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戏份被压缩,所以蒋黎跟徐奕知的对手戏显得特别多,时不时就要对峙一番。时常上一场还在拍徐奕知是小白羊,下一场蒋黎就已经落魄了。拍摄顺序跟故事顺序不太一样,蒋黎能转换自如,徐奕知却显得有些吃力。
导演最开始因为某些原因不敢骂徐奕知,只敢敲敲边鼓,比如骂蒋黎、骂工作人员、踢椅子。后来急了之后也会骂,骂习惯之后看徐奕知态度挺好,也就不顾忌了,之后骂得更严重了。再后来发现再怎么骂,徐奕知的演技也提高不了,也就叹口气过了。
徐奕知知道自己演技不过关,可是她也没办法。蒋黎给她突击过几次,结果只是台词不卡壳了而已。她觉得自己大概不该走演员这条道路,给徐涵彧说过几次要不要换女主角,徐涵彧摆摆手:没事,一部电影而已,让你败。
徐奕知只好作罢。
蒋黎一直安慰她,叫她不要放弃。还拿出自己最开始拍戏的影像来对比,说明自己当年比徐奕知还烂。
徐奕知笑笑,知道她是好心,假装被说服,事后也只能愁眉苦脸。
从医院回来之后,蒋黎就不跟徐奕知一起住了。平日表现没什么异常,这个细微的改变却让徐奕知觉得:啊,蒋黎竟然有稍微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竟然有些欣慰。
这么说来也是满心酸的。
晚上收工之前,编剧塞给了徐奕知和蒋黎一人一份剧本,是在片场临时修改的。徐奕知接到那几张纸,问:“这个什么时候拍?”
编剧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道:“明天就拍,今晚可以好好看一下剧本。”
徐奕知嗯了一声,接过来,也没细看,塞进包里,就跟汤岁一起朝酒店走。
蒋黎刚刚卸完妆,从化妆间里跑出来,看见徐奕知的背影。她张口想要叫住徐奕知,自己却被编剧拦住了。编剧把改过的几张纸塞到她怀里,道:“别急着走啊,我还想给你说说戏呢。”
蒋黎张望了一下徐奕知的方向,又看了看编剧,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听编剧讲戏。“您说。”
编剧说:“在说戏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喜欢徐奕知么?”
蒋黎一愣,瞪大了眼睛看向编剧,脑子里当场死机。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编剧知道什么吗?
蒋黎听到了这句话,在脑子里把这句话思索了一番,最后没有在关键词“喜欢”上面打转,而是开始纠结编剧的“神奇”之处,重点偏了不是一点两点。
编剧说:“如果你喜欢她的话,那就好办了。”编剧说了这句话,又没接着往下说,而是挑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你觉得,皇后对平瑶是什么态度?”
蒋黎愣了一愣,说:“一方面把她看作棋子,另一方面把她看作自己,过去的自己。所以看见平瑶一步一步变得更像自己,她又欣喜又难过。欣喜是因为皇帝的视线被拉拢过来了,难过是因为那么一个纯洁的女孩子变了。这让她觉得好像在杀死自己。”
编剧点了点头,说:“这些分析得很好,你也把矛盾演出来了。不过我想问的是,皇后喜欢平瑶吗?”
蒋黎拿不准编剧到底在说什么,只好做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编剧说:“我觉得两个女人之间有那种情愫,就是那种暧昧不清、难以界分的。我现在不好把这种感情定义为喜欢或者爱,但是这是最相近的了。这种感情很细腻很精致,我最近琢磨着角色,觉得应该把这个跟你说一下。这个当然是不能在戏里说明白的,但是你得知道,你演的时候得把它演出来。”
蒋黎很迷茫,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两个女人之间的爱情什么的……
编剧还在继续:“一个人对一个人的爱情呢,要么起源于相同的部分,是心心相惜,要么起源于不同的部分,是怜爱或者羡慕。皇后在皇宫里,没有经历过爱情,因此面对一个跟她曾经一样,现在又拥有着奢侈的天真的平瑶,很自然就喜欢上了。我不期望你跟徐奕知有那种情愫,不过你们要是很亲近的话,明天的戏会好演一点。”编剧指了指蒋黎手里的纸。
蒋黎看一眼,想要看,被编剧拦住了,“回去了再看吧,加油。”
正好邱梦上完厕所出来了,她叫住蒋黎,道:“我们一起回酒店吧。”
编剧朝蒋黎摆摆手,蒋黎于是捏着剧本,跟邱梦一起走了。
邱梦问:“奕知姐没等你一起走?”以前不管多晚,徐奕知都会等蒋黎的。
蒋黎说:“没啊,她跟汤汤一起回去了,可能有事吧。”这句话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蒋黎自己就觉得有些别扭。
邱梦“哦”了一声,半晌不说话,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分钟之后,邱梦却又问:“你们俩吵架了?”
蒋黎连忙答:“没有啊!”
声音特别大,回答特别快,语气特别坚决。邱梦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说:“反应怎么这么大。”
蒋黎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回到酒店。
最近她都跟邱梦一起住,所以邱梦直接回了蒋黎的房间。
蒋黎说还要看剧本,因此邱梦先去洗澡了。
编剧给的改过的剧本只有两三页,蒋黎打开看,却被里边的内容吓了一跳。
只加了一场戏,平瑶被送到皇帝床上之前,什么都不懂。她身份特殊,本来应该有嬷嬷传授床笫之术,可她的嬷嬷并不尽职,关于男女之事,一点都没有说过。皇后三言两语问出了这一点,随口吩咐着要处置嬷嬷,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平瑶,要她脱衣服躺倒床上。
之后是一段“动作戏”。用文字的方式呈现,如庖丁解牛一般把动作分解,看起来很生板。
蒋黎的脑子却“砰”地一下炸了。
开拍之前并没有说过有尺度这么大的戏份。虽然片子需要有一些噱头,但是这也……
蒋黎的职业道德支撑着她把这几页剧本面红耳赤地看完,她想:要不要明天跟编剧说,这场戏不要加?
可下一个念头就是:这几张纸奕知姐也有吗?她也看了吗?
邱梦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看见蒋黎发着愣盯着床单,问:“剧本看得怎么样了?”
蒋黎被惊了一下,如梦初醒道:“啊?噢,噢,看过了。”
邱梦要去拿那几张纸,被蒋黎躲了一下。邱梦道:“我打算给你把台词标红……”
这项工作助理做起来也很正常。可蒋黎就是觉得怪怪的。她甚至不想把这张纸给任何人看。她问邱梦:“梦梦,你说我给导演说,不加这一场戏,成么?”
邱梦愣了一愣,道:“提这种要求,导演跟编剧都会不高兴的吧。你是演员,演好剧本就是职责啊。”
这么一说,邱梦倒很好奇了。绝大多数情况下,蒋黎都是一个十分敬业的人,这场戏到底怎么了,逼得人小姑娘都快要哭了。不过她没有再试着去拿那几张纸,而是道:“真的不想演,可以跟编剧说改一改。”
蒋黎把剧本丢给邱梦,说:“这要怎么演嘛……”
邱梦看了看,也愣住了。快速翻过去,评价道:“第一次看见异性恋片子里只有同性恋床戏的。”这是唯一一场床戏,邱梦对这个十分确定。
抬头看见蒋黎可怜巴巴的,她问:“跟奕知姐总比跟其他人好,到时候你们会做好防护措施的,关键部位不会露,就是借个位而已。”
她以为蒋黎在担心露太多的事情。
蒋黎说:“就是因为跟奕知姐啊!”
邱梦一愣,道:“为什么?难道你更愿意跟孟合哲演?也是,孟合哲毕竟小鲜肉,长得好看。不过奕知姐也很好看啊。”
蒋黎急了,她又不能跟邱梦说:我觉得跟孟哥更自在一些,跟奕知姐太尴尬了,奕知姐前几天亲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很不对。
最后只好收了衣服,赌气似地道:“我去洗澡!”
留下邱梦对着剧本,莫名其妙。
洗完澡出来,蒋黎也并没有再提剧本和修改剧本的事情,早早地盖上被子睡觉了。
只是梦里添了些少儿不宜的内容。
第31章 记一次()
第二天到片场的时候,导演看了看徐奕知和蒋黎,问:“要不要清场?”
蒋黎愣了一下,看向徐奕知。徐奕知没拍过这种尺度的片子,但是看多了也大概知道,是安全的。她朝蒋黎努了努嘴,问:“你觉得呢?”
蒋黎低下头,半晌道:“清场吧。”
因为有在镜头前脱外衣的场面,所以两个人的内里也要换上肚兜。蒋黎和徐奕知往换衣间走去,蒋黎看了看徐奕知说:“我以为奕知姐不会同意拍的。”
徐奕知看了看蒋黎,说:“我还怕你尴尬,昨天看了你的出道作,才发现尺度挺大的嘛。”徐奕知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身材又变好了没有?”
蒋黎闻言,脸迅速地涨红了,一句话没说,钻进了试衣间。
蒋黎的出道作是个小配角,勉强有个名字。说是尺度大,其实也就穿了身比基尼在沙滩跳舞而已。徐奕知看着蒋黎的背影,笑了笑。
两人在繁复的华裙里穿着红肚兜,终于从换衣间里出来了。
在那场“火辣”的戏前面,是蒋黎雍容华贵地对徐奕知挑三拣四的戏码,嫌弃她太天真、太“善良”,徐奕知跪在地上被训,眼里的坚定却一如既往。
不知道为什么,戏感一向很好的蒋黎在这一幕却频频失误。她勾起徐奕知的下巴,要说些挑衅的台词。看着徐奕知的眼睛,却总是忍不住移向旁边。
导演急的不得了,骂:“蒋黎你在干什么!现在你是皇后,你怕平瑶做什么!眼神不要漂,要稳住,你要把平瑶瞪出眼泪来!”
破天荒的,在徐奕知和蒋黎同框的时候,反倒是蒋黎受训比较多。
导演在不远处踱步,时而叹气时而摇头,蒋黎愧疚极了,道歉道:“今天是我的错,我状态不好。”
蒋黎这么诚恳,导演反倒是不好说什么了,只能挥挥手,“休息十分钟,再拍!下一条还过不了,就直接下一场!”
邱梦送水过来,安慰蒋黎道:“每个人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不要担心,休息之后好好演。”
汤岁也磕着瓜子围过来了:“小黎别怕,平时奕知姐怎么瞪你,你就怎么瞪她。平时讨不回来,戏里边要爽个够!”
徐奕知瞥一眼汤岁,说:“哎呦,要跳槽了啊?”
汤岁连忙把瓜子献过来,说:“我错了!奕知姐您吃!”
徐奕知指了指自己唇上的口红,道:“有没有眼力见儿了?自己一边吃去,别跟这儿诱惑我们。”
徐奕知看了看蒋黎,问:“我平时欺负你了吗?”
蒋黎对上徐奕知的眼,摇了摇头,看着自己脚尖。
汤岁在一旁蹦跶:“你看,奕知姐一瞪小黎,小黎就怕了!小黎别怕,待会就照着这么演!准没错!”
徐奕知噗地笑了,“照这么说,我还觉得蒋黎平时挺像平瑶的呢。”
天真,善良,积极,活泼。
说完她一愣,这剧本分明把人挑反了。
蒋黎还一句话都没说,导演又催着下一场了。汤岁和邱梦退场,边退边给蒋黎打气。
徐奕知站位过去,道:“看,大家都很喜欢你。”
蒋黎愣了愣,刚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于是只好投身于角色之中。
却发现往常很好进入的角色怎么也进不去了。徐奕知的眼神跟平常无异,并没有显示出女主的倔强,反而十分平静,像是对什么都无所谓一样。以前每次对手戏也是这样,徐奕知演不了角色,只能演自己,因此才总被导演骂。
不同的是蒋黎。以前蒋黎能忽视徐奕知几乎没有的演技,直接入戏,而这一次却不行了。她看着徐奕知的脸和眼神,自己怎么也找不回皇后的感觉。
她弯腰用手指去勾徐奕知的下巴,刚刚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就想到了上一次她们俩脸隔这么近的时候。
那是徐奕知吻她的时候。
蒋黎的笑容立刻就绷不住了,紧接着听见导演喊:“cut!”
蒋黎立刻站直了身子,对着导演的方向道歉。
导演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说:“先拍下一幕,无关人员离场,无关人员离场。”
除了蒋黎和徐奕知,片场里只剩下了极少数必要的工作人员:摄影师、导演、打光师。
蒋黎愣了愣,问导演:“现在拍吗?”
徐奕知说:“你是不是傻?”
蒋黎没说话,听着导演喊“”,再次伸手去勾徐奕知的下巴——按照剧本,勾着下巴说完那一段台词之后,蒋黎就该把徐奕知从地上扯起来,道:“你最不该的,是不会利用自己。”然后把徐奕知扔到床上。
现场的情况却是——
蒋黎眼神漂了一圈又移到徐奕知的脸上,抿了抿嘴唇,手转而抓住徐奕知的衣领,道:“你最不该的,是不会利用自己。”
徐奕知掰着蒋黎的手,自己从地上站起来,又把自己摔到床上。看上去哪有半点被强迫的感觉。
导演倒是奇迹地没有喊卡,于是这戏得继续演下去。蒋黎爬到床上,跨坐在徐奕知身上,道:“哀家教你,如何才能在这宫中生存下去。”
说着要去剥徐奕知的衣服。
徐奕知挣扎了一下,把衣领给挣扎开了。蒋黎穿着华服,动作有些别扭,她作势扇了徐奕知一巴掌,实际上却拍到了自己腿上。
徐奕知挣扎得更厉害了。
蒋黎却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编剧要加这么个情节。
两个人你来我往,彬彬有礼。一个挣扎中主动宽衣解带,一个居高临下发挥着柳下惠的风度,非礼勿动。
三分钟过去了,导演一个卡也没有喊。蒋黎心怀侥幸,以为这段就这样过了的时候,却听见导演说:“这场戏今天不拍了,先拍聂以卉的戏份。”
蒋黎从床上下来,看着导演。
导演说:“你们俩状态不好,我看一个人都没弄清楚角色定位!你们是在过家家吗?这么温和,演个屁啊!本子上写强。暴,你们俩拍成了合。奸!不对,是诱。奸!小徐你表情能不能痛苦点!小蒋你害羞什么?!”
导演用词直白,叫蒋黎红了脸。她知道自己这天演得挺不好的,因此也就格外愧疚。
徐奕知被骂惯了,看见蒋黎那副神情,也只得低下了头,假装悔过。
悔过……悔过个鬼……
这天导演没有再拍她们俩的对手戏,只是叫她们好好揣摩揣摩人物,说是明天再拍。
。
蒋黎一边看新闻联播,一边还在想白天片场的事情。
她问邱梦:“我今天真的很糟糕么?”
邱梦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并不说话。
蒋黎嘟了嘟嘴,说:“好嘛,我知道了……”
邱梦安慰蒋黎:“拍那种戏,放不开是正常的,以后习惯就好了。”
蒋黎没说话,她总不能说:我真的不是放不开,只要对方不是奕知姐。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演不好。
邱梦说:“要么你跟奕知姐对对戏?”
蒋黎的头顿时摇成了拨浪鼓。
邱梦说:“你电话是不是响了?”说着去抢遥控器。
神奇的是,以往一定要看完新闻联播的蒋黎竟然没有反抗,转身去接电话,“喂,妈妈?”
电话那头的母亲很是温柔,问道:“在休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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