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本来就忧愤,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贾赦指名道姓,脸更没地去,不敢杠上贾赦,便朝王夫人喝道:“还不闭嘴,这般无德,小心我休了你。”他对王夫人也是真恨,若不是她折腾,他何至于到了如此地步。
王夫人面对贾赦犹好,被贾政如此一吼,简直是一把刀直戳心窝,她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本来就忧思过度,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正摇晃着也不知被什么撞了下,栽倒在地。
“宝玉,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扶二太太上车,回府好好歇着。”贾琏不动声色地收回脚,冲一直双眼发直的贾宝玉喝道。
贾宝玉本来就是胆小的,被这么一吼,就愣愣地走到王夫人旁边大哭,贾琏使了使眼色,立马两个人高马大的婆子出来裹挟着王夫人并贾宝玉上了车。
“琏儿!”贾母一怔之下便眼睁睁地看着心肝宝贝被弄走了,两眼都升起了怒火,朝着贾琏喝道。
“老太太,宝玉真是一片孝心啊,我这个做哥哥也只能成全了他。”贾琏却不慌不忙地回道,“二太太回去休养些时候吧,佛祖会保佑她的。老爷与我也真是为咱们家好,毕竟就是太后娘娘如此德高望重,也没有想插手臣子家事的,娘娘如此行事传回去,岂不惹人笑话,这些事难道咱们这些爷们不晓得轻重,倒是一个女人在那里唧唧歪哇。”贾琏说到越后面,脸色越淡,嘴角却扬得越高。
贾母心一寸一寸被捏紧了,她觉得贾琏这一句句话明着说元春,暗里却是隐射她的。只是她搜肠刮肚都没有话反驳,怎么会这样,贾母有些恍惚,自从老国公去后,她一向来都在贾家一言九鼎,儿孙们个个都要仰视她,可是她突然发现这个昔日里因为母亲去世哭得凄惨要投奔她羽翼的孙子,已经高得需要她仰视了。
“你倒是翅膀硬了。”贾母看着他,轻轻地一叹,不由得讽刺道
“老太太,儿孙的翅膀不硬,家里将来可如何,靠老太太能靠一辈子吗,靠娘娘能靠得住吗,也只能靠自己了。”贾琏回头,微微一笑。
“你倒是能干了。”贾母只觉得一口气堵在那里,这孙子真是句句话堵人心,她是偏心,那是因为要靠着二房,当年大房就差点拉着一家子进去了,如今二房还出了娘娘,她也想着是一家人受惠,她是更疼宝玉,可这个孙子也是从小看到大的,能不为他打算,如今说来,倒是她里外不是人了。
“老太太,咱们家应该出一个人了,至于这个人是谁,其实不重要。”贾琏却说道。
“你能出来吗?”贾母沉下眼,反问道。
“老太太,北静王爷已与我说了,当今挑中了我。”贾琏笑得更开了,满脸的志得意满,“其实很多时候,聪明,能读书,有天赋,都是没用的,就是要命好,谁叫我命好呢!”这口怨气纠结了两辈子,贾琏实在忍不住要一吐为快。
贾母怔住了,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半响之后长叹一声,却再也没有说话,扶着鸳鸯的手走了,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贾琏也没在意,扶着贾赦领着剩下的一众人跟了上去,至于贾政,还是探春唤了他一声,方才醒神跟上。
那厢边贾元春一回宫中连衣裳都没换就狠狠摔了案上摆放着的一套茶具,抱琴在一旁胆战心惊地劝道:“娘娘,身子要紧。”
贾元春狠狠地吐了口气,方才撑着腰坐下,冷笑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迟早有一天……”眼中的怨毒让抱琴都有些心惊。
正在这时,却见当今带着李敢施施然地走了进来,抱琴大惊,忙推了推犹在发狠的贾元春。贾元春回过神来,却见当今已立在面前,顾不得其他,忙跪下请安。
“爱妃身子重,免礼吧。”当今待贾元春足足行完整礼,方才叫起,又指着那堆狼藉,“这是怎么了?”
“陛下,都是奴婢不是,刚手滑了一下。”刚扶着贾元春起身的抱琴忙跪下磕头请罪。
“既如此便罢了。”当今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点了点头,弄得贾元春主仆越发忐忑起来。
“省亲如何了?”当今接过李敢泡好的茶,淡淡地问道。
贾元春的脸上登时有了点红晕,原来当今是关切她,不过她再糊涂也知道好歹,忙笑道:“一切都好,都是陛下皇恩浩荡,臣妾一家都感激不尽。”
“家里人都见过了?”当今却没有反应,又问道。
“都见到了,当年臣妾的小弟弟还只有那么一点大,如今都比臣妾高了。”贾元春忖度着当今的意思,不敢说贾政,便说起了贾宝玉来,就盼着当今问一问,她好再顺势夸一夸,也能御前留个好印象。
谁知当今却如同没听见一般,将一盏茶都喝尽了,才问道:“你父亲如何了?”
“陛下,父亲他知道错了,实在悔得不行。”贾元春登时一惊,忙不迭地帮着贾政忏悔,“只求后半生为陛下效力赎罪。”
“贾政本来也没什么能耐,效不效力的你也别说笑了。”当今却一点都不顾及贾元春的面子,直接说道。
贾元春登时脸色白了白,心如坠深渊,却不敢反驳,但也知道被当今如此评价,贾政算是后半生彻底毁了,又急又怕,她在宫里如履薄冰,外面不能没有半点依仗,正当要说点什么,又听当今说道:“至于你母亲,多念念佛,不要随便出来了。”
贾元春脸越发白了,身子都有些晃,死咬着牙才没出声,当今究竟是何意思,难道一点情面都不念了。当今看她的样子,心里颇解气,这个女人不是自以为聪明,总要显一显,以往总念着她曾经有功又有用,才容得她做下那样的恶事来,如今也没什么大用了,也只看着肚子罢了,看着办吧。
当今想到这里,便起了身,他已用不着敷衍这个女人,随心所欲得很,便道:“你弟弟贾琏不错,我有重用,他一个人也是不行,还是让他一家团圆吧。”却听得贾元春眼睛一亮,缓了缓,正要说话,却见当今已带着李敢走了。
贾元春狠狠搅着双手,朝抱琴使了个眼色,抱琴会意吩咐了一个宫人几句,没一会,那个宫人飞也似地跑出去又跑回来,说当今似乎往冯妃娘娘的宫里去了。
“都是狐媚子!”贾元春心里又酸又涩的,那冯妃家里不过是武夫,怎么比得上她,不过生了个女儿,这算什么,她抚了抚肚子,待到生下儿子再看。随即又想到贾琏,当今这话究竟是何意思,不管如何将王熙凤这等泼才放出来却是极好,至于重不重用,与她也有利无害,便是升腾了,他贾琏也得乖乖与她所用,那时候就不是她投鼠忌器了,而当今恐怕也是为了她肚子的孩子着想,毕竟她娘家不能没人,算是便宜贾琏了。
“李敢啊,你说这贾琏能不能明白朕的一片苦心啊?”当今一面走一面与李敢叹道。当今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他觉得贾琏可用,便要让贾琏彻底属于他,,是以便给了贾琏一个机会,彻底砍断与四大家族的关联。
“陛下,你如此爱重,贾二公子自然是明白的。”李敢忙捧了捧。
当今点了点头,心里很是舒坦,悠悠然往冯妃那里看女儿了。
贾琏一点都不明白,将王夫人继续关着明白,但将王熙凤放出来算怎么回事?若是贾元春乱传圣命,也会先将亲娘放不出来,若不是,难道当今看他不顺眼,贾琏的心揪了揪,那北静王爷不会乱说啊,难道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吗,贾元春的枕头风,不对啊,若是她的枕头风厉害,她亲娘也不至于还躺着也得念佛啊。
但随即而来吏部传来的圣意更让人疑惑,他的二叔贾政,板上钉钉要走了,降为了徐州淮北知县,即刻上任。
贾政整个人直接摊在那里,贾琏挠挠头,这地方究竟是巧合呢还是巧合呢。
“这是老天长眼!”贾赦拿着邸报挥舞着,徐州可是他老丈人的大本营,从刺史到下面知县一溜都是沾亲带故的,他这个弟弟进去绝对能脱了三层皮,他登时如同大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一般,回头看他亲儿子,却颓着脑袋,不禁不满地喝道:“这天大的好事,你怎么这副样子。”
“老爷,当今让我把王熙凤接回来。”贾琏歪着脑袋有些无精打采的,既要担心是不是当今对他不满,又要烦恼王熙凤回来之后,他已经习惯清净的日子。
“接回来就接回来,不过一个女人,咱们连娘娘都敢拉下马,还怕她,王家的女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打几顿就老实了。”贾赦却不以为意,敲了下贾琏的脑袋,恨铁不成钢。
贾琏却仍是恹恹的,王熙凤他当然没放眼里,只是,又叹了口气:“老爷,这当今究竟什么意思?”
“这还不好明白,若不是对你上心,干嘛管你家里事。还不是看重你,又觉得王家是个助力,才好心提点你一句。”贾赦却说得头头是道,当今可只关心他儿子一家,那个娘娘生母还不是关着,那个娘娘生父还不是要外任,这还不足以说明事情真相吗。
“是吗?”贾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当然了!”贾赦用力点头,拿着邸报敲了不长眼的儿子好几下。
看着贾赦如此信誓旦旦成竹在胸的样子,贾琏决定姑且信之,毕竟也没什么其他更靠谱的解释,却又添了一愁:“若是王熙凤再折腾不是不好办了?”
“你怎么这么笨啊,王熙凤再折腾,能逃得了你手掌心,那时候你再找王家就是了,王熙凤不行,再叫王家送个女儿来,你现在可是当今都看重的人。”贾赦直接瞪了他一眼,得意洋洋地说道,其实贾家自以为最厉害的毛病,贾赦一点都没少得。
贾琏听了觉得有理,虽有疑惑也先压下了,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派了李忠去接王熙凤回来。
而贾家二房却是愁云满室,要送贾政上任,对此贾母也无话可说,只叹了口气,支了一千两银子给贾政贴补,王夫人只在床上装死,李纨更是躲得远远的,只剩下赵姨娘与探春母女替贾政打理行囊。
贾政出门必要带几个伺候的人,王夫人不可能,周姨娘已老得看不上了,赵姨娘最适合,可她不愿意,如今她儿子起来了,她女儿也亲近了,正是享福的时候,平日里都不折腾了,如何愿意跟着贾政出远门,却那苦寒之地,只是作为段数极高的小妾,她又不好直接拒绝。便连着花枝招展几日去王夫人那里请安兼炫耀,惹得王夫人狠狠责骂了一通,又挣起来将身边的彩云开脸给了贾政带到任上。
送走了贾政,探春看着赵姨娘松了口气的表情,不免想起她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忍不住唤了声:“姨娘。”
“姑娘啊,许多事其实姨娘都明白,可惜都做不了,以前别怨姨娘,姨娘不作践你,太太怎么看重你。本来以为你弟弟就这么一辈子,也就随便了,现在可好了,姨娘也要尊重起来,不与你们丢脸了。”赵姨娘却说道,她以前也是贾母身边的大丫鬟,怎么不明白,却只得如此。
探春顿了顿,心中酸涩不已,许多话想说却哽在了喉头,身边的贾环已长得比她高了,叹了叹,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探春闭了闭眼,一滴泪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平时当今接触的人,上皇,老而不死,忠顺王,精得弄不死,张老爷子,比鬼还精,北静王,一点就透,林如海,胸有沟壑,他高估了贾小琏的智商。
贾小琏会错意了╮(╯▽╰)╭。当今的意思亲们都明白吧,跟元春的处置方案是一样的
第54章 回来()
王熙凤是静悄悄回到荣国府的;她倒是想大张旗鼓的;可贾琏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一顶小轿从角门运了回来,上下还大多不知昔日的琏二奶奶已回归了呢。
因着被贾琏关到庙里一个多月,见识了他的心狠,即使心里含怨;王熙凤也不敢直接与他对上;只是脸已经耷拉了下来。
“怎么;二奶奶不满意?”贾琏冷笑道;当今只说了一家团聚,又没说要把她供起来,以后她若是老老实实的,他也不是那等狠心的;不过各过各的。
王熙凤听了心头一戳,就要抢白,被平儿拉了拉,到底耐下了,只是脸越发沉了,原先想好的与贾琏说些软话一家团聚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了,不管怎么说,她可是当今亲口让接回来的,贾琏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其实定是王家与娘娘出了力,贾琏便是再强也不过是府里跳一跳,如此一想,顿时身子挺得更直了。
本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回来的,见王熙凤这副模样,贾琏越加刺眼,干脆一甩门走了。
“奶奶,你何苦呢?”平儿登时急了,只说道。
王熙凤咬着唇,心里也有些后悔,只是嘴里还是硬道:“不管怎样,我还是大前门抬进来的二奶奶,我怕什么!”先前在家庙里她是怕过,可有了娘娘作保,当今都亲口说了,她二奶奶的位置稳得很,只是心里到底有些酸涩。
平儿动了动嘴唇,到底说不出什么来,她很想说贾琏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可她一个奴婢见识有限,也说不出什么不一样来,原先劝得王熙凤好好的话,自从王熙凤得知是当今亲自开的口,便又丢脑后了,叹了口气,只能劝道:“奶奶,二爷到底念旧情,奶奶说句好话,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姐儿考虑。”
“他念旧情,倒把我扔庙里,谁家没有这些事啊,我为谁辛苦啊,还不是为了府里,倒成了罪人,夫妻情分都不念了。若不是今日里上头开口了,他早巴不得我死庙里自己快活呢!”说起这个,王熙凤却是一肚子的苦水,她实在不明白不过这么点事,他们这样的人家,贾琏居然如此绝情的,定是被哪个狐媚子迷了眼,巴不得治死她好另娶。
平儿便不敢说了,王熙凤却拉着她问道:“平儿,你与我实话说,这些日子是谁伺候二爷的,或是外头招惹了什么?”
看着王熙凤冒火的双眼,平儿连连摇头:“奶奶,二爷这些日子忙里忙外的,回来倒头就睡。”
王熙凤稍稍安心,又拿眼将平儿从头看到脚,平儿一惊,忙道:“二爷还出去金陵大半个月呢,奴婢平日里都在二姑娘那里看姐儿。”
“我自来当你姐妹一般,何必说这样的话呢,但凡有我一口粥喝就短不了你的。”王熙凤脸色已缓了下来,拉着平儿的手笑道。
平儿脸上也忙扯了点笑,与王熙凤说起巧姐来,只说贾琏取了名,如今正养在迎春处,黛玉也住在不远,读书识字的,贾琏又时时看顾,比以往都快活。
王熙凤怔了怔,终究没说什么,只不过哼了一句:“别跟二姑娘似的成了木头。”
“奶奶哪里的话,姐儿是奶奶生的,自然是千般伶俐,说句犯上的,就是二姑娘不中用,还有三姑娘林姑娘呢。”平儿忙笑道,“何况如今奶奶回来了,哪还用得着别人。”
平儿这番话说得王熙凤通体舒畅,便笑道:“二丫头是不中用了,三丫头别看是庶出的,见识倒是不凡,林丫头才学是够,可就是美人灯,姐儿可不能跟她一般。”接下来倒也没说什么,只想着过几日便将巧姐接回来,以后白日忙时还可将巧姐送过去,那些丫头的本事她虽不羡慕,但巧姐学一学也不是坏事,便又问道,“如今府里仍是二太太管着,谁在襄助?”
平儿一愣,为免王熙凤在家庙里想不开,许多事便没有与她说,只含糊了过去,如今却是瞒不住了,只得将王夫人被关之事原原本本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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