅舅开牢门的是元皓,就是出京的那年。元皓想了起来,才没有让战表哥抢了功走。以后战表哥不在,走的好走的妙,走的呱呱叫,全是元皓疼舅舅。”

    推着袁训上坐,又请老国公,又唤人把热菜热一下。冷盘原本就是冷的,虽天热,这一夜过去也能吃。有些鱼虾怕变质,有人撤下去。元皓又叫:“让称心姐姐如意姐姐备的有新鲜,现煮了来。”

    称心和如意很快来请安,面上有明显看得出来的疲倦。元皓乐颠颠儿的倒酒,称心如意讨到手,敬了公公,退出这房,往厨房里把好菜尽情的上来,又把洗沐的热水,和换洗的衣裳让公公房中丫头取来,备在隔壁房间。

    又到一个人,是柳云若。柳家的人回去一说,柳云若没有耽搁前来问候。进门诧异:“在门房里用饭?”

    元皓对他勾勾手指,踮起脚尖送上胖面庞。他从来没有表示这种亲近,柳云若受宠若惊俯下身子,耳边送来暖烘烘的话:“柳坏蛋,你晚了!”

    “晚什么?”柳云若反问。

    元皓得意洋洋:“压惊酒是元皓送的,你再跟风也落我后面。”再一瞪眼一叉胖腰身:“不许跟风!”

    又是三个字:“柳坏蛋!”

    柳坏蛋寻思一下,在这一点儿还真的不如他。看看他大早上就摆压惊酒,而身上还穿着里衣,推算下,他是昨天晚上就带着席面守在这里。柳坏蛋露出自惭形秽,问胖队长借酒敬岳父。他本想敬三杯,但胖队长声明三杯是他能敬的,是称心如意姐姐能敬的,瘦孩子也可以敬,大花都行,独柳坏蛋不能敬,他只借一杯,还差点要柳坏蛋打张欠条。

    柳坏蛋就只得敬一杯。

    他来得也算早,袁训心中喜悦,吃过他送上来的酒,留他在这里用早饭。

    柳云若说不了,有句私密的话儿要问。

    袁训和他走出去,胖元皓让老国公留下来,急的抓耳挠腮,把一双胖耳朵可劲儿往外面伸。

    “岳父,父亲说养了多年,让舅哥们闹事死了,他问您怎么赔?”柳云若不情愿问,但父亲强迫他说,他垂下头。

    袁训好笑:“回你父亲,有能耐让他活过来,执瑜执璞再也不会打他。”

    柳云若忍不住一笑,告辞出去。

    柳至听到这话自然不喜欢,刚把脸沉下,柳夫人不悦:“亲家回家是喜事,快别计较了。”

    ……。

    小六苏似玉从宫里出来:“爹爹,昨天太后打发人去见皇上来者,皇上说了这几句话,”趴到袁训耳朵上学了一遍。

    袁训揉揉儿子脑袋说知道了,又让不要对别人说。小六苏似玉答应过,就开始互相吹捧。

    苏似玉道:“公公公公,小六担心的一夜没睡。”

    小六斩钉截铁:“苏似玉也是这样。”

    元皓气呼呼上来:“排我后面!”

    袁训让他们不要吵,带着他们去见老太太,谢氏石氏和在家里的亲戚也看望一回。

    韩正经到来,张开小手扑到袁训怀里,还在难过,泪眼汪汪。好孩子到来把他挤出去。睡的钟点儿是没有了,侯爷洗过换衣裳,往太子府上看妻女。

    先见到太子,太子守在往内宅的路上,亲近无法掩饰:“岳父出宫就好,您再不出来,我今天也去求情。”

    忍不住一笑:“说也去,是元皓昨天闹腾到半夜,宫门下钥他还不消停,先是要寻欧阳家事情,拦下他,他又跑宫门外面坐着,再拦回他,他又往各大酒楼上叫起来打烊的人,做一桌子压惊酒,又约我今天进宫求情。他倒把我提醒,中午岳父请这里用饭,给您压惊。”

    袁训无奈:“元皓一个人胡闹也就罢了,殿下也跟着乱说压惊这样的字眼。虽说不是真的打死了人,但那人也因这事起头而死了。我有教子不严的罪过,说不上压惊。殿下快别说了吧。”

    欧阳家也是太子的心头恨,太子太喜欢,跟着元皓胡闹一回。

    陪袁训进内宅,宝珠母女已经等着。

    加寿喜笑盈盈:“爹爹,看脸面儿还好,”也是道:“今儿摆压惊酒,爹爹要来。”

    袁训一样摆手:“刚劝过殿下,你又来乱说。”他也看看女儿脸面儿也好,气色红润,侯爷大为放心:“不要为那两个小混蛋生气,气到自己不值得。”

    再来看妻子,侯爷柔声款款:“我见过他们了,人不是他们杀的,孔管家顺伯跟着走的。”

    宝珠微微湿了眼眶,从她嫁给这位表兄以后,件件事情他撑得起来。眼前这是儿子捣蛋的事情,却当老子的遭罪。熬上一夜回来,还要赶着安慰自己和女儿。

    “我没事儿,加寿有我呢,也没有事儿,你好不好?这一夜蚊虫咬吗?吃了许多的苦头才是。”握住丈夫的手,宝珠柔声细语。

    袁训不自觉的亮了面庞,而宝珠也是一样。太子在旁边亦觉得温暖,不自觉的把加寿揽在怀里。加寿斜倚着他,看着父母亲,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笑容。

    这一刻,人人觉得很美好。

    ……

    欧阳容死讯传出来的时候,袁训在兵部让诏狱的官员纠缠。他刚到衙门,诏狱的官员带着笔墨纸砚随后而至。

    “侯爷,哈哈,我们备好地方等您去,这不,您爱写字,纸笔也在。可您没来,真让我们扫光。只得送来,这是昨夜研好等你的墨,这是枝好笔,纸也不错哈哈,把昨夜欠我们的字补上吧。”

    袁训莫名其妙:“我几时欠你们的字?”

    “这样说话就不好了,昨天,您只怕差点儿又进来,您要是进来了,难道不给我们写几张。为了这差点儿而又虚惊一场,是不是应该写几张作留念?”几个官员涎皮赖脸,把纸铺好,把笔往袁训手里塞。

    袁训还是想不通:“你们几位是端庄的风格,几时变成这嬉皮跳脱,我真不习惯。”

    “跟四皇叔殿下和梁二混子长的见识。”

    袁训嘀咕:“怎么不学好人。”落下笔,外面消息进来:“宫里欧阳贵妃娘娘昨夜薨逝。”

    诏狱的人一惊,难免对袁训看去。袁训住笔,面上一片平静:“皇上缀朝吗?”

    “还没有说。”

    袁训说声知道了,下笔丝毫不受影响,把字写完,给诏狱官员们带走,宫里的消息一个接一个过来。

    “欧阳娘娘服毒自尽。”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嘱按皇贵妃制发丧。”

    “服毒的原因不明,是她的宫女一早发现贵妃娘娘穿戴整齐睡在床上,近前看已死去。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让人查问昨夜有没有人出入,贵妃宫中的人力证没有。现已把贵妃宫中的人看押,只待查明真相,再做处置。”

第七百九十二章,纸上拳脚() 
这是太后所为!

    太子在头一回听到贵妃薨逝,直觉从一道闪亮的刀,划开脑海的混沌,刻出心头这句话。

    以太后对孙子的偏爱,太后做得出来。

    以欧阳容的心性,白天还有气势汹汹追打忠毅侯在御书房的胆量,晚上不可能自己乖乖的缩在宫里服毒自尽。

    她就是看清报不了家仇心灰意冷,也应该抱上毒药去御书房外服毒,再留下几句遗言请父皇严惩凶手,这才来得更壮烈些,有功效些。

    她只能说严惩凶手,却不能说严惩袁家。因为有无数的人看到欧阳保是跳脚到人堆里,不知哪一个先摔倒,你挤我,我挤你,又都知道欧阳保身子弱,不是让压死的,就是起来得晚气息不通让闷死。

    她欧阳容犯得着恼成服毒自尽?

    要说她追打岳父没打着以后,畏惧得罪太后服毒自尽还说得过去。但太子太知道她,这些年里,她折腾来折腾去,不是和加寿下毒案有关,就是和寿姐儿险些让下毒脱不了关系。出游三年,没想到摇身一变,她越过诞下齐王的梁妃成为贵妃。打不死的虫那种,她唯一的亲人——弟弟身死又凶手没有查出来,哪怕找几个替罪羊呢,要死也得等安葬过欧阳保再想到家里没有人了,她自尽了,这样更合理些。

    太子为她预想就想好,要真的说她忧愁再没有家人寻了死,这不可能,她欧阳一族还是有人的,在京里为官的也有两个。

    当年福王的生母没有娘家人,她从原籍迁进京一房,就是如今的文章侯。一位贵妃还愁没有家人吗?动动嘴皮子会有一堆。

    应该抓住奉承太上皇太后得贵妃的恩典,逼迫刑部寻凶手。当前应该抓住与执瑜执璞有关连,哪怕他们走的时候欧阳保并没有死,为她一族的人寻点儿补偿才对吧?

    祸害不活千年,太子打心里过意不去。他选择相信是太后所为。这样的结果又通顺又适合太后品格。

    那么下面的问题来了,太子能想到和太后有关,而太后对袁家素来偏爱,别的人也能想到和太后有关。能在深宫中杀人无痕迹的,太子了然,也只有太后能做到,皇后都不能。

    杀贵妃,不是寻常人家死个丫头,为了孙子太后敢下手。那皇后受难的时候,几次下毒事件太子都认为非欧阳容没有别人,欧阳容却还是逃脱了。为了皇后颜面,太后却没有动静,皇后再不讨她喜欢,也是加寿的未来婆婆。

    这是太后庇护了她!太子狠狠的攥起拳头。

    太后为什么庇护她的原因,作为太子一目了然,为了让母后受难,为了让寿姐儿讲情分,为了让柳家对加寿感激。

    太后在太子心中的尊敬地位摇摇欲坠,太子那几年担心不已,痛苦不已,认为他的父皇薄幸也由那几年而来,他内心的伤痕由加寿弥补……

    当年的事情,件件都为加寿得利,也是一个人把权术和人心玩弄在股掌上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太子更有足够的直觉相信,完全不需要任何证据证明,欧阳容是太后所杀,这手段太后有。

    原因,执瑜执璞因此逃离京中,离开视他们为心头之肉的太后远去。

    说到这里又是一件可笑事情,以太子对袁家孩子的了解,哪怕是刚进京的褚大花,也不会打人一巴掌就吓得离家。执瑜执璞就更不会。

    茶馆事儿的疑惑已解开,执瑜执璞想从军,他们是故意的寻上欧阳保,所以只打一巴掌。

    事后有人把欧阳保怎么骂的学出来,太子又是一件闷事,骂的足够难听,以袁家的亲密无间气氛,执瑜执璞只打一巴掌不合理。

    现在想全有道理,他们事先备好马匹行装,闯去茶馆激怒欧阳保骂了他们,给他一巴掌,打得鼻血横流,欧阳保病秧子,兴许还见血晕,以为他自己出了大事跳骂不止,执瑜执璞转身就走,欧阳保召集他的帮闲一起跳脚,失脚滑落让人压死!

    那撞他的少年,事后有人说,黑衣脏兮兮似乎是个乞丐。打倒前门的欧阳保重金聘请的护卫两个,打倒后门的两个逃走。有哪个乞丐功夫会这么好?他也不用行乞,镖局吃饭稳稳当当。

    那是孔小青!

    执瑜身边有这样一个少年!

    孔管家的儿子,三年出游中,太子亲眼见到他的功夫也很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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