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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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雄图- 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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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门正色道:“胡将军此言大为不敬。圣旨正是今上所赐,此外哪里还有?可跪听。”

    皇帝不是已经在长安城破后,被匈奴人俘虏了么,如何还会有旨意发出。胡崧满腹狐疑,但看那黄门毫无伪色,不禁还是随即跪伏于地,三呼万岁。

    “天步厄运,祸降晋室,京师倾陷,先帝晏驾贼庭。朕流漂宛许”

    黄门高声诵读的,正是高岳受赐之旨。但胡崧并不知道,当下从头到尾仔细听完,虽然内容与他毫无关系,但还是惊得愣在当地,连站起都一时忘却。

第两百五十二章 消释疑虑() 
正满头思绪的时候,大门之外,又进来数人。胡崧抬眼望去,当时便看见了韩雍和杨轲的脸,还有随在后面的裴诜。但当先一人,乃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身着玄色劲服,外罩月白锦袍,很是隽逸潇洒,气度不凡。

    这人是谁,他不认识。但韩雍和杨轲他认识。眼见这两位如今秦州的顶尖大佬,却一左一右恭敬的随侍在那年轻人的身侧,而且裴诜隔着老远便开始在人后向他急速的使眼色,那么,饶是胡崧再蠢再笨,也当即明白了来者的身份。

    胡崧一下子惊得跳了起来,嗔目结舌的呆看,说不出话。却见那年轻人二道剑眉之下,目光炯炯望着他,从容微笑道:“胡将军元勋之后,名声素著。今日得以相见,幸甚。鄙人高岳,有礼了。”

    胡崧仍旧还没缓过神来,裴诜急忙上前来,拽住胡崧的袍袖小声促道:“世佐兄!今日州主亲至,兄奈何如此懵懂?”

    “啊,哦哦。”

    胡崧强自镇定,从一团乱麻中抽出身来,忙回礼道:“崧,拜见大将军。适才惊讶,有所失态,大将军勿怪。”

    高岳似笑非笑道:“哦?那么胡将军,是听到圣旨震惊呢,还是见到我不请自来震惊呢?”

    “啊。大将军忠心为国,故而陛下嘉奖,这乃是情理之中的事,并没有什么意外。倒是大将军突然莅临寒舍,在下毫无准备,故而有些吃惊。”

    高岳笑了起来,好似满面春风,“我来,是想见一见胡将军,最多讨杯茶水喝而已。又何需你做甚准备,难道还要请了乐手来吹拉弹唱不成?”

    大家都笑起来。不管心中怎么想,胡崧毕竟也是官场里混过的人,当即便收拾了情绪,也陪了笑脸,将高岳等人请进去。

    宾主落座,寒暄一番。待得暖了气氛,胡崧也不似初时那般拘谨尴尬的模样,高岳抿了口茶水,清清嗓子,望向胡崧道:“和胡将军聊了这么多,甚是愉快。不过不做过多叨扰,没奈何便还是要讲一讲公事。倒要先请问,此后足下当作何打算呢?”

    厅内之人,都安静下来,一起望着胡崧。胡崧也晓得高岳说来说去,最终是肯定还要讲到正题上来,所以也不是毫无心理准备,当下摇摇头,道:“哪里还有什么打算。在下正要闭门隐居,不问世事罢了。”

    “嗯。如或不弃,我倒真心实意愿意请足下出来做事,助我一臂之力,共击胡虏,可好么?”

    终于听闻高岳亲自来招,且言语之间很是诚恳,胡崧忍不住心中波动,但沉默片刻,还是叹息道:“大将军抬爱,令人感激。但在下实在心灰意冷,又能力浅薄,不堪重任,怕会让大将军失望。所以,只能敬谢不”

    他还未说完,高岳立时便大声道:“胡将军,陛下赐我的这道圣旨,今日我特地携来,也让你有所耳闻。我请问你,在旨中可曾听出了什么?”

    胡崧一时莫名,迟疑着道:“陛下十分赞许张公及大将军。”

    “不。你应该还是没有听出来。”

    高岳一摆手,干脆利落道:“陛下在社稷覆亡的最后关头,即将力屈束手,完全可以将家国事统统抛诸脑后,但他不仅没有,反而还是那样心系天下,不仅将大位及时妥善的做好了安排,还用心鼓舞臣子,意欲激励我等不言放弃,时刻图谋恢复。”

    高岳不知不觉面色已变得肃然。他朝着虚空拱一拱手,又道:“陛下如此,我等臣子怎敢不鞠躬尽瘁,舍身忘命,当以驱逐胡虏、廓清天下为己任,又怎么可以因着种种无关紧要的缘由,而瞻前顾后,自甘消沉呢!”

    胡崧直眨着眼,说不上话来。高岳面色愈发沉郁,索性直截了当道:“我也多少明白足下的顾虑。设身处地的想想,也是无可厚非。然而,若是没有心怀诚意,我又何必亲自来此,当面请求于你呢!我的部下,能力出众者,比比皆是,但如今,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我等正应发奋而起,同心协力抗击胡虏,若还是三心二意,那又怎能保家、保民、保天下!”

    “足下本是元勋之后,更应勇于担当,为国为民为天下计。却不想足下却是这样畏畏缩缩,毫无担当之辈。在胡虏肆虐的铁蹄下,还谈什么闭门隐居,宁不让先人蒙羞么!”

    胡崧瞠目结舌,千情万绪涌上心间,张了张口,终究一咬牙,也是忍不住道:“我岂真是那等不忠忘国的冷漠之徒!但是大将军,我曾与贵军数次交战过,也互有杀伤,可算是你实足的敌人,这些毋庸讳言。如今大将军不仅是我秦州之主,更且已然为天下强藩,名望及实力非同寻常,几可振臂而撼动山川。我却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落魄人,大将军来日要寻机杀我,不过反掌之间,所以我又怎会没有顾忌呢,心中哀鸣,还请大将军垂鉴。”

    高岳不禁失笑道:“我若是要杀你,根本不屑搞这样假惺惺的许多麻烦,直接一道命令而已。难道从前韩将军、杨长史还有裴中郎数次劝说,乃是作假;我今天主动上门拜访,又是演戏不成?”

    “可是我听说淳于定”

    “淳于定被杀了,是我亲自下的命令。但杀他不等于就要杀你,你和他,有本质上的区别。淳于定在秦州多年,上不能谏主以正道,下不能省身而守节,劣迹斑斑心思卑鄙,你也应该很清楚。这种奸人,我要之何用?但你那时却不过是各为其主,奉令而行,对南阳王尽忠,这是应该的,我不怪你;至于处在劣势之下,还依然能够在战场上给我军造成一定的麻烦,说明你也确实很有本事,绝不是徒恃父祖盛名的无能之辈。像你这样的人才,我正当要重用,怎么会无故杀掉呢,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心胸狭窄的刻薄之人么?”

    “若说与我作对,便就要被杀掉的话从前杨长史曾当面无情的拒绝过我,但现而今,他在我心中是什么份量,在我军之中是什么地位,相信世人也应该有所了解。所以我现在给你正式交待一句,那些不该有的顾虑,可以从此抛却了罢!”

    杨轲拂了拂袍袖,微笑道:“胡将军。主公以我为例,说与你知,乃是为了彻底释去你的疑虑。也请你放心,主公确实是怀着无比真诚的心意而来,还请万勿辜负了。”

    裴诜正欲喝水,见势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顿,急急道:“世佐兄!大将军军政事务,无比繁重,竟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访你。且不仅亲自来,还将韩将军、杨长史一同带来作陪,这还不足以表明心迹么!兄台本有报国之念,从前却在南阳王麾下郁郁不得志,如今已有伯乐寻来,不立时奋起响应,还待何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韩雍,也突然大声道:“大丈夫当坦荡磊落,应允与否可一言而决,奈何优柔寡断,效小儿女之态!”

    胡崧见双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他觉得自己的座位,仿佛变成了个火炉,不禁已开始坐不安稳。高岳的话语,像一股热流般冲开了心扉,在身体内周旋翻转,带着不能忍受的热气,一直流到了手指尖。

    猛抬头,正发现高岳明亮光辉的眼睛。胡崧心潮翻涌,当即释去了所有疑虑,俯身下拜道:“大将军以诚相待,推心置腹。我非木石,宁不知感,愿从此忠心追随大将军,以效犬马之劳——胡崧拜见主公!”

    话音方落,一双有力的大手,早已上来紧紧地搀住了他的臂膀。

第两百五十三章 家事之难() 
数日之后,各种大小事毕,高岳便就要回转襄武。本来依着众议,乃是请高岳就此留驻上邽,将秦州中枢再定于此,毕竟这里本来就是本州首府。但高岳在襄武待得久了,早已习惯,不愿割舍,仍然还想以襄武暂为行政中心。众人了解之后,也就只好随他。

    临行前,高岳对于目前秦州各级属下,又做了一些人事调整。除去略阳现状不变之外,高岳晋升胡崧为天水太守,杨韬为天水郡将,又将万宏拔擢为天水郡长史。万宏自从骨思朵死后,被高岳来信责备并降职惩戒,但其毫无怨言,仍旧兢兢业业勇于任事,故而此番也算是考察期满,表现优良得以升迁。此外,高岳将曹莫任为阴平太守,何成就地升为阴平郡将,加宁远将军衔。并命裴诜为陇西太守,升校尉邱阳为中郎将,任为陇西郡将。

    同时,高岳叮嘱和鼓励胡崧,如今张春正龟缩在成纪城,虽然兵力稀薄,但也绝不可忽视,从而坐视其养成势力。可寻得时机,便就从天水自行出兵予以扫平。胡崧本来就衔恨张春,当下听闻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来对付仇雠,当即便表态道,主公可在襄武安坐,但等捷报传来,属下定不辜负所托云云。

    高岳再对上邽城中上下官员大力勉励一番,便就率众西去,不几日后,便就抵达襄武,终于又回到了这最为熟悉的地方,这里,是他的家。

    没有做任何停留,高岳径直回府,探视姚池。夫妻二人久别重逢,高岳本兴致勃勃,推开门来,却见姚池挺着大腹,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夫君在前线为国出力,妾身在后方日夜思念,心忧如焚。却不料听闻为了一名女子,夫君竟然亲身冒险,身受重伤。我实在不解,夫君就算不为我考虑,总也要念着我腹中这可怜的孩子吧?”

    高岳哑然无声。在这件事上,他自觉对姚池确实有些亏欠。但他对嵇云舒也是一片真情,难以割舍,后来他也多次在心中暗问自己,若是再来一次,还会不会义无反顾干冒风险地去救她,答案依然是肯定的。而现在两人已经成了实质上的夫妻,高岳更绝不肯抛弃。

    “云娘是大忠臣嵇侍中的独女,我受麴大都督重托,实在不忍心先烈无后”高岳低声道,便将嵇云舒也唤了进来,介绍一番。

    姚池乃是氐女,性情果然不似汉家佳丽那般温婉如水,当即粉面含嗔道:“这样敷衍人的话,夫君何必说与我听?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你赴汤蹈火,夫君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姚池偏过头去,气鼓鼓的闭口不言。女人动辄便有醋意,乃是天性,虽然彼时男子妻妾成群乃是正常,更不要说如今高岳位高权重地位超然,便是广纳美色,也是等闲之事。姚池虽然早有耳闻,也努力让自己有心理准备,但真的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又将别家女子领回了家中,觉得他将从前独一无二的感情分割了出去,姚池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特别是她身怀六甲,情绪波动比较大,脾性也较之从前相比也变得急躁,更容易上火。

    嵇云舒见姚池不做声,也自默然不语。高岳本可以当即变脸予以斥责,但他完全不想这样。在没有犯妄议军政、蛊惑挑唆、持身不贞等原则性问题上,高岳还是愿意更加包容些。见气氛尴尬起来,高岳有些犯难,正要搜肠刮肚来讲些什么,不料姚池陡然出声道:“夫君且请出去,妾身自与这位嵇姑娘单独聊聊。”

    见姚池面沉似水,与平日里活泼热情的模样判若两人。高岳只好扭转身去,轻轻握了握嵇云舒的手,表示安慰,然后慢吞吞的一步两回望的走了出去。

    两名女子在屋内,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俱都无言。沉默良久,姚池认真上下打量,见嵇云舒果然是窈窕动人,样貌极美,且不动声色间,还透着一股恬静雍容的大家之气,当即竟有些自叹不如之感。姚池对高岳倾心于她当即很是理解,心中又涌起一股酸意。

    “你就是嵇云舒么。”

    “是。”

    “既然夫君看上了你,我也无话可说。但有一点你要清楚,我虽然出身贫寒,但却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嫡妻,是皇帝亲赐的郡夫人。听闻你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这样没有名分的跟在夫君身后,你算他什么人呢?”

    姚池本不想这样说话,但情绪似乎已不受控制。她也在心里对自己说,夫君大战之后久别重逢,正应贤良淑德的用满腔柔情,为他消除一身疲惫征尘。但眼下,自己行动的愈发困难、身体的各种不适、和心理的急剧变化,都让她无法忍耐。

    “什么名望身份,我不在乎。侍中之女也好,大都督义侄也罢,又如何呢?不能给我从前悲苦的生活解救半分。你出身平民之家,认为我是骄蛮的贵族,便似乎对我总抱着天然的敌视,其实大可不必。我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孤身无助惊惧难忍的日子,你可能都没有体验过。不过都过去了,现在总算找到了值得托付一生的人,能够让我从此安心幸福,这就是我最大的福气,别人怎么说怎么想都无法改变我的心意。至于我算他的什么人么,”嵇云舒面色平静,似乎在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她清艳脱俗神采奕奕的面上扬起骄傲,美目中透着坚定,柔声道:“我是他的女人。”

    “你。”

    姚池愕然无语,她本来应该立时就要发作,但却吃惊的发现自己的内心似乎一下子就起了变化。嵇云舒那种天地崩塌也心意不变的坚决,那种义无反顾全身心投入的爱恋,姚池感同身受颇有共鸣。她们爱的是同一名男子,心中涌起的,是同一份真挚情感。

    未曾离去且侯在门外忐忑偷听的高岳,听闻嵇云舒那般言语,煞是感动,当下再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当晚,高岳卧在姚池身边,听闻枕边传来了细密沉稳的呼吸声,自己却还是辗转反侧。他轻手轻脚地变着睡姿,生怕将姚池惊醒。其实姚池也并没有睡着,她心中自在反复思量。

    到了第二天一早,高岳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姚池却装着没有察觉,一面整理着被褥,一面兀自思索。待得高岳打开了房门正要出去,姚池唤住了他,不动声色道:“从今晚开始,没什么事的话,夫君就不要再与我共一张床了,你去厢房睡吧。”

    厢房乃是嵇云舒的休憩之所。高岳心头一跳,回首望去,姚池面上淡淡的,瞧不出什么喜怒模样来。高岳有些愕然,却听姚池又道,“我身子沉重,再睡在一起多有不便。你夜间翻来覆去的,万一不小心打着了我的肚子,那可如何是好。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单人独床安全些。”

    有些捉摸不透她,高岳不敢贸然答话,迟疑道:“这阿池,你莫不是在赌气吧。”

    姚池微垂着头,手中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低声道:“哪个跟你赌气。我也想通了,像你这般出众的人才,又是顶尖的大官儿,到哪里都会招来女子的青睐,我也拦不住你。那嵇姑娘与你既然是真心实意,似乎铁了心也要厮守,我又怎能做悍妇呢,还是大度些儿的好。”

    高岳压抑的情绪立时便畅快起来。他两步走来姚池身边,扳着她的身子望着她,欣喜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姚池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打了一下高岳的手,娇嗔道:“怎么不真!你都已经将人领回来了,我还有什么办法,也只好由得你。我看那嵇姑娘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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