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长姐和小望之不幸殒命之后,父亲倍受打击,每日不过是点卯应付,在仕途上很快就没了锐意进取之志,不久,便郁郁辞官致仕。
长兄倒是子承父业,依旧位列朝堂,可在赵贵妃的打压下,也不过是在翰林院任了个闲职,没有实权,更和军中搭不上关系。
他对朝堂失望,浪荡江湖,倒也结识了不少军中友人,可要说到辽东军的王姓参将,一时间却也没有什么印象。
至于今生,他一朝醒来,一心想着救下长姐和小望之,更没有功夫去查毫无干系的事情了。
而大周军中参将又一向无定员,这一时半会儿的,韩彦也想不出此时辽东军中的王姓参将是哪一位。
但是不管他是哪一位,能够在大周对瓦剌极为戒备的现在,帮助侄子引进大批的瓦剌良马,都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至少,他在瓦剌要有私交不错的内应。
韩彦眉头深锁,拿着筷子的手半晌没有动。
张猎户见韩彦沉着脸不动筷,还以为他是不满意眼前这道刚端上的醉酿鸭子,便先夹了一块尝尝味道。
焦酥鲜香的鸭皮,包裹着鲜嫩多汁的鸭肉,沁出一股子似有似无的酒香,好吃得他差点都要把自个儿的舌头给吞下去了!
果然是钱多眼不瞎啊!
值了!
“贤侄,贤侄!”张猎户一面回味,一面招呼韩彦,“快尝尝,这醉酿鸭子外酥里嫩的,可好吃了!”
韩彦回神,这才发觉除了正对着醉酿鸭子流口水的小望之,其他人都在看着他。
“我刚才在想,我也是时候买匹马了。”韩彦微微一笑,将自己刚才的失态一带而过,故意提高了声音,道,“既然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总不能还一直借骑张大叔的马。”
“原来是你在想买马的事儿啊!”张猎户一脸恍然,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对这道醉酿鸭子不满意呢!
“我就说嘛,这么好吃的东西,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堂倌正好来上菜,听见张猎户这么毫不吝惜的赞美,立刻笑着附和,趁势大声地给自家酒楼打广告:“客官好口味!咱们百味居的醉酿鸭子,不要说是在咱这秀水河子镇了,就是在县府那也是有名的美味!
“您再尝尝这道山菇大骨汤。
“此汤先用大火烧开,再用小火熬煮多时,瓦罐闷上半天,汤味醇厚绵长,将山菇的鲜嫩和大骨的鲜香融汇一锅,能把人的舌头都给鲜掉呢!”
“好好好!”张猎户听得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迫不及待地撸袖子说,“我这就尝尝!”
堂倌机灵,立刻执勺,给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盛了一碗山菇大骨汤,这才笑着告退:“各位各管请慢用。其他的酒菜一会儿就给您端上来。”
“嗯嗯嗯!去吧去吧!”张猎户迫不及待地端起碗来,凑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吸溜起来。
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来大酒楼,一定得每样都尝尝鲜,尝足喽!
第065章 买马()
韩彦一边端碗喝汤,一边注意着堂中方才说话那桌的动静。
余光瞥见果然有人朝这边,他微微一笑,鱼儿上钩了。
对于一个被同行压得接连赔本接近破产的人,此时听说有生意可做,谁不会卯足了劲儿再搏一把。
韩彦想了想,又架了一把火。
“张大叔,等我买马的时候,还得劳烦您帮我掌掌眼。”韩彦放下汤碗,向张猎户诚心请托道,“我只要耐力好、脚程快的,价格什么的都不拘。”
一副兜里有钱毫不在乎的模样。
张猎户笑道:“你既要耐力好,还要脚程快的,这个要求可不简单。
“耐力好的马,一般爆发力都不足,脚程快的少有;脚程快的,体力消耗得也快,耐力就显得不足。”
说罢,自己又笑了,拍着脑袋憨笑道:“你看看我,你自己就是个骑射好手,哪里会懂得这些!”
韩彦这么说,不过是想请他帮忙掌眼,尽量挑个耐力和脚程都上佳的良马罢了。
韩彦微微一笑,吹捧一把:“我只是会骑马罢了,哪里比得了韩大叔马背上挽弓讨生活,知道得详尽?”
张猎户一扬眉,顿时被韩彦这话给取悦了,哼哼笑:“你说得倒也不错。”
一副自得的模样。
“不过,虽然说你现在手里有钱了,但是也不能不精打细算。”张猎户想了想,又劝导道,“现在一匹差不多的马,市价在十两左右。你要是要求再高点,估计就得十五两,甚至是二十两,或是更高。”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搁在他们这样的猎户家庭,就是年成好时,十两银子也得攒个一两年呢。
“银钱花了总会再挣的。”韩彦不以为然,爽然笑道,“我如果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匹不合用的马,那才是真正的浪费呢!”
韩彦的话一说完,先前堂中说话的人更加激动了,不时地往这边瞥,让人想注意不到都难。
舒予原本在喂小望之吃饭,察觉到堂中频频投过来的目光,也不由地望了过去。
可是那面孔却很陌生,从未见过。
舒予诧异,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向韩彦,觉得今日韩彦也有点反常。
要知道,韩彦虽然沦落边地,但是骨子里的读书人的习气还是在的,只要条件允许时,对于这种礼仪规矩都很遵守,并且还严格要求小望之。
譬如,“食不言,寝不语”。
可现在他居然自己挑起话头,主动和自家老爹说个不停。
买马么……
舒予咬着筷子,脑子飞快地转着。
那桌人是在韩彦说起这个买马这件事时,才频频关注的,难不成,对方是做马匹生意的?
“肉,肉,肉!”小望之见舒予只顾着发愣,不给他喂饭,急得拿小手去拽她的袖子,仰头撒娇道,“吃肉!”
舒予回神,笑着给小望之夹了一只鸭腿,拿帕子包了,递给他,笑道:“呶,吃吧。”
小望之接过鸭腿,没顾得上,先往舒予嘴边递了递,笑嘻嘻地说:“姑姑,吃,吃!”
舒予莞尔,低头在鸭腿上咬了一小口,摸摸小望之的脑袋,笑道:“谢谢!”
小望之咯咯地笑了,又拿着鸭腿给张李氏、韩彦和张猎户都让了一遍。
当然也同样都获得了夸赞。
把小望之给乐得眼睛弯如初月,埋头咬起鸭腿来都更加地津津有味了。
那厢韩彦见火架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多言,安然吃起饭来。
倒是堂中先前说话的那两人,坐立不安,不时地往这边瞟上一眼,急形于色。
……
一顿饭吃罢,韩彦起身去结账。
堂中那桌先前哀叹生意不好做的客人,也赶紧随之站了起来,跟在韩彦身后去结账。
韩彦装作不在意,状似随意地瞥了一眼堂中那桌。
只见桌子上的三个碟子早已吃得干干净净,可两人却干坐到了现在,可见是特意等他来的。
结过账,韩彦迈步朝门口走去。
舒予等人已经先一步在门外等着了。
堂倌满脸堆笑地殷勤送客:“客观慢走,下次再来啊!”
门口迎客的小二,早在看到韩彦去结账时,就到后院将马车给赶了出来。
见韩彦出来,他立刻上前将车交给韩彦,躬身笑道:“客官您走好。这马儿都喂过草料了,体力足着呢!”
韩彦笑着道了谢,先请张猎户等人上了马车,自己才又一跃坐在车前头。
才刚握紧缰绳,还未来得及挥鞭赶马,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人立刻上前,拱手客气笑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眼前这位长衫直缀的公子,可是拿碎银子结的帐,而不是数铜板。
一看就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他那里倒是真存有两匹好马,虽然未必能够胜过王记马行新进的这些瓦剌良马,可不论是耐力还是脚程,都已经算是上佳的了。
也因此价格定的就比较高,所以一直都养着没能出手呢。
可巧就碰上了眼前这个不差钱一心要买好马的主儿!
韩彦故作诧异,扬眉迟疑问道:“阁下是?”
那人立刻拱手笑着自报家门:“在下李晖,在秀水河子镇上做马匹生意。方才不小心听了几位的谈话,得知公子想要买马,所以特地上前来问。”
韩彦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李晖打小就跟着家人学做生意,最会察言观色,如何看到不到韩彦那一闪而逝的不悦?
慌忙拱手致歉:“在下并不是有意偷听,还请公子见谅。只是在下是做这行生意的,所以对此难免耳朵灵敏一些……”
他现在要是不能留住眼前的这位贵客,回头人家一打听,肯定直奔王记马行去了,哪里还有他的事儿!
这么一想,李晖眼底更是难掩急切,态度愈发地客气殷勤了。
韩彦见目的达到,也不再端着,顺势笑道:“原来如此。如此说来,倒也是缘分。”
李晖一见韩彦态度如此之好,顿时暗呼“有门”,正要进一步相请,就听得一旁的猎户打扮的中年人冲金主嚷道:
“你要买耐力既好脚程又快的好马,还不如去王记马行!
“那可是秀水河子镇上最大最好的马行了!好马多着呢,紧你挑选!
“更何况白家小子还在那里做账房,找了他来岂不方便?”
第066章 脾气()
韩彦暗叫一声“好”!
张大叔这一记助攻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韩彦立刻配合地面露为难之色,歉然婉拒道:“多谢李掌柜一番好意。只是,家中与王记马行的账房先生相熟,若是舍近就远,难免……”
“公子且慢。”李晖顿时急了,也顾不得礼仪风度了,直接侧身一步拦在马车前,一脸殷切地恳求道,“我行里那两匹马,一者纯白,一者纯黑,均是高大神骏,不论是脚力还是耐力,那都是顶呱呱的!
“公子不如先去看一看,再做决定?。。
“如果公子不满意的话,再去王记马行看看也不晚啊!”
见李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韩彦遂顺水推舟,拱手笑道:“既如此,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还请李掌柜前头带路。”
“哎,你怎么……”张猎户张口要劝阻。
韩彦转头笑着安抚道:“张大叔莫急。不过是李掌柜盛情难却,咱们先去他那里看一眼罢了。若是那两匹马不合适,咱们再去王记马行挑选也不迟。
“李掌柜难道还会强买强卖不成?”
后一句,是冲着李晖去的。
李晖心里急成一团,倒是恨不得强买强卖,却也知道那不过是想想罢了,因此只得言辞恳切应和道:“这个当然,当然!公子尽管放心!”
张猎户见此情状,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揣着手坐回去,不语。
“几位请随我来。”李晖见状,赶紧笑道,“小店就在前头不远处,几步远的距离,眨眼的工夫就到了。”
说罢,当先一步引路去了,脚步匆促,像是生怕韩彦会反悔一般。
韩彦扬鞭驾马,随后跟上。
然而一直到街道尽头,李晖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脚步一拐,直接往街后行去。
韩彦一紧缰绳,喝停马车。
听到身后的动静,李晖赶紧立住回头,一脸诧异地问道:“怎么了,公子?”
韩彦面色上带着笑,眼底却戒备沉沉,笑问道:“这一条大街都逛完了,怎么还没有到贵店?
“李掌柜先前可是说,贵店离着百味居不过是几步的距离,眨眼间就到了。”
如果这个李晖是故意漏出话风,来引他上当的话……
那街后背静的犄角旮旯里,可比这大街上方便动手多了。
李晖闻言,顿时脸色一红,拱手讷讷请罪道:“还请公子莫怪。先前是担心几位嫌小店太远,不肯屈尊前来相马,所以在下这才无奈隐瞒的……”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李晖干脆也不再隐瞒,苦笑一声,摊手道:“几位刚才也说了,在这秀水河子镇上,人人都知道要挑好马就去王记马行……
“在下本来在临街也是有门脸儿的,虽然比不得王记马行敞阔,但是接客洽谈也还算是体面。
“可是这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在下也是能省则省,便舍了临街的门脸儿,在这街后租了院子,既方便养马,有客人上门了也有地方接待……”
韩彦一面掂量着李晖话里的真假,一面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虽然这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而且李晖眉宇间除了惭愧窘迫不甘又无奈,倒是一派坦诚,不像是在撒谎,可饶是如此,韩彦也不敢拿小望之的安危却冒险。
默然思索片刻,韩彦就有了主意。
“原来如此。”韩彦释然一笑,朝巷子里看了看,道,“不过这巷子狭窄,路面不平,驾车也不好通过。不如这样吧,张大叔,你们先留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周围风平浪静的并不见什么危险,再加上这青天白日的街上往来都是行人,张大叔又身强体壮的,倒也不惧李晖有什么花招。
眼下好不容易抓着点苗头,他可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
不管怎么说,先试试能否从李晖嘴里打探出点什么来。
“诶?不用我跟着去看看了吗?”张猎户愕然。
说好的让他帮忙好好地掌掌眼呢?
“就两匹马而已,好歹我也能瞧出个差不多来。等回头需要去王记马行买马了,张大叔再陪我去相马,免得可选择的太多,我反而挑花了眼。”韩彦笑着解释道。
张猎户一想也对,遂笑着点点头,接过缰绳,催促道:“那你快去吧!快去快回。也别急着做决定,毕竟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总得货比三家不是。”
韩彦笑声应了。
李晖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勉强。
合着这爷俩儿真的只是来看看,心里头还惦记着王记马行的马呢!
“公子里面请。”李晖强颜欢笑,躬身做请,殷勤备至地将人往里迎。
韩彦颔首致谢,阔步迈进小巷。
一直坐在车上沉默不语的舒予,看着韩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眉头轻蹙。
她总觉得,今日的韩彦从百味居开始,就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反常。
不过,既然韩彦有心要瞒着,那她也不好多问。
舒予暗叹一声,自去和小望之玩耍。
午后的大街上,行人三三两两随意闲逛着,街边的小贩叫卖也是有气无力的时或一声,并没有上午的喧嚷热闹。
张猎户估摸着韩彦瞧马得好一会儿呢,便将车子赶到一株大树下乘凉。
舒予闲来无事,就跳下车,到旁边掐了一把箬叶回来,十指灵活地上下翻飞,给小望之编草蚂蚱玩。
小望之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抓着剩下的那些箬叶胡乱撕开又扭来扭去的,想要学舒予编蚂蚱,结果自然是扭得乱七八糟的,气得小望之一着急,将手里的箬叶全都扔在地上,还愤愤地踩了两脚。
“嘿,这小家伙儿,脾性还真大!”张猎户一面拿草帽扇风凉快,一面嘿嘿笑道。
张李氏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就要下车,将小望之抱在怀里哄。
舒予停下手中的动作,冲张李氏轻轻地摇头劝阻,然后转头看向小望之,温声且耐心地教导道:“做不好的时候,不要着急,更不要胡乱发脾气直接放弃。
“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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