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纳闷大于不悦:“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有事情不会先回寿姐儿,先回皇后,先回太后吗?”
马浦的死让他闷气,直到现在也没有解开。闷闷的,没有多想,再想也是有事才来,没有事情娘娘们也不敢出内宫。皇帝道:“宣。”
“臣等告退。”张大学士带头回话。
皇帝有了不悦:“她们说不了几句吧,你们且站着。”臣子们把头先垂了下来。
香风进来的时候,环佩声也进来,脚步声细细,衣裙边从眼帘下滑过,二位娘娘跪下行礼:“见过皇上。”大臣们跪下来更不敢抬头。
但听娘娘说话都带着莫明的委屈,心中暗暗猜测。加寿管理六宫,袁训耳朵支得更高。
皇帝淡淡:“是什么大事情?你们难道不知道宫规,内宫的事情不要烦朕。”
“皇上,是驸马的事情。”赵端妃带了哭腔,秋水似的眼睛里泪光盈盈。
皇帝反问的嗯上一声。
张贤妃伤心的回话:“回皇上,二位驸马是太后心爱,蒙皇上恩典大婚还不足一月。但驸马教唆公主离京,实伤臣妾们之心。臣妾们去回太后,太后也在生气,让来回皇上,请皇上重重训斥驸马,打消他们离京之念。”
“这种事情也来找朕么?”皇帝啼笑皆非,驸马出自最近风头更劲的战神陈留郡王,有回军中的意思这有什么难明白的?
皇帝先想的是斥责二位妃子,随后想到的是瑞庆产女,太后没心思跟任何人生气,应该是这样想的,把这两个撵到自己这里来讨说法。
这里面也有太后总不愿意责备孩子们,她又老一岁,对孩子们越发的只想表示慈爱。
“宣驸马。”说过,命张贤妃赵端妃:“去偏殿等候,朕这还有正事。”太监引他们下去,皇帝继续和袁训等人说着话,萧衍志萧衍忠两对小夫妻到来,公主也跟来了。
把女儿们神色看上一看,明显是依恋驸马。这也难怪,他们新婚还没有满月。
抬手命镇南王袁训张大学士等人退下去,再让人请出贤妃和端妃。
皇帝偶然的问一下六宫,都说贤妃和端妃心爱驸马。但此时见到,萧氏兄弟上前行礼,贤妃黑着脸儿,端妃气白了脸儿,都把个彩袖一拂,板着面庞不理不睬。
宜嘉公主和纯慎公主也有了委屈莫明,对母妃悄悄的瞄一眼,又瞄一眼。
大有让母妃对驸马客气的意思,但贤妃和端妃狠狠白一眼过去,二位公主噙上泪水,随时会滴下来。
“说说吧,你们这是闹的什么家务?这亲事是太后所定,出一星半点不愉快,都要伤太后之心。”皇帝先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贤妃支撑不住这话,扑通跪倒,先于公主们哭了出来:“不是臣妾不许他们离京,实在是承欢太后,并不比军中厮杀事情小。再说公主是皇上千珍百宝的教养长大,怎么能跟去边城那荒凉的地方。”
宜嘉公主小声道:“回父皇,回母妃,驸马说边城不是荒凉地方。”
“你让他花言巧语哄了!”贤妃不顾皇帝在上面,对女儿怒不可遏。
皇帝还没有理清楚这里面存在什么花言巧语,赵端妃掩面痛哭:“臣妾对边城将士无不敬佩,打仗这几年,臣妾也叮嘱家中年年捐衣赠钱粮。但打仗不是哪一个人的事情,驸马也不是一定要出征。现放着梁山王爷和众家郡王英明过人,驸马不必去,公主更不能跟去。”
皇帝先把花言巧语放下来,皱眉问女儿们:“为什么你们要跟去?”皇帝心中隐约有萧氏驸马回军中的想法,毕竟他们的父亲是陈留郡王。但公主跟去,他从没有想过。
皇帝狐疑:“小夫妻分不开在情在理,但梁山王代代出征,可都是一个人前往。”
公主们低垂粉面,扭捏之态出来。萧衍志萧衍忠回话道:“回父皇,公主不去也是使得的。”
公主们骇然失色,惊呼各问自己丈夫:“你!”
萧衍志萧衍忠陪笑:“父皇母妃爱惜公主,不忍膝下离去,公主们代我兄弟们行孝在京中,也正和我兄弟心意。”
宜嘉公主恼怒的粉面通红,不顾是夫妻情话,尽情揭露出来:“可驸马你对我说,边城的好烧饼,边城的好月亮,你一直都在哄我?”
纯慎公主抽抽噎噎:“驸马你说边城的梅花好,边城的草地都是好看的,说战乱到不了城里,你却是不想带我前往?”
贤妃冷笑,端妃冷笑,皇帝好笑。猜到一些的皇帝把神色严峻起来:“驸马,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皇上,这是驸马们使的好计策。怕太后阻拦,怕皇上阻拦,怕臣妾们阻拦,先让公主们回宫来闹,此时见带不走公主,索性公主也不要了。这是他们就没有意识到他们是驸马,是应该长居于京中侍候!”贤妃和端妃又气得不行。
这看法,皇帝也有。对两个驸马面沉如水:“把你们心思如实回来!”
贤妃和端妃看在眼中,各有了几分得瑟对女婿。想走?还去那凶险地方让公主们担心,让自己担心,没门儿!
公主们气哭,又揉捏着帕子,这才想到驸马纵然有夫妻同行的心思,但真的不能同行,他们也狠得下心来抛妻离京。
萧衍志窥视皇帝面容,是面无表情。见母妃,是声气儿不好。见妻子,娇花软玉的人儿哭得眸子微红上来,他是心疼的。
但他并不能为这怒气和娇容所动,他没加掩饰的回了话。
“儿臣是父帅长子,将来要接父帅兵权。在繁华太平地方上呆着,将来军中没有人服。使臣们来朝,战败尚且傲慢无礼。可见平时他们袭击边城外集镇,行走商人是多么得意!这等骄悍,唯有强兵才可以打下去。强兵,必然是风雨中滚爬,刀剑下练成。请皇上允儿臣返回军中,留下二弟在京中侍奉太后。”
“不!”萧衍忠大声反驳:“哥哥是世子,是父帅以后的接班人,又打过几年战役,不是一穷二白之辈。军中应该我去,留哥哥在京中侍奉太后。”
萧衍志怒目他:“我是长子,这是我的责任!”
“我去!”
“我去!”
贤妃端妃和公主们瞬间就没有插话的空儿,只能看着兄弟们争个不休。
“嗯哼!”皇帝一声轻咳,本是想打断他们,却见到贴身太监五、六个,连滚带爬失火似的进来。
皇帝忍无可忍地失笑:“朕没病!别拿朕跟太子似的再闹一出笑话!”
太子让人回话,说他和齐王留守马家,随时安抚人心。嗓子作痒也不敢咳,精神也随时要打起来。不然已经让章太医拿药灌,用药薰,送去洗药澡,就更要试图把他们隔离开来。
太监退下去,但片刻后还是送上一碗药:“请皇上用了它,奴才已经去请当值太医前来。”
怕太监死求,皇帝捏着鼻子还是喝了。
药汁跟昨天预防喝的一样,不见得多苦,却使得他肚腹里苦涩苦涩的。皇帝顾不上奇怪这感觉不在嗓子眼儿,却在肚子里。只为这苦涩,对使臣和林允文又添恨一层。
他认为自己拥有强兵,但骄傲无礼从过年前看到正月里。他认为自己有忠臣良将,林允文敢在京中掀起疫病一场,把个正有用的马浦给害死。
萧衍志忠兄弟的话,在皇帝心里起了共鸣。
他是想点头赞许,但贤妃端妃掩面大哭,太后随后到了皇帝脑海。皇帝有了主意,板起脸道:“先退下吧,朕累了,明天再说这事。”
贤妃和端妃猜到皇帝心思,走出殿门不上宫车,叫过驸马来,冷着脸儿吩咐:“想来皇上要问过太后的意思,太后自然要问你们母亲吧?叫你们母亲速来见我们,即刻!半个时辰不到,我就让太监登门去请!”
又把自己女儿挽在手中:“今天在宫里住,陪一陪母妃也罢。备细地说说,驸马说了什么动听话儿,把你们打动的不要父皇母妃,只要跟他们去边城!要知道,你公公郡王在边城数年,你婆婆可是留在京里!”
公主们不想和驸马分开,就在这里低低的回:“这不是边城的风水好,忠毅侯夫人有好孩子。”
贤妃端妃一起怒斥:“边城还有血洗小镇呢!难道你们没听说过?寿姐儿的小镇,在边城有一个原样的,比宫里的大得多。那年让人血洗,说几个女眷就撵得走。我们才不信!就是信了,个中凶险也是随时在眉睫前。”
公主们无话可回,恋恋不舍,而又幽怨地对丈夫看着,让贤妃和端妃带走。
兄弟俩个点头哈腰送走娘娘宫车,这会儿不争了。萧衍志反手点点自己胸膛:“二弟,我去舅舅家里,你去请母亲进宫。”
萧衍忠逼着他答应:“见到舅舅不许只说你自己去,要让舅舅一碗水端平的说话。最好,两个一起去。”
萧衍志和他三击掌,一个去寻陈留郡王妃进宫听娘娘们埋怨,一个去寻袁训想辙。
……
二门以内,跟新年中鞭炮不断的京城相比,是安静的琉璃地界。夜晚来临,除去上夜的人脚步和打的灯笼在穿梭以外,就只有雪花静静飞舞。
从大门上急步过来的人,像是突兀的打断了这些。
“通报一声,侯爷他们回来了。”他满面的笑容。
守二门的婆子们也满面笑容,说声好,有一个人往宝珠院子里走去。
天在近二更,卫氏却没有睡,在院门外不住伸头观望。老远见到婆子首饰的反光,不等她到近前,先乐颠颠地走上抄手游廊。
丫头打起门帘,房中哄笑声扑面而来。
正中一左一右,坐着安老太太和袁夫人。左侧上首坐着宝珠,在她面前三个孩子笑嘻嘻,笑声就是从他们这里传来。
元皓小王爷神气活现,对着宝珠隆起的肚腹道:“小七听好,我更会说话,还会唱给你听。”
刚对小七说完话,退到一旁的好孩子把小手扎往两边扎得高高的,活似小斗鸡。
元皓真的唱起来:“我是一个胖娃娃,哇哇哇,我是一个好娃娃,哇哇哇……”
好孩子很想打断他:“你不能用好这个字,”元皓不理她,好孩子也没有去安老太太面前告其实没作用的状。
她的小脸儿甚至还笑得像夜开最美丽的花。
马家的消息到第二天,插上翅膀似的飞走。香姐儿参与,袁家得知消息从来很早。没到说好的正月十五,安老太太也把韩正经和好孩子一起接来,让好孩子心想事成。
她可以如愿的守住糖、点心和果子,对不好的表哥也好,对胖孩子小王爷也好,比去年宽容很多。
就只抗议一声,撇个嘴儿。
元皓唱完,韩正经走上来。异常严肃地道:“小七,我也会唱。”
“你可不许乱唱。”好孩子提醒在前面。
韩正经看也不看她,开口道:“小七是个好孩子,啦啦啦,小七是个好孩子,啦啦啦,”
真正好孩子把小手再扎高些,但小七是个好孩子这话,她知道不能争。就黑一黑小脸儿,取一块点心去吃。
卫氏一进门,就让这笑声击中。本就乐的卫氏的笑道:“侯爷回来了。”安老太太、袁夫人和宝珠一起站起,房中的笑容更多出来。
孩子们欢快嚷着:“打灯笼。”先跑出去。
正对房门的台阶下面,见到三顶软轿停在那里,孩子们齐声吁一口气,再回身唤宝珠:“舅母快些。”
“姨母,快来啊。”
宝珠走不快,但脆声答应:“好。”和母亲、祖母上轿,孩子们穿着不怕雪的靴子,披着不怕雪的皮裘,地上蹦跳着走。
只到二门上,软轿停下,孩子们乖乖站住,对二门外白雪黑夜翘首眺望。
雪中出现一行人时,孩子们乐了,争着摆小手。元皓大叫:“舅舅回来了。”
好孩子大叫:“二表姐,我在等你呢。”
韩正经大叫:“你们辛苦了。”
那一行人,袁训手握香姐儿,后面跟着谢氏石氏、龙书慧夫妻。并并肩的左侧是太子和齐王,右侧是章太医和今天跟随去马家和附近街道上的人。镇南王不在这里,另有一批随他夜间当值防疫病的也不在这里。
齐王往后面看了又看,勉强把故意跟他隔开,走在最后面的念姐儿找到。
齐王笑了笑,不能一直保持扭头往后,还是要往前面看忠毅侯夫人时,电光火石般的场景,把他系得直了眼睛。
和昨天一样,也和前天一样。忠毅侯在离开二门有段距离时,他和忠毅侯夫人隔门相望上,周围的一切就都变得不重要,或者化为虚无。
怕夜晚夫妻们看对方不清楚,四周灯笼比平时的夜晚要多。但越明亮,越是让人看出来,这一对含情脉脉。
太子悠然的微笑,齐王出神的注视。章太医等人更是会心会意这情意流动时,孩子们也没有出来打搅。
这是头一个注视,忠毅侯抬眼看,目光不由自主贴上妻子。让他笑容加深。他并没有一直流连,移开来去看两个长辈。
“祖母今天可好?”将军朗朗中气十足犹在。
安老太太乐得眼睛只有一条缝儿:“我好,你也好吧。”
袁训回过她,又去问候母亲:“母亲今天可好,孩子都好呢,请母亲放心吧。”
袁夫人三分对儿子的赞赏,三分见到孩子们的安心,余下四分在如醉如痴中。
灯火通明中的袁训,让她又想到丈夫。
她眼神儿猛地一明亮,袁训知趣、乖乖、而且早就想退下。移一移步子,把正对二门的位置让出来。
他今晚不进去,自从马家疫病出来,怕按章太医说的自身不发病,却未必不带病气儿,忠毅侯和孩子们就没有进过二门。
每晚,就隔着门道声平安,让家里人看到自己安然健康。
萧战先走上来,就地一个势子,举拳踢腿原地定住,属于他独有的笑声能震破天和地。
“哈哈,岳母看我,好得很。我拳打一只鱼,脚踢一只兔子。”
不让孩子们夜巡,躲在家里防疫病,都不肯,就晚晚都在袁家腾出的隔离院落里睡,都来参与和长辈们的问安。
小王爷又得瑟,香姐儿从后面,一把推开他:“咄!退下,该我们了。”
加福细声细气:“母亲,加福比战哥儿还要好呢。”
“是了,是这样的。”萧战不但配音,还配合的点脑袋。
执瑜走上来坏笑:“母亲,拳打战哥儿,我只打战哥儿。”执璞坏笑:“我只脚踢战哥儿。”
宝珠嫣然。
香姐儿还没有说话,萧战先开口:“岳母,话多伤气,没有对加福要说的话,余下的话可以不用说。”
太子、齐王、章太医一起嘿嘿:“就他这句,天天晚上记得。”
香姐儿白眼儿他,再请母亲看着:“母亲看我,还是很会和战哥儿吵架,我也很好。”
太子、齐王、章太医,宝珠颔首轻轻施礼。
谢氏石氏是嫂嫂,让宝珠不要见礼。
龙书慧钟南夫妻拜的时候,念姐儿赶上来。齐王喃喃地鄙夷她:“还以为我在这里,你终于不过来。”没有人听到,殿下自娱自乐。
他们说完,安老太太、袁夫人难道没有几句交待。但从头一天这样相见开始,就发现有人说的更多,她们就只含笑以对。
三个“有人”,元皓抢在前头总是正常应该,他从奶妈手里接过小食盒,放到二门的门槛外面,热烈的蹦哒小胖腿:“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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