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闻言,便笑着应了“是”,对张李氏笑道:“多谢夫人体贴,等改日我门再登门拜访。”
说着,便要起身亲自送客。
张李氏笑着劝阻道:“你且留下好好歇息吧,不必客气。”
戚氏客气了两句,见张李氏说得诚恳,便笑着应下了,又吩咐管事妇人:“你代我去送送夫人。”
又对张李氏笑道:“夫人既然来了京城,那日后可要常来往才是!我还等着听夫人夫唱妇随,合力上阵杀敌的英雄故事呢!”
张李氏闻言呵呵笑了,连忙摆手道:“不值当提,不值当提。我们做的不过是寻常事情罢了,比起那些不顾性命、亲身上阵杀敌的人,可是远远不如呢!”
戚氏笑道:“夫人不必过谦。这满天下的妇人,又有几个能够夫人这般勇敢无畏,且胸中自有报国之志的?”
张李氏笑叹道:“什么‘勇敢无谓、报国之志’的?不过是不想再过以往那等被瓦剌贼人劫掠的生活,整日里担惊受怕的怕了……”
说到这里,又猛地想到如此欢聚的高兴时刻,实在不适合说这些煞风景的事情,张李氏遂止住了话头,笑着告辞而去。
韩芸并管事妇人连忙跟上,将人远远地送出了院子,这才回转来。
等孟氏一行人又回了正院,没坐一会儿,便有人来传话说:“老爷和大爷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前厅接待张老爷和舅公子呢。着人来问,饭食预备好了不成?”
孟氏闻言笑道:“一早就备好来了,等老爷他们说完了话,就摆饭吧。”
那丫鬟得命,屈膝去了。 富品中文
第537章 归来()
自此后好几天,韩张两家往来频繁,亲戚之间感情也愈发地亲厚了。
张家在京城的亲朋故旧,得知张猎户和张李氏回京了,自然是要上门拜访的,张猎户也要一一回访。
因此这一来二去的,张家直热闹了小半个月才消停。
眼看秋风渐凉,然而大周和瓦剌两国议谈之事,却依旧未有定论。
这日,舒予正在抱着韩葭在摇椅上打盹儿,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听得身旁有人轻笑一声,惊得她一下子就醒了过来。闻声看过去时,就见一身风霜的韩彦正立在自己面前,满脸笑意。
舒予惊得立刻就要站起来,却被怀里的韩葭又压了回去。
韩彦见状,早就弯腰一手抱起熟睡的韩葭,又一手扶住了舒予,连忙说道:“你小心点儿。”
舒予刚从小憩中惊醒,一时恍恍惚惚的,分不清眼前的人是真的回来了,还是她思念至深的臆想。
直到后背传来那坚实温厚而又熟悉的触感,她这才恍然清醒过来,知道这不是梦。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上次来信中没说?”舒予连忙起身,拉着韩彦的手,一叠声地惊喜问道。
熟睡中的韩葭被这一番吵扰惊了好眠,皱着小眉头,把头在韩彦怀里拱了好几拱,这才又渐渐地沉睡了过去。
舒予见状,慌忙噤声,伸手抱过韩葭,又招来奶娘,一面将韩葭递了过去,一面低声嘱咐道:“你带姐儿进屋去睡,小心看着她些,别让她从床上滚了下来。”
奶娘笑着应了,抱着韩葭转身进了屋去。
这里韩彦没有了阻碍,早就一把将舒予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惊得舒予低呼一声,又是开心又是羞涩地小声道:“这是在院里呢,有那么多人看着……”
韩彦听得舒予这么说,哈哈笑了几声,放开舒予,改为牵着她的手,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低声笑道:“好,那咱们屋里说去……”
那神情,那语气,似藏着无限旖旎。
舒予心里突突直跳,面颊也红了,半晌,抬手打开韩彦的手,笑啐道:“青天白日的,你说什么浑话呢!”
佳人嗔怒,愈发可爱。
韩彦心中微动,面上却朗然玩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说要进屋跟你好好说话罢了!你怎么就想歪了?”
声音虽然压得极低,然而语气中的揶揄之意却让人想忽视都不能。
舒予被韩彦戳破心中“邪思”,又见他倒打一耙,一时又是气恼又是好笑,拿手狠狠地捏了韩彦一下,这才作罢,转头吩咐丫鬟道:“快去准备热水到净房去,二爷要梳洗呢!”
丫鬟应命去了。
舒予又回头上下打量了韩彦一眼,笑着催促道:“看你这一身狼狈的,赶紧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才是正经!”
说着话,便将韩彦往净房里推。
韩彦哈哈大笑,还不忘悄悄捏了捏舒予的指尖,低声调笑道:“那你帮我洗……”
自然又得了舒予好一番嗔怪。
嗔怪归嗔怪,舒予还是亲自伺候了韩彦梳洗。
其间韩彦几次半真半假地要作怪,都被舒予打了回去。
“看你这形容,只怕还未曾去给母亲请安呢,倒总记挂着那些事情!”舒予说着话,用力给韩彦擦了几下背。
可惜韩彦自小便是被打大的,后来又学了一身的功夫,筋骨强健,更兼如今又在军中历练了几年,因此早就练得皮糙肉厚的,舒予这几下对于他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
“我一回家就先去了正院,外间当值的婆子说母亲正在午睡,我便先回来了。”韩彦笑叹道,“正好洗去这一身风霜再去给母亲请安,也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语气中似有无限感慨。
舒予听了,抿唇一笑,打趣韩彦道:“哟,难得从你嘴里听到这些感性又体贴的话儿。这果然是去军中历练了几个月,人便也成长了许多!”
说罢,又是嘻嘻好几声笑。
韩彦猛地回身。
舒予惊得一跳,以为他又要作怪拉自己下水,慌忙往后仰了仰身子。
谁知韩彦却趴在浴桶沿儿上,一本正经感概道:“早前是我年轻不懂事,才总觉得父母的教导爱护是束缚,心中很是不耐烦……如今有了忻儿和葭儿两个,我才知道什么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你不知道,我在辽东这几个月,有多么想念他们兄妹两个!方才一回到院子里,看到葭儿乖巧地趴在你怀里睡觉,那副安恬美好的画面,几乎让我落下泪来……”
韩彦在舒予面前向来甚少伪饰,即便是说这些儿女情长的肉麻话,也都是坦诚率真的。
舒予听罢,点头叹道:“谁说不是呢……要不然古话怎么会说,‘养儿方知报娘恩’呢?正是自己有了孩子,知道了养孩子的不易,这才能够体谅做父母的心情的。”
韩彦听罢默然思索片刻,点点头,又复笑道:“不过,你不必吃醋,我在辽东,也日夜想你想得紧呢!”
这句话倒不是调笑,而是肺腑之言。
舒予微微一笑,拿手指点了点韩彦的肩头,笑吟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韩彦微微一笑,倾身向前。
……
等到韩彦梳洗罢,换了干净的家常衣服,便要去正院给孟氏请安。
舒予也换了身衣裳,跟他一同前去。
为免孟氏像自己一般惊讶,再伤了身体,舒予提前便打发了个小丫鬟去正院告知一声。
等韩彦和舒予进了正院时,孟氏早就迎了出来,红着眼睛笑道:“你这孩子,说了只去个把月的,却耽误了大半年……”
说着话,声音便哽咽了起来。
舒予连忙上前扶住孟氏。
韩彦则郑重行礼问安。
孟氏连忙一把扶起韩彦,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到屋里坐一坐,歇一歇!”
等进了屋子,分长幼坐定,韩彦见身旁的小几上茶过、点心满满地摆了一桌子,不由地心中感动不已。
这些肯定是母亲得到信儿,特地给他准备下的。
第538章 名分()
一旁的舒予早就笑语殷殷地替韩彦向孟氏“表功”了。
“母亲不知道,夫君一回家,就赶紧先来正院给母亲请安了。谁知母亲那时正在午休,夫君不忍打扰,便回去梳洗重新穿戴了,等着母亲醒了,这才来请安呢!”
孟氏听了,心中大为欣慰,点头笑道:“可见是做了父亲了,人也稳重体贴了。”
韩彦笑着颔首,算是应承。
母子两个少不得说许多别后担心之话。
闲话毕,孟氏问韩彦:“对了,不是说你要和镇国公一起留在边境戍防吗?怎么突然间又回来了?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
神色颇为担忧。
舒予瞥了韩彦一眼,没说话。
韩彦迟疑片刻,笑叹一声,道:“倒也没有什么值得瞒着母亲的……还不是为了两国议谈之事。”
议谈之事,双方僵持不下,孟氏和舒予早有耳闻,听得韩彦这么说,孟氏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是圣上急诏你回京,亲自主持两国议谈之事了?”
韩彦点点头,道:“圣上是有这么个意思,不过却被我给推辞了。”
“哦?这又是为何?”孟氏不解,连忙问道,“难道你要看着圣上对此束手无策,焦虑着急吗?”
“非也。”韩彦摇摇头,解释道,“为君分忧、为国尽忠,本就是为人臣子的本分,既然圣上有命,那又怎么能够推辞不就呢?
“只是,两国议谈之事,乃是圣上钦命谢大人负责的,若是我在此时横插一手,那世人会如何议论谢大人?谢大人又会作何感想呢?只怕到时候君臣、臣僚之间生了罅隙,才是敌人乐见的呢!”
孟氏和舒予听罢,思索片刻,都点点头,深以为然。
“那你准备怎么做?”孟氏满脸担忧地问道。
韩彦笑道:“这个倒也不难。左右不过我只出个主意,不出这个风头罢了,如此便可两全。”
孟氏点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咱们家如今已经是荣华至极,并不需要你再出这个风头。有道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及时退避,持虚守中,方是为家族长远之计!”
韩彦笑了笑,拱手受教。
母子两个人又说了些闲话,韩彦便起身告辞了。
“圣上诏命紧急,我得早些去和谢大人与周大人等计议,免得拖得越久,越是人心浮动。”韩彦拱手辞别。
若不是怕情况有变,康平帝也不会把他紧急从边地调回来了。眼下,他确实没有静坐闲聊的空闲。
孟氏点点头,又叮嘱了韩彦几句,亲自送他出了院子。
待韩彦走远,舒予便扶着孟氏又回了宴息室。
婆媳两个,一个坐在榻上,一个坐在榻旁的椅子上,说些家常话。
想到韩彦此归的目的,孟氏眉头皱了皱,问舒予道:“你听说了吗?为何如今议谈不顺?先前不是挺顺利的吗……”
舒予听了微微一顿,想了想,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的,遂答道:“倒是先前从大嫂那里听到了一些,方才又听夫君闲谈之间露出了一两句……”
两国议谈何等重要机密,若是事情顺利,倒也不怕往外传言,太平盛世嘛,当然要与民同乐。但若是触到了暗礁,暂时搁浅了,那可就万万不能随意泄露了,免得引起民情动荡,不好控制。
所以即便是戚氏主动相问,韩端也并没有透露出细节来。
倒是韩彦,方才跟她说了几句。
孟氏便是因为知晓韩彦不论朝中事还是家中事,从来都不肯瞒着舒予,这才特地来问她的。
“哦?子介怎么说?”孟氏连忙倾身问道。
并不提及戚氏,只说韩彦,可见是知晓戚氏也定然知之不详。
舒予想着孟氏先前劝说韩彦“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话,又暗思孟氏日常的行事做派,知道她是个沉稳且又主见的人,而且韩彦方才似乎也没有避讳孟氏的意思,遂也没有隐瞒。
开口之前,舒予先四下里看了一圈。
孟氏会意,目示红英。
红英会意,微微屈膝,立刻带着丫鬟婆子们退了下去。
屋子里顿时就只剩下了孟氏和舒予婆媳两个。
舒予见闲人散去,这才靠近孟氏,低声回道:“听说是在两件事情上遇到了疑难,且一直悬而未决,所以这才拖到如今,又急急地诏令夫君回京的。”
“哦?你且说来。”孟氏连忙低声催促道。
舒予遂细细说道:“这头一桩,便是两国名分的事情。
“自打圣祖皇帝吃了败仗,瓦剌的气焰便一直强压着咱们大周,所以哪怕眼下打了败仗,脱欢依旧自恃极高——他要求,即便是大周不向瓦剌俯首称臣,称皇称父的,那至少也该敬瓦剌一声‘兄长’才是……”
“放屁!”舒予话还没有说完,孟氏就捶床破口大骂道。
舒予惊讶不已,连连暗叹,连平日端庄持重、温厚和顺的孟氏听到这事都忍不住爆粗口骂人,可见脱欢这项要求有多欺负人。
“他们吃了败仗,不说向咱们求饶,怎么反倒盛气凌人,要强压咱们一头?真是不知所谓!”孟氏骂了一句,犹自气愤不已。
舒予叹了一口气,道:“母亲有所不知,那脱欢就是太知所谓了,所以才敢这么嚣张的。”
孟氏一听,顿时愣住了,连忙问道:“哦?此话怎解?”
舒予便细细地解答道:“圣祖皇帝兵败,那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真正经历过那场大祸,见识过瓦剌强悍的人如今也都已经老了,所以如今见咱们打了胜仗,大家便觉得能够彻底将瓦剌踩在脚底下了。
“殊不知,目今两国兵力依旧悬殊,咱们这回之所以能够取胜,多是因为神兵与奇计的便利罢了。要不然,那脱欢如此精于算计之人,又怎么会答应入京议谈,而将瓦剌诸部的首领拜托给镇国公牵制呢?
“母亲,那脱欢之所以认输,不是因为瓦剌铁骑打不过咱们大周军队了,而是他不想因为战争失去了汗王之位,失去了对于瓦剌的强而有力的统治罢了。
“所以,打不起仗的不是瓦剌,而是脱欢,是咱们大周……”
第539章 互市()
孟氏听罢舒予这番话,一时惊异不已,喃喃道:“不会吧?咱们明明取胜了的……”
舒予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母亲,咱们是取胜了,可是咱们胜的是瓦剌王帐精锐,而不是瓦剌铁骑。”
这两者,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孟氏默然思索,良久,摇头苦笑道:“我真是老咯,这些事情也越来越看不大明白了,反而不如你们这些小辈……”
舒予见状无奈叹息一声,苦笑道:“母亲不知,像我们这样的边地的百姓,更渴望像母亲这般,不懂得这些呢……”
孟氏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连忙携了舒予的手,温声安慰她道:“苦了你们了……也是,在京城里安享太平,如何能够体会边民的苦痛,看清瓦剌的凶残呢?
“好在现在战争结束了,议谈也接近了尾声,边民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舒予听孟氏这么说,也长吐了一口气,笑道:“母亲说的是!如今战争已歇,圣上圣明,更兼忠臣良将无数,边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正是这个理儿!”孟氏拍了拍舒予的手,含笑说道。
说罢,又随口问舒予道:“对于两国名分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当然不能退让!”舒予正色道,“便该将脱欢的话,再还给他才是!”
孟氏点头赞许,道:“正是如此!否则,一旦瓦剌再次积威成势,那咱们大周日后想要‘翻身’,可就更加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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