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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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雄图-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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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柴也困惑道:“我正准备发问。既然是隐藏,你城中自不好正大光明的给山中运送粮草。无非拣着夜深人静时候运送?可是,若过得三五日便有敌军来攻,城被围困了,你还怎么送粮出去?山中援军久久无粮,月余下来,自己怕是倒先饿死了。”

    费摩甲转首看了看自己婆娘,见她早已将扯开的衣服又穿好,也再无人来做那恶事,便唉声叹气道:“罢了。说一句也是泄了密,索性竹筒倒豆子,图个敞亮,你们既然答应我,说了就保证不伤害咱婆娘,男人说话要讲个准。”

    多柴正色道:“以神山盘羊起誓,只要你肯实言相告,我等必不会伤害你们。”

    陇南一带,羌氐之人,大都崇拜信奉盘羊,以羊为图腾。有甚者,视羊为祖先,恭敬无比。他们喜欢养羊、穿羊皮褂、用羊毛织线,祭祀活动中常用羊作祭品,羌氐少年成年礼时,巫师用白羊毛线拴在被祝福者的颈项上,以求羊神保佑。甚至连族中法师巫者所持法器,也全是用羊角、羊皮、羊骨等制成。

    故而,当地人用羊神来起誓,没有人不信。在某种程度上,这比白纸黑字、签名画押都要管用的多。

    费摩甲愁眉苦脸,但是心中好歹安定了许多。他经过适才一段时间观察,发现这四人中,拿菜刀的像是匈奴人,话少人粗暴;似乎是羌人的那位,行事沉稳干练,但为人感觉还比较正派,那个对自己婆娘行无礼之举的可恨汉人,总是面无表情,行动之间迅捷凌厉。

    但奇怪的是,这三个明显不像一般人的人,竟然对那个瘦弱少年毕恭毕敬,言听计从,换句话说,这四人中,是那个瘦弱少年为首,虽然那三人其中的任何一个,似乎都可以瞬间击倒那少年一般。这在以武力自豪的羌氐人中,让人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

    但不管为什么,瘦弱少年既然是首领,那么凡事还得他点头。费摩甲并不回答多柴,只看向冯亮。冯亮晓得他的意思,便郑重道:“他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你放心的说吧。”

    费摩甲放下心来,闷声道:“我们援军藏身的土山,离县城也不过就一里远。所以咱们在城里挖了地道,平时用小车运送粮草军械,也没什么问题,到得真打起仗来,两边派人往来沟通约定,也是方便迅速的很。”

    冯亮等人恍然大悟,不由失声道:“这真是好计谋!你们大首领杨茂搜,倒也是个聪敏过人的英杰。”

    费摩甲吭吭哧哧,终究还是忍不住道:“这个天大的好主意,说实话哪里能是咱们直肠子的羌氐人想得出来!据说这是一位汉人先生的主意。咱们羌氐汉子,要说起捉对厮杀,根本不怕任何人,大首领如今年过五旬,仍然还是英勇不减当年。不过说到出谋划策,想些阴谋点子,咱们不行,不然为何总是在你们汉人手上吃亏。”

    “什么意思?”

    “这个内外隐蔽夹击的好办法,倒真不是大首领想的,据说是最近有个汉人先生给咱们拿的主意。具体什么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我职卑位低,却是真不知道了。”

    多柴想了想道:“除了走地道和走城门,可还有第三种方法出城?”

    费摩甲沉思一会道:“正常来说,是没有。不过城西南有条内河,不大,河道之下却通向城外,到了夏天,才有那会水的半大小子,从河道下游进游出来赌赛。”

    “可难游?”

    “我这街面上的邻居家小子便都游过,说是一下水便能看见是通的,一次只能游过一个人,难是不难,就是多憋些气就成。”

    多柴闻言,便和冯亮低声说些什么。二人一时沉吟不决。

    昝有弟木着脸插话道:“可都说完了吗?不要再要什么隐瞒。”

    费摩甲却怒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咱们羌氐人,讲话哪有不算话的?乌兹从小便和我情投意合,你们用她来胁迫我,我没有办法。要不是你们使这样卑这样的手段,我便是死了也不会说一个字。”

    那女人闻言,一下子又感动的痛哭起来,猛地扑在了费摩甲的肩背上,从后面紧紧抱住了费摩甲,不停摩挲着他的脸颊和脑袋。看样子,乌兹是这女人的名字。

    费摩甲交待完了,房间中一时沉默下来。冯亮使个眼色,四人便到一边角落,低声商量起来。那女人又害怕惊恐不已,却不敢私下解开倒缚住自己男人双臂的长衫,只是紧紧抱住费摩甲,抖抖索索。

    费摩甲泡在早已冷透的水里,现在反应过来,冷的一阵哆嗦。他见女人恨不得要钻进自己身体里来,便勉强笑着安慰她,“乌兹,不要害怕!他们用神羊起过誓的,不会伤害我们,你不要怕。”

    “可是,可是汉人说的话,几时算过数?他们只会欺负和奴役咱们羌氐人。”女人小声的抽泣道,费摩甲一时无语,只觉得心乱如麻。

    房中静悄悄的,只有女人低低的抽泣声,和费摩甲翻动身体时,盆中发出轻微的水波声。女人反应过来,便赶忙停住哭泣,擦干了泪水,用力将费摩甲从盆中扶了起来,从旁边拿过干布拭干了男人身上的水,服侍他坐下,给他先套上了干净又厚实的裤子。

    女人服侍费摩甲穿好了裤子靴子,又拿些衣服盖在男人身上。她坚定的低声说道:“郎君,便是死,咱们也要死在一起,我不再害怕了,大不了就是死。”费摩甲见她如此,心中反而难过,也不知说什么好,便重重的点一点头。

    仿佛过了好几个时辰一般,终于见冯亮四人,停止了窃窃私语,一齐朝着费摩甲走来,看不大清四人的喜怒神色,费摩甲只觉得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祁复延和昝有弟二人,也不说话,便将费摩甲和女人背对背,手臂绕手臂的重新捆缚起来,待捆得结实无比,绝无可能挣脱时,祁复延又寻了两件什么衣物,将夫妇二人的嘴,也给牢牢塞住。

    费摩甲努力挡在女人身前,睁着溜圆的血丝密布的眼,扑棱着盯住冯亮。

    冯亮也不作理会,直待祁复延昝有弟收拾妥当,才对着费摩甲道:“既然答应不伤害你二人,我汉人说话,也是说到做到。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倒还要委屈你二人这样待上一段时间。不要打算叫,我们走之前会彻底放开你们。”

    说罢,冯亮一抬下巴,四人迅捷而轻声的出了费摩甲的家。

    走在街上,四人又恢复了挑担货郎的打扮。四人穿过来来往往的人流,凭着适才费摩甲的交待,转过一个个路口,终于停了下来。

    街斜对面,一座明显是新修不久的建筑,出现在街角处。高约一丈半(四米五)的灰土墙,根本都懒得粉刷,泥土和灰浆的颜色,**裸的暴露在空气中。墙面凹凸不平宛如一张张丑陋的脸。

    这建筑虽然看似简陋,但是占地倒不小,东西横跨怕是有十丈之长,南北深度也得有个六七丈。整个建筑,只有一个门,门口的士卒,全副武装,四下梭视,一旦有人靠近,立刻横起戈矛,大声斥责让人立即离开。

    “诸位,这里应该就是城中的存粮之处了。”冯亮转首对着三名属下,有些忧心忡忡说道。根据费摩甲的交待,西和县所有的粮草,包括不久前从下辩城刚运来的,都暂时全部被搬运至此,统一调度,统一看管。

    故而,冯亮等人经过商议,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一致决定,必须要将这粮仓摧毁。俗语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战争期间,一座城池的粮草被敌方摧毁或是劫走,对己方的士气,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西河城的粮草一旦被毁,不特城中守卒士气大损,重要的是城外土山中埋伏的援军,闻讯也必然是军心惶惶,再无战力。就算有敌将鼓舞士气,但是士卒们饿着肚子,想出战都没有力量,等到下辩城获悉消息,再匆忙运粮过来,西河城估计都已经陷落了。

    四人一番商议,都觉得摧毁这座粮仓,对敌对己,都是意义非凡,于是更加坚定了决心。可是来到实际一看,这里戒备程度,简直比城门处还要森严几分,简直滴水不能渗入。

第七十八章 粮仓重地() 
多柴想了一想,将货担挑起,说道:“我上近前一些,尽量看个仔细再说。”

    冯亮拉住他,担忧道:“千万要小心,不可硬来,苗头不对的话,就撤回来,不能让对方起疑心。”

    多柴笑笑,“放心吧。我是羌人,相对来说,更容易和他们亲近。”他在冯亮削瘦的肩上用力拍拍,挑着担子便走过去。

    “哎,都来看一看啦,我家的货又全价又巧啦”多柴边走边叫唤,肩上的担子悠悠荡荡,慢慢靠近了粮仓,守卒警惕的看了过来,多柴讨好的笑笑,立马停住了脚步。

    叫卖声吸引了三五个行人过来,在摊子前挑挑拣拣。货担里有一个老人用来活动手指的石球,多柴早已瞄在眼里,趁着摊子前挑货的行人挡住了守卒视线,他找准了角度,迅速将石球抄在手里,便往粮仓处滚掷而去。

    “啊呀,我的货!”多柴蹲下身子,隐在行人身后,看着那石球骨碌碌的,一路急速往粮仓大门里滚去,才作势惊叫一声,撒腿便追那石球而去。

    多柴脚步迅速,几下便奔至了粮仓门前十来步处。门口士卒立马端起了枪,不让多柴再靠近,一个士卒手持大刀跑过来,喝道:“什么人,不准过来!快走快走。”

    多柴手抚胸前,施礼陪笑道:“官差,在下乃是远方来的羌族兄弟。我是个游走四方的货郎,方才我担子上的一个石球,被人不小心挑出了担子,一路滚了过来,我没有办法,才追了过来。”

    他说着,便往粮仓大门里指了一指。那守卒回头望一望,又上下打量一番多柴,面色稍霁,但仍然比较警惕,古板板的道:“你站在这里别动,你的石球,我去替你拣来。”说罢,士卒转身便奔进粮仓去。

    多柴站着不动,趁机抬起眼睛,引颈瞭望,目光灼灼一眨不眨的往粮仓大门里看,恨不得要穿透那一切阻挡物。

    看了小片刻,那士卒从粮仓里拾出了滚进去的石球,两步过来便往多柴手中一塞,挥了挥手,连连催促道:“走吧走吧。摆摊子也不要在这附近,没得给自己惹麻烦,快走。”

    多柴忙点头陪笑,赶忙回到货担旁,又作势讨价还价了一会,才对一众买家道声对不住,官差不让在这里做买卖,实在没有办法,挑起担子便迅速走开。

    多柴多绕了几个弯,看看没什么异常,才不紧不慢的拐到了冯亮三人的角落。三人等的时间有些久了,心中不安,正打算叫祁复延过去看看,见多柴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几颗心也落了地。

    “如何?“冯亮迫不及待的问道。粮仓是一定要摧毁的。但关键是怎么摧毁,还是要根据真实可靠的情报,来决定下一步到底怎么走。时间有些紧张,一刻也耽误不得。

    多柴兴奋道:“我看的真真切切,粮仓大门内,就是一个很大的院落。全都是许多的木棚,然后一袋袋的粮食都堆在木棚里,摞的老高,也挨的很紧。都帅,依我的意思,如果用火攻,绝对能奏奇效!只要火能烧起来,我保证他们根本来不及扑灭。”

    祁复延在旁边道:“火攻是个好法子。对付粮仓嘛,一把火就能烧他娘的干干净净。关键是咱们能混进去吗?”

    “可能性极小。”多柴兴奋神色一滞,他光想着能用火攻,而选择性的遗忘了怎么才能放起火来。

    冯亮眉头深锁,问道:“粮仓防备如何?”

    “严密的很。门口有十名士卒,我看到还有三五名士卒,在围墙外来回巡视走动。我站在大门往里看时,也看到不少士兵,在院墙内四下巡视。说老实话,想混进去,难如登天。”

    昝有弟有些沮丧,伸手在头上一阵猛抓,急道:“这如何是好。火一定要放起来,人却又不能进去,难道从天上往下扔火吗?”

    多柴斜他一眼,直撅撅道:“我都看过了。这附近根本没有什么拔高的酒楼佛塔之类。要不然,爬到最顶层,从上面往下扔火把,最是简单快活不过。”

    祁复延撇撇嘴,“这就是他为什么把粮仓修在这个空旷地方的缘故。人家那么笨?为防万一,他方方面面肯定都会考虑过。”

    大家一时都没了主意。到底怎么才能把火点起来,而且能四处都点起来,这真是绞尽脑汁也觉得没法做到。

    冯亮烦躁,却不好在属下面前失了方寸,只好闷闷道:“咱们先回那费摩甲家去,关上门坐着好好琢磨琢磨。”

    “都帅,那地道咱们不去瞅瞅了?”

    “不去。如今重中之重是粮仓。粮仓一烧毁,你有一百条地道,也不过是个摆设。反正咱们届时提醒主公,注意那座土山不就行了。”

    冯亮如此说,也很有道理。大家一时无话,只闷闷的跟在他身后,大家心事重重的往城西而去,在那内河边走了一遭,远远地看见有一个破败不堪的亭子,四人并不过去也不停留,又调转方向往费摩甲家走去。

    走了一阵,祁复延腹中,突然发出“咕噜噜”一阵大响,便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是清晰可闻。另三人一阵愕然,继而才醒悟过来,祁复延怕是饿的紧了。

    沉闷的气氛被暂时点破了些,大家不由好笑起来,祁复延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跟着呵呵了一阵。冯亮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光顾着使唤兄弟们干活,饭也没管饱。咱们买点吃食带走吧。”

    祁复延早就饿了,撑不住就准备开口了。现在正好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自告奋勇去买吃食,左看右挑的,便在一家包子铺前站定,转首将大家都招呼过来。

    “诶,客官吃荤吃素?咱家的包子皮薄馅儿多,您尝尝您尝尝!”包子铺老板笑容可掬,见一下子围过来四个人,忙不迭挥手招呼。

    一大片白茫茫热腾腾的蒸汽,带着扑鼻的香味,争先恐后的钻进了鼻孔里,紧紧的一把揪住了每个人的胃。

    四个人的口水,登时就涌了出来。冯亮咽了好几口唾沫,忙道:“老板。按每个人八个包子算,你给我来三十二”

    他还没说完,祁复延急急道:“我八个不够,我至少得吃十二个。”

    冯亮斜睨他一眼,对老板道:“买四十个包子吧!”一转头见祁复延又要张口,冯亮便道:“你别说话,我知道,都要肉的。”

    店老板很是高兴,手脚麻利的将十个包子一份,用大荷叶包好,小细绳一扎,笑容满面的将四份包子递了过来。冯亮略一思忖,又道:“再给我包十个肉的。”

    祁复延眉开眼笑,道:“冯都冯小哥儿怕我吃不饱,又给添了十个。”

    冯亮没好气道:“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房东带的。”

    三人一听,才反应过来,这是冯亮特地给费摩甲夫妻带的食物。那二人被紧紧捆缚,又堵住了口,这么长时间没得吃没得喝,也够难捱的。

    店老板又迅速的包了一份。四人将五大份包子拎了,转身离开。多柴有些意动,边走边感叹道:“都帅倒有一份恻隐之心,属下很是敬重。”

    祁复延和昝有弟二人,也皆是点头赞同。冯亮沉默一会,道:“小时候,和舅舅二人相依为命,有一年冬日,没猎到什么野物,家里余粮也不足,只好一天吃一顿。那一个冬天挨饿的滋味,到现在想起,还是记忆犹新。”

    另三人,也都是穷苦低贱的出身,忍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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