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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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雄图- 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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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臣也时时勤练,不敢荒废而落后于他。”

    “还有人来送死么!”

    杨坚头纵马跳跃,嗔目怒吼。目睹他似不败战神,赵军大骇,面面相觑间,一时竟无人敢动,连石生也不免咋舌。而秦军欢声雷动,人人皆被他刺激地血脉贲张,专等着主帅传下军令,方好扑上去痛杀一番。

    此后十数日,秦军攻势愈发猛烈,石生亦是拼命反抗,决不妥协。高岳正待要调来援兵决死攻打的时候,却怎么也没预料到,石生突然主动送来了请降书。原来赵国朝中,出现了惊天变故。

    河北,襄国,赵皇宫。

    老皇帝石勒,静静地卧在宽敞的御榻之上,绣满金龙的织锦大被之下,他的身躯消瘦干枯,面容也憔悴暗黄,紧闭的眼窝深陷,连花白的胡须也是乱蓬蓬的,几似杂草。半月前,石勒病体稍痊,便就西巡,不料途中又染了风寒,重又病倒。待匆忙返回宫中后,病情愈发沉重起来,不到二十天的光景,已经水米难进,卧床不起了。

    太医令邹正,跪坐在御榻旁,小心翼翼地将一碗汤药慢慢的灌进了石勒的嘴里,直到汤尽碗干,又用丝绢轻轻擦拭。邹正面沉似水,并未退下,却紧紧盯着石勒的表情。

    石勒仍然闭着眼睛,发暗发枯的唇角,却难以察觉似得牵动出一丝笑意。他今年已经六十岁,这波澜壮阔的一生,实在是精彩刺激。皇帝?呵呵,想当年,他最大的愿望只不过是能够有碗饱饭吃。

    石勒无声的躺着,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他的使唤了,但他的思绪相对还能保持清醒。他心里明白,纵使号称万岁,但自己的大限恐怕就要来了。死亡,真正要来了,其实想来也没那么可怕。他脑中静静地回想自己的一生,从少年时做乞丐做奴隶,连名字都没有,后来做起马匪又投身刘汉,征战半生下来,受过的大小创伤,难以胜数,流过的血,几乎斗量,才有了今天的至尊地位,其实也算赚足够了,还怕什么?

    连日来,昏昏沉沉,几不知天明天暗,今夕何年。不过,从前立储、使亲信藩王出镇地方从而拱卫京师,也正是为着今日预备。从古没有不死的皇帝,看来,是时候让位,到了皇太子石弘登台亮相的时候了。石弘为人仁义大度,温良谦恭,群臣都说他将来必然是守成令主,自己若是无力回天,也能放心的去。

    这一刻,石勒觉得四肢愈发无力,而腹中却隐隐作痛起来,虽然并不严重,但却让人很难受。他想起了邹正曾说过的话,晓得自己病势沉重,而良药正在不断起作用。邹正乃是久侍左右的御医了,医术精良经验丰富,他的话肯定是不错的。

    可是难受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不仅腹痛,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无力。正要想问一问,耳听得寝宫外响起了脚步声,石勒略转清醒,又觉得口渴都很。张开眼睛四下看看,却发现怎么半个侍卫也不在近前。石勒脑袋沉重,却只好慢慢勉强撑起些身子,亲自张口呼唤。

    俄而进来一队兵卒,为首之人,有些面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石勒现在头脑迟钝昏沉,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便讶异道:“汝是何人?”

    “回禀陛下!微臣乃是中山王麾下武猛将军费老槐。”那个满脸横肉的雄赳赳军汉,俯身下拜,顺便将手中的长矛放在了地上。

    石勒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以费老槐此般级别的官员或者将领,根本没有资格进入皇帝寝宫,无条件的不被允许。再说,就算有天大变故,这个费老槐又没有奉诏,没经过同意,怎么能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了,皇帝威严何在,国家制度何在,礼仪和规矩何在!

    “滚出去!朕没有召你,怎敢私闯帝寝?汝好大的胆子!”石勒茫然之后便愤怒起来,他一双浑浊的昏暗眼睛,开始瞪得发圆:“来人!将这个不懂规矩的蠢货拖出去乱棍打死!”

    经年积威的巨大压力,让费老槐几乎条件反射般趴伏在地,哀求之语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他随即便又反应过来,慢慢抬起了头,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臣奉中山王令,前来肃清皇宫,陛下毋须再发怒。”

    虽然没有明显无礼的语言,但费老槐竟敢当面抗辩,这也是实打实的大不敬。石勒先是一愣,继而不可抑制暴怒,他的脸瞬间从病重的灰暗变成了奇异的潮红,他想将这狗胆包天的小贼撕成碎片,但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叔父何必如此自苦?”

    蓦地,一声粗大的嗓音,迅速从室外传了进来,带着并不遮掩的肆无忌惮和昂扬意味。重重地脚步声,带进了声音的主人,正是中山王石虎。

第三百六十四章 久忍篡国() 
邹正早已趋出。经过石虎身边的时候,他面无表情的迎向了石虎的目光,然后微不可察的又像是点头,又像是低头,接着垂下眼睑,迅速的出去了。石虎暗暗狞笑一声,大踏步走了进来。

    听他已经不称陛下,而竟然开口便是叔父,纵使是平庸主子,也晓得事情变得险恶起来,更何况石勒这种雄杰君王,当下便明白了,虽然还不清楚事情经过,但石虎这明显是想要行大逆之事了。

    石勒迅速扫了一眼寝宫内外,果然,半个熟悉的侍卫都见不到,入眼的,皆是陌生面孔,看样子明显是石虎的部下。危难当头,石勒反而迅速使自己镇定下来,他眯起灰黄色的瞳仁,死死盯住石虎,片刻才突然兜头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石虎当然晓得石勒的意思,不禁冷笑道:“叔父连日昏迷,我既然总掌军务,难道撤换些许侍卫还做不到么?眼下叔父的这座寝宫,里外全是我的人,所有王公大臣,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也不准进来。还有朝中文武,想保命的,自然要对我唯唯诺诺;至于冥顽不灵的,要么已经被我送去见了阎王,要么就身陷大牢、迟早要被我送去见阎王。”

    石勒大愤,捶击着床沿嘶吼道:“畜生,畜生!徐光、程遐等,从前屡次苦口婆心劝朕将你铲除,朕总是于心不忍,孰料当真是养虎为患!”

    石虎大喇喇地径直走到石勒卧榻之前,竟然一屁股坐在御床上,冲着石勒森然道:“谁让你不听他们的呢?叔父这可怪不得别人。”

    石勒再也忍不住,从被褥里直直扑起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一拳打在石虎的面上。但他浑身软的如同面团,那拳头仿佛被霜打蔫了似的,最后只无力的挨在了石虎的肩上。石勒无法,只有切齿大骂道:“畜生!朕待你如同亲儿,荣华富贵让你享尽,时时处处都想到你,却不料你性同枭獍,竟敢反噬君父,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年纪老迈,病逝沉重,这一拳其实并没有什么多重的分量。但石虎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大跳,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当下恼羞成怒,竟然直起身来,猛地将石勒推倒在床,边指着石勒当面低吼起来。

    “待我如同亲儿?我不过是你豢养的一条狗而已!因为我咬人厉害,所以你才用些虚名笼络我,让我给你更加卖命。”石虎瞪着通红的眼,直欲将心中积累多年的怨怼尽情发泄出来,“高兴的时候,就赏我几根骨头,逆了你的意思,你当众又打又骂,这就叫时时处处都想着我?”

    “这么多年,我流了多少血多少汗,歼灭无数强敌,为你三分天下,铸成大赵帝国。你能安安稳稳坐着皇帝的宝位,任意发号施令生杀予夺,是我石虎的功劳!你死后,皇位理所应该交到我手上,但是你却立了你那连刀恐怕都提不起来的亲儿子做储君,既然你这样让人寒心,又根本不懂得自觉,那我只好自己动手,来拿回本就应该属于我的东西了。”

    石勒被石虎重重搡倒,浑身的骨架似乎都要散了。他多么想迅速跳起来,干净利落的拗断石虎的脖子,甚至都不用召唤侍卫。但他的身体,似乎连根脚趾头都无力再听他的指挥了,他徒劳无功的竭力挣扎了一会,终于绝望的放弃,他清晰的感觉到,无论石虎下不下手,自己都恐怕是再活不到明天了。

    “要篡位,你就篡吧!不过好歹留大雅(太子石弘)一条性命,说到底,我们毕竟是血脉相同的一家人啊!”

    石勒先是空洞的盯着天花板,继而惨笑了起来。这一瞬间,他心如死灰,长叹一声罢了!便艰难的扭过头来,恳切地望着石虎。

    石虎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这一刻,从前压在他头上多少年的不可仰视的存在,竟然第一次那样虚弱的向自己低声下气,这让他立时便有种狂热的快感。

    “叔父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愿意当面隐瞒一个将死之人。”石虎狞笑道:“不论石弘还是石恢,叔父所有的儿子,我都不会放过,必然会全部杀掉。换句话说,”石虎慢慢低下头去,凑近了已经嗬嗬直喘的石勒耳边,一字一句道:“从此以后,叔父你不会再有直系后代存活于世了。”

    石勒猛地瞪圆了眼,他的身体呈现出异常的弓起。疯狂地喘了半晌,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突然伸出手,死死抠住了石虎的臂膀。石虎毫不犹豫,一把抄过厚重的枕头,顺势便按在了石勒的面上。石勒发出了低沉的闷叫,开始猛烈的扭动挣扎,石虎面色阴沉冷酷,别开脑袋,按着枕头的手上,力道越来越大。

    整个阴暗静谧的寝宫里,全都充斥着石勒垂死的凄厉闷叫。这声音回荡开来,显得是那么的诡谲阴森。不多时,石勒终于浑身一僵,再也没有动静了。

    石虎兀自不松手,又等了片刻,才慢慢拿起枕头扫了一眼,继而立时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但却长长的松出一口气来。他似乎有些乏力,将费老槐唤到近前。

    费老槐立即趋步近前,大礼下拜,朝着石虎口诵道:“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虎愣了一愣,继而喜上眉梢。他对十分上道的费老槐很是赞赏,便交待道:“将这里收拾一下,将先皇帝好好安置在榻上。然后将此前的御前侍卫尽数杀毙。今晚你别睡了,带足人手,把皇宫和襄国城内外都给我看守好咯,过几天等差事办妥了,我升你做平西将军。”

    说着,石虎掀髯大笑起来:“朕不会亏待你!”

    当日,石虎在宣告了石勒驾崩之后,便劫持太子石弘让他到殿前,收捕右光禄大夫程遐、中书令徐光等从前反对之人,全部处死,并让自己儿子石邃,带兵入宫宿卫,文武官员大为恐惧,纷纷逃散。但石虎用武力强行逼迫众人聚集大殿,拥立自己为帝,并当众废黜太子石弘为庶人,暂且禁锢宫中,不几日便将太后、太妃、太子及石勒诸子尽数杀害,果然让石勒再无嫡亲血脉。

    压服稳定朝中之后,石虎开始将目光瞄向外镇的诸路藩王,便下诏让并州牧石堪、司州牧石生、幽州牧石朗等从前与他有仇怨的宗王回京。幽州与襄国路途最近,长平王石朗自恃身份和功劳,认为石虎并不敢真得拿他怎么样,结果他第一个抵达襄国后没几日,便被安上谋反的罪名,斩首示众了。

    得闻此讯,行到半路的石堪魂飞魄散,当即掉头飞奔回驻地晋阳,决心反抗石虎。而石生本就心存疑惧,压根就没离开虎牢,当下听闻石朗被杀,更是夏出一身冷汗,侥幸自己没有闻召即回。于是石堪、石生联名传檄天下,痛斥石虎乃是篡位逆贼,号召赵国境内,共讨石虎,并坚决拒绝承认石虎的帝位。

    但任何事情,只要走上争端,最后决定胜负的,都离不开悬殊的实力。石生多了个心眼,暗想石堪的并州军,兵力不过就三四万人,也谈不上多强大;而他自己被秦军数次击败,实力大损,现下两人就算心比金石的联手,估计也敌不过石虎。且石虎最恨的宗室藩王,便是他石生,到时候真要落入石虎手中,能够像石朗那样被斩首,就算是格外幸运了。

    石生通宵未眠,暗忖他如今西有高岳,东有石虎,自己被夹在中间,只凭恃区区虎牢关及荥阳郡一带栖身。但无论是赵军还是秦军,只要下决心强攻,没有打不下的道理。然后他被石虎抓住,必死;被高岳抓住,也是死。不过落在石虎手中,是绝无幸免的道理,甚至会痛苦的惨死;而落在高岳手中,生死可能还算五五之数。既然再无活路,倒不如孤注一掷,死中求生。

    于是石生想了一日一夜,便痛下决心,亲笔写了封凄婉哀伤的信,呈交高岳,说明自己如今的窘境和苦楚,请高岳格外宽宥,说愿意献出虎牢及荥阳略作赔罪。又道高岳如果不予原谅,那么他将自缚来请罪,表示自己就算死,也绝不愿意死在石虎那种篡国禽兽手中。

第三百六十五章 意外之客() 
秦军大帐中,高岳披着软甲,外罩龙袍,正襟危坐。在得到皇帝首肯之后,侍立身侧的周盘龙高声令道:“传降将石生觐见!”

    帐外两列迎风飘扬的玄色秦旗下,双排全副武装的赳赳武卒,掣刀挺矛,虎视眈眈,厉声应和。中间甬道上,早被搜身去刃、剥去甲胄的白衣石生,低头趋步,快速来到帐里,不待周盘龙喝止,石生便已在七步之外停住,继而立时下拜顿首。

    “罪臣石生,拜见大秦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岳坐着一动未动,声音沉冷:“石生,你到了走投无路的窘境,才想到来投朕,莫不是将朕当做你的孤注不成?”

    石生应声道:“正因为是无路可走,罪臣才想到归顺明主,方为正道。罪臣从前虽然屡有冒犯,但而今愿意将功赎罪,陛下乃是气度恢弘的圣君,当能体谅罪臣的苦衷。”

    继而石生痛诉起石虎的种种暴行恶端,表示与这种篡国的逆贼不共戴天,只要高岳能留他性命,他从此便将与石虎死斗到底。石生说着说着,又不免想起自己如今被迫缩在从前对手的屋檐下,低三下四的哀求乞怜,自己也是堂堂藩王,曾纵横天下睥睨四方的豪雄,却落到眼下这般凄凉境地,触景生情感触颇多,竟至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对这个从前屡次作对、曾造过不少麻烦的宿敌大将,高岳心中仍然没有释去疑虑和警惕。不过时机使然,于今而论,不管厌不厌恶、提不提防,接纳石生的请降,结果利益肯定远远大过于弊端。

    当前听他说的都是实话,又见他满脸沉痛愤懑,被石虎逼迫到有国难归,连石勒的丧都奔不成,也确实有几分可怜。

    高岳不禁略缓了缓口气,道:“你势穷来投朕,朕也能理解。从前的事便就罢了,而今你既然归顺,朕便当既往不咎的待你,你也当诚心诚意的谨守臣节。若是再首鼠两端甚至心怀歹意,上天也不会容你,朕更有的是办法要你性命,可知道么?”

    石生重重叩首,含着眼泪颤声道:“陛下但请宽心!罪臣走投无路,幸而有陛下宽宥收容,若再心生反复,岂不是禽兽么?罪臣定当竭尽全力,敬效犬马,早日剿除石虎,上助陛下坐拥中原,下也能报得国恨家仇于万一了。”

    随后,高岳便仍留石生河东王的名号,驻兵荥阳,充当攻打石虎的顶头先锋。同时特许他立石勒神主,私下祭祀,以保石氏宗庙不绝。到这地步,石生如何还不感激涕零,同时因为后顾无忧,便大力搜罗聚集旧部,并向赵国内屡屡煽风点火招降纳叛,一门心思对付石虎。

    随着石生的倒戈,秦国兵不血刃的占领了虎牢关及荥阳郡,将兵锋推至了赵国的兖州边境。而且除了强大善战的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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