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思。如今他带着五千人马寻找我们,只怕不知哪里走漏殿下将至的消息。带队是我,只能是我的疏忽,请殿下恕罪。”
太子没太吃惊,这会儿不是治罪的时候,他出行两年,也难得遇上走漏消息的事情。他相信不是岳父的疏忽。想上一想:“梁山老王爷说草原上有游动哨,应该是数日前那一仗惊动了人。岳父不必自责,如今要怎么办才好?”
“殿下,现在不知道虚实。如果是前几日那仗惊动人,他们就没有得知殿下身份。侥幸的,咱们还可以前往会合地点。但有一点,咱们为防护上,尽是军队的盔甲。来的若是别的僧官还可以打个商议,是扎西僧官,人马悬殊过大,以我看避开最好。他们素来仗着马快刀快人凶悍,但咱们挑选的马俱是上等,跟他们兜圈子不成问题。避开,也可以避免他们从别的地方知道殿下身份,我敢保证,前几日的老兵没有人知道您的身份!跟他们说话最多的是孩子们,”
太子微笑:“他们不会,避开吧。”
“是!”袁训答应以后,欲言又止了瞬间,再道:“殿下,如果是得知殿下身份而追赶来的,咱们有可能要避出草原,这拉萨就去不成了。”
太子轻抽一口凉气,反问道:“五千人而已?草原之大,咱们不能走别的路?”
袁训心平气和:“在草原上,不跟他们比追踪。就像咱们到海南,不和划船的比戏水。”
他没有说五千人以后,可能还会有五千人。也没有说太子在侧,他责任重大不敢轻易冒险,但太子默然的明了,静静道:“那派人出去,让接应的军队速来会合。”
“是。”袁训答应下来,去把报信的老兵安排一通。老兵们分两路,走了两个方向。
……
“后退!”目送老兵离开后,袁训下令,马车和马尽数转头,往来路奔去。
梁山老王到袁训身边献策:“前天那路旁边有山,当时咱们随口比看地势,那里有几个可守难攻的地方,你还记不记得?”
袁训把嘴唇抿紧一抿,再回答他:“如果我有五百人兵马,我就采纳。”梁山老王无话可说,有太子在,还有孩子们在的话,还用再说一遍吗?
他扼腕叹息:“要是有五百人马,老夫我亲自上阵,谁怕他五千人!”
对于退缩不甘心,老王小心翼翼地又道:“不然咱们绕远路?”
“我的意思,援兵不能赶到,咱们就得原路返回。”
梁山老王一惊又一喜:“你还有援兵在外?”袁训没接话。梁山老王知趣不问,打马回到孙子身边。
……
很快,孩子们就知道将有大事发生。因为做饭的时候尽量不选在晚上,就是篝火用的树枝,也尽量用干燥的,怕潮湿的烟气大。也不敢生太大的火。火光冲天而起,会追踪的人在白天也能远远见到。
热汤水还有,但因休息的时候不足,先供孩子们和太子、大学士、文章老侯、赵夫子、宝珠等人。梁山老王和镇南老王都仗着常年习武,喝不着的时候,跟着喝起凉水。
这个天气河里的水,应该叫做冰水,一小口到嘴里从头沁到脚的寒。
袁训更不例外。
马车停下来,他也不能休息,看指南针,看方向,查看随身带的地图。有口凉水喝他都没感觉出来寒。热气扑面的时候,他才看了看。
加寿等捧着自己的热水过来,乌黑的眼睛里满是关心:“爹爹,原来你没有热的喝。”
袁训刻意地笑了笑,但不管怎么样,也掩饰不住几天没用热水洗脸的尘霜,跟上一次一样的哄他们:“我喝过了,不信去问母亲。”
孩子们不回话,只把碗再对他推了推:“从我们每人碗里喝上一口,行不行?”
袁训轻轻一笑,这一回发自内心,这一回也无法拒绝。凑到孩子们碗边上,孩子们道:“大口,要喝大口。不然不算,要重喝。”
加福不在这里,她和萧战端着他们的碗,一定要分给梁山老王。梁山老王不会对着加福的碗喝水,但多喝萧战的一口,加福分给战哥。梁山老王不得已喝了,两个人又送到萧战的外祖父镇南老王面前。
元皓霸道地撵他们:“祖父喝我的。”大懂事的模样,萧战和加福让他。元皓依着祖父,自己喝一口,给祖父喝一口,自己再喝一口,再给祖父喝一口。祖父喝的,自然是小小口,把孙子糊弄下就行。
每个孩子只有一碗,这样一分,元皓就只有大半碗热水喝。镇南老王欣慰地想这分给自己的,分明就是琼浆玉液。
萧战这爱出风头的,带着加福又逼着岳父分喝一口。他们磨蹭到这个时候,热水变成温水,两个人一口喝光。分热饼的时候干,但没有一个孩子抱怨难吃。
小六告诉苏似玉:“今天先吃这个,明天后天大后天,爹爹会带着咱们吃好果子的。”
苏似玉用心点头:“就是这样。”吃力的把饼咽到肚子里。
睡下来,也都长出兔子耳朵似的警醒,在听到马蹄声时,元皓、韩正经、小六,一骨碌儿从自己车里爬起来。
……
暗夜冰寒全无篝火,但说话声依然表示出来人知道这里是谁。
“忠毅侯!别来无恙啊?”
袁训眸光闪动,低低道:“林允文?”在他身边的关安道:“是他!”
今晚星月低沉,视线看人比较模糊。但不远处那参差不齐的衣着中,出来的那个人,面上伤痕若鬼狰狞,正是林教主。
袁训挟弓纵马而出:“林允文,不怕我一箭射杀你?”
林允文确定下来是他,眼睛里嗖嗖的冒火光,冷笑道:“你死到临头了,别说大话了!”
自他尾随袁训这几年,对这一行的人数已然有数。大约点个人影子和马车,和自己的相比只有一小堆,林允文的得意爆发似的炸开,令得他狂笑大作:“哈哈!终于等到这一天!哈哈,福禄寿,我呸!都在这里吧?你们死期到了!”
嚣张的高举双手祷告:“无天老母显神威,扬我威名,显我法术……”
一个嗓音打断他:“林教主,你弄错没有?”
林允文的视力没有弓箭过人的袁训好,他看到的还是多出一个人影子。听嗓音认出来:“袁二爷?”他心满意足:“是啊,你也在这里,太好了!你夫妻死在一个地方,你倒应该感谢我!”
车里孩子们气坏了,元皓摩挲着自己的弓箭,对加寿愤愤不平:“他才死呢,加寿姐姐,元皓要杀了他,元皓能杀了他!给我找枝箭吧。”
胖队长虽威风,还是有弓无箭。
韩正经寻上二位祖父想主意:“拿什么能代替箭?可以找表哥要一枝,不过表哥要用,他们比我射的好,不能分他们。但我得有一枝,咱们能做一枝出来吗?我要杀了他!”
文章老侯兄弟也很生气,到底年长,想的不是怎么出气,而是梁山老王教过的:“遇事儿怎么应付来着?”
韩二老爷道:“老太爷让咱们护好自家孩子,不添麻烦就最好。”两兄弟来劝韩正经:“姨妈姨丈忙呢,咱们不添乱。”
他们各自说话就一会儿的功夫,等都说到这里,见外面传来不屑的语声,出自侯夫人。
宝珠话中的轻蔑人人听得出来:“林允文!你死在这里还差不多!不信,为你自己算一算吧!”
“嘎嘎嘎!”林允文怪笑:“袁二!猖狂也分个地方!你以为这是在京里,你一个女人,不过是仗着太后的势力罢了,就是你的丈夫升官再升官,也不过是有个好姑母……”
“袁二在此!”清叱声把他的话打断,显然宝珠听不下去他的胡言乱语。
……。
这一声并不是过高。
这一声也不是过强。
这一声也不是很惊人。
……。
但第二句话是:“我的人何在!”
宝珠圆睁杏眼,在马上威风凛凛。
……
林允文先是一愣,再捧腹大笑:“哈哈哈……”他本来想说笑死人了,但只出来几个哈,在他身后的教众堆里,回应吼声震天般响。
“二爷,我们来了!”
“二爷,多年不见!”
“二爷,还记得兄弟我秃头蛟吗?”
最高的嗓音来自一蹿出来的田光,他手舞兵器,一气砍倒身边五、六个没有防备的人,振臂高呼:“杀了林允文,听二爷的!”
“杀了林允文值多少钱?”
“提他人头见二爷再算价钱不迟!”
外面混乱瞬间如排山倒海,马车里的大人孩子都忍不下去。张大学士伸头来看,年老眼神不清,只见到刀剑明光如下流星雨,晃过来晃过去,反正自己的人没动一个。
大学士心如明镜,自语道:“袁二爷的人马也动用了啊,用得好,这叫出难料之兵!”
太子伸出头来,关安刚好破口大骂,成了一番解释:“姓林的,瞎了你的眼!你从山西调人,怎不想想,那是二爷的地方!”
田光杀的顺手,贫嘴上来:“他不用想,我交了三十两的见面钱,能不信我吗?”
“去你的,姓田的!你一京都侉子别夸口,你是跟着我们,他才信你!”
田光反唇相讥:“你大同侉子!”
还有一个人阴阳怪气反驳关安:“谁说山西是二爷的地方?陕西也是啊。”
“四川也是,难道不认我们?”
“还有云南……。”
“你就是南蛮!二爷是从山西出来的,关你什么事!”
出马车的眸光放到宝珠身上,都看侯夫人顿时高大而又明亮,似成为这夜里放光的明月。
宝珠没注意,和并肩的丈夫莞尔:“赵大人花足功夫。想我好几年不在山西,还能有这名声,只能是他的功劳。”
袁训耸耸肩头,来个不认账:“谁说的?没有你先闯出来,他后面往哪儿花功夫!”
后有追兵,不能多开玩笑,袁训回身准备招呼梁山老王等人来说话。这一看,先见到露出马车的堆笑小面容。
“爹爹,母亲二爷好威风,有说寿姐儿二爷也在这里吗?”加寿崇拜的眼神亮晶晶。
袁训沉得住气的回她:“爹爹先说要紧话好不好?”和接下来的话同时出来。
元皓自然不能少,直接寻上宝珠:“舅母舅母,元皓二爷跟寿姐姐二爷在一起呢。”
“姨丈姨丈,我是好孩子!”
“我是正经爷!”
“六二爷六二爷!”
袁训摆摆手:“对母亲说。”眼神示意太子、二老王、大学士、蒋德关安天豹万大同顺伯孔青及太子护卫聚拢到身边。
……
不远处战团如火如荼。
林允文下足本钱,靠谱的教众在这里,不靠谱的教众——指还没有久过数年考验的人——也在这里,田光乔装后也就混进来。重金又请了一批亡命之徒,里面出现袁二爷的人就更不奇怪。
不是袁二爷认识的尽是亡命之徒,是亡命之徒太好伪装。眼神横些,虚报个手撕虎脚踹狼的,林教主信以为真。
林允文急红了眼,神算又有失灵的地方,不上当才是奇怪。
他来了一千来人,约一半反水。血肉横飞中看得梁山老王哈哈大笑。拍着袁训肩膀,这坏蛋是这里的主帅,老王顶顶巴结他的脸儿:“这算有五百人了吧?”
“算,又怎么样?他们是乌合之众,难挡后面五千人。”袁训此时平静的近似畏缩。
最不想离开这里,让逼回中原的是太子。殿下顶顶讨好岳父的脸儿:“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不,你有法子!”镇南老王从袁训的眼睛里看进去,似直到他内心。
这紧急关头,退,太子的名声多难听,人家不待见他!进,才能到布达拉宫上露个脸儿。就体面上来说,再没有任何皇子能越过。张大学士也迸出一句话:“你常胜大将军,遇见仗就跑?这不是你旧日风范!”
看上去激将的、恳求的、镇定的、信任的都有了,袁训还是木着脸儿。
“战!”蒋德忽然道。本来蒋德不会在老王等人中乱插话,但这会儿他慨然出声,再道:“来不及了!”
跟他这声来不及了,同时说话的还有关安、天豹、孔青顺伯万大同等人。梁山老王不时看前面激战,也看后面漆黑夜晚。“来不及了,”老王也这样道:“追兵近了!”
他们凭借着对危险的直觉,和对战的经验说出这句话。而负责后方警戒的小子们伏地听上一听,大声道:“追兵到了!”
孩子们先慌了手脚,元皓夸口:“加寿姐姐,咱们要打仗了。”又伸脑袋看别人:“瘦孩子,好孩子,六表哥,似玉姐姐小红别掉队!”
好孩子瘦孩子没跟他争论,这一回听令的模样:“好好。”把手中一直不丢的弓箭举一举。
远处,有什么憧憧摇摇的欲从黑暗中破壁而出。
都感觉出焦急迫切,袁训却更不慌不忙。他甚至还仰面对天,轻轻叹一口气:“真的要这样吗?”
大家屏气凝神等着。
侯爷端正脸儿,面沉声沉眸光沉:“要打,当下先把乌合之众扫干净!”
“成!他们算什么!”镇南老王也傲气满面。
“他们中的人,除去可以相信的,还有不能相信的。这话传下去给大家。”
万大同步子轻快的走开,很快又回来。
袁训正说道:“五千人要是好意,那谢天谢地!但杀人的可能性占九成九,以少对多,咱们得先发难。”
张大学士也把身子一挺,好似先发难他这白胡子老人家能当先锋似的。
“本来入藏,为的是缔结和平。两族文化不同,相有疑心本是应当。纵然不能前往拉萨,也尽量避免杀人。免得不能安抚,却成了交战的由头!”
袁训面上闪过痛心。
太子握住他的手,跟个孩子似的摇晃几下,诚恳地道:“岳父您放心,您一心护我,这里的人看得到,张师傅看得到,”张大学士狂点头。
“您尽力躲避,咱们避不过去,大家也看得到。他要杀我,我怎能不杀他?这事情眼前、此时、以后、将来,都怪不到您身上。”
围在这里的人跟着狂点头,这些人里包括曾疑心重重袁家的张大学士,一生桀骜狂慢的梁山老王,因为孙子呆在袁家不回来而曾对袁训心生不悦的镇南老王,还有就是信任他的人,万大同等……
这一瞬间,忠毅侯继美食和行程辛苦以后,又一回把同行的人尽数收伏。
他没有用诡计,也没有比心机,他用实际的行为,和处处小心的规避,阐明了自己,倾倒了众人。
对着太子的夸奖,也还能谦虚。
袁训亦是满面诚恳,对太子道:“您过奖,其实我不仅考虑到您,还有我一家人,还有孩子们,我好好带来,要好好带走,好勇斗狠本不是我的首选,”
“那现在呢?”都听得出来他话里有话。
袁训眸光骤然凛然:“他要战,那就战吧!”
……
“弃车!马车上指定的东西搬下来!张七汪四,马车不是容易制成,你们赶得远远的。生死关头,车不要了,要人!”
两个小子抱拳听令,厉声道:“侯爷放心,人在车在,车亡人亡!”
袁训接着分派别人:“各家的孩子各人带!小六,到我马上来,似玉,去你婆婆马上!”
镇南老王对元皓招手,他的家人送上马,祖孙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