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五十军棍是不是太重了?”见父亲脸色缓和,叶珣硬着胆子问。对于军棍,他现在还心有余悸,红木制的棍子坚韧无比,打在身上是一种顿痛,头一两棍是感觉不到威力的,往后不出几棍就觉出钻心的疼来,痛不欲生。
“怕了?怕就也记住了,私底下怎么胡来爹都能纵你,敢在公事上胡闹懈怠,爹的军法绝不留情。”
叶珣撇撇嘴,小声嘟囔:“私底下也没怎么留情过啊。”
叶启楠抿嘴笑笑,揉乱他的头发:“一共打你几下?还记恨上了。”
“二哥倒是不记恨,你怎么打他都不记恨,也不会造反。”叶珣脱口而出。
叶启楠目光一暗,没说话,兀自用兔毫吸了墨汁,在纸上挥画出几株苍劲的墨竹,后用小笔添上竹叶。叶珣知道他爱竹,竹是空心的,虚怀若谷、无欲则刚;叶司令爱兰花,空谷幽兰,是花中的君子;他呢,叶珣想,他最爱的是雄鹰,搏击长空,不向他那样恐高。
作者有话要说:我更了,我更了~
下章琨儿继续,周五更~
那个嘉嘉啊,说话要算话哦……o(n_n)o~
36无妄之责()
叶珣将父亲的私章盖在那幅墨竹图上;死皮赖脸说要拿走收藏;梁管家敲门进来禀报;说二少回来了;车子已经停到后院了。叶启楠侧头吩咐叶珣,下去搭把手;叫他们到书房来。
叶珣下楼时才弄明白什么叫搭把手。叶琨被陈济从车里扶出来;脸色苍白;嘴唇都没了血色;额头渗着冷汗,流海被打湿贴在脸上。他推开陈济;勉强挤出一丝笑:“不用,谢了。”叶琨尽量让自己脚步平稳,叶珣跟在后面;看到他深绿色的军裤已经被染得发黑,不禁蹙眉咋舌,心想那衣服底下一定皮开肉绽了吧。
陈济躬身向叶启楠问好,叶琨则忍痛跪下,磕头叩拜父亲,子弟归家要给长辈磕头请安的,这是家里的规矩。
“珣儿,去找梁管家,把爹的马鞭要来。”叶启楠吩咐,叶珣迟疑着出去,取马鞭,不知道父亲要折腾到什么程度,二哥还能经得起打么,五十军棍还不够?
“老爷这是怎么了?”梁管家攥着马鞭痛心的望着楼上紧闭的书房门:“真要要了二少的命去才肯罢休吗!”
叶珣捧了鞭子回来,正听见叶启楠在屋里踱着步训话。
“还知道回来,怎么不去给他许文峥守孝三年?”叶启楠阴阳怪气的问。
叶琨勉强跪直,直视前方,也不看父亲:“许文峥带叶琨入伍,算叶琨半个恩师,尽最后一点师生之谊,叶琨不后悔。”
叶启楠冷笑:“假如!假如许文峥事成了,把你拱上位,将爹扔在城外曝尸,你会怎样?”
叶琨震惊的抬头,看着父亲,叶珣第一次看到他眼光的波动,他眼里噙了泪。叶琨咬咬牙,咽了口泪,声音颤抖:“叶琨会杀了他,然后以死谢罪!”
“混账,难成大事!墙边站着去。”叶启楠反而怒气更甚,一把抓过叶珣手中的鞭子,又转头吩咐愣在那里的陈济:“没你事儿怎么?!”
陈济拉了把挣扎着起身的叶琨,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面向墙壁站好。
“珣儿出去!”叶启楠一声吩咐,让墙边的两人都长舒口气,好在还算给他们留着脸面。
“军法论过,咱们再说说家法。”叶启楠提了鞭子走到他们身边,抡起鞭子照了叶琨的臀峰抽下:“我有没有带话给你们,大战在即,谁要敢搞内讧窝里斗,我决不轻饶?!”
鞭子抽在皮开肉绽的身后,叶琨疼的眼前发黑,咬碎银牙也将一声□咽回去,在军法处,面对粗重的军棍都不曾出声,更何况在父亲面前。
“什么规矩,说话!”叶启楠抬手又是一鞭。
叶琨依旧紧闭着苍白干裂的嘴唇,咬着牙,不是他不回话,实在怕一开口会将满身的痛楚宣之于口,在父亲面前,他只想保留最后的骄傲。
“混账!打不服你这一身反骨,恐怕有一天真敢造反了!”鞭子破空,一下下抽在叶琨身上,清脆的皮鞭声回荡在书房。叶琨握紧拳头扶了墙,指节被攥得发白,父亲的话一句句炸响在耳畔,抽在他的心里,比鞭子更狠,更疼,无休无止……
陈济看不下去,焦急的辩解,企图转移叶启楠的注意:“二叔,手下军官闹事斗殴,我们作为长官责无旁贷,降职罚薪我们心服口服,但他们斗殴又不是我们指使的,您说我们内讧,什么道理啊!”
“还敢狡辩!”叶启楠的鞭子落到陈济身后,声音格外骇人,陈济疼的跪在地上,揉着火辣辣的伤口□,他很诧异叶琨在这种情况下竟能挨得住这么重的鞭子。
“是不是男人?站起来!”叶启楠将马鞭对着,指了陈济喝道:“男儿膝下有黄金,给我起来,我数到三!”
“我起我起。”陈济撑着地面站起来,又强忍着挨了十来鞭,直等着叶帅的力道轻下来,渐渐停了手,才敢稳定了呼吸开口。
“大帅别气了,许文峥是您和家父的老兄弟,他造反,还打着子珲的名义造反,您心里难受,我们知道。可您知道他这一个多月是怎么过?”陈济看着叶琨坚毅的侧脸,没再往下说。
这些日子,任谁都看在眼里了:战局不利,叶琨几天几夜不曾合眼,研究作战方案;军粮不足,他曾经连着三天水米不进,与士卒同甘共苦;动辄望着手枪发呆,准备城破之时随时饮弹自尽。许文峥造反,与叶琨无关,可叶琨总爱将所有罪责往自己的身上揽,任谁都知道,人的负荷不是无限的!
叶启楠眼中的怒火消退了大半,说到底,还是他们为许文峥收尸惹来的怒气,冷静想想,这又何必。
“木头!”陈济龇牙咧嘴的揉着身后的鞭伤:“说句话啊倒是!”
叶琨没有反映,忽然摇晃几下,向旁边倒去。
“琨儿!”叶启楠眼疾手快去扶住他,突然拧着眉,一头冷汗,陈济连忙接过叶琨,又腾出一只手扶住叶启楠,原来是不留神扭了腰。
徐大夫带了助手在叶琨卧房里进进出出,血水一盆盆端出来,吓得三太太不忍心进去看,就在卧房外的小厅里跟大太太哭:“就说做得多错的多,有错要罚,没错他寻出错来也要罚,哪次不弄得血淋淋的就不罢休,毕竟也是他亲手养大的,不乐意养当初何必塞给我,害我现在……”
“妹妹,悄声!”大太太警觉的捂了她的嘴。
三太太拿罗帕擦了眼泪,抽咽说:“怕什么,没人会听见。”
叶启楠闪了腰,趴在床上,没好气的将围在床边的四太太、五太太、六太太轰出去。
陈济用冷毛巾给叶启楠敷上,还好只是轻微的扭伤,要真是坐下腰病可麻烦大了,自幼行伍,总有些应对跌打损伤的办法,先给揉搓几下,盘算着一会儿徐大夫忙完叫他过来给看看。
“叔,狠了点啊,那裤子黏在身上脱都脱不下来,生生撕下一块皮肉。”陈济一边为叶启楠按摩,一边试探的汇报叶琨的情况,他不信,把儿子折腾成这样,他这当爹的不心疼。
“那不正好遂了你的意,不是看不过眼,见面就掐吗?”叶启楠促狭,将话锋踢回给他们。
“我们……那是历史遗留问题!”陈济说着,将毛巾翻了个面。叶珣进来了,凑过来帮父亲按摩,陈济也正好出去喝口水,他刚出去没多久,屋外却传来痛苦的□声。
叶珣猜他是忘记身后的伤坐在椅子上,才疼的又喊又叫,扑哧一声笑出来,叶启楠拧着身子给他一记爆栗,却也是忍俊不禁。
叶琨回来了,小南楼的鬼叫声不见了。叶珣虽然暗中奇怪,但并没有想到这其中的联系,只为能睡个安稳觉心满意足。
叶琨的房间充斥着浓浓的药味和消毒液味,他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也不想说话,不想吃东西,只靠输液维持体力,原本清瘦的身体几天来变得骨瘦如柴。退烧后,席先生每天坐在他身旁带着他读书,他却依旧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问话就答,不问话不发出一丝声响。
眼看着叶琨一天天消瘦下去,像一棵离了水的树苗一点点枯萎下去,叶启楠咬着牙在叶琨的床边走来走去,明知叶琨在装睡,想喊他起来却喊不出口,真想把他拎起来再打一顿,看他奄奄一息的摸样还真下不去手了。
他把一碗米粥交给叶珣:“看着你哥吃下去,剩一口屁股上就挨一板子!”
叶珣气结,委屈又不敢不接,只能装傻充愣:“二哥可经不起板子了,徐大夫说,这样会破伤风的!”
“快去,没人跟你闹着玩,”叶启楠赏他一记爆栗,“不信你就试试!”
然而,当他端着原封不动的粥碗垂头丧气的出来时,叶启楠真的怒了,叶珣知道父亲不是在气他,但很有可能拿他出气。叶启楠当真挥舞了戒尺要打,叶珣上蹿下跳的躲避,他甚至猜父亲在用苦肉计逼叶琨吃饭,可最无辜的人还是他呀。
“大帅,你为难珣儿做什么!”大太太护了叶珣在身后,被这对扬尘舞蹈的父子弄得哭笑不得。
“爹别打,我有法子,”叶珣躲在大太太身后,只敢露出个脑袋,“叫爱比尔来,来家里劝他!”
作者有话要说:应亲们的强烈要求,这周还是两更,下一更还是琨儿继续。
等点击、评论、收藏达到一定数量时离儿就会更下一章,所以……亲们,看你们的了!
坏笑着飘走……
37醉酒之言()
叶启楠听取叶珣的意见之后;叶琨的身体果然日渐康复;身上狰狞的伤口也渐渐开始结痂愈合。叶启楠叫人以叶琨的名义请爱比尔到家里做客;对他们的关系也没有表示过阻拦;这样的态度让叶琨心里不安,一向固执刻板的父亲怎么会允许他们自由恋爱?
爱比尔给了他一个信封;是出境护照和去日本横滨的船票;从横滨转站去美国洛杉矶;爱比尔想陪他逃到那个自由平等的国度。
拿着信封;叶琨的心狂跳,他已经记不清他的心跳已经多少年没有起伏过了;但他知道,这是逃离这个冰冷的家的唯一机会,同样也会将他打入家门逆子万劫不复的境地。最终他答应了爱比尔;离有效时间还有一个月,他要用这一个月养好身体,与家人度过最后的时光。
三太太一个月来闹得很厉害,闹得叶启楠在家都要尽量避着她的房子。六太太的肚子越来越大,借着有了身子,吃东西也变得挑三拣四,稍不和她胃口,扔筷子摔晚也十分正常,叶启楠也从不说什么,只会交代厨房,六太太养胎期间,尽量紧着她爱吃的做。
三太太瞄她一眼,挑了块糖醋排骨夹到她碗里讥笑道:“听说妹妹爱吃酸的,可也别多吃,吃多了伤胃。”
雨萌突然狡黠的笑了:“前天姑姑派人捎来的三罐儿盐渍梅子都让六妈妈拿去了,也不知道酸倒牙没有?”
三太太更来了精神:“雨萌啊,看来你要添个妹妹了。”
六太太又如斗鸡般瞪起眼睛反驳,大太太忙站出来打圆场:“这倒不一定,当年我带着萌萌的时候爱吃辣,都以为是小子呢。”
六太太抚弄着鬓角的头发,话里有话说:“可不是,生男生女的,只要不给老爷添堵,比啥都强!”
一句话戳到三太太心口,言外之意在说她的琨儿生来给老爷添堵,她阴阳怪气的说:“妹妹这话说的,咱做小的,不就为给家里添枝散叶么,倘若没的子嗣,不就是咱们无能吗?”
六太太不语,低头吃饭。三太太不依不饶:“不过话说回来了,子嗣不争气,也赖不得肚子,谁叫这口叼舌毒的都是丫头命!”
餐桌上烟火味四起,叶启楠不理会,大家也都低头吃饭没有敢出声的,生怕被这硝烟呛着似的。叶珣被两个女人恶心的吃不下饭,侧头伏在父亲耳边小声说:“女人怎么这么麻烦。”
叶启楠嘿嘿一笑,凑在儿子耳边说:“女人少了,没意思,多了啊,烦。我倒巴不得就你娘一个呢,有什么办法,总得传宗接代不是。别瞪我,你小子长大些就明白了。”
“我吃好了!”叶珣搁下筷子离席,乌烟瘴气之地不想久留,何况还坐了个满口歪理的父亲。在座的女人,但凡有一位向许文峥的小妾那样,他也无话可说,但他相信母亲做得到,他的蒂娜做得到。
“没规矩,回来坐下,许你走了?”叶启楠低声呵斥。
叶珣坐回去,扫一眼狼藉的餐厅:“哦,原来咱家还有个规矩!”
“你……”
“老爷,不在餐桌上教训孩子!”大太太按下欲发作的叶启楠,笑吟吟的为叶珣夹菜:“珣儿,你爹是为你好,从昌州回来瘦了多少,还不好好吃饭,身子要坏的。”
“就说是丫头好,生这些小子出来赔钱添堵的干什么!”叶启楠笑骂,又问三太太:“琨儿怎么样,好些没有?”
三太太终于听到他问了句人话,显得有些激动:“精神好很多,可还是低烧不退,吊瓶挂了一个月也不见起色,这孩子,心思太重。”
“他是有郁结,二叔应该跟他好好谈谈。”寻声望去,是梁管家引着陈济进来。
“陈济给婶婶们请安了。”陈济脱下军帽调皮的躬身行礼。
“瞧瞧,那阵风把我们陈旅长吹来了,”大太太玩笑说,“还跟小时候一样,嘴那么甜!”
“他那是油嘴滑舌!还郁结,如今的孩子一个比一个难养!”叶启楠不屑的笑笑,又问陈济:“吃过没有,再给你热几个菜?”
“吃过了,可没那好口福,早知空着肚子来呢。”陈济一脸委屈看向大太太:“婶子有所不知,叔扣了我半年的军饷,如今是囊中羞涩,往后来蹭饭的时候多着呢。”
“拿军战大事当儿戏,合该让你们受些苦头!”叶启楠嘴上说得凶,却忍不住脸上的笑意:“一会找老梁去账房,把你那半年饷银支给你,回驻地好好给我干活,省了一天到晚跟我叫屈!”
“就知道叔最疼我。”陈济一脸没出息的笑:“请您个示项,今儿晚上第三旅和第七旅全体军官自发聚餐,摆个和事酒,不知道子珲……”
叶珣知道子珲是叶琨的表字,惊讶的感叹陈济也会礼貌的称他的表字了。
“能不能去你自己去问他,我替不了他们做主。”叶启楠说。
三太太笑着接话:“琨儿在楼上看书呢,你们小兄弟说话去吧。”
陈济轻快的答道:“是,小珣儿,跟哥哥上楼。”
夕阳西陲,华灯初上,冬日渐至,夜晚也变得寂静,偶尔听到几声鸟鸣,却也隐隐约约,辩不清楚了。
叶启楠坐在沙发上看报,顺便盯着雨萌和叶珉在一边的茶几上写作业,余光看到叶珉抓耳挠腮的样子,真想拎到书房打一顿,叶家的孩子大多聪明好学,哪个像他这样不争气的,又想想五姨太平日闷声不响的性子,这叶珉八成是随了亲娘,老实安静也好,将来总不会惹出祸端。
想着叶珉,门外却又吵闹起来,隐约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唱歌,声音越来越大。
“山川壮丽,物产丰隆,炎黄世胄,东亚称雄。毋自暴自弃,毋故步自封……”
叶启楠顿时觉得头大,扶着酸胀的脑袋,他听得出是陈济、叶琨这三个小子的声音,好好一首《国旗歌》,让他们半疯半傻、口齿含糊扯着嗓子干嚎,不是喝醉了撒酒疯还能是什么。
身边两个小的翘起脑袋去看,被叶启楠按下:“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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