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苦调查未婚妻的死因十多年,手刃仇人后在未婚妻坟前自尽的人,痴情自不必说,那份执着也是令人心惊的。
刘仙姑的事好不容易完美收场,要是因为她拒绝见人,这大哥在京城闹出什么风波来,到时候就有的头疼了。
“姑娘打算在哪里见他?天香茶楼行吗?”
“那里不合适。”姜似摇头。
那人与阿飞不同。
阿飞虽然是街头混混,却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出入哪里都不会引人注意,而那样一个人要是在茶楼会面,就太惹眼了。
思来想去,姜似有了决定:“就把他带到这里来吧。”
阿飞犹豫了一下:“姑娘,真的在这里见面?”
姜似嫣然一笑:“反正是租来的房子,无妨。”
“那好,我这就把人领过来。”
姜似坐在院子中的藤椅上耐心等人,阿蛮拿了细绢团扇站在她身旁扇着。
树上的知了一声声叫。
阿蛮终于憋不住了,把团扇往腰间一别,摇着姜似衣袖问道:“姑娘,昨夜里您到底有没有被那登徒子占了便宜啊?”
当时听到那声巴掌响她还没多想,可后来一琢磨不对了。
姑娘要是没被那登徒子占了便宜,干嘛打他啊?
姜似抬眸看了阿蛮一眼,心情瞬间低沉下来:“昨夜的事以后不许再提。”
阿蛮猛然捂住了嘴:“那,那就是吃亏了。哎呀,婢子真是该死,当时就该冲进去的!”
“阿蛮!”姜似低低喊了一声,白皙的脸上染上红晕。
这倒不是害羞,而是气恼。
一想到那混蛋胆大包天的行为,偏偏自己当时还不忍心教训他,姜似既气郁谨,更气自己。
这丫头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哎呀,阿飞好像回来了。”阿蛮一见自家姑娘真的生气了,赶忙闪人。
阿飞走进来,身侧跟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姑娘,这就是秦将军。”阿飞忙给姜似介绍。
姜似目光落在汉子身上,客气而疏离点了点头。
她当时无人可用,阿飞正好撞到她手上来,这样的人怕死能钻营,其实好掌控。
可是眼前的汉子就不同了,一个人连死都不怕,在这世上亦没有什么牵挂,她可没本事拿捏。
对这样的人,自然是客客气气,能安稳送走最好。
“你是写信的人?”汉子大步上前,迫不及待问道。
阿蛮立刻拦在姜似身前,柳眉倒竖斥道:“哪来的人这么没规矩,你吓着我们姑娘了。”
“阿蛮,你退下吧。”姜似支开阿蛮,对汉子微微颔首,“是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汉子神情激动。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姜似笑了笑,“其实对秦将军来说,这个有什么重要吗?你得偿所愿难道还不够?”
“我——”汉子把拳头捏得咯咯响,一动不动瞪着姜似。
阿蛮紧张起来。
她可以感觉出来,眼前男人可不是那些草包,她对付起来恐怕不容易。
阿飞同样紧张起来。
一路走来和这老哥也算有点情分了,等会儿要是被姑娘收拾了到底是帮着求情呢,还是不帮呢?
“我还有个问题要问。”汉子死死盯着姜似,唯恐眼前的人跑了,“就一个问题。”
姜似笑得自然而温和:“秦将军问吧。”
“我妻子真的没有等我,转世投胎去了吗?”
看着汉子紧张的样子,阿飞翻了个白眼。
这老哥一跑几百里跟着他进京,就是为了问这个?
这个问题他都可以回答啊,明明是姑娘编的瞎话嘛。
姜似沉默着。
她其实能理解这个男人的行为。
在任何人眼里,这都是个无稽的问题,可是对想了盼了妻子十几年的男人来说,却是他活着或死的动力。
所以他不惜数百里奔波,只是为了站在她面前,向帮他揭开谜底的人问这么一句话。
别人提出这个问题,是荒唐;别人回答这个问题,是可笑。
但就是在这种情形下,问的人无比认真虔诚,而他只想听眼前人的答案。
“秦将军觉得自己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是最好的姑娘,善良、坚强、可爱……”一连串美好的字眼从汉子口中说出来。
姜似笑了:“秦将军的妻子这么好,定然不会留在地狱中受苦,我想她早早就投胎转世去了。”
汉子浑身一震,往后踉跄退了几步,忽然捂住了脸。
阳光下,五大三粗的汉子站在院子里无声哭泣着,躲在树上的蝉突然安静下来,停止了恼人的叫唤。
“哎呀,老哥的妻子要是投胎转世了,现在也是大姑娘了啊。”阿飞受不了这凝重的气氛,开玩笑般来了一句。
汉子一顿,忽然放下手来,两眼发光。
阿飞不敢说话了。
总觉得惹祸了。
“呵呵,老哥,咱该问的也问了,我带你回客栈吃饭吧。”
汉子摇摇头:“我没钱吃饭。”
他仅有的钱在上次进京杀人的时候已经花光了。
“我请啊。老哥来了京城,一顿饭我还是能请的。”
“我也没钱回去。”
“路费我出!”阿飞咬牙。
汉子看了阿飞一眼,忽然对姜似抱拳:“我想在姑娘手下讨口饭吃。”
惜妹一直说想看看京城是什么模样,假若她投胎转世,应该会喜欢这里的。
他要留在她喜欢的地方。
姜似万没想到还有这种转折,犹豫了一瞬道:“我不收无用之人。”
汉子露出个自信的笑:“我会杀人。”
第92章 灵雾寺()
汉子此话一出,连吹进院子里的风都凉了起来。
阿飞下意识摸着下巴,忽然觉得自己能平安进京简直福大命大。
怎么能有人把“会杀人”这个特长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我很会杀人。”汉子望着姜似,再次强调道。
阿蛮上前一步,斥道:“你这人好奇怪,在我们姑娘面前动不动提杀人,合适吗?”
她们姑娘虽然敢面不改色往男人屁股上扎刀子,可不能让外人知道啊。
汉子没理睬阿蛮的话,仍然定定望着姜似。
常年饮酒还不至于让他完全糊涂,一个数百里之外给他递上那么一封信的少女,他相信与寻常女子是不同的。
“好,那以后就要麻烦秦将军了。”姜似微微屈膝。
汉子仿佛松了口气:“姑娘叫我老秦就好,‘秦将军’不过是人们笑话罢了。”
“老秦,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阿飞,你怎么打算?”
阿飞四下瞄了瞄。
干干净净的小院,繁茂树冠在夏日里撑起一片阴凉,门口水缸里还栽了睡莲,是他这辈子都没住过的好地方。
一丝挣扎从阿飞眼中一闪而过,随后他笑着摆手:“我还是住在原来那里好了。不瞒姑娘说,现在有几个兄弟跟着我混,让他们跑个腿打听一下消息很方便,这边我每天过来一趟就行。”
“那好,明日我会出趟门,你与老秦准备一下。”
转眼就是翌日。
明媚阳光给万物镀上一层金色,天空中一丝云彩都没有,抬头望就是湛蓝的天,正是出门的好天气。
姜湛身姿笔挺坐在马上,一身月白色锦袍衬得他越发丰神俊朗,吸引着无数小娘子的目光。
他对这些目光早就习以为常,半点不自在都没有,侧头对马车里的少女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四妹,今天天气不错,等到了郊区没人瞧着,二哥带你骑马啊。”
阿蛮探出头来,不满道:“二公子,姑娘不会骑马呢,再说跟您共乘一骑也不合适,您就不要撺掇了。”
姜湛撇撇嘴。
这些穷讲究不知是哪些吃饱了撑的人琢磨出来的,完全就是让女子怎么不痛快怎么来。
“四妹,你快管管你这丫鬟,都敢这么和我说话了。”没办法带妹妹骑马兜风,姜二公子有些不痛快,立刻把面目可憎的小丫鬟拉下水。
“婢子说的可是大实话——”
姜似手指轻扣弹了阿蛮额头一下,嗔道:“不许和二公子顶嘴。”
姜湛轻飘飘扫了阿蛮一眼,一脸得意。
关键时候,四妹还是向着他。
阿蛮捂着额头翻了个白眼。
二公子居然和她一个丫鬟争宠,真是出息了。
赶车的车夫带着遮阳的斗笠,从城中到郊外,一路上把马车赶得四平八稳。
车夫旁边坐着姜湛的小厮阿吉。
阿吉已经偷偷打量身边的车夫很久了,心中一直在纳闷:伯府的车夫什么时候换人了?
车夫面不改色注视着前方,丝毫不理会阿吉好奇的眼神。
这车夫正是老秦。
“四妹,你怎么想着去一个小镇子上的寺庙呢,咱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寺庙很多啊。”姜湛在妹妹面前是个话痨,安静没多久又搭起话来。
“据说那家寺庙很灵验。”姜似拿了帕子递出去,“二哥擦擦汗吧。”
姜湛没有接:“不用,反正还会出的,四妹给我拿个梨子吧。”
咬了一口圆滚滚的梨子,汁水四溢,姜湛舒适叹了口气。
有个妹妹就是好,没事出门上个香,他就能光明正大逃学好几天。
青牛镇离京城算不上太远,天将黑时一行人就赶到了小镇。
小镇上只有两家客栈,在见惯了京城繁华的姜二公子眼中,简直无法住人。
“四妹,咱们直接去灵雾寺吧。”
“已经这个时候了,也许人家不招待香客了,还是明日一早过去吧。”
“那好吧,就是委屈妹妹了。”姜湛定了较大的那家客栈,忙前忙后好一阵子才歇下来。
这种客栈漏洞颇多,到了夜深人静时一个年轻人就偷偷溜了进来,与早就等着的姜似碰了面。
“姑娘,我粗略打听了一圈,没听说镇子上有谁家丢了闺女的。”
年轻人正是阿飞,在姜似的吩咐下提前一日赶过来,住在了另一家客栈中。
阿飞的一无所获让姜似心情微沉。
这样的小镇,别说谁家丢了女儿,就算没了两只鸡恐怕都要被人议论一阵子。
阿飞没打听到消息,只能说明一点:那个女孩子并不是青牛镇的人。
灵雾寺就在青牛镇,如果那个女孩子不是本镇的人,范围就大了很多。
“这样吧,明天你继续在镇上打听,等我去了灵雾寺有什么消息会让老秦传给你。”
阿飞点点头,很识趣没有多问悄悄离去。
姜似独自坐了一会儿,赶路的疲惫袭来,默默躺下睡去。
第二日依然是好天气。
一行人来到灵雾寺,意外发现小小的寺庙居然香火鼎盛,许多香客都在排队进入。
姜似仔细打量着香客们。
从穿着打扮可以看出来,这些香客大多是平民百姓,也有穿绫罗的香客乘着马车或牛车而来,十有**是从别处赶来的。
姜湛添了不少香火钱,知客僧很痛快给安排了三间客房。
给几人带路的是个七八岁的小沙弥,姜似便向他打听:“小师父,来上香的哪里人比较多呀?”
小沙弥得了窝丝糖,看姜似极为可亲,口齿伶俐道:“很多呀,除了青牛镇的,四邻八乡的人都会来呢。”
“有没有乡绅富户的女眷经常来呀?若是碰上了,正好能做个伴呢。”
“有的,闫庄村闫员外的女儿,大羊镇李老爷家的女眷……”小沙弥掰着指头数了一串名字出来,冲着姜似甜甜一笑,“这些人家的女眷一年来好些回呢。”
姜似默默记着这些名字。
小沙弥停下来:“几位施主,客房到了。”
姜湛一指靠里面那间客房:“那间客房窗外风景最好,又最幽静,可否让我妹妹住那里?”
小沙弥摇头:“那里已经有施主入住了。”
姜湛不由皱眉。
这么个小寺庙,客房没几间也就罢了,居然还挺抢手。
哪个不长眼的把最好的客房给抢了啊?
姜二公子正寻思着,那间客房的门突然推开了。
第93章 平安符()
走出来的人再熟悉不过。
姜湛吃惊喊道:“余七哥。”
郁谨仿佛才发现姜湛等人,露出意外的表情:“姜二弟怎么来了?”
姜湛一指身边的姜似:“我陪妹妹来上香。余七哥怎么会在这里?”
“呃,我也来上香的。”郁谨笑着扫了姜似一眼,没有多看就收回目光,一副规矩守礼的模样。
“余七哥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上香?”姜湛瞄了一眼小沙弥,也没觉得这里的小沙弥比京城寺庙中的小沙弥就机灵些,怎么一个两个全都跑灵雾寺来了呢?
郁谨笑道:“听说这里很灵验,所以就来求一求。”
“小师父,你们这里求什么最灵验啊?”姜湛后知后觉问道。
小沙弥甜甜一笑,缺了门牙的洞直漏风:“姻缘呀,当然是姻缘。”
这么俊的施主怎么总问这种傻问题呢?
姜湛一怔,忽然看了姜似一眼,又看郁谨。
求姻缘?
四妹叫他陪着出门上香居然是求姻缘?
这一瞬间,姜二公子不但没觉得有趣,反而有些心塞。
亏他还屁颠屁颠跟出来,搞半天还不定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余七哥居然还信这个。”舍不得对妹妹发脾气,姜湛嘲笑起郁谨来,“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就心急娶媳妇了?”
郁谨含笑看了姜似一眼,笑意深深:“是挺急的,好姑娘晚一步就被别人定下来了。所以我来求一求,心诚则灵嘛。”
他远赴南疆多年,好不容易闯出点名堂,有了资格回到京城争取自己想要的,结果却等到了她已经定亲的消息。
那时候,他差点就要提刀去把那劳什子表弟给剁了,可是别人说姜四姑娘相当满意这桩婚事。
他暂且留下了表弟的狗头。
还好到最后他们的亲事没有成,听说他们退亲的那一刻,他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那时候他就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放手,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非要姜似不可。
他不相信别的男人会像他一样用命想着那个姑娘。
既然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本来也没有机会接触与她定亲的男人,更谈不上心悦,那他为什么不能成为那个人?
他会耐心等到她点头,然后求得父皇赐婚,而不是用圣旨压着她与他拜堂。
女子一生最重要的时候,他希望她心甘情愿,欢喜期待。
姜湛来了兴趣:“这么说,余七哥有心上人了?”
“嗯。”郁谨轻轻应了一声。
“余七哥不是才来京城嘛,居然就有心上人了?快说说那姑娘是谁家的,说不定我还能帮忙呢。”姜湛追问。
总觉得余七哥出现在这里太巧合,这家伙该不会打四妹的主意吧?
郁谨笑笑:“早就认识了。”
姜湛一听松了口气:“原来是青梅竹马啊,那我就帮不上忙了,余七哥你要努力啊。”
郁谨郑重点头:“嗯,我会的。”
姜似默默听着,心头发涩。
当朝七皇子年不过十二就去了南疆,他的青梅除了圣女阿桑还能有谁?
阿桑死了,他退而求其次招惹她一个容貌相似的,与季崇易算是半斤八两。
她还真是三生有幸,前后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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