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兰歌说:“我都能放下了,阿音,你还有何放不下的?”
“可是,可是……”御飞音说不上来。
他就是感觉不一样。
只是她那一句,羡慕敌国死于战场的将士,让他的心都伤了起来。
羡慕?
羡慕什么?
自然是羡慕对方能够战死沙场,死得其所。
而她呢?
……
翌日,大清早。
林嬷嬷到集市雇了一辆旧马车,扶着御飞音上去。
楚兰歌拎着两个大包袱,塞进了车厢。
车内的空间有点窄,容三个人显得勉强。
林嬷嬷主动提出想坐到外面,楚兰歌阻止了,率先在外面坐了下来。今天她穿的是男装,坐在外面也无妨。
林嬷嬷几次开口,都让楚兰歌拒绝了。
三个人中,一个是眼睛不便还带伤的少年,一个是上了岁数的老妇人。除了她一人还算正常外,真没有谁能坐到外面了。
何况,楚兰歌也觉得小小的车厢太过压抑。在外天空辽阔,清风朗日,望之心情都会舒坦开阔几分。
车夫端正一下坐姿。
不知为何故,楚兰歌让车夫莫名觉得拘谨起来。或许是因为她的坦然,也可能是由于她唇边终始挂着的淡淡笑意。
车夫挺起脊梁专心赶路。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街道。。。
楚兰歌有些恍惚地望着繁华街道,林立的商铺。
既熟悉,也陌生。
更多的是她心底依旧残留的,那一份不真实感。
原来,她是真的活着……
马车顺利出城。
楚兰歌看向车夫,感觉有些面善,细想一下便明白了,“大叔,又是你呀,还记得我吗?”
车夫微愣,再细细打量起楚兰歌,“公子,您见过……”
“前些日,小鞍山,下雨天。”楚兰歌提醒。
“小姑娘,是你呀。”车夫恍悟,“你怎么做了男子打扮?”
楚兰歌说,“出门在外,图个方便。”
几句下来拘谨便没了。
车夫又开始畅聊。
聊着一阵,车夫竟提起了一件事,“姑娘,那日回去没多久就有人寻上我,打听车上公子的事。我初时不敢说,后来,聊几句不是坏人,便告诉他了。”
楚兰歌道:“哪是什么人?”
“是卓将军府上的管家。”
“……”楚兰歌一怔。
卓一澜派人去小鞍山寻过御飞音了?
坐在车内的御飞音听到了二人对话,踌躇说道:“那个……屋外就有卓府的人保护着。我们今天离京的消息,他现在也该收到了。”
麻布车帘没有放下。
楚兰歌听出了御飞音话中的一丝不安,“我知道。你不要多想。”
昨晚回去,她仔细想了一遍,也猜到了屋外转悠的陌生人,可能是卓一澜的人。
不然,卓一澜不会那么快就找上门。
第16章 端王遇刺()
马车走官道,途经小鞍山。
远远望去,前方翠绿,青山入云。
当马车近前,看到小鞍山的山脚下,驻守着王府的侍卫,严密戒备。其中,还停着一辆华美的马车,上面的标志是端王府。
萧轼此时人在小鞍山上?
楚兰歌眸光一暗,很快又恢复了坦然。
她不由抬头望向山顶,巍然屹立天地间的墓碑,依旧孤寂。
青石铸成的台阶,每隔十步就有一名侍卫把守。
扫墓?
这般兴师动众,萧轼还真有心。
他是怕别人不知道,他今天来小鞍山祭拜她吧。
楚兰歌心底嘲讽。
“端王爷真是个痴心人……”车夫叹息,摇头。
马车笃笃,继续往前走着,越了过去。
楚兰歌不再望向小鞍山。
世人皆会演戏,区别在于深浅高低而已。萧轼恰好是个戏中高手,曾经的她,都眼拙了两年。
越过了大概有百米左右,蓦然,身后听到一阵骚乱。
“刺客!有刺客!”
“保护王爷!快保护王爷!”
“……”
车夫不自觉将马车慢下来。
楚兰歌惊疑不定地往小鞍山上眺望,纷乱的人影,清晰的刀剑相撞声。青石台阶,有一个挺拔的白衣男子正持剑和一个戴着银白面具的黑衣男子激战。距离虽远,楚兰歌还是能一眼看出,白衣男子是端王萧轼。。。
“老天爷啊,端王爷遇刺了?!”车夫呆滞。
车厢内的御飞音也紧张,急切问:“说什么?端王遇刺?发生什么事?”
林嬷嬷急急挑起窗帘,回头望向小鞍山,小声地将情形描述给御飞音听。
楚兰歌望着前方阴沉不定。
忽而,楚兰歌低声吩咐,“大叔,快!咱们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车夫回过神,有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路边景物飞驰,马车往前狂奔。
楚兰歌一直缄口不语。
御飞音也紧张,几次想说话又止住。
有外人在,他心有顾忌。
楚兰歌晓得他心底疑惑很多,偏偏有些她也解释不清,唯有装糊涂。
约半个时辰后。
众人本以为已经摆脱了麻烦,不料,身后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再半晌,一队骑兵来势汹汹的将马车拦下。
楚兰歌认出了来者,是城南一名骑都尉,姓孙。
看来端王遇刺已经惊动京城中某些人物。
“停车!接受检查。”骑都尉大人喝道。
楚兰歌几人配合检查。
纷纷下车,楚兰歌伸手扶出御飞音时,骑都尉表情一僵,却没再说别的。
两名士兵过来,来回搜索马车几遍。
小小的马车,一眼了然,能藏得住什么人?
骑都尉快速扫了御飞音一眼,绷着黑脸道:“带走,回城调查。”
楚兰歌秀眉轻蹙,这是想做什么?怀疑他们和刺杀案有关?她冷静询问:“大人,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还不知犯了何罪?”
“端王爷遇刺,当时你们可有在现场?”
“路过,恰恰见到。”
“那就对了,带回京中调查。”骑都尉冷硬道出,再下令将数人带走。
第17章 京兆府尹()
楚兰歌拧眉。
突然的变故,破坏了她离京的打算。
重新回城,京兆府大牢。
他们给押进了牢内,而不像以往目击证人一样在堂前候着。
御飞音一直由楚兰歌牵着。而他的琴,暂由楚兰歌替他抱在怀中。
相起于御飞音,林嬷嬷和车夫则格外紧张。
车夫也脸如灰色,跑趟马车还要遇上官非,换作是谁,恐怕都想崩溃了吧。
官府的大牢是出了名的易进难出,普通百姓进来无事都会多出事。俗话说,金银财物不被搜刮个干净,有理也说不清。
“姑娘,怎么办?是老奴对不起您,没能保护好您……”
林嬷嬷心神混乱,喃喃地说了一些话。
楚兰歌安慰拍拍她的背,“嬷嬷,没事的,我们又没犯事。”
少顷,她靠近车夫,用仅车夫能听到的嗓音,低声请求几句。
车夫先是微愣,再轻点首。
这时,御飞音干净的嗓音响起,“嬷嬷,大叔,你们不必太过担心,端王爷遇刺,官府定会搜查刺客的。他们带我们回来,应该是想了解当时的情形,我们只要配合官爷录完口供就行了,不会有事的。”
林嬷嬷和车夫想了想,觉得也对。
没做坏事,官府也没理由定他们罪。
没多久,果然有人先过来逐一向四个人盘查。
傍晚时分,车夫被放了。
车夫匆匆出了京兆府衙门。
楚兰歌等三人,让京兆府尹暂扣了下来。
原因竟是楚兰歌在官差询问时,连自己的事情,都交待不清。
林嬷嬷连忙称她曾经大病了一场,忘记前事了。
官差摆明存有怀疑,敷衍说需加求证。
同时又从主仆身上搜出了九百多两银子,官差也认定这笔钱银来历不明。
是楚兰歌疏忽了。
身体主人是何许人,祖居何地,父母是谁,她担心引起林嬷嬷的怀疑,便一直没有过问。如今被人问起,自然是答不上来。假话更加不能编,尤其是这个时候,编假话被戳穿情况会更加严重。
再者,那些银两,确实很可疑。
不过楚兰歌也说了,银两来自慕兰斋。
天黑前,大牢中来人了。。。
三人被带出来,来到了牢中行刑室。
今晚连夜来审问的,是京兆府尹,姓齐,单名一个海字。
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身材中等,略显福态。
齐海能赢得皇帝信任,稳坐京兆府尹这个京中重要的位置,可见也是城府极深的老油条。朝中各个势力派系,他一直保持中立,独善其身。
可楚兰歌毕竟曾为端王府的王妃,一些秘密还是知晓的。
例如齐海,是萧轼的人。
楚兰歌第一次知道这个秘密时,心中就很惊讶。
在端王刺杀案中御飞音在附近,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端王府。
齐海连夜来审,很可能也是端王授意。外人会觉得刺杀案与御飞音毫无关系,但在某些人眼中御飞音的嫌疑,反而更大。
坏就坏在,御飞音与楚兰歌有渊源。
齐海官威十足端坐在桌案前,双目审视三人。
第18章 牢中分开()
最终,齐海的目光落在了御飞音身上,他问道:“御飞音公子,你曾是楚大将军府上的人?”
“正是。”御飞音承认了。
“来人,搬张椅子给御公子坐。”齐海吩咐下去。
有人很快就搬来了一张雕琢梅花的圆凳。
纯白如雪的少年,气质干净,此刻微显局促。
楚兰歌扶着他起身再坐好。
御飞音略为迟疑地小声道谢,“谢过大人,可是……这、这样合规矩吗?外面的人会不会说大人的不对?”
多么善良的少年啊。。。
这时候还会替别人着想。
简单一句,平添了不少人对他的好感。
事实上,是少年觉得自己坐着,兰歌却不行,心有不愿。只不过,他心中所想的,外人又岂能得知?于是误会了。
连同齐海这个老油条,都信了。
齐海绷着的面容,不着痕迹地舒展了些许,他不是觉得御飞音善良,而是觉得这样单纯没心机的少年容易驾驭。
齐海状似和善地说道:“本官早闻楚将军生前爱听御公子弹的琴,如今将军去了,您也算是将军府上的故人,本官以示对楚将军的敬重,也不该让公子跪着,况且公子身上还有伤势未愈。”
齐海的一番话,品德兼备,有情有义。
听得楚兰歌暗暗皱眉。
果然,是只老狐狸,阿音能够招架得住吗?
然,齐海顿一顿,话题一转,好似无意地问起楚兰歌和林嬷嬷,“御公子,她们是你的下人吗?”
御飞音说道:“不是,是恩人。没有她们,世上可能也不会再有御飞音了。”
齐海表示很讶异:“还有这等事?御公子发生了什么?”
没一会儿,御飞音将自己在小鞍山昏倒,被救起后在西安街养病的事,一一说了出来。末了,他又说把一件珍藏之物,卖到了慕兰斋,换来了一千两,解释了钱银的来路。用词用句平白直率,不夸张也不修饰,一脸单纯坦然。
车夫,医馆大夫,慕兰斋的掌柜,均可作证。
还有意无意地透露了,他和她们的关系仅是初识,没有渊源。
楚兰歌懂得御飞音的用意。
少年是单纯,却不是无知。
楚兰歌即便没跟他提起一些事,他可能也猜测到了什么。端王遇刺,三个人当中,他的嫌疑最大。点明了他和她们关系不深,也是对她们的一种保护。
齐海又询问了一些话。
御飞音一一配合。
没多时,齐海走了。
三个人重新被关在大牢。
但是,仅过了半个时辰,有几个陌生人出现,要强行带走了御飞音。不过,这几人表面上对御飞音还算客气。
御飞音不舍地拉住楚兰歌。
楚兰歌望着他,担忧道:“阿音,要保护好自己。”
“嗯。你也是。”御飞音小声回应。
楚兰歌笃定说,“我会的,你不必担心我。”
御飞音被带走了。
官府大牢夜晚龌龊肮脏事儿一堆,稍长点姿色的女囚犯甚为悲惨。
林嬷嬷看见牢房中的女犯被两名狱卒拉出,非常紧张,努力地将楚兰歌护在身后,一遍又一遍祈祷自家姑娘不要给禽兽盯上。
第19章 求见公子()
楚兰歌身体瘦弱,面黄肌瘦像个孩子,自个儿倒没多大担忧。
“嬷嬷,不要担心,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谁?谁会来救我们?”
“快来了吧……”
漆黑的周围,发霉腐败的气味。
除了狱卒猥琐的笑声和女子轻微求饶哭泣声,再无其它。
突然,“啪!”
“啊……”有人惨叫。
接着是狱卒跪地求饶,“将军,卓将军饶命……”
楚兰歌霎时站起,来了么?
数道脚步声,渐渐由远至近,还有火把的光芒。
在光照的石板上,拉起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
卓一澜来了。
今天的他没有戴帷帽,倒是戴上了面具,带着数名府中的护卫,伫立地牢前。
他望了楚兰歌一看,直接问:“御飞音呢?”
“被人带走了。”楚兰歌回答。
阴暗的牢房,看不透卓一澜神色。
只听,他轻“嗯”一声,转身对护卫道:“带她们回府,好生安置。”
说罢,卓一澜先走了。
淡漠的背影,道不出的冷冽。
牢门打开,二人被请出。。。
楚兰歌安静地跟着卓府的护卫走着。
林嬷嬷小声询问:“姑娘,卓将军怎会来救咱们?”
“是车夫大叔通知的。”是楚兰歌未雨绸缪,事先拜托车夫出去,到卓府说一声。
“那有空要去谢谢人家。”
“嗯。”
……
深夜,月光暗淡。
天上象牙的弯月躲进了厚黑的云层。
卓府,客居的雅院。
院前青石台阶,一道瘦小的身影在静坐,仰望着天上的月芽儿发呆。
“姑娘,床铺好了,早点休息。”林嬷嬷佝偻着身子,从房内走出来。
楚兰歌缓缓站起,“嬷嬷,你先去歇着,我去去就回。”
“姑娘要去哪里?这里是卓将军的府上,我们不能乱闯。”林嬷嬷一见楚兰歌往前走去,便着急了起来。大病过后的姑娘,她越来越觉得陌生,行为举止,说话的口吻,像一下子长大了,又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
楚兰歌没有理会林嬷嬷的急切呼唤,已经走出了客院。
卓府的环境,楚兰歌不算陌生。
曾经的她,来过数次。
最后,楚兰歌停在了藏兰苑前的月洞门。
藏兰苑是卓一澜住处,称得上是卓府的禁地,除了少数人可以进去外,一般人连接近月洞门都难。曾经,她是少数人之一。知道苑内没有外界传闻的奢侈,相反的很简约和素淡,苑里种的全是兰花
各个品种的兰花。
卓一澜病态似的钟爱兰花。
楚兰歌停在苑前,不出意外被两名侍卫拦下。其中有名侍卫正好认出楚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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