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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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雄图-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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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营正中,潘武都舒舒服服的靠坐着,他扫视一眼众人,开口道:“今日,将大家召集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听说东边的匈奴人摩拳擦掌,又将要挑起战事,非要与我大晋朝比个高低,所以,仗也就快开打了。”

    莫胡卢道:“陛下在长安即位,皆是天下都来勤王,大家发奋报国,定然能一举荡平匈奴小丑,收复中原也不是惧空话。”

    潘武都点点头,嗯了一声,直起身道:“这个是自然。那些匈奴人,从前不过是朝廷的边奴,侥幸胜了些仗,便也耀武扬威,称王称帝,如今这等没有自知之明的狂妄悖逆之徒,到处都是,哼。”

    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变化,赶忙克制了一下,放缓了语调,复又往椅背上一靠,道:“到时候仗打起来,那是举国都要参与,人人都会有份。虽然咱们是在后方,却也不能不多用心,城中军务都在你们手上,不可松懈了。”

    潘武都说了半天,话锋一转道:“我的意思嘛,届时大家会辛苦很长时间。所以给大家先放个三天的假,三天之后,全体都要动员起来,修缮城池,加强巡逻,重视防务,随时等候长安的勤王诏旨等等,那就要全身心的投入了。”

    高岳闻言,不由一怔。他坐着不动,心中却开始思索起来。要说打仗,如今世道,大仗不断小仗不停,已是司空见惯,不比承平时日,一听说打仗人就高度紧张,手足无措。

    潘武都这么郑重地强调战争的即将到来,实际上没有多大效果,在座的人,都是见惯了刀枪。而且,他说了半天,重点却又不是具体的军务,而是给大家放三天假。一个人说话,都有目的性,那么,潘武都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但到底哪里不对呢。

    高岳剑眉微颦,不由抬眼望向潘武都,潘武都也正望向高岳,两人视线一对接,潘武都立马移开了目光,但很快又转回来,神情平静,若无其事。

    高岳抓不着头绪,目光游离,看向车鹿回,车鹿回冲他笑了笑,转头又去看潘武都,认真聆听。

    潘武都又道:“明日起,给大家三天假,放松放松。不过不许出城,只要是在城内,我敞开了说,吃喝嫖赌,随便你们,本都尉只当没看见。”

    他的目光又移到了高岳面上,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挤了些笑意,道:“不过高司马倒是例外。本都尉听说你的家乡,就在城北的白岭村,家中可有年迈的亲人,你不妨回家看一看,尽点孝心嘛。”

    高岳脑中电光一闪,他终于找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了。是笑容!

    车鹿回冲他笑了一笑。潘武都竟然也冲他笑。但是依照以往,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潘武都等人,每每碰面,要么满面不屑,要么一脸厌恨,从来没有一丝的好颜色,更不要说,不久前,双方刚刚在大街上,公然发生了冲突,彻底撕破了面皮。

    而且,看他们的或歪或靠的松散坐姿,也是刻意透露出一种随性和轻松,不像从前那般动辄剑拔弩张。

    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暂时不晓得潘武都等人的真实目的,但一定要保持高度警惕,走一步想三步,总不会错。

    但是能回家探望胡老汉,总是一桩好事。高岳略略思忖,不动声色道:“如此,谢过潘都尉好意。我有一弟冯亮,不知可否一同回乡。”

    “可以,可以!”潘武都一口答应,非常爽快。

    李虎闻言,不由意动,他离乡日久,心中牵挂老父,也想回家探望一番,踌躇片刻,还是忍不住站起道:“潘都尉,属下也想告一番假,和高司马一同回家探亲,还望潘都尉成全,属下感激不尽。”

    潘武都想一想,出人意料的竟也答应下来,。他强调除了高岳等三人可以一同还乡探亲外,其余一将一卒,都不准离开首阳县。

    潘武都又交代了几句望大家同心戮力,为国效忠之类的场面话,便径自离去,车鹿回和莫胡卢跟随离去。

    剩下众人,见高岳仍然端坐不动,若有所思,便也都不离去。韩雍道:“今日这会议,倒是有些奇怪,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高岳脑中风车般转动,望着营帐外明亮的阳光,略微眯了眯眼,口中言道:“你们也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彭俊撇撇嘴,冷笑一声道:“那姓潘的,平日里见了我等,只恨不得一口全吞下去。今日怎么突然喝错了汤药,变了一副和善的面孔。只是再怎么和善,老子看了也还是觉着厌烦。”

    “就是。不过他今日这般示好,会不会是上次被咱们闹了一次,确实有些想和咱们罢手言和?”何成疑惑道。

    韩雍沉吟道:“不。此必有隐情。让高司马回乡探视,这是善举。但是潘武都主动提出,却很不合情理难道?”

    韩雍陡然一惊,急向高岳道:“难道,他想在你回乡路上,暗中埋伏,欲行不轨?”

    韩雍果然心思缜密,眼光长远,冷静而沉稳,考虑问题能迅速抓住要害,这是他优于众人的特点所在。

    高岳也已想到了这一层,听韩雍所言,颔首沉声道:“我也正有此想。明日回乡,我左右不过三人,只要埋伏一支早有准备的队伍,趁我不备,突然袭击,必能得手。”

    李虎勃然变色,大怒道:“他妈的。这狗贼如此歹毒,老子还当他转了性子,变得好心起来,原来不是想咬人,而是开始想吃人了。”

    何成、彭俊也破口大骂起来。彭俊被潘武都所部,欺压多时,一直双拳难敌四手,胳膊拧不过大腿。如今投在高岳麾下,有了强大靠山,也有了战友臂助,再也不愿隐忍,便提议干脆率兵,出其不意将潘武都擒下再说。

    高岳摆了摆手,制止了几人的躁动,道:“彼等既欲图我,焉能没有防备之心,冒失出击,难有胜算不说,也落了个主动挑衅的罪名。”

    高岳转目一瞧,见韩雍仍然沉默不语,兀自皱眉思索,便一扬头道:“韩兄,有何指教?”

    “啊。我确有所想。”韩雍轻轻摩挲八字浓髭,深陷的眼窝里,目光闪动,缓缓道:“假设潘武都确实心存歹意,意欲半路埋伏袭击。那么有一节,我却想不通。”

    他站起身来,走到营门前,伸出头去,装作不经意的左右看了看,除了带来的一队亲兵仍在不远处等候,并无闲杂人等。

    韩雍大步走回众人身边,低声道:“我想不通的是,潘武都再三明令禁止,不准有任何人出城。届时,他若是派的人少,偷偷出城也可掩人耳目,但依着主公身手,他定会担心事有不成,更会露出马脚。”

    “若是派的人多,百八十人的话,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而且动静一大,也必然会引起我们警觉。所以,他应该是不会派一兵一卒出城。那么,他到哪里再去找人手,来行这暗中刺杀的鬼蜮伎俩?”

    高岳本来坐着,听闻此言,霍地起身,赞赏的拍了拍韩雍肩膀,沉声道:“韩兄所言,正是我心中疑惑纠结所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高岳冷笑一声,“潘武都一定有所图谋,这一层上已经毋庸置疑。我和韩兄所想一样,无非是在半路上截击于我。但是,他能指使谁来具体行动,我也实在想不出所以然。”

    众人商议一番,没有什么结果。想多派人手相随保护,又想起来潘武都再三强调过,除了高岳、李虎、冯亮三人特许回乡之外,再不准有一人出城,故而无奈放弃。

    彭俊抓了抓头,粗声粗气犹豫道:“主公,咱老彭还有手下七十多汉兵,都指望着主公做靠山,跟那姓潘的狗贼到底拼个输赢。要是太危险,要不,先别回去了。”

    高岳言道,白岭村,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一趟。一则家中父老确实要去探望一番;二则便是龙潭虎穴,吾也不惧,走一遭又有何妨。高岳豪气陡升,倒要看看潘武都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韩雍面色严肃,直言不讳道:“主公一人安危,牵扯到我等这么多人。胆小畏缩,人所不取。但是浮躁冲动,更容易招来灾祸。总之万勿掉以轻心,我等众人,还望主公今后一路提携。”

    何成从靴中摸出一把匕首,递给高岳道:“这是我到哪都随身带着的家伙事,上次在冬春楼街上,没有它,我怕是要吃大亏。主公既然要走一趟,便先带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时候出其不意袭击敌人,效果很好。”

    高岳接过匕首,顺手也插进了靴筒。感受到大家的关心和担忧,他不禁心中感动,展颜笑道:“诸位情谊,高某牢记在心。此行无论什么遭遇,高某必能平安归来。日后还要与众位兄弟携手并肩,共闯天下呢。”

    他正色道:“我不在城中之时,所有上下军卒,一应大小事务,皆听韩司马节制调遣。若有违令之人,韩司马自行处置;若是突发紧急事件,韩司马也可自行决断,并遣人去白岭村速报我知。”

    “另外,所有人等,也要加强戒备,不可独自行动,万一潘武都是趁我远离,而来图谋你们,也未可知。总之,大家都牢记警醒二字,可知道吗?”

    韩雍以下,纷纷站起拱手。高岳的强大自信心和镇定自若的气势,总是能不知不觉地感染别人,让人慢慢地把心放下来,觉得跟在高岳身后,没有什么事办不成,搞不定。

    第二日大早,高岳三人出的城门而去。此前麾下众人,相送至兵营外,便被韩雍制止,不再远离兵营,以防万一。

    韩雍望着高岳远去身影,心中满是忧虑。但他不愿在一众部下前,露出不良情绪,干扰军心,便故作轻松,指派大家各回岗位。只剩他一人之时,还是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

第三十三章 按部就班() 
潘武都家中。

    车鹿回和莫胡卢站在后厅中,等着潘武都从内宅出来。远远地听见内里男女调笑淫谑之声,断断续续传来,倒把人心里撩拨地痒痒的。

    过了一会,得到通报的潘武都,蓬乱着头发,眼睛惺忪地摇着步子,披了件睡袍,慢悠悠的晃了出来。潘武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把腰带紧了一紧,便往厅中大马金刀的一坐。

    桌上,茶壶满满的,盖子却未盖上。茶香悠悠扬扬,闻之让人神清气爽。潘武都粗鲁,不喜欢喝热茶,也不喜欢浅饮慢酌,拿起茶壶,咚咚咚的便灌了几大口。

    车鹿回赶忙上前几步,一欠身道:“主公,姓高的出城了。”

    “哦?好,好。我差点忘了这事。对,那事安排的如何?机会难得,出了差池,你便是玩忽懈怠,我可饶不了你。”

    “早已安排妥当。”

    车鹿回心中暗自腹诽。心道你自顾跟女人厮混一夜到天明,搞的精神不振,连这等大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反而要求我不可玩忽懈怠,这算怎么说的。

    莫胡卢道:“不过,姓高的走后,韩雍立刻在兵营布防,将战斗力较弱的汉兵营和新丁放在最内里,将他原来麾下的老兵放在外围,并在三丈之外布下兵卒来回巡视,同时下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变更现有状态。”

    “哼哼。让他去折腾,等老子除去了姓高的,再腾出手来,好好地来炮制他。”潘武都面色阴沉,抓起茶壶,又灌了几大口。

    莫胡卢叹了口气,道:“说起来,韩雍倒也是个沉毅知兵的。可惜投靠了那高岳。我们当初瞧不上他,又因为他不是嫡系,还经常排挤和打压他,这下,白白放走了一个人才”

    “砰!”

    潘武都将茶壶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沉下脸道:“你这是在责怪本都尉,目光短浅,不识人才吗?”

    莫胡卢连道不敢,讪讪的退至一边。

    潘武都见莫胡卢面上,红一阵白一阵,也不想让这个头号心腹太过难堪,便打了个哈哈道:“也没什么。等这次除去了姓高的,咱再问问他,愿意归顺我呢,咱们就慢慢用着他;不愿意归顺,那说不得,你就再有才干,不为我用,留之何用?杀了也不可惜。”

    潘武都又似想到了什么,身子往前一探,道:“马匪那边,要的什么价?”

    “六十两金子。再加二十匹蜀锻。”

    “他妈的!这和抢有什么区别?老子当年穷的要喝尿,这几年好容易有些积蓄,这一下子便甩出去这许多,眼看着又要讨饭了!”

    潘武都心疼的呲牙咧嘴,忽地一下从椅背上弹起,不停地跺着脚大骂,他抓起茶壶又想灌几口,发现已被自己喝空了,又咆哮者让人赶快添水,厅外的侍女战战兢兢的重新添了水。

    潘武都烦躁的一屁股重又坐下,茶水刚添,还比较烫嘴,一时喝不得。他郁闷的紧,便瞪着牛眼,没好气道:“人家要多少,你就给多少?两个夯货,使的不是自己的钱,就不心疼,也不替老子省一两个!”

    “主公,人家一开始要的可是八十两黄金,五十匹蜀锻哪!”莫胡卢赶忙接口应道。当初潘武都说一应钱财,随意支取,只要大事得成;现在又开始锱铢必较,实在让人无奈得紧。

    车鹿回在旁连连点头,心中暗笑。他和莫胡卢其实吃了一笔回扣,什么油水都没有的话,那还怎么办事呢,动力何在?

    他心中偷着乐,面上却故作被冤枉的无辜状,“主公,我和老莫两人,嘴皮子都磨干了,唾沫子掉地上能砸个坑,才给人家讨价还价,省了二十两金子,三十匹缎子。我二人怎敢不替主公考虑?”

    “唉。罢了。”潘武都还是心疼不已,强自忍耐,勉强笑道:“只要事情能办妥,是老子要的最后结果,使点钱就使点钱吧,只当给他娘的马匪买药吃了。”

    他在心中自我安慰一番,又道:“你二人,跟随我多年,当年一起流浪,朝不保夕,咱们也在一起熬了过来。你们有没有功劳,我心里清楚的很,你们放心,老子说话算话,事成之后,我总不会亏待你们。”

    “愿为主公效忠!”二人齐声应道。

    清晨的濛濛冬雾已慢慢褪去。几颗残星还挂在天上,不愿隐没。薄明的曙色从远处天变探出一片鱼肚白,天,已快明亮了。

    鸟儿开始鸣叫,为了填饱肚子,哺育幼鸟,不得不在初冬的早晨,早起觅食。但这啾啾的鸣声,在空明的清晨,显得生机勃勃,格外悦耳动听。

    高岳、李虎和冯亮三人,并排走在路上,时不时交谈几句。走过官道,再翻过前面一个小土坡,走过一截子山林小路,白岭村便不远了。

    远处,白岭山身影萧瑟,淡淡的,浅浅的。不像夏天雨后那般清澈,也不像春秋时日那么爽朗,现在有点发白,似乎怕冷似的。

    “一路走来无事,会不会是咱们多虑了?”李虎大步走在高岳外侧,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开口道。

    高岳目光炯炯道:“方才,咱们走的是官道,不好埋伏人,你们看,等下翻过前面的小土坡,就是小路了,有大石,有林木,我估摸潘武都要是下手,十有**会选在那边。咱们要注意了。”

    李虎探直身子,远眺一番,紧紧攥住刀柄,立眉横眼道:“管他娘的,来一个,砍一个,来十个,砍五双!”冯亮点点头,脚步未停,一双眼睛来回梭视,机灵又警觉。

    三人沉默下来,闷头赶路。高岳弓马绝伦,目力和听力极佳,他一边放开步伐,一边凝目极目四望,并捕捉一丝一毫的异响。

    走了一截路,路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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