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她一愣，烟雾缭绕，声色犬马。
给她角色的那个导演习以为常地招招手，对蒋黎道：“过来。”
蒋黎没往里走，甚至没关门，问：“今天是要试镜新角色吗？”
一个男人走过来，把蒋黎往里边拉了拉，然后关上了门。蒋黎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挣脱了他。那男人似乎有些吃惊，楞了一下之后嗤笑道：“都来了装什么纯，大家都是‘朋友’了。”
导演拉了拉旁边的一把椅子，拍了拍，道：“坐。”
蒋黎小心翼翼地蹭过去，也不知道搞清楚情况没有。
导演看了看蒋黎，对旁边的某个男人说：“这个不错吧？”
那男人左瞅瞅右瞅瞅，最后下了评价：“正点。”
蒋黎被看得难受，这仿佛是在看肉猪一般的眼神。而且那男人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胸，让她如坐针毡。
导演把手放在了蒋黎的大腿上拍了拍，摸到了一手牛仔裤。他皱了皱眉头说：“怎么也不知道穿短一点的来。”
蒋黎受惊一般地跳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要是再不懂，那可不止是傻白甜了。
导演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了？”
蒋黎看了看周围，有几个男人已经看过来了，他们周围都坐着各种各样的女人，有些蒋黎认识，还合作过。
女人们穿着暴露，的确没有自己这样裹得严严实实的。
她的手都在发抖，她对导演说：“导、导演……我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导演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夹着弹了弹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不舒服？来的时候怎么不舒服？”
蒋黎说不出什么话来。
导演指了指门，说：“行啊，不舒服就开门走出去。”
蒋黎咬了咬嘴唇，问道：“那……我的角色呢？”饶是她，也知道这大概是权色交易，自己一走了之，角色大概就没了。
有个人笑了，说：“还你的角色呢……你怎么知道角色是你的，还没确定呢。”
导演挠了挠脑袋，道：“那这样吧，你能走出门去，角色就还是你的。”
蒋黎并不知道导演在打什么主意，将信将疑走到门口，把手按到了把手上。
这一刻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经纪人的声音：“你要有付出，才会有收获。”
她咬了咬牙，还是拧了拧门把手。
……拧不动。
再使了使劲，还是拧不开。
她听到了导演嗤笑的声音：“现在的新人都这么天真？”
蒋黎回头看了看导演，抿紧了嘴唇。导演依旧大爷样倚靠着椅子，道：“你经纪人没跟你说清楚这是什么饭局？”
已经有很多男男女女看着她了，像看笑话一样。
对于那些人来说，自己这样的傻白甜本来就是笑话吧。
蒋黎心跳加速，靠着门，不愿意往里头走一步，觉得头都有点眩晕。
导演也是见过市面的人，这种情况也不是不熟悉。他顿了一下，问：“你想要那个角色吗？”
蒋黎点点头。她当然想要，这个角色虽然只是个女n号，但是她还是因此努力节食，这一周下来瘦了快十斤。
可她不想用这种方法。
导演问：“很想要？”
蒋黎抿抿嘴，不敢再说话。
导演又问：“有多想要？”
有多想要呢？有为之放弃某些东西的觉悟吗？
蒋黎有觉悟，她可以为了这个角色不吃饭，为了这个角色去孤儿院考察，然而这些她不愿意。
“连这都不愿意做，你有什么立场说，你想要这个角色？”导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抽了一口烟，面目掩映在烟雾中，看不清容貌，只听得见声音：“你以为你这样的资质，我是为什么会把角色给你呢？就是看你胸大腰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本来已经有很多人往这边看了，导演一笑起来，他们也跟着笑了。蒋黎甚至感受到很多视线聚集在自己的胸上，她靠着墙角蹲下来，抱紧了膝盖。
“行吧，你要这样我也没话说，败了一群人兴致。”导演说：“给你看看别人的决心。”
说着导演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是我啊……你现在有空吗，我们在xx酒店。我跟你说，你那个角色啊，有人不要了……嗯，等你来。”
导演把手机塞回兜里，看着蒋黎，“你猜要多久？”
蒋黎不说话，导演看着也没意思了，便抛开了她，开始玩自己的。
蒋黎蹲在墙角，看这一屋穷奢极欲，觉得害怕极了。靠着的门还被锁着，而已经有人把手伸进了同期姑娘的衣服里，姑娘发出了暧昧的声音。
她拿出手机看时间，却发现徐奕知的短信：【今天有碎宾宾，一起看？】
蒋黎根本忘记了碎宾宾的事情，这次经纪人说有工作，她就开开心心地出来了，完全没想到会面临着这样的境况。她双手颤抖着给徐奕知回短信：【奕知姐，我怕我回不去了……】
【啊在外面工作吗？加油哦！】
【奕知姐我好怕啊，你有没有遇到过潜规则？】
这句话一发出去，手机立刻响了起来，来电提醒上写着三个字：奕知姐。
蒋黎生怕被其他人注意到自己在打电话，因此小心翼翼接起来，用手捂住了话筒，小声道：“奕知姐……”哭腔就出来了。
“哎哎哎你别哭，”徐奕知此刻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亲切：“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了？”
蒋黎也不想哭的，可是在这全然陌生的环境下，无所依仗，因此熟悉的事物显得格外可亲。她哽咽了一下，道：“我在xx酒店，我以为来试镜的，我真的不知道是这样……”
徐奕知沉默了一下，说：“谁叫你去……‘试镜’的？”那头一阵杂音，不知道徐奕知在干什么。徐奕知的声音远了一些，说：“现在还安全吧？保护自己，等我。”
蒋黎说：“经纪人……”
徐奕知叹了一口气，说：“你那经纪人是什么大坏鸟啊，找个时间炒了他。现在不要怕，你既然还能给我打电话，说明他们暂时对你没什么想法，你别怕。跟我聊天。”
蒋黎现在脑子都是坏掉的，问徐奕知：“聊什么？”
徐奕知问：“你现在体重多少？”
你现在体重多少？喜欢吃苹果吗？吃晚饭了吗？知不知道碎宾宾的摄影和剪辑都被换了？听说y…girls解约之后被签到你们公司了？哦不知道她们是谁就算了。
……
话题层出不穷，在巨大的惊慌之下，蒋黎一问一答，说话都不怎么过脑子，徐奕知温柔而有辨识度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来，让她觉得很心安。
“奕知姐，要么你给我唱首歌吧，就唱碎宾宾的主题曲。”
徐奕知在那头苦笑了一下，说：“宝贝儿，我现在在开车呢，咱随便聊一聊就好，乖，啊？”
蒋黎一愣：“开什么车？”
徐奕知说：“南瓜马车啊，去救落难的公主ss。”
蒋黎愣了愣。这一刻包厢里所有的声音她都听不见了，只有徐奕知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现代科技真是厉害，连气音都可以准确传达过来，在耳腔回旋，挠着耳膜，最终归于平静。
可痒是止不住的，它不止痒在耳朵里，还痒在在心里。
蒋黎一直不说话，徐奕知被吓到了，忙问：“蒋黎你还在吗？蒋黎？”
蒋黎刚想说话，下一刻，身后靠着的门传来的震动。
蒋黎一惊，站了起来。她以为是徐奕知，可是又反应过来，徐奕知还在车上。
导演看了她一眼，说：“哟，打电话呢？”又给随便一个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去开门。
门开了，站在外面的女孩子，蒋黎也很熟悉。就是跟她一起试镜的那个矮个子平胸女生。导演嫌她胖，可是混圈的人又会胖到哪里去？结合导演那句“胸大腰细”，蒋黎才懂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被选中。
说白了，根本不是演技什么的，而是色相。
那个女生一点也不拘谨，对门内众人点了个头就进来了。看见蒋黎的时候有些微的诧异，但是很快她就把目光转向了导演：“导演，我来了。”
导演满意地笑了笑，说：“行吧，来了就好。知道是来干什么的吧？”说这话的时候，导演斜着眼睨了蒋黎一眼。
女生很快走向导演，坐在了导演的腿上。
导演享受着，然后看了看表，说：“半小时。”
门依旧开着，导演看了看蒋黎，说：“怎么着，现在门开了也不出去了？还是说改变主意了？可现在有竞争了，你怎么办呢？”
蒋黎回过神，看了坐在导演腿上的女生一眼，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门“砰”地被关上，传出哄堂大笑，大抵是在笑蒋黎。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蒋黎你还在吗！”
听声音听得出徐奕知很焦急。
蒋黎忙答：“还在。”
徐奕知明显松了一口气，道：“我到酒店了，你在哪个房间？”
第13章 有气就撒（）
蒋黎没说话，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哪个房间。
不管哪个房间，她都已经逃出来了。
徐奕知的声音变得气喘吁吁，问：“几楼？”
蒋黎说：“六楼。”
然后就浑身脱力，靠着墙角滑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电梯“叮”地响了。蒋黎朝那边望，看见面色潮红的徐奕知。
徐奕知此刻才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她走过去，试图拉起蒋黎，却发现蒋黎根本不动，只好索性坐下来，坐在了蒋黎的旁边。
“怎么出来了？”
蒋黎说：“有别的人进去了。”
徐奕知沉默了一下，道：“下次这种饭局别去了。”顿了一下补充道：“你经纪人介绍的饭局都别去了。”
背后的墙凉凉的，蒋黎双目出神，徐奕知不说话，蒋黎也就沉默。徐奕知坐地上歇了一两分钟，觉得好一些了。于是拍了拍蒋黎的肩，说：“他们在哪个房间？”
蒋黎诧异转头，问：“什么？”
徐奕知说：“他们在哪个房间？告诉我，我去认识一下。”
蒋黎并搞不清楚徐奕知想做什么，但心里有些担心，因此并不愿意说出号码。徐奕知拍了拍她的头，笑着说：“没事的，信我。”
蒋黎这才开了口。
按着蒋黎给的号码按图索骥，徐奕知很快到了门前，里头传来的声音叫人浮想联翩。她敲了敲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又喊了别的人，没有人问徐奕知是谁，门就开了。门那头的人看见徐奕知愣了一下，问：“你是谁？”
徐奕知朝里头瞟了一眼，那人立刻把门掩紧了些：“你有什么事吗？”
虽然只有一眼，但是里头的人大概都看清楚了。徐奕知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说：“对不起，走错了。”
门立马被关上了。
蒋黎腿没那么软了，走过来问：“奕知姐你在干什么？”
徐奕知帮她把头发理好，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跟你妈妈怎么说的？对了，你都是艺人了，怎么还住在妈妈家里？”
蒋黎说：“经纪人说等我火一些了，就给我分宿舍。”
徐奕知扶额，道：“你真的不考虑跳槽么？”
蒋黎眨着惊魂未定的眼睛，说：“没人挖我，赔不起违约费。”
徐奕知沉默了，她想叫蒋黎来她哥的公司，跟自己签在一处。像蒋黎这种咖位，违约金是小意思。不过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她问：“那你今天还回家么，跟妈妈怎么说？”
蒋黎露出一个笑容——奇异的是，经历了刚刚的事件之后，她的笑容也没有变得黯淡，还是那样充满活力的。她说：“嗯，我跟妈妈说了要回去的，说我没被选上就好了。”
徐奕知看着她，有些怀疑：“你连谎都撒不利索，还能骗你妈？”
蒋黎的笑容裂了，变得很是纠结。半晌，道：“我就当是在演戏？”
徐奕知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徐奕知的意思是，蒋黎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或许应当先自己休整休整，再回家见母亲。她知道蒋黎很看重自己母亲，不愿意把糟心事带给她看。
不过再怎么说，最主要的也是看蒋黎自己的意见。因此徐奕知没再多劝，开车送蒋黎回家了。
。
徐奕知打电话给徐涵彧的时候，徐涵彧正在跟妻子吃早餐。
那头徐涵彧慢条斯理，问：“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你不是应该在睡觉吗？”
徐奕知直奔主题：“哥，你是不是投资了谢友华的新戏？”
徐涵彧沉默了一下，应该是在思考谢友华，半晌回答道：“是有这么个事儿，小投资。怎么了？”
徐奕知说：“撤了吧。”
这话叫徐涵彧有些吃惊。徐奕知总是有些突如其来的想法，有的好有的坏，却总是无伤大雅不涉及利益的，突然提出这个要求，纵然他肯定是要答应的，也忍不住想问问缘由：“为什么？”
徐奕知犹豫了一下，把昨晚那件事情跟徐涵彧讲了。
徐涵彧还是很惊讶，没有想到徐奕知也会多管闲事到这个地步。徐奕知当然不可能经历潜规则，要真有这种勇士，徐涵彧第一个让那人在娱乐圈再也呆不下去。
可徐奕知现在是为了另外一个小明星在请求他，而且上次还为了这个小明星做了一次紧急公关。熟知徐奕知性格的他，就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趣了。
徐涵彧沉吟了一会儿，并没有立刻答应她，而是反问：“你还记不记得我还投了个电影？”
徐奕知问：“你电影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住。”
“年初叫你去试镜，结果你给推了的。现在都没找着合适的女主角，再不拍就要流产了。你要不要考虑来拯救这个企划？”徐涵彧慢条斯理。
徐涵彧的妻子闻言笑着指了指他，意思是你这人真阴险。徐涵彧摊了摊手，笑了笑。
徐奕知愣了愣，半晌反问：“这是交换吗？”
徐涵彧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能这样想你哥呢，我就是找你帮个忙嘛。谢友华那个戏肯定能赚钱的，放弃那块蛋糕，总得得到些别的嘛。”
徐奕知又道：“我又不会演戏，塞给女主角给我干什么？不如你叫蒋黎去试镜吧，我觉得她准能成。”
徐涵彧还是谆谆善诱：“那个角色得会唱歌，你知道的。我不想要后期配音，才一直找不到演员的。”
“总之你就是非得要我咯？”徐奕知叹了口气。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徐涵彧此刻心旷神怡。
徐奕知想了想，说：“也行吧，不过我还有个条件，把蒋黎挖过来。”
“嗯？”
“她那经纪人太恶心了，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你啊，还真是会得寸进尺，”徐涵彧笑了笑，然后一锤定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
。
同一时刻，蒋黎去找了她的经纪人。
据助理说，经纪人在房间里接见很重要的客人，因此她一直在外边等，直到要吃午饭了，经纪人才推门而出。
一见到她，经纪人愣了愣，问：“你怎么在这里？”
蒋黎踌躇着，说：“我有些事想跟您讲……”
经纪人身后走出来两个女孩子，打扮得挺青春阳光的。见着蒋黎，问经纪人：“您有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