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貌美如花、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偏偏最得少年郎的喜欢,听说去她家求亲的人,都能把门槛给踏破了。
有些甚至还是秀水河子镇上的青年才俊呢。
哪怕舒予不在意这些,有时候也难免感叹一句,果然不论到什么时候,娇弱惹人怜爱的姑娘,总是吃香一些。
男人嘛,总会有莫名其妙的保护欲。
“韩霞?”舒予皱眉,上下打量她一眼,不解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韩家可没有来学堂进学的人。
韩霞一见是舒予,因惊吓而泛白的脸色慢慢地恢复了红润,双颊绯红,捏着帕子垂首低喃:“是舒予姐啊,吓死我了!我,我……我这不是也想拜师读书嘛!”
说罢,韩霞蓦地抬起头,一脸坚定道:“对!我就是想拜师读书的!”
“你?拜师读书?”舒予皱眉上下打量韩霞一番,见她虽然脸颊红得跟新擦了胭脂似的,呃,好像还真的擦了胭脂……
不,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韩霞虽然表情有些羞怯,然而目光却很坚定,让舒予想怀疑她说谎都无从怀疑。
“你怎么会想来读书的?”舒予问。
要知道,韩霞虽然称呼她一句“舒予姐”,但其实也不过比她小了几个月而已,如今业已及笄。
寨子里来三味书屋学习的男孩子们,最大也才十四岁,再大一些的,都快要娶妻生子自立门户了,谁还会来学堂读书认字?
更何况韩霞已经十六了。
“想来就来了嘛!”韩霞绞着帕子回道。
这个理由颇有些无赖,大约她自己也觉察出来了,忙又补了一句:“还不是白起,去镇子上做了几年学徒,读了几本书,认了几个字,就总爱掉书袋,每次来家里都是‘之乎者也’的……
“我可不想输给他!”
舒予讶异抬眉,不明白韩霞跟白起有什么好较劲的。
两个人一个是獾子寨出类拔萃的杰出少年,一个獾子寨美名远扬的优秀少女,两家又是姻亲,不说相亲相爱,至少也没有什么好竞争不服的啊。
“学堂里收的可都是男学生。”舒予好心提醒一句。
她倒不是觉得有什么“男女大防”要遵守,更不是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是韩霞突然兴起要进学读书,不免令人费解。
“男学生又怎么了?”韩霞不以为意,挎着舒予的胳膊,笑嘻嘻地揶揄,“你不是还跟着叔伯兄弟们一起去打猎的吗?”
獾子寨虽然男女有别,可不像城里似的讲究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
舒予:……
我这么好心跟你解释一句,你就这样甩刀子真的好吗?
这么耿直,还真不像是韩大叔的女儿。
默了默,舒予道:“这学堂不是我开的,你能不能读书,也不是由我说了算的。
“你若是真的想进学读书,还是自己去问问韩大哥招不招收女学生吧。”
毕竟人家才是授课教学的夫子,收不收韩霞这个女弟子,当然是韩彦说了算。
“为什么不招收女学生?”韩霞不以为然,追反问道,“韩大,先生,之前不是还教了你吗?”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
可是,那能一样吗?
她那是聘请的私人老师,你这是要入学堂和男孩子们一起读书啊!
完全是两码事。
舒予见跟韩霞说不清楚,干脆扔下一句“你自己去问问看”,就挎着食篮迈步朝学堂走去。
韩霞连忙跟上,犹自小声嘀咕道:“为什么你能跟着韩先生学习,我就不能?”
娇娇的语气不解又不甘。
舒予无奈摇头,也不搭话,径直走到学堂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正在里头训诫小望之的韩彦闻声扭头看了过来,见是舒予,起身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娘做了炙烤肉脯,让我给你们爷俩儿送午饭过来。”舒予说着,将胳膊上的食篮取下,递给迎出来的韩彦。
终于摆脱了冷面严厉呵责的小望之,一见是舒予来了,立刻兴奋地奔了过去。
“娘,呃……”话才一出口,就被韩彦回头瞪了一眼,小望之立刻乖觉地换了称呼,“姑姑,姑姑!”
一面喊着,一面笑嘻嘻地扑了上来,一头扎进舒予的怀里。
爹爹真是太严厉了,这一上午,也不知道斥责了他多少回了!
哪里有姑姑温柔和蔼的!
真是想死他了!
舒予被小望之撞得不禁后退一步,弯腰搂住他,笑呵呵地问道:“小望之想姑姑啦!今天在学堂有没有乖乖的啊?”
小望之听得舒予问,一个劲儿地点头道:“乖!乖!乖乖!”
一旁的韩彦毫不留情地戳穿:“一堂课能从凳子上跳起来四五回,这也叫乖?爹什么时候教你说谎话了?”
小望之小脸儿一白,畏惧又难为情地往舒予怀里拱了拱,没有说话。
舒予轻轻地拍了拍小望之的后背,温柔地笑问道:“那小望之和姑姑说一说,你都哪里乖了?”
小望之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挣开舒予的怀抱,蹬蹬蹬朝自己的座位跑去。
第058章 婉拒()
小望之的座位在第一排中间偏右的位置,一张小小的书桌,一把小凳子,刚刚好适合他。
只见小望之端坐在小凳子上,手背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讲桌的方向看,小嘴张张合合,咕哝不清地发出几个音来。
舒予仔细地辨认,发现他在背诵“天、地、人”三个字,其他咕哝不清的话语,大概是解释字义。
舒予笑着上前,认真地观察片刻,点头赞许道:“嗯,天、地、人,一上午学会了三个字,不错,不错!”
小孩子嘛,就得适时地夸赞两句,总像韩彦似的吹毛求疵,严厉训责,打击了进学的积极性和自信心,可不好。
小望之听得舒予夸赞他,顿时高兴起来,大声地将“天地人”三个字又重复背了两遍,一遍比一遍清晰明白。
舒予便趁势指天踩地教导道:“头顶为天,脚下为地,中间是人,此为三才。”
小望之便一边学她伸手指天,跺脚踩地,又指了指自己,一边笑嘻嘻地说道:“天,地,人!”
一旁的韩彦见了,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微微扬起。
回头笑问与舒予同来的韩霞:“韩家妹子来学堂,可是有什么事情?”
韩霞艳羡复杂的目光从舒予和小望之身上收回,绞着帕子,垂首羞涩道:“我,我想拜韩先生为师,来学堂读书。”。。
“读书?”韩彦挑眉,神情颇为惊讶。
当初开馆授徒时,可没有一个女学生来报名,更别提是像韩霞这样已经到了及笄许嫁之年的了。
舒予听出韩彦的诧异来,连忙点头,一脸认真而渴望地回道:“嗯,读书!我也想读书认字,还请韩先生一定要收下我这个学生。”
“唔。”韩彦沉吟片刻,指着学堂里的桌凳,微笑婉拒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你也看到了,现在学堂已经坐满了,就是小望之也是临时加了一副小桌凳,趁了个过道……”
言下之意,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地方再安排桌椅,招收新的学生了。
就算是有,一屋子大大小小的男学生,单有韩霞这样一大姑娘坐在里头,总是违和。
韩霞闻言难免失望,却也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仰面恳求道:“或者,韩先生允我在窗外旁听也行!”
“我从未禁止过向学之人来学堂旁听。”韩彦笑道,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样于你总归是不大好……”
一个大姑娘日日来学堂蹲墙角,就算是他不在意,也总会有人说韩霞的闲话的。
韩霞一脸颓丧,垂首耷肩。
韩彦虽然没有明白直接拒绝她来学堂旁听,然而也并不赞同,这和直接回绝了又有什么分别?
接二连三地被拒绝,即便是韩霞性子有些直爽甚至娇纵,这会儿也不好再厚着脸皮再说什么了。
可就这样放弃,她又实在是不甘心。
韩霞绞着手帕,轻咬下唇,眼波流转之际楚楚可怜。
韩彦对此觉得很抱歉,然而却也不能因此就胡乱应承,便将手里的食篮放在桌案上,打开盖子,从里头往外拿午饭。
这是送客的意思了。
尽管心里不甘愿,但韩霞也不至于连这点眼力见也没有,更不会因此而失了姑娘家的骄傲与矜持。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韩霞灰心颓丧,强笑辞别,“韩先生,舒予姐,我先走了。”
舒予起身,笑着挥手道:“路上小心。”
韩彦转身相送,一直将人送到了学堂空地前的小路口,算是聊表歉意。
回来后,就见舒予已经拿小碗分出了饭食,放在小望之的书桌上,让他坐在凳子上自己吃。
小望之正撒娇要舒予喂他。
“小望之都是大孩子了,能吃自己饭了,对不对?”舒予笑着将勺子递到他的手里,循循善诱,“来,让姑姑瞧瞧,小望之棒不棒?”
小望之正是有兴致练习自己吃饭的时候,先前让舒予喂也不过是因为被韩彦训了一上午,见了舒予就忍不住撒娇罢了,这会儿见舒予鼓励激将他,立刻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起饭来,还不忘记时不时地一脸得意地昂起头,等着舒予夸赞他。
舒予摸摸他的小脑袋,冲他比了比大拇指,温声笑道:“吃饭要细嚼慢咽,又没有人和你争抢。”
小望之嘿嘿地笑,手下却不停,直到将嘴巴塞得满满的,都翻不动花了,撑得两眼发直,这才干呕着用舌头将嘴里的饭都顶了出来。
舒予连忙伸手接住了,一面给他擦嘴递水,一面心疼地教导道:“噎到了吧,这就叫‘自食其果’。”
又道:“浪费粮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要知道,这世上饿肚子的人多着呢。上次不是刚教过你《悯农》吗?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
韩彦在门口含笑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书案前坐下,埋头吃起饭来。
吃罢饭,舒予将碗筷都收拾好了,又打了水给小望之擦嘴。
韩彦已经板着脸在教训小望之了:“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你中午吐了几口饭,晚上就少吃几口!”
前两句小望之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不明白,后两句一听就明白过来,这要克扣他口粮啊!
顿时就委屈地看向舒予,眨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撇嘴娇声喊“姑姑”。
韩彦不动声色地挡在舒予前面,目光严肃地看着小望之。
小望之一见求助无望,立刻老实了,勾着头乖乖听训。
……
舒予就坐在一旁等着,听韩彦从浪费粮食一直说到“食不言”之类的规矩,将小望之吃午饭的大小毛病都挑了一遍,趁着他端起茶杯喝水的间歇,她这才上前问道:“韩霞要进学堂读书,你怎么看?”
韩彦诧异抬头,什么他怎么看?他刚才不是已经婉拒了吗?
舒予见韩彦不明白,遂解释道:“韩霞可是韩大叔的掌上明珠,既然她想进学读书,还要拜你为师,即便是不能进学堂,韩大叔也总会替她说项完成心愿的。
“韩大哥忘了,你先前还做过我的老师呢!”
言下之意,韩霞这个女学生他还真不好一味拒收。
别的不说,要是韩勇真的开了口,他总不好“厚此薄彼”吧。
第059章 嫂子()
韩彦闻言皱紧眉头。
别的不说,要是韩勇真的开了口,他还真不好直接拒绝,免得别人非议他“厚此薄彼”。
他倒是不惧非议,但却不能让舒予受了这无妄之灾。
不过……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韩彦好笑,“先前教你时,我闲居家中无所事事;然而现在却有一班学生要教,我总不能舍了他们,去教她一个。
“韩大叔应该能够理解的。”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
但是,也得能够劝服韩勇才行。
比起自己老爹,韩勇更是宠女非常,将韩霞打小教养到大,干活怕她累着了,吃饭怕她噎着了,心情不好还怕她郁郁寡欢了。
“或许韩大叔不是让你舍了这一班孩子去就韩霞,只说让你闲暇时得空去指点她两句呢?”舒予笑道。
“那只怕也不方便。”韩彦蹙眉,没有注意到舒予眼底的打趣。
他的闲暇时间,还要用来单独教授小望之为君之道呢!
哪里有那闲工夫去指点韩霞!
这么一想,韩彦心里也不由地一凛。
既然不论如何,他都不便再教授韩霞,那与其等到韩勇亲自来请托时,他再拒绝伤了和气,倒不如先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韩彦沉思片刻,抬头目光在舒予身上转了一圈,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舒予心里“咯噔”一下,一脸警惕地抱臂往后后躲:“你这么瞧着我干吗?”
一副猎人盯上猎物时的奸诈愉悦。
韩彦爽然一笑,满脸欣赏,不吝辞藻地夸赞道:“舒予妹子天资美成,卓越不凡,虽然进学不足半年,然而造诣已颇深,又是女子……不如,由你来做女学的夫子怎么样?”
舒予目瞪口呆。
这甩锅甩得也太利索了吧。
还有,什么“女学的夫子”,三味书屋也不过才开馆授学而已,韩彦竟然还要再办女学,而且让她来做女夫子?!
“其实吧,我觉得女学什么的,真的没什么必要……”舒予嘿嘿一笑,斟酌措辞道,“你看啊,先前三味书屋开馆授徒,一个来报名的女学生都没有。
“现在若是为了韩霞一个人,就要开设女学,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再说了,韩霞可是说得清清楚楚,她是想拜你为师,又不是随便找个老师就行。你确定,换了我,她就能乐意了?”
人家可是冲着你韩大先生的名气来的,又不是冲着读书进学来的。。。
再说了,姑娘们之间难免斗气,韩霞又因为自小骄纵,最爱争强好胜,不见这都跟白起都较上劲儿了吗?到时候还能屈尊喊她一声“先生”?
可别逗了!
韩彦一想这个就头痛,还要再说什么,却已经有学生吃过午饭,结伴来学堂了。
半大孩子的笑闹声老远就传了进来。
韩彦只得作罢,认真对舒予笑道:“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倒不是我不愿意教女学生,实在是现在学堂里也坐不下那么多人啊。”
既然打算将来要以民为兵,巡守边防,那獾子寨的姑娘妇人们粗略识几个字就变得十分必要了。
所以兴办女学,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而眼下除了舒予,他还真找不出第二个适合教学的女夫子来。
舒予不知韩彦那些筹谋打算,直觉这件事情很麻烦,连忙摇头摆手,敬谢不敏,跟小望之挥手辞别之后,挎上食篮就一溜烟地跑了。
躲得快得韩彦都没有来得及挥手应别。
刚出得学堂,还没走几步,舒予就和几个早来的孩子碰了头。
大家停下脚步,齐齐笑着招呼道:“舒予姐。”
眼神里满是欣悦和崇拜。
小孩子嘛,没有大人那么多的考量顾忌,在他们心里,舒予这样纵马驰骋挽弓射猎的女英雄,和文武双全的韩大先生一样,都是值得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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