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捕头微叹一声:“让你猜着了,姓林的缩在一个富户家里,几天没动静,我说这小子有两天不敢出头,我让田光看着,我就约你。结果呢,我刚动身,田光叫我回去,说姓林的会人去了。”
转脸儿对袁训目光有神:“聪明人,你猜猜看,他见的是谁?”
“几时我在你眼里会成聪明人?你老冷眼里的聪明人,不一直是你自己?”袁训对这句话调侃,也是调侃回去,再微有正容,凝一凝神,道:“莫非又是他国奸细?”
含上笑容:“姓林的又要给我送大礼了吧?”
“大礼!”冷捕头瞅一瞅的眼神过来,故意说得云淡风轻:“如果我眼神没出错,应该跟在京外杀的阿赤那将军一样的身份。”
“好!”袁训情不自禁的,右拳在左手心中一砸,精神猛然一抖擞,笑容也熠熠:“跟在扬州一样,这礼我照旧笑纳了!”
冷捕头但笑,却没有回话,只对着河水静静出上了神。
袁训应该是兴奋的,兴奋的人大多话多收不住。但他也没有再说话,是即刻就平静下来。再开口时,至少一刻钟以后,轻描淡写地问:“老冷,你有商议没有?”
“打探消息、追踪是我的事情。会议布置是你的事情,你倒来问我?”冷捕头错愕满面。
袁训向他肩头上一拍,低低的乐了:“咱们共事也有年头,你装糊涂从来不像。”
冷捕头也笑:“装不像跟继续装不相干。”
“别装了,咱们说正经事呢。”袁训板起面庞:“你说,扬州的事情是不是太顺了?”
冷捕头眸中有凌厉一扫而过:“你说的是城外拿住伊掌柜,还是那图门的掌柜?”
“都有!”袁训深深吸一口气:“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事情,居然顺顺利利,后来反复回想,那图门掌柜分明是让引到我们的包围圈,姓伊的也是,哦,他姓不姓伊还不一定。这件事情里,魏行或许是急于升官出力不小,但林允文有这么笨吗?”
揉按着额角:“我时时在想,不要中了他的圈套才好。”
“能中什么圈套?”冷捕头也敲打着额头:“姓林的圈套只能是把你全家杀了,谋害太子殿下。”
这是不用想也能出来的大实话,也表示冷捕头跟自己一样看不透个中内幕。袁训皱皱眉头不再提起。
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到冷捕头手上:“这是田光的这个月银子,代我给他,另外,你对他好些,别仗着老公事总是欺负人。”
冷捕头胡乱塞到怀里,嘴硬地道:“老公事就是欺负人的。”袁训一愣,想到家中拌嘴老公事们,又轻轻笑了起来。
还以为是笑自己,冷捕头带气起身,拍拍屁股上灰:“走了走了,有话再联系,免得我把你也欺负了。”
袁训也跳起来,往旁边一让,手挡在脸上,很想恼火:“你原本就一身的灰,不是坐这里才有,用得着拍吗?看你拍我一脸。”
“老公事就是欺负人的!”冷捕头阴阳怪气中有着得意。迈步要走,又回身叫住袁训,坏坏一笑:“我不是齐王殿下的随从,这消息便宜送你了。”
袁训也坏笑,举起两根手指:“两个铜板我要了。”
“本府邓大人太想接驾平平安安,你昨天刚到,估计还不知道他干的好事!他说扬州行刺殿下的是异邦人,在王驾在此期间,他把异邦商人全撵出了城,在三十里外的集镇上看管。林允文就在那里,倒是方便他一天能会好几个人。这主意陈年糟饭似的馊,王驾在这里一天,一天少收大宗儿税银,邓大人还美着呢。他手下的官员也不敢问他,这是接驾呢?这还是撵王驾早走?”
正事说完,冷捕头也举起两根手指,大大咧咧:“两篓大螃蟹,一篓太湖,一篓阳澄湖。多谢您呐。”怕袁训跟后面讨价还价,逃跑的姿势一溜烟儿的走了。
跟阵风似的从关安身边经过,把关安吓了一跳。但见到他走了,知道袁训这就要回去,关安去牵马,嘴里骂骂咧咧。
夜深人静,街上有巡逻,两个人并不敢走快,慢慢的回来。
冷捕头的话,在袁训心里泛起波涛。但他下马进门以后,还是放下来,堆上亲切的笑容往房里去。好似一个秋游倦归的人。
……
夜在这种时候,笼罩的大地陷入宁静之中。梦正酣,觉往往是此时最甜。但房门轻轻打开,一道俏丽的身影映出来,随后,宝珠满面笑容走出来,和自己的影子在廊下会合。
别说袁训心头一暖,就是关安也嘿嘿的笑了。知趣的要避开,关安轻施一礼表示把侯爷送到,他这就辞别回他的房中。
“关爷留步,”宝珠温和的嗓音,似不弱于月光的一道流淌。春风拂面的笑容中,她柔声解释:“请和侯爷一起进来,孩子们给你们留好些吃的。”
“是吗?”关安想想也是,小爷们今天逛吃的去了不是?见袁训停下脚步等他,关安大步过来。
房中的几上,摆满了吃食。从点心到蜜饯,从两坛子没开封的酒到……四只捆绑好在盘中的大螃蟹。
烛光下面的青壳金毛,让人看了食指大动。
关安吸溜一下口水:“生的呢?”袁训也看向宝珠,故意道:“留给我们的,怎么不弄熟?难道是怪我们回来的晚,只给我们看看,过过眼睛上的瘾?”
“要这样说,可错误了孩子们。”宝珠把装蟹的盘子端在手上:“他们中午送蟹回来,指明要现蒸的。下午见你没有回来,说中午的不新鲜,和我商议,把中午留给你们的熟蟹拆了做蟹粉菜,晚上他们在外面吃晚饭,因中午吃过蟹,又不让他们多吃,他们没有吃,只给你们单点两份。”
袁训和关安到处找:“在哪里?我们中午两个饼,晚上也只吃两个饼。快来进补。”
宝珠抿唇笑:“听我说完。直到他们逛回来,一更过了你们没回来,不睡,现去中午那酒楼,晚上的蟹就是从那里要的,胖队长带队,都跑去,让掌柜的送四只生蟹,对我说你几时回来,几时现蒸给你。还有别的菜,称心如意都没有睡,在厨房也候着你们。我去让她们送现成的菜来,再把这四只螃蟹蒸了。”
袁训和关安大喜:“有劳有劳。”宝珠就往外走,还没到门外,称心如意各带一个奶妈,用托盘送东西过来。
袁训和关安看上一看,两盘子拼盘凉菜。称心如意笑眯眯:“这是中午晚上我们吃的满意菜,大家伙儿一起想出的法子,怕公公和关爷一顿吃不到许多品味,这是八个凉菜呢?捡出来好的凑成两盘子。”
放下来,又是四盘子热菜。苏州有名的樱桃肉等。又是四个蟹粉菜。烫好的一壶酒。
关安倒酒,称心如意退出去,因秋夜深,把房门轻阖。这也方便关安说话,关安发自内心的堆上笑:“我说侯爷,不是我夸您,我跟着你,又住到你家就对了。”
袁训故意装不懂,把关安一通的玩笑:“也是的老关,我外面听多少闲言闲语,说我巴结任总管的外甥。任总管现有好宅子,等回去,你搬走吧。”
“我才不走,我儿子还没有长大呢。”这会儿喝酒,又没有客人,关安没大没小的嗤之以鼻。
袁训纳闷:“你儿子长大和这话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您看看是个孩子到咱们家里住着,就出息的不行。称心姑娘也是,如意姑娘也是。今年十岁,”关安用两个手指比划着,感叹道:“才十岁啊!当家奶奶面面俱到。依我说,这连大人尚大人该年年请您喝酒才是道理。”
袁训琢磨琢磨:“老关你这话有理,等你再见到他们,就说欠我的酒该还就还吧。”
关安吭吭的笑:“自家的亲家自家催,这事儿我犯怂,我就只夸您,怂恿着您就行了。”
袁训好笑:“你也知道你在怂恿我呢?”端起酒杯,和关安又是一饮而尽,喃喃的开始骂冷捕头:“他也怂恿我呢,接王驾的事情不好,你倒是对齐王殿下说去,我为什么要转呈,得罪那本府邓大人?”
关安笑着给他添上酒。
后院子里看到这里灯光,备课晚睡的赵先生看到,走到床前把两个孙子摇醒:“瑛哥琬倌,袁老爷回来了。”
睡眼朦胧的两个小子让他给穿好衣裳,赵先生一手带上一个,往袁训房里来。
推开门,袁训诧异:“倒没有睡?”膝下跑过两个孩子。阮瑛站在左边,阮琬站在右边,竭力把睡意尚在的眼睛睁大,身子摇着,脑袋晃着:“表叔(伯父),我们不走了,带上我们这一路子吧。”
这是对袁训携带家人的又一次嘉奖,羡慕出自于小儿口中更为真实。袁训揽住他们,却没有乱了方寸:“咱们不是一起上路了吗?是不是一路子,得回你家长辈才行。”
两只小手回头一指赵先生,阮瑛阮琬笑嘻嘻:“长辈在此,祖父说好好好。”
赵先生赶紧点头,表示他还是好好好。
两个小鼻子让刮一刮,袁训轻笑:“你们明知道我说的长辈是谁?”话刚到这里,还没有说出靖远老侯和阮梁明来,面前两张小面庞一变,都有生气出来。
阮瑛道:“表叔,胖队长你就带,却不带我们?”
阮琬熟练的跟上:“是啊,为什么当初上路,带上胖队长,却不带我和哥哥?”
袁训大乐:“我听着,这是事先准备好的话儿?”赵先生笑着再次点头。
面前两个愈发搅和,阮琬气呼呼:“为什么在泰山的时候,没有留下我?”
阮瑛恼火:“是啊,为什么不留下弟弟,再把我接来?”
再一起上来纠缠:“带上我们一路子,我们从此跟着一路子,可以不用零花钱,路上的使用让家里寄来,我们不走了!”
关安喝彩:“好!就是这样说话才有效!一要威胁,二要强硬,软一软这事儿就不成。”
袁训摆手:“你少来助长,”却见到阮瑛信以为真,好看的一对大眼睛瞪起来。阮琬深信不疑,小脸儿起劲儿的拉呀拉着,哪怕烛光是红晕,他也弄一张黑脸儿出来。
袁训拧拧他们面颊,正要说话,外面脚步声响动不小,“舅舅,”元皓扯着加寿小跑进来。
眼睛里看到舅舅在时,元皓面容上焕发出光彩,放开加寿扑过来,毫不客气地把袁训身前站的阮琬撞开,又把阮瑛推开,往袁训腿上就爬,一面热烈的表功:“元皓给舅舅留的新鲜大螃蟹,元皓现去买的,元皓的主意,好孩子如果说她也去了,她只是个跟班儿!”
能抱住袁训脖子的时候,就把胖面庞往舅舅脸上蹭:“坏蛋舅舅,你今天在外面,有元皓给你留的好东西吃吗?”
阮瑛阮琬目瞪口呆以后,胖队长已把袁训独占。他们顿时失去白天清醒时的忍让,不甘心的还击:“哎,是我们先来的,我们话还没有说完呢。”
“说什么!我要听听!”元皓小脸儿阴沉,居高临下的怒道:“是不是抢功劳来的?说东西是你们预备的!”不屑的胖脸儿朝天:“哼,拍马屁来的吧!”
阮琬气的一滞,阮瑛回了他:“那你来是做什么的?你是来拍马蹄子的吗?”
“哈哈哈……”关安爆笑:“我忍不下去了,哈哈,老爷你什么时候成了马,哈哈,什么时候,快对老关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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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一周的全素,中午犯馋想吃肉,忍到下午吃了把果仁儿。只比前几天多一把果仁儿,结果呢,又不舒服了。呃,不能大意,还要在不能随便多吃一口上面。呃,这日子过的。
本来今天可以多写点儿,就因为一把果仁儿多躺半天。
希望明天可以多写,明天记住,再馋也不吃,忍住。
第七百 一十五章,齐王反击()
在关安的大笑声里,袁训停箸,却没有阻止这可以把全院的人都吵醒的举动。他静静的端详孩子们,面上有不自觉的宁悠笑容。
对于夜归的人来说,又夜归在“秋风愁煞人”的秋夜里,虽然没有秋雨,却有一段冷凉。
街道是清冷的,白天绚丽的红叶在月下也是清冷的,就是巡逻问话的人的语声里也透着三分西风之意,足以粉碎夏日残留的火烈之焰。
如果回来冷房冷榻,再有件冷衣冷衾,总不是件快意乐事。
但忠毅侯想想自己是个运道高的人。已经是深夜,有好吃的,还有孩子们特意爬起来嬉戏膝前,令得他看得目不转睛不忍开眼睛。
不管是站在大腿上,勾着自己脖子,另一只胖手叉腰怒目的元皓,还是攒足劲跟元皓“争风”的阮瑛阮琬,都在此时此刻给自己一段欢乐,而让袁训爱到心里。
从身份上来说,平时多多的看重元皓。从感情上来说,手心手背全是肉,阮瑛阮琬也相当于自家的孩子。
“舅舅是元皓的舅舅!”
“表叔(伯父)是我的!谁说是你自家的!你当上胖队长还不知足吗?从京里就跟上还不知足吗?快下来,不许你再霸表叔(伯父)!”
小脸儿早就红了,脖子也都梗着额头沁出微汗。
“哈哈哈哈,吵的好。”还有关安在捣乱。
房里跟放牛行一样乱,袁训却有一时的沉醉在其中。“好了,不要吵了,这是睡的时候。”开口劝阻的时候,已是他心满意足之时。
元皓哼哼叽叽不肯走,他本站在舅舅腿上,往下一坐就势到了舅舅怀里,胖脑袋一钻,大有在这里睡觉的意思。
袁训就对加寿轻轻抬手,让她先回去睡。加寿嘻嘻回去。
让赵先生带走的阮瑛阮琬,对着看不到脸儿的胖队长狠狠拧鼻子翻眼睛,袁训用口型道:“别耽误明儿起早射箭。”走的也就很快乐。到门外让风一吹,缩头打个寒噤,体贴的把房门关上。
关安也不再取笑,哄闹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亘古弦歌似的轻波声。切切,嘈嘈般,让相对的袁训和关安更陷入这片由闹而生的静谧圆满中。
疲倦在这圆满中慢慢消失,思虑而来的紧绷也一点点放开,让两个人这酒喝的更加悠然,更加的舒畅。
窝在舅舅怀里的元皓很快入睡,小脸儿微往袁训手臂处仰着,也露出甜甜的笑容。
“真好,是吗?”关安低低的笑,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
孩子们忘性大,第二天起来都没记恨。早饭后,胖队长点头:“大笨孩子,小笨孩子,”阮瑛阮琬争先恐后的解释:“大本分和小本分。”胖队长改过来,再点了别人:“发兵点心铺子。”一行人嘻嘻哈哈出了门。
……
齐王知道他成了店铺关门的原因,却不是袁训告诉他。袁训有足够的理由不着急对齐王说,因为齐王往苏州来,为的就是看经商繁荣。邓大人办的太露骨,齐王要是还没有发现,他也不会在扬州得到皇帝嘉奖。
特意提醒,像是随行官员不称职似的。忠毅侯对于明哲保身深有体会,没到他提醒的时候,他装不知道。
此时,殿下倚在椅子扶手上,人懒得跟哪家百无聊赖的花花公子似的,看似骨头让抽没了的模样,心底却是怒气一波一波的出来。脑海转动的是念姐儿的话。
“昨天晚上吃过馆子,问伙计们夜市哪条街好,伙计们说可惜了,早来半个月,夜市上不但有奇珍还有异宝,不但有波斯的衣裳,还有大食的奇香。孩子们问这是什么原因,难道这波斯的衣裳是按季节卖,入了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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