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可是大学生,像他这样的高材生,我们就要将他多放到多个位置上培养锻炼,这样才能挑起更重的担子。”
“对了,这批车架返修完了,老马不是要去一趟四羊集团接洽吗?我看就让小赵跟着过去看看好了,也顺便参观学习一下人家大型国企的先进技术,你看怎么样?”
王有昌闻言,翻了个白眼,不置一词,心中则暗暗嘀咕:您是一把手,当然是您说了算,我能说个“不”字吗?
对于厂长的夸奖和赞誉,赵国阳倒是没什么好激动的,因为在他看来,这实在算不上什么事。
要知道论能力论水平,他就算担任宏达机械厂的厂长都是“低配”。
眼下圆满解决了车架的问题,趁着几位大佬高兴,他提出了想明天请假回家一趟,拿些换洗衣物,眼下时至深秋,过冬的衣服也确实该准备了。
对于他的这个小要求,沐爱军自然是一百个同意,大手一挥说道:“没问题,一天够不够,不够再给你几天。”
王有昌也一脸释然的说道:“是啊小赵,你刚刚见义勇为,昏迷这么多天,还没完全恢复吧,正好回家好好休息。”
“对对对,小赵回去休息一下,记得多带点衣服,回头你可是要陪我出差去羊城的!”马建在一旁笑呵呵的补充道。
听了马建的话,王有昌忍不住对他是横眉相对,马建可没有丝毫怯意,双手插兜,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其实这两人无论是年龄,还是资历都差不多,也都是厂里的实干派,对彼此的能力做派也都有数。
之所以关系处不好,不过是因为待人处事的方式方法不大一样罢了,属于人民内部矛盾。
若非如此,沐爱军也不可能任由这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针锋相对了。
……
第二天,赵国阳早早起床,去单位食堂用饭票打了一碗白米粥、六个肉包子,匆匆回到宿舍。
六个肉包子自然不是赵国阳一个人吃,里面有一半是帮徐东峰打的。这家伙一向起床起的晚,所以都请赵国阳帮忙带吃的。
吃完早饭,赵国阳对还赖在床上的徐东峰吆喝道:“喂,东峰,我把你的自行车骑走了啊,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车子我就存车站。”
“唔,好的,知道了。”徐东峰蒙着个头,支支吾吾的说道,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出了门,赵国阳骑着徐东峰那辆破旧的二八式“永久”,就往城西的车站而去。
骑车穿行在柏油马路上,看着周围被一一赶超的步行者,赵国阳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在90年代初,小城市买得起新自行车的青年人不算多,能有长辈淘汰的二八大杠骑就算不错了。徐东峰这家伙虽然年纪和赵国阳差不多大,但由于中专毕业就参加工作,已经有好几年了。
平日里他最喜欢赶时髦,进厂后为了追求一个女孩子,硬是咬牙缩衣节食买了一辆崭新的“永久”自行车。
不过徐东峰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拘小节,比较邋遢,在追求人家女孩子未果之后,他那崭新的“永久”很快就染上了一层灰,上面也是锈迹斑斑。
这个年代的路况条件一般般,但是汽车也少,更没有后世那么多的红绿灯,所以赵国阳骑着自行车出门,一路上简直就是畅通无阻。
宁海市汽车西站距离宏达机械厂不远,大概也就三、五公里的路程,骑车不要十分钟就到了。
宁海市虽然只是个县级市,但是经济实力在整个广陵市里算是顶尖的,比下面其他县要强出不少,连带着,它的汽车站也比一般县城要大气许多。
赵国阳将自行车寄存到汽车西站的存车处,给了看车的老头子二毛钱押金。
“寄存一天五分,多退少补。”老头儿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的说道。
“行,知道了,大爷。”赵国阳点了点头,进了售票大厅。
从外面看,这个汽车站的售票大厅还是挺气派的。
水泥浇筑的墙上刷了一层白色石灰粉,看上去比周围房子的红砖黑瓦立马提升了一个档次。
售票大厅的里面,铺的是一层光洁的花岗岩。
这种花岗岩虽然在赵国阳后世的眼光看来不算什么,但在这个年代算是很高级的材质了。
不过赵国阳眼下可没心思多关注这些旁枝末节了。
第6章 锄头的烦恼()
“同志,你好,请问有没有去江海县的车票?”赵国阳走到售票台,朗声问道。
看到高大帅气的赵国阳站在面前,售票台的小姑娘的眼睛就是一亮。
她抿嘴一笑道:“江海县是吧,有的,还有十分钟就发车,你算是赶巧了。”
赵国阳付了钱,谢过售票窗口的小姑娘,然后快步奔向检票口。
“嗯,上午8点三十的票,没错,上去吧。”检票口带着红袖章的大妈看了一眼赵国阳的票,懒洋洋的说道。
出了检票口,横亘在赵国阳面前的是一辆破旧的中巴车。在这年头,往返县级市之间的交通工具,也就这样的了。
匆匆上了车,赵国阳发现尚有四五个空位置,他挑了个靠近窗子的坐下,然后看着窗外忙忙碌碌接送旅客的人们。
一阵“咣啷啷”的声音,吸引了赵国阳的注意力,他顺着声音向车门处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笔挺的站在车门附近,正一脸为难的对司机说着什么。
这个中年男子的中山装,虽然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但拾掇得十分整齐,胸口袋子上还别着个钢笔,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赵国阳未免对他多看了几眼。
仔细一听之下,赵国阳很快就知道了这人被拦下来的原因。
原来这个中年男子叫胡平,是江海县下面蒋余镇供销社的副社长。
他们供销社之前在宁海市购买的一批锄头出了点问题,昨天他带着这些锄头找生产厂家来处理。
结果,胡平来到宁海市之后才发现,原先的生产厂家居然已经倒闭了,厂房里已经空无一人。
无奈之下,胡平只能今天一大早乘车赶回供销社再说。
然而,胡平买票之后,司机却说什么也不让他把锄头搬上车。
理由很简单,他这车一路上是要拉客的,要是让几十把锄头占了车内的空间,那还拉个屁的客啊。
“同志,要不我再补一张票,你让我把这些锄头带上车,行吗?”胡平满脸恳求的说道。
“你补一张票能抵什么?”司机嗤之以鼻的不屑道。
“你也不看看,我这车上的空间,就算给你两个位置,你能放得下这么多锄头吗?”
眼看情况僵持着,赵国阳站起身来开口道:“司机师傅,您看这样成不成,就让这位同志补张票,我和他坐到最后一排。这样他的锄头也能放得下,又不会占太大的地方?”
“这个……”司机可能也被这中年男子搞烦了,听了赵国阳的话,就随意点了点头道。
“也行,那就这样吧,你补一张票,这后面四个位置,就给你们两个人坐。”
胡平听了司机的话,连连点头称是道:“好好,麻烦了,我这就补票……”
等胡平补完票,赵国阳还帮他一起将十几把锄头搬到了中巴车的最后一排,放在了地面上。
做完这一切,中年男子感激的和赵国阳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并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听说胡平是蒋余镇供销社的副社长,赵国阳就是心中一动。
蒋余镇是江海县比较富裕的镇子之一,其供销社是江海县供销社直属的三个分社之一,有自己的采购权。
在这个很多物资都还紧俏的年代,有采购权,就意味着可以拥有粮票和各类票券的限额。
比如说购买自行车、电视机这些东西的票券,供销社都是有配额的,这对当下的普通民众来说,可是了不得的权力。
赵国阳重生之后,有很多理想抱负想要实现,但眼下最现实的最需要的,无疑是让自己和亲人生活过得更好。
所以对他来说,能够认识供销社的副社长,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在赵国阳的有意结交之下,二人很快就熟稔起来。
赵国阳刚刚帮着胡平搬那些锄头的时候,早就发现了这些锄头的卷口。
此时,他故作不知的问道:“胡哥,您扛这么多锄头东奔西跑的干嘛?既费力又费事的……”
胡平长叹一声说道:“唉,赵老弟,你有所不知。这些锄头是我们供销社花了一百多块从宁海市海风农具机械厂采购的。”
“谁知道买回去没一个月,这些锄头就都出现了裂纹,完全不能用了。我给他们打电话,却一直没能联系上,只能亲自跑一趟找他们,谁知道……”
“这个农具机械厂倒闭了吧?”赵国阳试探着问道。
“是啊,赵老弟,你猜对了!”胡平喟叹道。
“昨天我带着这些锄头去海风农具机械厂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厂子大门紧锁,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哎,这两年咱们宁海市小机械厂倒闭了不少,这个海风农具机械厂我也有所耳闻,确实是前不久刚刚倒闭。胡哥你要找他们,怕是找不到了。”赵国阳实事求是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可惜我们供销社买来的这么多锄头就这样废了。”胡平气愤不已道。
“老弟你不知道,我这次带的只是供销社采购的一小部分,社里还有上百把锄头有类似的问题呢。我这次无功而返,可该怎么和那些社员们交代呀……”
听着胡平气愤憋屈的话语,赵国阳眼珠子一转,笑了笑道:“胡哥,实不相瞒,我本人就是搞机械加工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让我好好看看,说不定我能帮你找到修复的方法。”
“啊?没看出来,老弟你就是搞机械加工的行家啊?”胡平瞪大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赵国阳道。
赵国阳谦虚的说道:“行家说不上,不过锄头这种器具算不得什么高精尖的东西,原理也很简单,我想还是有一些把握。”
“那还等什么,老弟你快帮我看看啊!”胡平迫不及待的说道。
赵国阳点点头,拿起把锄头仔细翻看一番,心中已经有数了。
这些锄头显然是在顶端的热处理过程中,出现了问题,在淬火的时候内部应力过大,使得强度发生了下降。
想要解决的话,只要重新热处理一下即可,倒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大麻烦。
至于几个裂纹严重的锄头,在赵国阳看来,可能需要用铜焊修补,稍微麻烦点,不过总好过重新购买新的。
看过之后,赵国阳就将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胡平。
第7章 淬火()
听了赵国阳的话,胡平就是一阵懵圈:“什么?只要重新热处理一下就行了?这么简单?”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赵国阳很有信心的说道。
胡平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老弟,不知道你今天方不方便?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去一趟我们蒋余镇供销社,我们好好谈谈如何处理这些锄头?你放心,等事情办完之后,我一定亲自送你回江海县。”
刚刚二人聊天的时候,胡平已经知道赵国阳的目的地是江海县。
此时见自己供销社的这些锄头修复有望,胡平当然是千方百计先拉住赵国阳再说了。
“这个……”赵国阳有些为难的说道。
“胡老哥,实不相瞒,我今天实在是没空陪你去这一趟了。不过你放心,你按我说的这个方法,找一家有热处理工艺的机械厂,把这些锄头重新淬火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
“淬火?”
看着胡平茫然的样子,赵国阳笑着解释道:“所谓淬火,其实在金属材料加工和金属热处理等学术领域和行业内,应该读作(zhànhuǒ),即‘蘸火’。其意思就是把加热到一定程度的热工件蘸一下介质,以达到要求。”
“事实上,给金属件表面淬火,是金属热处理的主要内容,其目的是获得高硬度的表面层和有利的内应力分布,以提高工件的耐磨性能和抗疲劳性能。”
“你们买的这些锄头,明显因为淬火的持续时间不够,使其表面的淬硬组织没有达到理想要求。”
听赵国阳说得一套一套的,十分的专业,胡平心中的忐忑终于渐渐消散了。
“成,那我就按照老弟你说的去弄了。正好我们社长的一个老战友就开了一家机械厂,好像有热处理的工艺,回头我就过去找他帮忙!”
“嗯!胡哥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复述一遍,对方应该就知道了。”赵国阳点头道。
“那你再说一遍,我拿笔记下来更稳妥。”胡平赶紧抽出钢笔,找了个小纸条一字一句记了下来。
蒋余镇,很快就到了,赵国阳帮胡平把锄头一直搬到车外,这才和他挥手作别。
临别之际,胡平用力握了握赵国阳的手道:“国阳老弟,这次可多亏有你提醒,回去之后,如果能按你说的方法修好了这些锄头,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胡哥,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赵国阳微微一笑道。
他对胡平的印象不错,看得出来这位是个肯吃苦肯做事的村干部,所以能帮的也就想帮他一把。
……
90年代初的中巴车,也就比牛车好点,速度比二十一世纪的大巴差多了,半路还抛锚了,搞得区区几十公里的路程,折腾了几个小时才到站,天都快黑了。
下了车,赵国阳费力的躲开一拥而上的黄包车司机,大步往回家的路走去。
赵国阳的家在江海县的城乡结合部,距离车站有十来公里,赵国阳强打精神,迈开双腿开始赶路。
原本十来公里的路,对于赵国阳这个经常跑马拉松的业余选手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架不住这路况差啊。
这一路的坑坑洼洼和泥泞不堪,让赵国阳暗暗吐槽不已。
在半路吃了个饭,顺便买了点东西的赵国阳,才堪堪抵达了目的地,看着面前这个青砖瓦房,他有些莫名的感慨。
重生后,这是自己第一次回这个家,对于即将见到了亲人,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既有期盼,也有彷徨,还多了几分忐忑。
赵国阳轻轻推开虚掩的大门,看着院子里的黑灯瞎火就是一阵挠头。
这会儿也就八点多钟,不到九点的样子,可看情形家里人都已经睡觉了。
或许是推动大门时发出了声音,赵国阳刚刚进院子,最外面的一间屋子传来了响声。
不多时,小屋子里出来了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
“啊,哥,你怎么回来了?”女孩子张大了嘴巴看着赵国阳惊喜呼喊道。
看到这个瓜子脸,柳叶眉,梳着马尾辫的清纯女孩儿,赵国阳之前担心的陌生感立刻一扫而空,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道:“晓静,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难道明天不用上学吗?”
这个女孩自然就是赵国阳的妹妹赵晓静了。
她今年刚刚十七岁,正在读高二,成绩挺不错的,而且学习压力也不算很大,并没有后来那些高中生辛苦,几乎天天都要熬到十一点以后才能睡觉。
前世的赵国阳不仅没有体会过父母疼爱,也没有享受过姐妹、兄弟的亲情,而且因为埋头钻研技术,一心搞研发,都没找女朋友,所以在见到这一世的妹妹之后,他是怎么也说不出来斥责的话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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