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轻饶!”
叶珣险些发出一声嗤笑,瞧他这话说得,脸皮倒是厚的很,真不晓得他还有什么立场和资格来说这些条条框框。
起身后,叶启楠在一旁的太师椅坐了,叶珣有些不情愿,迟疑一下还是跪下去,三个头叩拜父亲。
“孩子,”席先生说:“回家了,好歹叫一声‘爹’。”
叶珣一怔,大抵是没有想到席先生会这么说,面对叶启楠期许的眼神,动动嘴,垂下眼睑,没有言语。
叶启楠有些失望,自嘲地笑笑:“叫不出口不着急,来日方长。”
“席先生,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都是在先生门下的,这个,我看也不要例外吧。”叶启楠说。
“三少是块璞玉呀,聪明、机灵,老夫求之不得。老夫的门风严谨,大帅是清楚的。只这三少是大帅失而复得的宝贝,可是舍得扔给席某严管?”
“是璞玉就得雕琢呀,”叶启楠叹道,转向叶珣问:“珣儿,你几岁开蒙,在哪里读的书?”
“四岁开蒙,在沈阳的一家教会学校读书,十二岁那年,母亲过世。沈司令送我去了法国,在那里读的高中,回国以后,进了讲武堂,一年后毕业,做了他的副官。”叶珣将自己的经历简单复述,语气平淡,仿佛一切与他都不相干。
“是了,瀚卿跟我说过,你在讲武堂成绩是非常优异的。你母亲,真是……”叶启楠心酸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一个人带着你,还把你教的这么好……”
叶珣咬了下薄唇,眼眶微红,他真想窜起来,指着叶启楠的鼻子质问,你有什么资格提母亲!但是他没有,骨鲠在喉,他难以发作,只是哽咽道:“不提母亲……”
之后,叶珣在叶启楠的提议下向席先生行了拜师礼。
叶启楠带叶珣来到他的房间,房间里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候着他们,叶启楠叫他“小可”。
房间朝阳,宽敞明亮,小厅、卧房、浴室、阳台配备齐全。房内的衣橱里满是各类崭新的衣服,西装礼服甚至是内衣睡袍应有尽有。落地的浅黄色窗帘,铁艺大床挂了鹅黄色的蚊帐,显得温暖舒适,外面是露天的阳台,铁艺架子上悬挂了吊篮,藤蔓从架子上蔓延下来,遮挡住几盆精致的盆景若隐若现,藤编的秋千上扔了两个抱枕,显得随意而懒散,仰头便可望到天幕满载的星辉闪耀,若是在白天,会发现这间屋子最是向阳。
“你也累了,洗个澡去去乏早些睡吧。以后留了小可在你这儿伺候,有什么事吩咐他去做,看看少些什么,言语一声,会有人送来。”叶启楠吩咐。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
4浴室风波()
叶珣有些茫然,一切就像做梦,他将自己扔在床上,头昏脑胀,天花板都在旋转。
小可为他准备了热水洗澡。天蓝色的浴池蓄满热水,躺进去,热水从边缘溢出,整个浴室水汽氤氲。
真的乏了,在沈司令身边,忙碌的时候两天一夜不合眼都是有过的,也从没感觉到乏。叶珣将温热毛巾盖在脸上,感受着每个毛孔舒适的舒张。
真的仿佛一场梦,意识渐渐模糊,也许明早一睁眼,他还在北平的公寓里,还要从床上爬起来没完没了的干活,处理文件……
“醒了,醒了醒了!大帅……”
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响在耳边,叶珣费力的睁开眼,头痛欲裂,刺眼的光从窗外射进来,抬了胳膊去挡,模糊的视线看到眼前围了一大群人。
一个身穿白大褂、架了副金丝边眼镜医生过来探摸他的头,又将冰凉的听诊器伸进他的胸口,弄得他很不舒服,蹙了眉挣扎一下。视线渐渐清晰,看到父亲叶帅铁青着脸探头过来,看到床前围了五六位……女士。
“啊!”叶珣挣扎了要起来,却被一位身穿墨蓝色旗袍的女人摁下,女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岁。
“乖,别乱动,就好了!”她温柔地说,纤细的手指拨弄一下他凌乱的流海,怕扎了眼。叶珣心里一颤,想起了母亲,阔别多年,这种感觉有些许陌生。
“你们……”环视一周,叶珣还想挣扎,衣不遮体的,又不是小孩子,床前围了些女人令他很不自在。
叶启楠没好气的训斥:“见鬼了?!都是你的小娘,别乱动!”
叶珣看了眼父亲,一身笔挺的戎装,风纪扣敞着,显得英气十足。在北平第一次见到的叶帅也是这样的打扮,英俊挺拔、气势逼人,只是此时非彼时,心情已经截然不同。
女人拉了叶帅一把。过来耐心的介绍解释。
原来她是府里的大太太,而那些……什么情况这是?!三姨娘,五姨娘,六姨娘,七姨娘……各种姨娘!
“大帅,不必担心了,三少没什么大碍了。”大夫给了结论,收拾药箱告辞出去。
送大夫离去,叶启楠发作起来,指了他劈头盖脸的骂:“你小子嫌阳寿太长了是不是!作死?”
叶珣只觉得晕沉沉的,叶启楠一声呵斥耳边“嗡嗡”作响,脑子一片空白,觉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大太太坐在床边推推他肩膀提醒:“珣儿,快跟爹认个错,说话呀。”
“我……我干什么了?认什么……”话音未落,忽然听到门外有哭叫□的声音。
夹杂着沉闷有节奏的“嘭嘭”声让他辨认出是棍子着肉的声音。
“大帅,耐心些,三少怕还糊涂着呢。”五姨太怯怯的开口。
“想是你昨天太乏了,倒在浴池里睡了过去,那小可也是个没用的,在外厅的沙发上就那么打盹,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可醒来,听不到你的声音,喊了几声也没人应,才撞开浴室门,你竟然整个人淹在水里,捞你上来时都没了气息,可把你爹爹吓坏了。”大太太解释说。
叶珣想想,昨天在浴室,只感觉疲惫的昏昏欲睡,之后再没了知觉,直到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怕是昨晚在浴室中睡久了缺氧昏倒,滑到了池底,怪只怪浴池太深,没了口鼻,险些将他淹死。
这样说,那门外挨打嚎叫的就一定是小可了。
“大帅,是阿珣疏忽,别为难小可!”叶珣求情,却见叶启楠的脸越发的阴沉。
叶启楠眯了眼反问:“你叫我什么?”
叶珣偷眼瞧着他,动动嘴,小心翼翼说:“大……大帅,有什么不妥?”
叶帅高声冲了门外吩咐:“传我话,玩忽职守,没有下次,再加二十,以儆效尤!”
要别人代他受过,日后还混不混?叶珣急了叫道:“大帅!是打是罚尽管冲叶珣来,拿小可替打出气,非君子所为。”
话音一落,姨太太唏嘘成一片,惊恐的看着他。
“珣儿,小可懈怠了差事原是该打,何来替打之说,顶撞了你爹,还不是自己皮肉上受苦?”大太太慌忙劝道。
“三少真是英雄啊,和府上下没见过敢这么跟老爷说话的。”三姨太声音尖细,玩弄着涂了丹蔻的指甲,时而搔首弄姿令人作呕。
叶启楠上下审视了他,也不气恼,似笑非笑,冲了门外高喊:“再加二十,往死里打!”
拿捏的打量手足无措的叶珣问:“再问一遍,你叫我什么?”
叶珣气结,腹诽叶启楠这个小人!抓了他的软肋逼他就范,门外小可的叫声更加凄厉。
“大帅,孔子说,不教而诛谓之虐!”叶珣慌得语无伦次,反逗的屋里的人笑出声来。大太太掩口道:“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为一个不相干的下人,连孔圣人都搬出来了,大帅快别逗他了。”
叶启楠毫不理会,继续冲门外嚷“来人!再加……”
“别,不要,父……父亲!”叶珣脱口而出。
叶启楠心满意足的喊住门外执棍的下人,交代几句,要他好好养病,轰走了五位姨太太。离开去了军中。
叶珣懊恼的垂头叹息,没料到叶启楠还有这一手。抬起头,大太太含笑端详着他。
“你爹就是这样,阴晴不定,孩子似的,弄得你两个哥哥唯恐避他不及。但他是疼你的,早在一个星期前,北平的化验报告出来,知道有你,他高兴的吩咐我去置办衣服用品,要亲自去接,可惜公事缠身不便出去,就挂电话给沈司令,派席先生去了。”
叶珣叹口气,眼中写尽了无奈。
“孩子,你跟你娘长的可真像,我过门以后,你娘待我最好,要不是……要不是老太太看她不过眼,也不会……这些年,可是苦了你们母子了。”她说。
“苦什么,习惯了,只是不曾知道还有个父亲。在法国的时候,同学们问我:‘你的父母呢’我回答说:‘在天堂!’”
大太太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总算回家了,如果不介意,就把我当成是你娘吧,有一天我去了下面,也能笑了告诉姐姐,她的儿子非常好,漂亮又聪明。”
5家法威严()
一觉睡到晌午,觉得神清气爽。各房多在午休,没了女人唧唧喳喳,叶府一下子安静不少。大太太陪着他到后院的花园里四处看看,不知不觉来到小南楼。
说是小楼,其实只有两层,外观极其简约,与奢华的叶府有些不搭调,因此也更加明显引人注意。
叶珣指了它好奇的问:“这小楼是做什么用的,里面住了什么人?”
大太太掩了他的口要他悄声,小声对他说:“莫要理会这楼,只当它不存在便是,也不要去问别人,更不要进去。”
叶珣不屑的一笑,闹鬼不成,这么神秘。看她的样子吓得不轻,也不便再问。
夏日的太阳火辣的炙烤大地,怕中暑,大太太不让他呆在外面太久。
从长廊绕到前院,不及进屋,便看到叶帅的车停在南楼门口。瞿副官下车打门,叶大帅一身笔挺的军装从车上下来,一边摘了白手套塞进帽子一并扔给瞿副官。
看到叶珣,向他招手道:“珣儿,随我来。”
叶珣才注意到父亲的身后下来一位年轻人,戎装整肃,军帽帽檐下眉眼有些模糊,但丝毫不能掩盖他标志的棱角分明五官,相貌英俊,却有些清瘦。
看到叶珣上下打量着身后的人,叶启楠方才反应过来,一指身后解释:“你二哥。”
“二哥。”叶珣颔首与他打招呼。原来这就是小雨萌口中的叶琨,一身军装显得刚毅沉稳,难道是他太过严肃惹得妹妹反感?
叶琨浅笑点头,又望向父亲:“叶琨恭喜父亲,寻回三弟!”
叶启楠只一笑没有回答,就要转身迈步进门,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前院跑过来。
“萌萌!”叶启楠叫住她。只见雨萌一身西服短裙,上衣别了校徽,白色长筒袜未及膝盖,脚上穿一双黑色的小皮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又逃学?”叶启楠蹙了眉询问,却是无奈的语气。
雨萌根本不理他这茬儿,径直到叶珣面前,虚喘连连的问:“你……你……还好吧!”
叶珣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有什么不好?”
“萌萌,又胡闹!”叶启楠训了女儿一句,转身吩咐瞿副官:“打电话给校长,叶雨萌跑回家来了,叫他们不必担心寻找。”
瞿副官应一声进门。
叶启楠弯身抱起女儿,一手熟练地往下拉了拉她的裙子遮掩,大步往楼里走去。
雨萌在父亲怀里扑腾挣扎着说:“是吃午饭的时候春桃姐姐告诉我,三哥哥掉进鱼缸淹死了!”
叶启楠止步,忍俊不禁的转身望着叶珣。
跟在后面的叶珣只觉得要一口鲜血喷出,他这点光荣事迹难道妇孺皆知了?添油加醋也不要紧,什么叫掉金鱼缸淹死了,难道他跳到鱼缸里捞鱼吃?
叶启楠将女儿交给大太太,带了两个儿子上楼去了书房。
叶琨回身反锁了房门,转身跪在书房中央。膝盖着地“咚”的一声让叶珣听的心惊。
“二哥?”叶珣纳闷,抬头望向父亲,看到父亲霎时间阴沉下来的脸。这也变得太快了,门外还风和日丽抱了女儿逗闹,进门就变天,一个闷雷滚过般的阴翳。
叶启楠坐到桌案后,往身边一指:“珣儿,没你事,一边站着。”
瞪了眼跪在地上的叶琨:“你,解释!”简单的仿佛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叶琨目光倔强直视前方,半晌说出一句话:“叶琨没什么好解释,只想说一句,民水君舟,民可载舟也可覆舟!”
“你那意思是爹在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叶启楠眯了眼反问,又喝骂道:“衣服脱了,我看你没这个资格穿军装!”
叶琨回敬父亲一眼,利落的接了武装带,脱了军装上衣扔在一旁。白色衬衫裹着的身躯显得更加单薄。
“是,叶家的军饷三成以上靠的是钱多铎缴上来的。但是父亲,整个青城都知道,钱多铎离了叶家,一分一毫也赚不着,别说富甲一方了!‘鱼水交欢’这词儿,可不是儿子说出来的。”
叶启楠怒极反笑,“呀呵,二少啊,照照镜子,看看牙长齐全了没有?年轻气盛,在这里说空话不怕闪着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你可懂得?动了钱金铎,整个青城军都会大乱!”
叶琨仰起头还有话说。被叶启楠一眼瞪回去:“给我请家法去!”
叶琨任命的叹口气,走到房间的角落,捡起一根淡黄色的藤条,有食指粗细,锐利坚韧,观之骇人。
双手捧了呈给父亲,跪伏在地。
鞭梢点点叶琨的腰,明显看到他颤抖一下,迟疑道:“父亲,求您……”叶珣在场,难道父亲要当着弟弟打他个没脸?那么这个家,他还如何呆的下去?
叶启楠毫不动容,站在那不动,跟他耗着。
一双手迟疑哆嗦着伸向腰间,解开皮带,墨绿色的军裤就滑落到膝盖。叶启楠不依不饶,伸手粗鲁的扯下他的短裤,臀腿暴露在空气中,叶琨撑在地上的双臂不住的颤抖。
叶珣侧目吸气,这样的羞辱若换做是他,早就不干了,管他是谁的老子!
藤鞭比上臀峰,高扬起来,划过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
“啪!”的一声抽在肉上响彻整个书房。
跪在地上的叶琨只是抽搐一下,叶珣却惊得一抖,险些叫出声来。落鞭之处倏然变白,随后逼向两边的血液迅速回涌,一到深红色的檩子横贯左右,周边立时红肿。
“放松,腿分开!”叶启楠吩咐,藤条坚韧,只伤皮肉,但越是紧绷着双腿越容易伤身。
在叶珣听来,这不加修饰的词很是刺耳。
第二鞭抽在下面,手下无情,叶琨腾出一只手握成拳头塞在嘴里,才没能□出声。
第三鞭斜抽下去,鞭痕交错重叠之处鲜血绽涌出来,粘稠的液体顺着沟壑往下流……
藤条雨点般落下,二十几下过去,抽在他血肉模糊的臀腿上,冷汗已经浸湿了衬衣贴在背上,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滚下,滴在地板上化作一小滩,看不清是泪还是汗。
“嘭嘭嘭……”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尖锐的女人的哭喊声传进来。
一听便是三姨太的声音,叶珣这才明白,眼前这二少一定是三姨太的儿子,谁的孩子谁心疼。
叶启楠仿佛没听见,依旧挥舞着藤条抽下去。
“别打了!”叶珣忍不住喊道:“要出人命了,你冷静点行不行……”
见叶启楠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叶珣眼疾手快跑去开门,放了大太太和三姨太进来劝阻,总算将叶琨救下,被母亲和大娘搀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