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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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雄图-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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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曜脑门发木,始终转不过弯来,或者说他还是不愿意轻易接受事实。王石武的骁勇,不仅他极为了解,便是在整个匈奴汉国中,也是能够排的上号,可以当之无愧的称呼为猛将的。王石武经历了多少厮杀,照会过晋军无数兵将,却竟然在今日,命丧区区一介文官太守手中,这不是开玩笑,却胜似开玩笑。

    无数兵卒默然无声,都眼巴巴的望向他。刘曜不明所以,激得气冲斗牛,当即翻身上马,目射寒光,大喝道:“待本王亲自上阵观瞧!”

    刘曜催马上前,数万大军随他王旗所指,紧随行动,一时间如波滚浪摇。数十丈间,一切已经映入眼中,沸反盈天之势,愈发不可抑制,在陇西军和长安出城军队的两相配合夹攻下,匈奴军尸横遍野,哀嚎震天,兵败如山倒的溃势,让细细瞧看的刘曜触目惊心。

    击溃了匈奴前军后,又一鼓作气打败了王石武所部。高岳正带同雷七指、周盘龙二将,如猛虎驱羊般大肆赶杀败兵。匈奴军两员主将先后战死,最前线雨零星散的兵卒,都掉头奔逃无心再战,但因人数过多,慌不择路跑了百来十步反而又都挤在一处,于是叫骂声和哭嚎声,愈发引得军心溃散,不可收拾。

    二十丈外,匈奴中军无数士兵,惊心动魄远远望着一幕幕。前军袍泽疯狂涌来,那一张张扭曲惊骇的脸,仿佛是从地狱里发出了可怖嘶喊,那被鲜血染得发黑的土地,都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们,这一次,被肆意屠杀的,却是往日里他们这些高高在上、晋朝无数军民生命的主宰者。

    “大王请看,那边跨着枣红大马,挺枪冲突的敌军主将,就是陇西太守高岳。”传令兵发现了目标,伸出手去,急急向刘曜示意。

    刘曜早也注意到了往来纵横的高岳。骁勇过人之将,在战场上往往能第一时间吸引到众人的目光。刘曜目光阴冷,正要说什么,突然又看见了高岳身后两杆大旗上的文字,登时惊怒不已,脱口而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刘曜咬肌隆起,眯缝着眼恨声道:“好大的口气!此人竟明目张胆亮出与我朝势不两立的态度,倒好算是残晋的死忠。哼,本王便在这里,倒要看看,他如何来饮我的血!”

    刘曜暴怒起来,便就要下令全师出击,不计一切代价歼灭高岳所部。传令兵正要得令而去,却被一人拦阻了下来。

    “出师不利,实在出人意料。但眼下先机已失,若是强行逆击,多半便是一败再败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暂退敌军() 
刘曜身侧,镇东将军呼延谟微微有些发白的须髯,在风中急剧飘动。呼延谟乃是经年老将,十五岁便跟随开国之君刘渊,揭竿而起转战天下,大小功劳不计其数。待到匈奴汉国建立,刘渊因呼延谟乃是忠勇兼具可靠之人,屡加酬擢。后来呼延谟与刘曜相交相知,愈发契合,便转而至刘曜麾下供职。实际上依着他的年龄及资历,也好算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刘曜并不将呼延谟单纯视为部下,而是有些良师益友的情分。

    呼延谟目光如梭,紧紧地盯着战场沉默看了片刻,侧过身来,沉声道:“大王,前军溃败如潮,与我中军已不足二十丈了。再不采取措施拦阻,若是被那些败兵冲过来搅乱阵脚,恐局势愈发不堪。”

    刘曜自少投军,哪里不晓得战场上的局势轻重。但他此刻心中恼恨急躁,一时无法平静,还是在脑中急速天人交战,到底是当机立断采取自保稳控措施,还是不听谏言不顾一切,投入全部兵力剿杀高岳,好出一出心中恶气。

    “大王,士气已去,眼下难以反击,依着老臣之意,不如暂且后撤三十里,整顿军势再做道理。”

    呼延谟见刘曜不做声,晓得他还是有些想不开,便又谏道:“大王,为将者不因怒兴兵,局面如今对我不利,正应该保存有生力量,寻机再战便是。”

    说话间,已有流矢射到了中军阵前。呼延谟长臂一伸,在空中稳稳的攥住了一支激射而至的飞箭,有些急道:“请王速做决断!”

    人怒,便无法做出冷静的判断。刘曜无声叹出了口闷气。他晓得暂且退兵的建议,很是正确,确实是眼下不二的选择。刘曜强自压抑住翻滚心潮,瞥了呼延谟一眼,才对亲兵冷声道:“传令,留右翼两军拦截溃兵,近前者全部杀却。其余全军将士,随本王后撤三十里,严阵以待。”

    “不,敌军势头已起,我前军兵败如山倒,此正是不可掉以轻心的时候。”呼延谟面色凝重,转头谏道:“请大王先退,老臣愿亲自断后,可保无虞。”

    呼延谟乃是经验丰富的老成宿将,他自请断后,是有能力可以应对一切突发的不利因素的,对于掩护主力部队安然回撤、最大化保存有生力量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

    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这样老而弥坚的干将。刘曜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向呼延谟投去了无比信重的感谢目光。随着刘曜军令一下,匈奴军主力部队拨马回转,有条不紊的后撤而去。刘胤骑在高头大马上,沉默无言的跟着刘曜离去,但却频频回头,目光复杂地紧紧盯着远处那枣红战马上的骁勇身影。

    随着匈奴主力大军的撤走,胜负局面已经板上钉钉。剩下的散兵拼命想赶上去,却被呼延谟亲率右翼两军,以长枪大阵并强弓劲弩无情的拦阻杀戮。很多好不容易在陇西军刀枪下逃出生天的兵卒,却被自家人拦截阻杀。剩下的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绝望的嘶叫怒骂,于是干脆匍匐在地,向陇西军请降。

    高岳以雷霆万钧之势,击溃数倍于己的敌军,一战得手。他本想趁势追杀,却有匈奴右翼两军早做准备,以强弓劲弩阻击,倒被射杀了数十名部下。陇西军又数次有意驱赶败兵,借势呼啸冲锋,意图再击溃敌阵,奈何呼延谟防御严整,不进击不后退不妄行,只如磐石一般纹丝不动横阻在那里。

    “罢了。穷寇勿追,见好就收,匈奴人哪里是一战就可以彻底打垮的。”

    高岳拨转马头,招呼了雷周二将,引着陇西军也便往长安城方向回撤,同时开始打扫接收战场,清点俘虏。建威将军樊胜见陇西军停下攻势,己部攻了几次敌阵后无甚效果,便也转了方向,往陇西军这边慢慢靠拢过来。

    另一边,见晋军已经无意再扩大战果,呼延谟匈奴右翼两军也停止攒射,戒备森严的开始倒着慢慢回撤,不一会,所有匈奴军消失在了视线中,只留下遍地的残血尸骸。

    大战之后的长安城下,高岳的陇西军俨然是当仁不让的主角。这一次,凭着迅捷如电狂猛无匹的声势,凭着绝不畏死迎头而上的冲势,凭着攻坚克难遇强更强的气势,三千陇西军竟一鼓作气,击溃了上万敌兵,并迫使刘曜亲率大军后退。这种强烈的对比和结果,使弃械而降的匈奴军兵,无不屈膝于地,战战兢兢不敢仰视。

    此番降兵,竟然有近八千人之多。在数量上,数倍于陇西军。但陇西军方才展现出的无上战力,以及主帅高岳强如天神般的武技,让这些降兵匍匐股栗,不要说兴起反抗逃跑的念头,便是动也不敢动一下。

    风,叹息着拂过。远远望去,早已分不清大地的本来面目,但无论如何,那原先荒凉的漠土色,总好过当下那大片大片的乌红色,让人不由触目惊心。鲜血无法凝固,战场上空的阴霾无法散开,偶尔看见的断枝上挂着早已辨认不出的肢体部位。不久前还充斥在这里的厮杀声、呼喊声、嚎叫声消失了,无数鲜活生命的戛然而止,却让此时的逐渐寂静显得无比感慨,一切都消失了。

    “敢问对面可就是高将军?”

    隔着老远,樊胜便神采飞扬大声招呼起来。这一次,倚仗陇西军的狂猛军威,樊胜在憋闷惊急了多日后,终于能够主动出城大杀一阵,且斩获颇多。故而,虽然与高岳从未谋面,但此刻他对高岳实在是充满了深深的感激。

    “正是高某。敢问这位将军是?”

    高岳本在受降,指挥部众押解清点大批的降卒。俗话说受降如受敌,虽然目前已然得胜,但多年养成的警惕习惯,高岳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有所松懈。眼下听闻呼唤,高岳在马上转过身来,拱手回应。方才在战斗中,他也注意到了城中杀出一彪军来,虽然始终在侧翼配合自己,倒也打出了一些声色。此番,这友军主将主动前来问候,正好也可结交一番。

    “某乃建威将军樊胜。高将军如从天降,击退敌军又阵斩敌将,这份勇力,实在让樊某钦佩不已。”樊胜也是个典型的武人,没有什么弯弯绕的肠子,他本就对高岳毅然来援的初始印象非常好,此刻眼见高岳形象高大威武,更是心有好感。

    甫一交谈,高岳便觉樊胜为人阔达爽直,倒不由心生好感。武人性粗,但多半更是性直,爱憎分明,喜欢便是喜欢,不绕什么弯弯路子,打起交道来也比较畅快些。

    “来来来,还不赶快都过来,拜见高将军。”

    樊胜回身,对手下连连招手。那边立马呼啦都涌了过来,纷纷给高岳见礼。别的不说,方才高岳挺枪冲阵连斩敌将的鸷勇,陇西兵卒皆如亡命之徒般的强悍,让这些常年厮杀的军汉,心中都是印象深刻,既敬且畏。

    “高将军,这次刘曜亲率大军来攻,且即将得逞,朝廷本已抱着玉石俱焚的决绝,都道苍天无眼。谁也没有料到,高将军半路杀出,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朝廷,这般来看,终归还是皇天保佑,国祚不应就此绝灭。将军救国之功,天下人都必将感念不已。”

    高岳刚谦逊礼对两句,樊胜早已上前来,伸手便扯住了高岳的马缰,大声道:“高将军,咱们且待后叙,陛下恐在内相候,眼下快请随樊某入城,觐见圣驾。”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入城面君() 
方进了门洞处,已有无数军民大声欢呼起来。无数人流着眼泪,便在人群中跪了下来,给高岳频频磕头,一口一个“恩公,”一口一个“忠臣,”到最后,所有人都拜服在高岳马前,山呼海啸。那种濒临死地、得人救助才绝处逢生的强烈情绪,让朴实善良的百姓,只有通过这样的举动,才能抒发和表达内心的情感。

    见人群中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在跪着,高岳心中也很是动情,他忙跳下马来,就要将身前的一个老汉搀扶起,结果更多人围了上来,伸出手来拉住了高岳及陇西军卒等人的衣甲,尽情抒发着激动的情绪。雷七指和周盘龙,上阵厮杀都是一把好手,却同样没有经历过这样被拥护欢呼的场面,俱都是局促难以应付,亏得樊胜在前引导开路,高岳一行连挪带走,半晌才来到城楼台阶下,已是寸步难行。

    正忙做一处时,人群中忽然骚动起来,接着便纷纷退散了开去。高岳擦了把头上的汗,抬眼四望,却见台阶处有不少官员,簇拥着一名少年,正向这边走来。那少年虽是身形高,但略显单薄且面容憔悴,但头戴冲天冠,身披九龙袍,外罩团花大氅,倒也气度不俗。

    高岳心中一动,忙上前两步,抢先就地拜倒,激动道:“臣,陇西太守高岳,觐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便是西晋朝廷的最高统治者了。不论年岁及资质,皇帝,本来就号称君权出自天授,秉承天意治理管束九州方圆,乃是天子,其神圣威势不可仰视。高岳暗自感慨不已,拜见皇帝,他前世不是没有过这种经历。岳飞乃是国家上将,朝廷干臣,和宋高宗曾经也有过亲密友好的共处时期,彼时,他与义兄岳云,随在岳飞身侧,上见天颜,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如今再世为人,经历波澜曲折,终于又见到了皇帝。虽然面前的君主是个少年,但是皇帝的身份,便代表着这世间最高法则,代表着华夏民族千百年来,至高无上的神圣和不可仰视的威仪,代表着汉家不可颠覆的传统礼法和制度。

    高岳自幼受到儒家君君臣臣的理念熏陶,又有岳飞这种持身极正的楷模影响,故而对于皇帝,他的心中实在是敬畏且拥戴的。便是前世时,宋高宗冤杀岳飞,高岳极度愤懑,对朝廷确实心怀怨怼,但更多衔恨在宰相秦桧身上,认为君王有失,乃是臣下奸佞不法而致。

    “高卿!朕”

    司马邺一把扯下身上宽大的外氅,两步上前,亲自披在了高岳的身上,并弓下身来,就要将高岳扶起。

    高岳意动,司马邺其实更加心潮难平。他降阶而迎,以皇帝至尊身份,主动来迎接一位臣子,且亲手来扶,实在是大大超乎常理。但他本来就是一位少年人,行事容易凭着感情而动意气用事,又因为确实感怀高岳的保驾之功,愿意降低姿态来表达自己或者说朝廷的谢意。故而麴允索琳等左右大臣,也默认了他的出格举动,没有出声阻止。毕竟这种时候,谁也不愿意做那般不识时务的无趣之人。

    高岳不起,坚持在地上恭恭敬敬的三叩首,才自己站起身来。周围一众人等,见高岳如此谨守礼法,并不因为立下擎天之功而显露骄纵,又不似寻常军汉粗鲁无知,皆是暗自点头称赞。麴允等大臣,更是心中舒畅,对高岳印象又好了一层。

    “卿如今力克强敌,拯救这长安满城百姓,朕铭感五内,必有以重谢,且将传告天下,使万民皆知高卿忠勇之心。”

    司马邺见高岳毕恭毕敬之态,心中很是宽慰。近前照面又见其面容俊秀,高大威猛,样貌不俗,更是又多了几分敬爱。他笑容满面,对左右笑吟吟以道。

    “奉诏勤王,本分也。且君父有难,臣子之耻。如今胡虏小人得志,一时嚣狂,只要陛下励精图治,为臣者精忠报国,臣想胡虏便是跳梁小丑,必不长久。且此战上赖陛下洪福齐天,下有将士奋不顾前,臣何功之有?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高岳侧身以对,一番话说得司马邺在内,众人都是点头不已。麴允暗道,这高岳能够在陇西异军突起,果然分属人杰。

    “樊胜,卿出城逆战,朕亲眼所见杀敌不少,毫不畏缩,没有让朕失望,这份功劳,朕也要好好奖赏一番才是,不过当下城中有所匮乏,据报凉州将有物资运来,你的功且待记下,朕总不会亏负你便是。”

    转眼瞧见樊胜,司马邺又笑道。索綝忙在旁夸赞应和几句,毕竟樊胜也算是老相识自己人,眼下场合,总也不好冷落了。

    顾不上擦一擦脸上的血污及灰土,樊胜忙即下拜,双目炯炯大声道:“此次获胜,实在是高将军的大功,臣不过是跟在人家身后捡果子吃,又哪里有什么功劳好说?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他看一眼高岳,又正色道:“不过为国杀贼,实在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而已,乃是我辈本分。臣还常恐力有不及,辜负圣恩,又岂是盼着财富名禄?”

    大家一致叫好,司马邺面泛红光,更加笑意盈盈,对臣子的知礼守节,很是赞赏。

    “报!”

    正说话间,有小校飞奔来报,“启禀陛下,据探报得知,敌军后撤三十里后,马不停蹄,已往临潼城方向退去,敌情暂时已可解除。”

    这锦上添花的好消息,越发让所有人欢欣不已。司马邺难得笑容满面,转眼见高岳身后,有数十人仍跪在当地,便道:“高卿麾下,朕看皆是虎狼勇士。此皆何人?众卿且先起身。”

    “谢陛下!”

    雷七指、周盘龙为首,数十名陇西军将呼啦啦起身,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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