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不在我手上,不过正往京里来。”林允文出神:“忠毅侯夫人是哪个月有的身孕,啧啧,送子娘娘只眷顾她。”
“你管她哪个月有的,你想怎么样,给我说清楚!”
林允文邪气地一笑:“我为她算过,四月里不生,五月生可就晚了。”
“可你的东西再好也送不进去,你就是没算过,难道去年在京外没听过吗?疫病一起,忠毅侯夫人就紧闭二门,不见任何外客。就是忠毅侯要出外,也不回二门内。说她日常的水菜,全是自家园子里拔出来的。”魏行越想,林允文又开始头脑发热。
忠毅侯府一不是马浦有把柄在你手上,方便你利用。二不是马家院小浅窄,你的东西容易进去。前福王府号称京中占地最广的王府,据说在太上皇当太子时,两下里相比,福王府的园子大些。你送头夹带疫病的大象进去,也未必能见到忠毅侯夫人。
他的神情暴露他的心思,林允文一看便知。笑得更胸有成竹:“你以为我会随便送个进不到二门的礼物?”
“哼!反正像给马浦的东西,第二天他就病的那种,你就省省吧。袁家要是把这礼物放在二门外面打开,家人看过归进库房,你除了能过上几个家人,还能怎么样?”魏行满面瞧不起。
林允文笑得意味深长:“自然我安排送进去的,忠毅侯会自己打开亲自看,再迫不及待送到夫人面前。甚至,他会夫妻一起看,再给新生的孩子用上。”
“是什么?”魏行皱眉,终于肯正视林允文的话。
林允文先唏嘘:“外省的疫病真可怕,一个庄子上,死的一片一片的。小孩子带着金锁都没有人敢取,我让人取了来。”
“下面呢?”魏行有几分明白。
“我往袁家小镇上去过,”
魏行后退一步。
林允文淡淡:“袁家有哪几房侍候的陪嫁,我全知道。”
“袁国夫人的老陪房也好,辅国公府的名义也好,千里送金锁,忠毅侯夫妻难道不亲自看一看吗?”
……
房顶,北风中伏着两个人。他们用个管子插在瓦缝里,把话收在耳中。
积雪没有化,他们披一身雪也似颜色衣裳,头发也盖进去,不知道,以为这里是一片雪。
……
那一行人影远去,彪悍风暴犹卷眼神,犹如镰刀收割庄稼一般。阮英明面无表情:“可算把这一行人送走,不容易。”
“是啊。”韩世拓不敢对自己太满意,但他们确实安生交到送行官员的手上,他油然生出满意。
“走吧,见皇上复命。”阮英明招呼一声,率先拨转马头。
……
春草茸茸,二月春风温润的如暖玉。城外的柳树都抽了芽头,路上的行人面容笑容也多出来。
日子即使还是奔波,但暖意催生出绿色的希望,也映满人心。
不太高兴的也有,比如冷捕头和他的两个捕快。
他懊丧着脸走出木门,甚至不愿意对身后照顾他一个月,送他出门的人道声谢。
嘟囔着:“这鬼日子总算结束了。章太医是吗!你别撞到我手里。”
足的一个月喝不完的药,没让药薰死,冷捕头认为老天眷顾。
两个捕快见离开房屋有十几步,也哭丧着脸咒骂:“那药里肯定下了黄连!”
“第一天是黄连,我说这药太苦了,第二天下的是巴豆,泻得我一夜没有睡着。第三天算好,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第四天吃过药就吐,从第五天开始,又从黄连来一遍,我天天没少烧香不是!”
冷捕头阴阴地笑:“哼,哼哼,哼哼哼……”马大人在京里得了疫病,怎么能全发泄在我们身上?有能耐去找大天教去啊,让他上吐下泻才是本事。
但总算能回家,是件高兴事情,三个人进了京门,还是有兴冲冲。
到了下午,忠毅侯府的二门外,刚刚在袁训协助下写完疫病结束奏章的香姐儿,刚下学的执瑜执璞,和龙氏兄弟,刚从梁山王府下学回来的萧战加福,大家聚齐一起嚷嚷:“可以进去了!”
哈哈笑着,争先恐后对宝珠房里跑去。
隔离的院子里,谢氏石氏打点所有的被卧交给妈妈们:“多洗几遍,大日头地里多晒几回。”
遥遥的,能听到孩子们呼声,谢氏石氏露出笑容,相互招呼道:“总算这疫病算过去,咱们也赶紧进去,看看老太太,也看看姑母和宝珠。”
她们随着孩子们进去。
念姐儿在角门外面,让齐王拦住,齐王带着马车:“我来接你。”念姐儿不太情愿的神色:“殿下是不是离我远点儿?”
“母妃说下个月就对父皇说咱们定日子大婚,等准备好,使臣们也回国,岳父可以赶来,”齐王耸耸肩头:“你看加寿就要过十二岁生日,是大姑娘了,不也还在太子府上当家,和太子天天见面,天天用午饭,甚至用早饭。”
丫头彩名见到殿下殷勤是喜欢的,听过这一段也憋气,小声道:“县主大寿姑娘两岁,姑娘今年只十四岁,这里的舅太太侯夫人也是十五岁成的亲,这里的国夫人说太小成亲生孩子麻烦……”
齐王愕然,念姐儿脸红到脖子根,对着彩名怒了:“就你多话!”一生气,也不愿意多和齐王站着,跳上马车,彩名缩头跟上,齐王虽然心里转着丫头的话,也兴冲冲赶车去陈留郡王府。
南安侯府,钟南龙书慧在老侯面前。春天的暖,让老侯看着精神不错。呵呵笑着:“你们这是大功臣回来了。”
“曾祖父夸奖,可并不是大功臣。香姐儿和章太医才是大功臣。”龙书慧谦逊。
钟南摸脑袋毫不客气:“嘿嘿,听说正在给我们定赏赐,皇上说没过上第三个人,就是马家的公子们也没有过上病,按过上一个人要花多少钱来算,按外省和京郊一个人得病,大约传染上几户人的花费来算,拿出三分之一分给我们。这钱真不少。”
龙书慧推他一把,小声道:“你又没出多少力,你白天在上学。”
钟南大言不惭:“我不上学的时候陪你,学里发药,全是我去,我也有一份儿不是?”对老侯哈腰笑:“等我拿到赏赐,给曾祖父买好东西。”
龙书慧忍无可忍轻啐他前面那句话:“学里发药,我弟弟和堂兄弟们也有份,不是你一个人干的活计。”
“在这个上面,你得学战哥儿,不抢功的是傻子啊。”钟南笑嘻嘻。
南安老侯呵呵地笑了,在这里的钟氏三兄弟也笑起来。世子奶奶方氏胸中一口气不能平,碍于长辈在这里,只能强压在心里。
兵部里,袁训步出衙门,对着明媚的天气热闹的街道深吸一口气,放心的咳上一声。
总算回到清嗓子不惹人担心的日子,袁训先为这个喜欢一回。
他身后是兵部大门,荀川的嗓音传来:“这陈留郡王,打仗的时候抢,练兵的时候也抢,不像话!袁大人最能耐的就是包庇他,要是我,早就去公文训斥他,这里面,是舅爷又护上姐丈,不像话!”
袁训霍然回身,对荀川面容黑黑。
大门虽不小,但本司最高长官站在这里,个头儿也不低,官袍在身上,别说你眼睛没在家,没看到我。
跟随荀川的几个官员,本就窃笑,他们早就看到袁尚书在,但却坏坏的没有人打断荀侍郎。
而且有人推断,梁山王虽和袁大人共同施行计策,但抢加福这事情,梁山王府和袁大人可能还没和解开。
荀侍郎继续诽谤袁大人,这是必然的事情。
都停步等着看热闹,见荀川毫不脸红的打个哈哈:“侯爷还没回去呢,才刚盏茶功夫前,我见到您出来,没想到还站在门外,哈哈,我们吃酒,您去不去?”
“去,今天也上你的当!加福今天早回了家,不用我接!”袁训恶狠狠。
荀侍郎毫不介意,再打个哈哈:“那卑职就先走了,我们边吃,还可以说说话。”对袁训瞄瞄,颇不怀好意。
一看他就没打算说自己好话的神态,袁训翻翻眼:“你别让我逮到!”荀川满面春风,对这警告表现的得了大夸奖:“好说好说。”带着几个处得好的下属走开。
对他们背影,袁训喃喃:“太平了,老王又要跟我开始了不成。一看这家伙贼笑就不是好事情。”
刚才吸没有疫病风险的热闹气息,就不再是享受。关安送马来,两个人往家里来。
二门外下马,有家人接过马缰。袁训重有笑容:“老关,你也想妻子孩子了吧?”
关安不领情:“侯爷跟我一样一个月没进二门,您想侯夫人就明说,别拿我当幌子。”
“你敢说你不想吗?”袁训大笑。
“我想,我想豹子的儿子了。”关安死不承认。
吭吭笑声中,袁训和他进内宅,没走多远,两下里分开,一个去看因疫病起来后,搬进内宅的妻儿。一个去看宝珠和小七。
在房外,孩子们笑声哄天抢地。袁训笑容加深,分辨一下:“又是战哥儿,这孩子嗓门儿最高。”
萧战大笑:“求求你了,好表弟,别唱了。”
不是一个孩子在笑,要不容易才听得到几声:“元皓是个胖娃娃,哇哇哇,元皓是个好娃娃,哇哇哇,”
元皓最近唱,袁训在二门外面呆着,对他来说,是头一回听到。小孩子嗓音是清脆中听的,但“扑哧”一声,侯爷也放声加入笑声里,大步进去:“让我看看,这是谁在淘气。”
宝珠眸子一亮,虽然在见到孩子们能进来时,就知道侯爷今天会回来,但亲眼见到他,思念还是如决堤潮水,缠绵而来。她抿唇面容有若明珠在放光,含笑提醒孩子们:“爹爹回来了。”
孩子们不用母亲提醒,早就叫着:“爹爹,快来看表弟和小七说话,”
萧战在地上坐着,一手盖在脸上,独他大叫:“岳父闪开,表弟伤人!”随后再次哀嚎:“求求你,好表弟,你别唱了吧,太吓人了。”
元皓给他一个鄙夷的小眼神儿,显然他自己是得意的,房里的孩子们,独他没有第一时间称呼袁训,而是继续站在宝珠面前,继续唱着:“元皓是个好娃娃哇哇哇,”
“姨丈好。”好孩子叫过人以后,也继续对他挥拳头。
加福为表妹喝彩:“抢你的好字呢,再挥一记。”
随后,她头一个让父亲抢到手臂上,面颊上狠狠让亲一记,父女一起大笑声中,袁训调侃着女儿:“福姐儿你啊,这学越上越顽皮,赶明儿还是留在家里上学吧。”
加福也抱住他,去亲他的面颊。孩子们生出羡慕,这种时候,萧战不头一个跑上来,总是不得意的。香姐儿凑到身前:“爹爹也抱起来我。”萧战却在袁训身后,三把两把,就爬到袁训后背,在肩头上露出黑脸儿顾盼生辉模样。
袁训埋怨着他:“这么重了,吓我一跳。”
胖娃娃的歌声停下来,元皓怒气冲冲也到袁训身后,揪住表哥小王爷一只脚:“下来!这是元皓的地方!”
萧战憋屈:“你去前面抢啊,这后背怎么也成你的了?”
元皓凶巴巴:“元皓说是元皓的,就是元皓的。”
执瑜执璞拍手为他助威:“好哦,元皓好样的。”元皓扭脸儿对表哥们笑眯眯,随后胖拳头捶打萧战的脚,直到他无奈的跳下来。
除去加福,所有孩子们都对萧战扮鬼脸儿吐舌头:“让你得瑟!”元皓开始试图往袁训的背上爬。
宝珠掩面轻笑,对那还没有出来的孩子道:“小七快认个地儿,以后只是你的。”称心走进来。
宝珠招手:“到我这里来。”
这个小长媳,最近一个月也没有回家。袁家是弊病一开始,出二门的人不再进来,进二门的人不再出去。
就是袁夫人,也致信给太后,请她安全为上,不要出宫,也不要往袁家来。而她为照顾宝珠,不到疫病结束,不再出二门,也不进宫。
这对太后来说,有些做不到。她不出宫,就不能见还没有满月的明怡,还不能见今年生产的宝珠。但疫病比天大,太后又素来敬重袁夫人,太后答应袁夫人。而袁家的两个小媳妇也受影响,有个待产的婆婆在家,又有管疫病的章太医等人住在这里,如意搬进二门,照管二门里面的家事,把婆婆事情尽数交给祖母,别的事情不要袁夫人过问。称心在大门外管家。
今天进来,也是称心这一个月里的头一回。
宝珠很是心疼,让称心坐到身边。在萧战帮助下,在舅舅后背爬到一半的元皓伸头看到,很是羡慕,问声:“为什么称心姐姐就能坐到舅母旁边?”萧战拍一记他屁股:“不爬我松手。”元皓没有再问。
“今天回家去吧,你父母亲在想你呢。”宝珠抚着称心。
称心笑盈盈:“是要回家去,父亲明儿出京公干,有话得回家去告诉他。”
有忧愁闪过,称心扳手指:“出了十五,先走似玉的父亲,苏家我的姑丈。出了正月,又走了如意的父亲。如今父亲也要走了,这是外省也有疫病吗?要是有疫病,二妹难道也要公干去?”
“这事儿咱们可不问。”宝珠耐心叮咛:“不乱猜,而且也未必就是为疫病去公干。”
“是了,我就不想它了,不过在外面总没有在家里舒服,如意帮我准备好些路菜,如意说今天晚上不回家,她挪出二门在看晚饭,我回家去了。”
“红叶。”宝珠唤着丫头,让她取出几个大盒子。红叶一个人抱不下,带两个小丫头抱进来。
宝珠让打开:“这两枝人参,带给你的祖父母。这珍珠粉,带给你母亲。这一包子常用药,轻便,带给你父亲。这小匣子里,给你弟弟的新衣裳。余下的这是衣料,分给你家里姐妹兄弟。”
称心谢过,红叶带小丫头帮她抱到二门外车上,称心上车,奶妈等人跟着回到连家。
晚上,帮着父亲又检查一遍出外的包袱。称心板着小脸儿:“还有一句顶顶要紧的话,在外面多想着母亲和弟弟,别见混帐女人。”
连夫人失笑,连渊哭笑不得,佯装生气:“我去找你公公问问,你天天在公婆家,这话只能是在公婆家里学出来。”、
称心面容更绷:“父亲请留步,我管家呢,有些管事的可不好说话,听到一句半句并不奇怪。我不是天天说,就是父亲不在家里,我偶然的这么一句罢了。”
连渊取笑她:“不是父亲不在家里,是我不在你眼皮子下面,你就不放心。”
“正是这样。”称心煞有事的还点点头。
连渊再次啼笑皆非,对妻子道:“你看看你女儿,这太有主见,这不是小姑娘们柔和的闺训里应该有的吧?”
“我女儿才不要那闺训!她早就是侯府当家人,办年都不是头一回。有些话能说没听过,不懂得?这是交待你,她才说出来。”连夫人拍着儿子,向着女儿。
夫妻说笑着,称心来回话:“不少东西,交出去了。还有话,”连渊故意打断:“止住,又来了。”
连夫人又忙着女儿笑说:“你只怕半年一年的不见我们,听一听吧。”一直没有打听过丈夫去哪里,是连渊早在太子府上当差的时候,连夫人养成的习惯。
在这里觉得可以一问,连夫人小心地道:“出个京?一来一回也要半年吧?去哪里,不知能不能说说?”
称心虽也知道不能问,但露出希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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