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小望之呢?”张李氏一面朝后张望,一面问道。
话刚一说完,不待韩彦和舒予回答,张李氏就一拍脑门,又是激动又是失落地感慨笑叹道:“瞧瞧我这记性,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当然是要住宫中的……”
想想那么可爱机灵的孩子往后就不能常见着了,张猎户和张李氏就忍不住心里空落落的。
不管怎么说,都是叫了他们两年“祖父”“祖母”和两年“外祖父”“外祖母”的人呐……
“爹、娘,咱们进去再说吧。”韩彦笑道,一如当日在獾子寨一般谦和亲近。
“诶!”张猎户和张李氏见状心里多少宽慰一些,点点头,连忙笑着将两人让了进去。
一番寒暄之后,韩彦送上韩迁亲笔所写的请帖,说明来意。
果如舒予所料,一听说晚上要到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居见亲家,张猎户和张李氏顿时就紧张起来。
韩彦见状笑道:“原本家父家母是要亲自登门拜访的,不过今日家中照例团圆,下晌登门拜访又不合适,接下来只怕还要忙着太子殿下之事,再晚了家父家母又觉得失了礼数,所以思量再三,是便只能折中晚上到醉仙居一聚了。
“只是一起吃个饭先认识认识而已,爹娘不必紧张费神准备。”
一旁的舒予闻言笑道:“你这么说只会让人更紧张而已。
”你有这功夫,倒不如跟爹娘说说韩家都有哪些规矩忌讳的,免得到时候因为这些事情而生了龃龉。”
韩彦自然是笑道:“哪里有什么规矩忌讳的,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何须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
再说了,他本来就是个率真不羁的性子,最不耐烦那些所谓百年世家的规矩礼仪。
舒予不以为然,开口反驳道:“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开口,或是压根儿就不重要,需知万一到时候因此而出了岔子,后悔可就晚了。”
怕韩彦不以为意,舒予又接着说道:“我虽然刚入韩家门不久,但是双目所看、双耳所听,也知道韩家是个极为重规矩的大家族。
“爹娘则一向是自由率直惯了的,要是不提前准备着,只怕到时候双方都会面子上不好过。”
倒不是她觉得一定要“敬着”韩家,她只是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家父母失了礼数,因此而生了轻慢之心。
张猎户和张李氏闻言,亦是郑重跟韩彦说道:“有什么规矩忌讳的,你只管说来。”
韩彦见状,只得举手屈服,将自己所能想的起来的韩家的重要规矩忌讳,一一都跟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说了。
张猎户和张李氏一向是自由自在惯了的,这些世家的规矩听得是云里雾里的,但是为了不给自家闺女丢人,他们还是努力地要把这些东西全都给记下来。
舒予虽然不忍心自家爹娘那么辛苦,却也没有开口叫停。
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张猎户和张李氏都要带着急需求医诊治眼疾的小平安住在京城,不论是元嘉帝的降旨褒奖还是作为韩家的亲家,他们都少不得受到京城众人的关注,人情往来、交际应酬的自然是必不可少。
要想游刃有余地适应京城的生活,这些世家贵族的规矩忌讳什么的,都是必须要了解的。
舒予所能做的,就是将韩彦所说的那些杂乱繁琐的规矩忌讳之类的拣最重要的,整理出来,帮助自家爹娘快速掌握,熟练运用。
第376章 初见()
一直到斜日西沉,韩彦和舒予才起身告辞。
临别之际,韩彦看着犹自紧张的张猎户和张李氏,诚恳地劝说道:“爹娘真的不必如此费心紧张,韩家虽然重规矩,但是家父家母都不是那等迂腐之人,更何况爹娘于我和太子殿下有恩,面对救命恩人,谁又会不满怀感激的?
“爹娘平日里如何,宴席上便如何,不必紧张。”
张猎户和张李氏听了一个多时辰的规矩忌讳的,都没有韩彦这最后一句话管用。夫妻俩相视一眼,不由地吐了口长气。
舒予见状,遂笑着附和道:“爹娘平日里就坦荡大方的,晚宴时定然不会失仪的。”
有了自家闺女的肯定加持,张猎户夫妇心中的底气愈发地足了。
“你们快些回去吧,晚了别误了事。”张猎户笑道,“等到了点儿,我们再乘车过去。”
一旁的门房闻言立刻笑应道:“大公子昨儿个就已经吩咐过小人了,亲家老爷和夫人若是需要用车,就让小人去日常租车的车行请了相熟的车夫来送,十分便宜又可靠。”
张猎户和张李氏闻言十分动容,舒予亦觉感动,笑道:“兄长真是有心了,回头定要好好地向他致谢。”
韩彦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必如此客套。”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闲话两句,韩彦和舒予辞别张猎户夫妇,登车而去。
两人等回了韩府,少不得去向韩端致谢。
韩端笑道:“比之你们所做,我这点吩咐不值万一,你们快别跟我客套了。都是一家人嘛!”
韩迁和孟氏乐得见到一双儿子齐心协力、互相体谅,见状十分开怀,笑着催促道:“知道你们兄弟俩感情好,可是再晚可就对亲家失礼了。快些准备准备,咱们这就去醉仙居。”
大家笑散而去,各自准备。
不多时,一家人男骑马、女乘车,一路往醉仙居行去。
醉仙居的小二早就等在门口了,见韩彦等人策马催车过来,立刻笑迎了上去,恭顺地将一行人引到店中,直送到二楼包间。
包间里,早就上了茶果点心。
“几位且坐,小人下去迎接张老爷和夫人。”小二见机地退了出去。
韩迁看着小二离去的背影,转头吩咐韩端和韩彦:“你们两兄弟去楼下大堂等着,若是见亲家过来,就招呼一声。”
舒予见韩迁如此郑重其事,心中颇为高兴,面上却还不得不感激地笑辞道:“有小二在门口迎着了,就不用麻烦兄长……”
话还没有说完,孟氏就笑道:“你且让他们兄弟俩去后者,咱们坐下来吃茶说话,等着亲家过来。”
见孟氏如此说,舒予只得笑应了,冲韩端施礼道:“那就有劳兄长了。”
韩端拱手笑着回礼,礼罢,与韩彦拱手辞别众人,推门下楼等候去了。
不多时,便听得楼下响起韩端和韩彦的笑语声。
韩迁和孟氏当即起身,推门出去亲自迎接。
舒予惊了一呆,见戚氏也起身跟了上去,连忙收敛心神,追了上去。
虽然心里明白韩迁和孟氏如此重视此次会面,多半不是因为姻亲的缘故,而是因为感激张猎户夫妇这些年来对韩彦与小望之的照顾,但舒予还是很高兴。
至少,这是个好的开始。
张猎户和张李氏本来见到韩端和韩彦兄弟两人亲自在楼下等候迎接就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还没走两步,抬头便见韩迁和孟氏亲自迎了出来,更是激动不已。
双方寒暄两句,韩迁便笑道:“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到雅间里去说吧。请。”
“好好好!”张猎户笑应道,“请。”
一行人便说说笑笑地进了雅间。
掌柜的知道两家人有话要谈,又见时辰尚早,便没有派人去催问何时上菜,只是让厨房预先安排着。
雅间里,刚让请张猎户并抱着小平安的张李氏坐下,韩迁和孟氏就齐齐躬身致谢:“多谢二位对小儿和太子殿下的救助之恩。”
姿态谦恭,态度诚恳。
张猎户和张李氏惊得腾地站起来,连忙去扶人。
就是舒予也惊得看向韩彦。
韩迁冲舒予轻轻一笑,示意她安心。
舒予只得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捧住,赶忙上前帮助因抱着小平安而不方便搀扶的张李氏扶起孟氏,端看后续如何。
“两位这是做什么?我们当初也不知道他们就是韩家的少公子和太子殿下啊!”张猎户连忙将人扶起来,连连摆手道。
“就是不知道,二位的这份善心和大义才更难能可贵呢!”孟氏真心笑赞道。
若是知晓了对方身份尊贵、有利可图,这才动手救助的话,那就不是善良,而是有意图谋了。
张李氏笑道:“大义不大义的咱们不懂许多,但是山里人见了迷路求助的旅人,哪里有视而不见的道理。这都是寻常小事,即便不是我们,别人也会做的,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韩迁等人见张猎户夫妻二人如此淳朴直率,心中好感倍增。
接下来的谈话,自然是融洽和谐。
韩迁和孟氏,还有韩端和戚氏,都给小平安准备了见面礼,金雕玉琢的,既贵重,又花了心思的。
张猎户和张李氏夫妇代小平安谢过了他们,又问起韩恪和韩芸为何没来。
多亏了元嘉帝之前的赏赐,他们现在也拿得出对等的见面礼了。
“除夕守岁,他们两个都没有睡好,一整天都迷迷糊糊的,我便放他们兄妹俩在家中休息了。”戚氏笑道,“改日再让他们登门给二位长辈请安。”
一番话说得客气有礼。
张猎户和张李氏见状极为高兴,连嫂子都这么和善,他们也不必担心闺女嫁到大户人家受人欺负了。
不多时,掌柜的算着时间,亲自上来问何时上菜。
韩迁看了看时辰,笑道:“这就上来吧。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也该饿了。咱们便吃边说。”
张猎户和张李氏笑应了,心里却明白得很,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一顿饭除非韩迁等人发问,否则他们夫妻俩绝不主动挑起话头,专心吃饭。
第377章 病倒()
韩迁和孟氏见状,相视一眼,默默地点点头。
张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只是乡野间普通的一猎户而已,但是这份淳朴良善和机敏体贴,就是许多自诩出身名门的人也多有所不如。
一顿饭,宾主尽欢。
吃罢晚饭,撤了席面,又吩咐小二上了茶点,两家人这才正式开始亲家之间的谈话。
“当时情况特殊,两个孩子成亲,咱们虽然知道,却也无法亲自出面操持,实在是委屈你们了。”韩迁叹息道。
张猎户摆摆手,笑道:“情况特殊嘛,再说了,那场婚礼可不委屈!”
教谕亲自做媒,镇国公前去道贺观礼,康平县由头有俩的人物,就是人没到的,礼都到了,别说是康平县了,就是放眼整个辽东府,这都是极少见到的盛事、享有的殊荣!
就因为这个,每次走出去,他们夫妻俩都要被寨子里的人好一番羡慕眼红呢。
韩迁和孟氏见张猎户如此通情达理,更是赞叹不已。
“二位通情达理,咱们却也不能因此而心生怠慢。”韩迁笑道,“小儿成亲,京城中的亲朋故旧多有所不知。
“不如这样吧,等忙过这一段时日,咱们再好好地补请一场喜酒,一来告知众人韩张两家缔结秦晋之好,二来也算是补偿这两孩子和亲家了。”
张猎户和张李氏见对方如此重视这门亲事,俩孩子都成亲三年了,韩家还要补请婚宴,心中高兴不已,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韩迁与孟氏和张猎户与张李氏便紧接着商量起婚宴的细节来,倒是韩彦和舒予两个当事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话题就突然过渡到了给他们二人在京城重新举办婚宴上来了。
不过,既然是双方长辈的一番心意,他们自然也不好拂了他们的意,只能领受了。
韩迁和孟氏夫妻俩是个行动派,事情商定之后,在接下来的年节时的走亲访友之中便透露了这个消息。
很快,太常寺卿韩迁的嫡幼子娶了个山间猎户之女,并且要补办婚宴之事,便在京城传开了。
对此,有人鼓掌庆贺,有人羡慕拈酸。
猎户之女又怎么了?
那猎户可不是普通的山野人家,而是救助过太子殿下,并且因此而被元嘉帝降旨褒扬“忠勇之家”的功臣,获准与元嘉帝一行人一同进京;
而猎户之女则更是元嘉帝御笔钦封的清和郡夫人,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有此殊荣的人来了。
韩家,看来很快就要成为大周的第一世家了。
对于外界的这些纷纷议论,韩彦和舒予并没有工夫去理会,因为宫中传来消息,说是新晋的太子殿下大约是水土不服,正月初二夜里就病倒了,发高烧,说胡话。
正月初四一大早,得到消息的韩彦和舒予就匆匆赶去了皇宫。
韩迁和孟氏等人虽然也心急如焚,但是并未获准进宫探视,只能在家里干着急,眼巴巴地盼着进宫的韩彦和舒予早些将消息传回来。
韩彦和舒予跟随前来传话的小安公公,一路急匆匆地赶到了东宫。
王平带着黑甲卫士,亲自守在门外。
见韩彦和舒予一路脚步匆匆地过来,王平赶紧迎了上去,行礼问安。
韩彦赶忙扶起王平,眉心一片忧急地问道:“别整这些个虚礼了!太子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殿下刚吃过药,如今已经安睡了。”王平一边将人往里迎,一边安抚道,“先生不必担心,殿下吃过药后发了一场汗,如今热度已经渐渐地降了下去了……”
虽然王平如此说,但韩彦和舒予还是很担心。
两人一路急匆匆地步入内室,值守的内侍宫女赶紧上前见礼,然后乖觉地退了出去。
韩彦和舒予上前撩起床帐,见小望之脸颊酡红地闭目睡着,呼吸略略粗重,心疼不已。。。
好在这孩子睡颜恬静,看起来真的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了,两人这才略略放了心。
怕打扰小望之安睡,韩彦放下帘帐,留下舒予在一旁守着,他示意王平和小安公公跟上,三人轻手轻脚地去了外间。
等到了外间,韩彦立刻眉头紧皱地问道:“怎么回事?正月初一我们离宫时,太子殿下明明还康健活泼的,怎么会初二夜里就突然病倒了?”
京城虽然也是天寒地冻的,但是比起獾子寨可“暖和”多了,按理说,由寒入暖,小望之应该没那么容易生病才对。
再说了,还有元嘉帝照看着呢,哪个不长眼的敢怠慢了?
话刚说完,就见舒予皱着眉头从里间走了出来,应道:“宫里烧的都有地龙,殿内还烧有炭盆,本就比北地暖和多了,再盖上那么厚的被子,不被捂出一层一层的汗,着凉生病才怪了呢。”
“竟是因为太暖和了?”韩彦惊讶问道。
一旁的小安公公点点头,苦哈哈地回道:“御医也是这么说的……”
他们只想着太子殿下金贵得很,半点差池都出不得,所以才怕他冻着,特意多拿了几床新制暄软的厚棉被给他盖上保暖的,谁知却因此而害得太子殿下出汗后又着了凉,起了高烧。
所幸太子殿下烧了两天,如今也慢慢地开始恢复了,否则,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岂不是要以死谢罪?
几人正在说着话,里间本就浅眠的小望之很快便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一激动,便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和处境,开心又忐忑地扬声问道:“是爹爹和娘亲来了吗?”
韩彦和舒予先是一喜,接着便是一惊,齐齐看向屋里唯一的外人小安公公。
小安公公脸色一寒,连忙摆手表忠心道:“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
韩彦给了王平一个眼神,连忙追着舒予去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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