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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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雄图-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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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门外,已打起了一片火把。刺目火光下,人影幢幢,马匹奋蹄,竟不知有多少兵马。人的叫骂声,兵刃的撞击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沓来,一派嘈杂混乱不堪。

    “把里面的人杀光!”

    “听我号令,准备冲进去!”

    “先射箭,射箭!”

    “”

    乱糟糟、惊乍乍的声音,越来越大。须臾,有两名士卒急慌慌地从大门外跑进,一边挥舞手中兵刃回身乱砍,一边手忙脚乱地将大门向外推去。

    吱嘎声响中,大门被关上,两人又急急插上门栓,回头张皇大喊。

    “高司马?李队主?”

    这两个士卒跌跌撞撞的向内跑来。这边人正要出声回应,高岳严厉地摆手止住,缩在廊柱后仔细观察。

    一番辨认,确实是自己麾下的士兵,正是刚才在户外值守的四人中的两个。高岳从柱子后探出身子,向几人招手示意。

    “刚才郅城主突然带了大拨兵马,黑压压的,全副武装的过来,咱们四人在门外值守,不知所以,就上前见礼。”

    “城主问清了潘武都确实已死后,不知为何突然翻脸,他身后无数箭枝射来,兄弟们猝不及防,吴飞和大柱子,一下就被射死了。”

    说话的士卒,神色仓惶紧张,左颊上被流矢擦伤了一道长口子,正兀自流着血;身旁的那人,也和他一样狼狈情状,背上甚至还插着羽箭。

    李虎呼呼地喘着粗气,闻言沉声传令道:“都不要慌,院里的兄弟全部到大门后集合。”他方才还暴怒欲狂,现下强压情绪,使头脑保持冷静。

    潘府前院后院里的所有士卒,闻言全都奔至大门后站立,大部分都是白岭子弟。一点人数,还有八十八人,战死了十二人。

    众人一面自发组织人手,死命抵着大门,不让外面的人攻进来。随着外面撞击大门的粗野响声,越来越密集,士卒们都开始不安地望着高岳李虎二人。

    李虎急切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出个对策。”他目有疑惑之意,“城内已没有多余的兵力。郅平哪来的这些兵马。感觉老练的很,绝不是什么新兵蛋。他妈的,怎么跟潘武都一个德行,都会这一套?”

    “咱们有近百人,只要众志成城,便有千军万马又有何惧?”

    高岳言语之间,气度从容,一股说不清的自信与果决,让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见大家都稍稍放松了些,他又大声道:“无论如何,顶住一段时间。我一早就知郅平的阴谋,早已留了后手,韩司马立刻带人赶过来,大家不要惊慌,千万不要自己先胆怯起来,乱了阵脚。”

    说着话,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过身边士卒手中的火把,吩咐众人从屋内抱出一大堆床褥桌柜之类,将火把凑上去点燃,不一会,火势变大,火舌卷着浓烟,狰狞地冲上天空。

    除了李虎,一众士卒不解,都愣愣地望着他。

    高岳却似若无其事道:“平日千练万练,也不抵实战中的一个时辰。战阵之上,被敌人偷袭、围困,也是常有之事。”

    “无需惊慌。现在检验大家的好机会来了。是好汉子,还是龟孙子,比了就知道,我就在这里看着,看你们究竟是不是有勇力的好汉子。”

    士兵们目露振奋之色,低声交头接耳,士气明显高涨了不少。

    高岳又笑着对众人道:“再说,外面人想进来,一时又进不来。咱们在里面好好守着,等到援兵一至,便开门杀出去,反包了这帮狗贼子。”

    李虎也大声道:“兄弟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咱们手中有枪有刀,外面的虽然不晓得是什么来头,总也不是三头六臂,都是一个脖子顶个头,胯下也不多一个蛋,怕他个卵子?”

    李虎大步走到士卒们身前,把这个重重拍一下,把那个作势踢一脚,昂着脖子道:“守就好好的守,等会要是打,就操刀玩命砍他娘的。都别给老子丢脸,谁表现的好,回头老子亲自请他吃酒,吃花酒!”

    所有士卒纷纷举刀高声呼喝笑骂,士气一时旺盛无比。

    正在此时,外面又一声高叫传来:“里面的人听着,我乃陇西郡将、捕虏校尉乌吐真。奉太守大人之令,前来剿灭叛贼,与寻常士卒无关,除首逆高岳之外,均可弃械归降,既往不咎!”

    两晋时期,一郡的最高军事长官名义上是郡太守,但是具体负责军职武事的乃是郡将,又可称郡丞、郡尉。陇西郡将乌吐真,统领陇西郡一营千名郡兵,实打实的有俸秩一千五百石、七品的捕虏校尉职衔。

    闻听是他,高岳和李虎对望了一眼,面上均有严峻之色。

    一个时辰前。县衙内。

    堂中一片漆黑,一盏灯火也不曾点,这是郅平特地下令的,此刻他正靠坐在木椅上,面目阴郁,双眼紧闭,脑中思索不停。

    他也是奔波半生,到如今好容易有个首阳县,能做个一城之主。他已是年过半百,本来还有三个儿子,长子死在了战场上,次子幼子被胡人掳去,从此再不相见。

    不过他现已打算,再同时纳几房妾室,定要有个传宗接代。一切朝着安详稳定的方向发展。什么称王称霸,什么千秋大业,郅平根本没有那个雄心,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份实力。

    他只想安安稳稳的活着,舒舒服服的活着,不要再担惊受怕、奔波流离的活着。比如在首阳县,做个清闲富足的城主,多生养几个儿子,然后终老于此。

    所以,绝对不能有任何人、任何事来威胁到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理想生活。潘武都粗横跋扈,和他早已翻脸,在准备西逃凉州的关键时刻,为防止潘武都作乱,必须要除去。

    韩雍性格沉闷低调,经过长时间观看,不像是一个跋扈有野心之辈,至少表面看不出,所以暂时先留着。而高岳,身手不凡、谈吐不凡、见识不凡,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易与之辈。假以时日,焉知不是又一个潘武都?

    当初刚见到高岳时,一下子让他灵光一现。可以借助高岳的身手,除去潘武都,然后再趁其羽翼未丰之时,反手除去高岳。

    所以,他一面连结高岳,示之以好,甚至在知晓高岳寥寥数人和人数众多的潘武都,在街上发生了冲突时,急忙带人去平息,生怕高岳被杀,导致自己长久谋算,功亏一篑;

    同时又暂且容忍潘武都,麻痹其心。等到近日,接到长安被袭的严峻消息后,他权衡一番,觉得可以动手了。

    白日里与高岳等商议结束后,他急修书一封,着人送往陇西郡治所在的襄武县太守府。请求太守丁绰秘密发兵,前来首阳县诛杀反贼,事成后愿奉上军资三百两银、缎一百匹、黍两千石。

    陇西太守丁绰,与郅平过从甚密,又有油水可得,览信后自无不允,于是便派遣郡将乌吐真,率郡兵七百人,以信中所约,一路疾行,至首阳县城外,潜匿下来。

    韩雍负责去兵营弹压,也是郅平提议的。这其实是支开韩雍,为击杀高岳创造更好的条件。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和麻痹对方,郅平还主动提出拨出麾下直属的百名士卒,让韩雍统带——反正届时攻杀高岳时,会有一众郡兵出力。

    郡兵准备就绪后,遣人报知郅平。在内室窃窃私语几句,郅平心中安定不少。出的外堂,却看见老卒突贵,面色很不自然,郅平心中不由一动,顿时警觉起来。

    于是他暗中使人盯住突贵,果然不多时便得知,突贵直奔城北二司马的寝舍而去。郅平心知突贵必是去走漏风声,待到突贵前脚刚回来,后脚便将其杀害。

    郅平心中所想,一切都已就绪,高岳便是有所防备,也最终逃不脱手掌心。还有一层,他也恰恰和高岳不谋而合。

    郅平也打算趁着匈奴汉国进攻长安这一契机,趁势诛杀潘武都和高岳,虽然算是擅杀属官,但这种节骨眼上,却不会引起任何大佬的不满和关注。

    趁今夜高岳去围剿潘武都,而城北又喧哗呼噪之时,郅平便悄悄打开东门,将乌吐真放入,意欲做那扑杀螳螂的身后黄雀,将现有的威胁和潜在的威胁,一并统统除去。

    事成之后,再收整县中余部兵卒,待平稳几日后,直接西逃凉州,管你什么晋国汉国,更不用再顾什么太守丁绰了。

第四十五章 固守待援() 
听闻竟然是郡将亲自带兵前来,高岳面色变得极其冷峻。他来到众士卒面前,凛然四顾道:“可有想投降的?现在说出来,本人绝不留难。”

    “愿誓死追随高司马!”

    话音未落,李虎已大声应道。他掣刀在手,恶狠狠地扫视一众士卒。

    院内兵士,大部分是白岭村中子弟,很是可靠。剩下的也不傻,一则晓得“愿降”二字只要一出口,八成当下便是没得性命;二则就算放你投降,怎么出去,即算出去了,外面的人就真的放得过你,不会秋后算账?

    见军心稳定,士卒可用,高岳和李虎彼此对望一眼,点点头,立时开始指挥分配起院内士卒来。

    三十名高大健壮者,抵在门后,守住最前线。三十名目力出众的士卒,在院墙下来回巡视,见有人从外翻上墙头的,不要言语,一概拿长枪捅死。

    此外,大门后两边的长花坛上,各站六人,皆是膂力过人之徒,另有十余人,找寻搜集院内石块瓦片等大小硬物,手传手的交上去。

    花坛上十二人,次第往外用力投掷,不求杀伤,只要惊扰敌人,打击士气,便是目的。

    砖石飞速掷出。外面不时有人被砸中后发出的痛叫声,也有战马吃不住疼,扬蹄悲嘶,倒把马背上的骑士弄得一阵手忙脚乱,刚集中心思的去控制坐骑,冷不防又被一块砖石击在脸上,于是人和马都是乱跳起来。

    闻听的外头人喊马嘶的,连带着火光都摇曳惊慌起来,院里士卒格外欢腾奋勇。

    “啊呀,烫死我了。”

    忽然,守门士卒中,最前面以手抵门的几人,不约而同的痛叫一声,忙不迭的缩手。后面人正惊讶间,门下细细的门缝中,竟然已有断断续续地火舌卷了起来,伸伸缩缩,好似在贪婪的舔舐木质的大门。

    外面在放火烧门!

    众人大惊。撞门、翻墙都有对策。唯独没有想到敌人会直接放火烧门,这大门就算再厚再大,终归是木头做的,了不起半个时辰,就能烧得只剩一堆灰。

    到那时,外面敌军一涌而入,还拿什么抵挡?

    “把街边的树砍几棵来,多加木料,给我使劲的烧!

    郅平的狂叫声从外面传来,极其刺耳,门已被烧得发烫,闪闪烁烁的火星,显得异常亢奋。

    众人又都不由自主地望向高岳。此时此刻,只有高岳能给大家带来安全感,是当仁不让的主心骨。

    一阵浓过一阵的黑烟,争先恐后地从门缝里狰狞的钻进来。大门发出了噼啪的轻微炸裂声,门后温度越来越高,守门士卒已经无法再坚守岗位,大家面面相觑,形势开始危急起来。

    李虎将手中钢刀攥紧,咬牙嗔目道:“都握紧手里的家伙,等下敌人冲进来,咱们就狠狠的杀!”

    “不!敌人进不来。”

    高岳脑中一动,无暇解释,急忙指挥众人也去砍倒院中树木、搬来屋内桌椅床褥等可燃物。

    不多时,众人抬树的抬树,搬床的搬床,蚂蚁搬家模样,将乱七八糟的物品全都堆在门后,堆得像一座小山似的。

    虽然照做,众人都是一脸不解。高岳从兵卒手中拿过一只火把,直接丢进了门后堆积的物品中,火迅速蔓延起来,片刻就有呼呼乱窜的火舌,挣脱了桎梏般肆无忌惮的扭动起来。

    一众士卒皆是目瞪口呆。大门已经眼看要烧毁了,高岳竟然好似嫌火烧的不够快似的,反而在里面也放起火来。

    “好!果然是拒敌良策!”

    一旁的李虎忽而福至心灵般,大声叫好起来。迎着众人讶异的目光,他兴奋道:“大门已经都快烧没了,咱们现在就冲出去杀敌?”

    有士卒茫然道:“李队主,咱们不怕厮杀,但是门口里外都是大火,还没走近两步,眉毛都要燎光,怎么冲出去?”

    “既然冲不出去,那外面的人可能进的来?”

    一众士兵恍然大悟,不禁都略微放松下来,面上有些笑意。木质的大门虽然烧毁了,但是现在这熊熊大火,竟又成了新的“大门”,且无法逾越。

    不需要多吩咐,士兵们都已自觉地去到处寻找可燃之物了。现在他们倒巴不得火是越大越好。

    大门此时终于被烧的从中间断裂开来。外面人马一阵呼喊,正准备冲进来,还没跑的两步,发现里面的火势比外面还要凶猛的多。

    “啊呀!没法冲!”

    外面马匹也被火烤的直喷响鼻,躁动不已;人马发一声喊,纷纷退回去。不一会,又有敌人忍不住,从围墙上想翻进来,被里面严阵以待的士卒,在院墙下拿长矛当场搠翻了二十余人,便再没人打围墙的主意了。

    高岳见状,当即指挥士卒,将那被捅倒后,委顿在墙边的敌卒,不管死没死透的,一律枭首,共有二十三个首级,全交由花坛上的投掷手。

    十二名投掷手发一声喊,齐齐将手中人头掷向墙外敌军。血肉模糊、面目骇人的死人头被掷进了人群中,听得一众敌军惊呼连连,正慌乱间,里面又扔出一轮来,让人不由倒抽冷气。

    “妄动者死!”

    高岳耳听外面人情汹汹,趁势叫手下众人,齐声怒吼,于是院里气势昂扬,外面手足无措,里外已成僵持之势。

    “高岳!若是现在束手就擒,我保证饶你一命!这火总有烧完的时候,到那时你插翅也难飞,不要心存侥幸!”

    郅平吊高了嗓子,嘶声喊叫,回答他的,是飞掷而来的砖石,和李虎的一阵粗口大骂。

    高岳持枪站在院里,居中调度。他面上镇静自若,心中已有些许焦急。

    毕竟是面对面的交锋,没有什么迂回。而且知己不知彼,实乃大忌;又敌众我寡,只能相持一时,时间一久,敌人总能想法攻的进来。韩雍那边不知道事态如何,再等不来,就要想办法突围了。

    见一众兵卒各守岗位,添柴加料的煞是卖力,高岳冲着李虎轻轻招手,李虎会意,大踏步走了过来。

    “没法子出去杀个痛快,憋屈的紧。”李虎自骂了两句,已走到高岳面前,看了看四周,小声问道:“何事?”

    “带二十名士卒,去后院井中多取水来,等韩雍一赶到,咱们立时浇灭火势,冲出去。”

    李虎领命而去。高岳心中焦急,韩雍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寂无人影的幽暗街道,七弯八转。韩雍拔腿飞奔,直如离弦之箭。他身后,三百余名士卒,全副武装,紧紧跟随,远远望去,竟似一只体躯庞大的噬人怪兽。

    一路疾奔,他已是满头汗水,但他还想再快一点,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最短时间内,赶到潘武都府前,高岳急待救援!

    早先两人曾暗中约定,若是高岳这边无事,那韩雍在兵营弹压收编完毕后,便率兵包围县衙,封锁县内主要道路,第一时间控制城门,再等待高岳前来主持。

    若是遭遇什么变故,高岳便放起大火,以作警示。韩雍远远望见,便晓得事有危急,便要迅速赶来支援。

    适才在兵营,韩雍弹压工作并不顺利,潘武都手下两百名士卒,起初都是手持武器,鼓噪反抗,不愿意莫名其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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