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珣方才觉的左臂疼痛,自己左边衣袖被划破,血染红了白色衬衣。
众人驱车赶往徐一声的诊所,徐大夫披了睡袍出来迎接,看了眼栾任明,听诊器都不用,帮他号了下脉,径直去为叶珣止血包扎。
“他没事吧?”叶珣问。
“该怎么说呢……”徐大夫说:“吓晕了!”
徐大夫一句话让众人大跌眼镜。
栾姐夫用了安神的药,留在诊所休息。
刘巡长护送他们回到叶府,叶启楠已经得到消息,客厅里坐了警察厅厅长,全家人包括女眷也聚集在此。
众人簇拥了叶珣和雨萌进门,王厅长问了叶珣一些细节,叶启楠吩咐他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待外人尽数离去,叶启楠拉了儿子在身边打量,目光落在他白色衣袖上沾染的一片刺眼的血迹上。
“没事,让弹片划了一下。”叶珣解释说。
叶启楠目光望向大太太,大太太拉着雨萌笑了摇头,示意小雨萌没有受伤。
“你,跟我上楼!”叶启楠瞪了叶珣一眼,往楼上走去。
叶珣硬着头皮随父亲往楼上走。
叶启楠一脚踢开半掩着的书房门,足见了怒气。从身后捞过叶珣,想去抓他的胳膊,恍悟到他身上有伤,一只大手改变了方向,一把揪扯了他的脖领拎去墙边面壁。
叶珣不安的拧了身子回头,却见父亲脸色铁青,径直从墙角拾起那根藤条。
叶珣张张嘴,不敢动,不敢说话,看的毛骨悚然。
“站好了!”一声呵斥,吓得叶珣周身一颤,连忙回身站好。
只听身后的藤条“呼”的一声划过空气。
“啊!”叶珣夸张的一声惨叫。
叶启楠藤条滞在空中,怔了半晌,环了手臂,哭笑不得的望着他:“我打了吗?叫唤什么!”
叶珣转过身,耷拉着脑袋挑眼瞧瞧父亲。
“看着爹!到底怎么回事?”叶启楠问。
叶珣嗫嚅:“只是……只是想给栾任……栾姐夫一点教训,毕竟……毕竟……”
“用不用从头教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个小子样儿没有!”叶启楠呵斥。
“毕竟那是我姐姐,我不能眼看着她受欺负!”叶珣回答。
叶启楠打断他:“我不是说这个,我说那些人,怎么回事?”
叶珣低头,眸光四下流窜:“这就不太清楚了,不是已经责令警察署调查了么?”
叶启楠作势扬起手中的藤条,吓得叶珣缩缩脖子喃喃道:“要我说可以,您……把那东西放下。”
叶启楠擒了叶珣的胳膊一脚踹到身后:“说是不说!”
牵动了左臂的抢上,叶珣委屈的用手去捂,一边回话说:“怕是上海青霁堂的追杀令,叶珣在奉天时惹得麻烦,在街上打架扎废了一个北平富商的儿子,他出高价雇了青霁堂向全国各分舵下了追杀令,所以沈司令送我去了法国,回国以后,在北平也遇到过他们,沈司令摆平了北平分堂,所以在北平他们不会下手,谁想到了青城……”
叶启楠沉吟一会:“今后不许一个人出门!剩下的交给爹吧。”
“剩下的交给爹”,一句话,叶珣感到无比的心安,如果一直有父亲在身边,是不是母亲就不会英年早逝,他也不会海内外漂泊这么多年。
“对了,小月霜……你到底弄哪去了?”叶启楠纳闷的问。
叶珣老实说:“他应该已经离开青城了。”
叶启楠笑骂:“你小子,办起事来怎么这么匪气!”
看到叶珣安然无恙,六太太却哭了出来:“老爷呀,你给我做主啊。我这弟弟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怎么活呀!三少这是,以下犯上了,还差点害死任明啊……”
叶珣这才明白,原来栾任明是六太太的弟弟,这不就乱了吗,当爹的娶了栾家的姐姐,女儿却嫁给了弟弟,更何况栾家是朱门富家,怎么可能把女儿嫁来叶家做小。
“哎呦呦,”雨萌摇头晃脑的开口:“你一个小老婆生的丫头,人家把你当姐姐了吗?”
“萌萌!姑娘家,跟谁学这么口舌刻薄!”大太太听不下去。
“三妈妈喽。”雨萌实话实说,却一箭双雕,骂了六太太,捎带了三太太。
“胡说!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三太太急了眼道。
六太太哭的更凶,叫老爷为他做主,威胁说要带着孩子离开叶家,十七年后又是一个三少。
“说来也巧,天底下姓戚的人多了,即便三少是姐姐生的,也不见得是老爷的种嘛,人传洋人那套认亲的法子也有出错的时候……”三太太玩弄着指甲咕哝。
“能耐都对自家人使去了,跟狼崽子有什么区别!”六太太哭哭啼啼,推捒了叶帅不依不饶:“您这心偏到哪去了,若换了是琨儿、珉儿,老爷能轻饶了?这是不是自己的还不一定,可别到头来……”
叶珣终于忍不住发作了:“真是可笑,这里本就不是我的家,是你们强留我在这里的,那下作的东西是你弟弟,可我是叶雨英的弟弟!这是我在叶家做的最后一件事,对错已经不重要了,从今往后,莫说十七年,我戚珣永生与叶姓无缘,高攀不起!”说罢就要上楼,准备收拾行李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家,他不想再多留一刻。
“叶珣!你给我站住,你有胆就出门一步试试!”叶启楠威胁到。
“哥哥……”雨萌在身后哭起来,哭得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篇更的很急,离儿马上要回学校继续奔命~
亲们,下周见吧!
13父子夜话()
天气说变就变,正如今天,才是晴空万里,不久滚滚浓云穹窿一般压着万物,隆隆的雷声过后,大雨顺着房檐的凹槽流下,珠帘断线般散落一地。时而风起,从天边狂泻下来的雨水斜撞在玻璃窗上,瀑流而下,屋中人如置水帘洞中。
天色阴翳,叶珣的房里却没有开灯,小可不敢进卧房扰他,只和两个副官坐在小厅闲聊。
房门被推开,叶启楠一手端了餐盘进来。
小可起身忙过来接,叶启楠摆摆手示意不用,只是冷着脸吩咐他们:“都给我提个神!从今天起,三少爷有丝毫的闪失,就都仔细了脑袋!”
三人忙诺诺称是。
推开卧房的门,屋内光线昏暗,露台的门开着,窗帘抖动,时而一个闪电照亮了房内的一切,闷雷滚过,隆隆的令人心惊。
“叶珣,起来吃饭!”叶帅的口气不容置疑。
叶珣缩在鸭绒薄被里,脑袋深陷进松软的枕头,不动弹,也看不清神情。
叶帅一巴掌盖在他身后笑骂:“就这点本事了?不是要出走吗,走啊?”
“军阀!仗了人多势众欺负人。你把外面的人撤掉,撤掉我就走!”鸭绒枕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起来吃饭,再敢别扭就家法伺候!你说你个小混账像谁啊?”
被子里仍是没有动静,房间突然沉寂下来,一个闪电,雷声滚滚,叶珣猛然打个挺从床上蹦起来,围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
突然的举动倒是把叶帅吓的一惊,拍了他的脑袋:“你诈尸么!”
叶珣认真的神色:“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叶帅一怔:“跟我谈?说吧,谈什么?”
“我姓叶,你是我父亲,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所以你放我走吧,走到哪里我都是叶珣,是你的儿子,可以吗?”叶珣说:“你也看到了,只要我在这栋房子里,每天都鸡犬不宁!
叶启楠打量儿子一眼,嗤笑道:“是爹方才没护了你,生气了?一个家的安宁,没个人都是有责任的,打了你姐夫,你六妈妈自是不痛快,一个屋檐下的,女人家口舌利,牢骚两句又能怎样,你还真就跟个女人计较?你是爹的儿子,要走到哪去?”
“不是生气,只是……十七年了,我们不也习惯没有彼此的生活了吗?”叶珣说。
叶启楠笑容僵在脸上,脸色渐渐阴翳下来。
不知道是哪句话说得偏激,惹得父亲不快,叶珣低下头,如个犯错的孩子般躲闪着目光。不明白为什么,每当父亲拉下脸来,便觉的发自心底的忐忑。
一只大手扬起,叶珣脸颊一热,缩了脖子闭眼,等了一巴掌兜风而下。谁想父亲的手抚上他的脑袋,又狠狠的揉了两把,头发被揉的凌乱。
“儿子,没有人会习惯失去亲人!爹也有私心,年纪不轻了,只想留了你在身边,也是看一眼少一眼。这是你的家,这一家子人不可能没个口角纷争,但是陋家且值千金呢,落叶归根,飞禽走兽都是恋家的,你说呢?”
叶珣无言以对,心头酸涩,却又心有不甘。父亲的几句话就打动了他?可呆在家里就等于失去思想和自由,就要一辈子受束于人听从别人的安排,那么他的理想和爱情又置于何处?
可眼前的人,他的父亲……儿时的他曾经幻想过,如果父亲在世,会不会在他受人欺负的时候站出来保护他;会不会像邻家孩子的爸爸那样,在他闯祸之后厉声训斥,情节严重者,夹在腋下家法伺候!
“今天的事不许再提,再敢要负气出走,爹打烂了你都是轻的!”叶启楠沉下脸来唬他。
叶珣不屑的吹了声口哨,侧头不理。叶启楠也不多说,伸手在他脑袋上狠揉两把,起身出门。
小可探头探脑的进来,叶珣赌气般扯了被子倒在床上。
“小爷啊,裹个被子热不热?”
一只枕头飞来,将小可砸到墙上。
睡前,叶珣从浴室出来,就听小可说,北楼小书房又闹成了一片。
叶珣裹上浴袍揉揉太阳穴,吐出一口浊气。何年何月,他能过一天天下太平的日子。
书房的门虚掩着,叶珣推门而入。
书房里一片狼藉,椅子翻倒,茶杯碎了一地。叶琨痛苦的伏在写字台上,裤子滑到膝盖,由臀至胫伤痕累累,三太太哭的昏天黑地,大太太手足无措的拉劝挥舞着藤条的丈夫。
“老爷,你就是不心疼琨儿,也别吓坏珣儿,孩子刚回家……”大太太看到叶珣进来,忙寻了这一理由规劝。
叶启楠气恼的推开上来阻拦的三姨太,狠狠几鞭抽落,不知是不是幻觉,叶珣只觉眼前血花飞溅,很是骇人。
叶琨抽搐着,拳头握紧塞在口中,关节攥的发白,流海被打湿,不知是汗是泪,五官扭曲的苍白的脸如水洗一般。几天前的旧痕扔在,新添的伤,竟是比上次还重。
“你犟啊,再给我犟!赶上你弟弟在这儿,身教胜于言传,你这当哥哥的也让他见识见识忤逆的下场!混账东西,索性今天打死了,权当没养过!”叶启楠一阵斥骂毫不留情,叶珣听的撇嘴。就这样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更何况眼前是他亲生的儿子。
一鞭斜抽下去,贯穿上下,叶琨一声痛呼,身子打个挺,意识模糊般辗转挣扎,挣脱开父亲按在腰上的手,从写字台上滑下来,倒在地上。
这一声高呼引来了家中另几位姨太,连同几个婆子丫鬟,恶趣的趴在门口往里瞧。
叶珣知道叶琨的窘迫,短短几分钟看的他面红耳赤,心惊胆战,忙一个跨步到门边,将房门关上,边听外面女人们“哎呀呀”的娇嗔声,更加气愤,索性将门锁死。
叶琨已经在父亲的逼视下挣扎了跪起来,恐怕也是疼的站不起来,却不忘向他感激的一笑。随即牵动了身后的伤,痛苦的蹙眉唏嘘。
叶启楠扔了藤条,冲了三姨太喝骂:“带你儿子去南楼,上了药给我跪在书房里反省,想清楚了过来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全了,家里一早起来闹停电~
好歹放了半天假,竟然停电!
所以还能不能更一章不一定~
谢谢冒泡的亲们,你们是离儿最大的动力!群么~o(n_n)o~
14倔强代价()
“为什么又这样!”叶珣的语气含了指责,目光却落在桌脚一盆滴水观音上,青绿的叶片挂了水珠晶莹剔透,就像叶琨流海上挂了的汗水,起身的那一刻滴落在宽大的写字台上,化成一小滩。
“怎么说话这是!还镇不住你了?”
叶启楠绕到桌后坐了,捡起桌上的藤条,拿了块手巾擦了把,顺手扔在桌下,斑斑血迹在白色的布巾上越发骇人,叶珣头皮发麻,也越发替叶琨心寒,儿子的血,他竟然都不屑多看一眼。
“家里家外忙昏了头,不是为他好,大夜里你当我愿意发火打人呢?”叶启楠喊隔壁侍从室瞿副官进来,秘书将靠门那张桌上大沓的军文,整理分类,陆续搬过来给叶启楠过目批复。
“军阀,横竖都是你有理。”叶珣嘟囔着接过瞿副官手里的密宗袋:“都休息去吧,我来就好。”
桌案上军文凌乱如山,叶珣却有条不紊的理顺收拾,档案夹打开,拿眼飞速一扫,阖上归置一旁,再去摸另一本。不出一刻,文件被规整成整齐的小摞,在写字台上一字排开。
叶启楠就在歪一旁贪婪的看着,目光稍有些惊异。叶珣埋头工作的样子当真是沉稳干练,反应也是出众的机敏,换做是那些秘书,要将这些文件分类整理,不知要花上多少时辰。
“他沈翰卿,倒是练就你这么一身本事。”叶启楠摸过一本文件夹,随意翻翻,玩味的笑说。
“这边两沓是最没用的,全是场面话,回头扔给秘书处理就好,只是……”叶珣活动活动发酸的手腕,“青石口、南崖湾的军队都有大规模调动,可是您授意的?”
叶启楠犀利的目光射向叶珣,含了惊诧和复杂,盯得叶珣心里发毛。
“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叶珣忙说,“军队是您的军队,同我又没什么相干。”
“你倒是比你哥哥聪明的多!”叶启楠轻轻一笑。
“昨天汤连胜造反,青城方面没有通电声讨,现在青城驻军也随之而动,容不得别人不多想。”
想必叶琨因此进言,才惹得父亲不快吧。只是话不投机,只好点到为止,叶珣绝不会向叶琨那样贸然干涉。
南楼书房内只开了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赢在叶琨苍白失了血色脸上显得格外羸弱,叶琨直挺挺的跪在中央,目光萎靡,身子却一晃不晃,就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的剧痛从身后袭来,席卷着全身,似乎要在这昏暗的书房里将他撕裂、吞噬。他好洁净,如何也容不得身上粘着血迹和汗水,不顾母亲的劝阻,自虐般的将伤痕累累的自己扔进装满冷水的浴缸里,洗去污浊,洗去耻辱。他以为痛到极点就会麻木,会昏厥,会死去……但是,疼痛让他比任何一刻都要清醒。
咯哒一声,门锁扭动,书房的门被推开。
叶琨不敢回头,心头不由紧张,都是**凡胎,怎么会不怕呢。
“琨儿,先起来。”声音沉稳干净,却不似父亲那样淳厚,是席先生进来。
大抵是提着的心骤然放下,叶琨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牵动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恢复了些意识。
“琨儿,琨儿……”席先生将他扶起来揽在怀里,颤抖的唇齿费力的挤出几个字:“师父,琨儿冷……”
已是凌晨,北楼小书房却亮如白昼。
墙上的挂钟方敲过一下,叶启楠“啪”的将最后一本文件夹阖上,手中的红蓝铅笔随手扔在桌上,疲惫的揉着太阳穴。
“别回去了,到里屋将就睡会儿吧。”叶启楠问叶珣。
叶珣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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