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太子如此年轻英俊,眼看皇上把一群皇子收拾得没剩几个了,太子的位子应是稳稳当当。要是把太子妃干掉了,自家闺女(孙女、侄女)可不就有机会了。
这么一想,群臣更是动力十足。
景明帝坐在龙椅上,听一名言官唾沫横飞弹劾太子妃听得昏昏欲睡。
无他,这些日子这种话听太多,耳朵都起茧麻木了。
景明帝心中不是没有气。
太子妃与北齐奸细勾结?
据说那个绮罗郡主喝口凉水都塞牙,北齐要是派这样的人当奸细早亡国了。
还有太子妃退过亲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居然也翻出来堵心他,这帮蠢材难道忘了老七还是燕王的时候婚事就是他点的头?
难道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太子妃退过亲?
他认可的姻缘现在拿出来说事,这是针对太子妃吗?这是打他脸!
至于出现旱情就更可笑了,说得好像年年风调雨顺似的,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等到第三个言官站出来罗列太子妃差不多的罪名,景明帝忍无可忍插了一句:“太子妃不过一名弱女子,如何与北齐人勾结?爱卿多虑了——”
谁知那名言官是个急性子,都没等景明帝把话说完就撞了柱子。
更没想到的是言官身边站了一群人,竟没有个反应快的把人拉住,言官当即头破血流,竟这么撞死了。
出了这样的事,景明帝再想把太子妃的事糊弄过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到了这个时候,太子妃有没有与北齐人勾结已经不重要。
众口铄金,人言可畏,都说你有罪,那你就有罪。都说你害得天下大旱,那你就是天下大旱的罪魁祸首。
景明帝扫一眼金砖上的血迹,黑着脸拂袖而去。
言官弹劾太子妃在大殿上碰柱而亡的消息很快传开。
慈宁宫来了人,请景明帝过去。
见到太后,景明帝压下烦闷扯出笑容:“母后找儿子何事?”
太后面前放了一杯茶,仍冒着热气。
她把茶盏端起,声音低沉:“哀家听说有御史因弹劾太子妃触柱而亡——”
“母后也听说了?”景明帝提起这个,很是心塞。
别以为他不清楚,那些言官动辄寻死觅活真是因为刚正不阿?
呵呵,不过是踩着他这个君主博一个美名罢了。
想想就气,可偏偏人都死了,他还能怎么办?要是发作言官家族,一顶昏君的帽子立刻扣上来。
太后眼神闪动:“太子妃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哀家又不是聋子,如何会一点风声没听到呢?”
景明帝叹了口气:“又让母后担心了。”
太后啜了口茶,淡淡道:“哀家担不担心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打算怎么办?”
见景明帝不语,太后把茶盏放下,语重心长道:“皇上才刚刚选定储君,太子妃就惹出这样的风波,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想要平息天下人的议论恐非易事啊。此事如何收场,皇上还是好好想想吧。”
“儿子知道了。”景明帝心事重重离开了慈宁宫。
第818章 大长老来京()
京城的酒馆茶楼从来都是热闹的,正是听消息的好去处。
一名老妪坐在临街茶棚一角,默默听茶客们闲聊。
来这种茶棚的往往都不宽裕,以平头百姓居多,这样的人谈起流言来就更毫无顾忌。
“啧啧,这时候了竟还滴雨未落,再这样下去庄稼都得旱死,别想有什么收成了。”
“可不是,到时候不知要饿死多少人,日子难过啊!”
“你们听说了没,之所以大旱都是因为太子妃咧——”
老妪耳尖微动。
不少人纷纷嘲笑那人“这谁没听说啊,可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咱们也没办法不是。”
“咱们没办法,贵人大人们难道也没办法?总不能因为一个女子害得大家受苦吧?”
……
老妪在长桌上放下两枚铜板,面无表情起身离去。
谣言传到现在,关系到民心安稳,已经不是能轻易破除的,太子妃地位恐怕难保。
前不久东平伯府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很是风光得意了一阵子,不知惹来多少人艳羡。而今太子妃惹上风波,再加上器重的大孙子仕途意外被毁,冯老夫人听了一些风凉话,双重打击之下一下子病倒了。
姜似借着这个理由向皇后请示回东平伯府探望祖母。
皇后轻叹口气“探望祖母是应有的孝道,不过你眼下正在风口浪尖上,出宫定要小心谨慎。”
“母后放心,儿媳明白。”
“那你去吧。”
姜似向外退去。
皇后动了动嘴角,再喊一声“太子妃。”
姜似微微屈膝,面容沉静“母后还有什么吩咐?”
皇后笑笑“没有什么吩咐,就是告诉你莫要压力太大,你父皇不会因为一些谣言就动摇,难关总会过去的。”
进了这深潭般的宫中,谁没遇到过难关呢,她相信这场风波不会击垮太子妃。
姜似心头微暖“多谢母后宽慰。”
出了宫看过冯老夫人,妥当安排之下,姜似与老妪见了面。
老妪仔细打量姜似,悠长叹了口气“我早就猜测你或许才是我乌苗真正的圣女,只是想不通圣女为何会出自大周。而今知道你有乌苗血脉,一切豁然开朗,乌苗终于有圣女了。”
说到最后,已是难掩感慨。
先前姜似虽答应乌苗需要时会以圣女的身份出现,可那毕竟是利益的交换,是合作,与现在截然不同。
姜似有乌苗血脉,就证明天不亡乌苗,圣女的传承没有断。
可以说,大长老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我没想到大长老会亲自过来。”
“这么要紧的事我当然会过来,只是要把族中事务安排妥当,耽搁了一点时间。”
姜似捧着一杯清茗,平静问道“京城百姓的议论,大长老听说了吧?”
大长老面色微变,缓缓点头。
“太后欲置我于死地,不知大长老打算如何收回这枚棋子?”
大长老目光深沉,敛眉问道“圣女确定这是出自她的手笔?”
姜似嗤笑“事已至此,大长老莫非还心存奢望?”
大长老被笑得有些下不来台,摩挲着拇指上的碧玉指环,神色渐渐冷凝,一字字道“棋子伤害到圣女,当然要毁了去。”
姜似沉吟片刻,问出心中疑惑“这枚棋子如此重要,时间又长,大长老对她难道没有控制手段?”
“她曾对真神起过誓。圣女没有在乌苗真正生活过,恐怕不明白向真神起誓对乌苗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姜似没有接话。
她前世在乌苗生活数年,多少了解乌苗人对真神的虔诚,信仰的束缚是强大的。
比如一位外族人如果出言辱及圣女,就能被愤怒的乌苗人打死,可要是外族人骂一句大周太子,大周百姓大半会装听不见。
在乌苗,圣女、大长老就是神灵的象征,而对真神的敬仰就更不用说了。
大长老叹口气“没想到不过数十载,竟让她把真神抛在了脑后。”
姜似忽然觉得大长老有些天真。
这种天真大概与乌苗圣女的培养方式有关。
有天赋的女童从小就被选出来努力修炼,脱颖而出的那一个成为圣女,从此人人敬之,等到成为大长老就更是一言九鼎,成为一族命运的掌控者。
勾心斗角会有,但比起大周皇室这种杀出一条血路的上位者还是差得多。
“几十年锦绣膏粱,何况大周有万里江山。”姜似轻声道。
大长老面色微变,叹道“除此之外还在她体内下了蛊,可我听花长老说她体内蛊虫不知何时已经除去……”
姜似眼神微闪。
大长老说的难道是太后体内的母子连心蛊?这蛊虫好像是她除去的……
不过那时她可以察觉到母子连心蛊寄生到太后体内并没太长时间,绝没有数十年之久。
“这样说来,就没有办法了?”姜似把皮球踢回去。
谁惹出来的麻烦谁出力,天经地义。
不过姜似心知没那么容易,毕竟乌苗不可能把自己陷进去。
“有一个办法。”
“洗耳恭听。”
听大长老讲完,姜似一时踟蹰“这样一来,花长老恐怕——”
大长老面无表情道“为圣女解决麻烦是花长老的荣幸,花长老定会死而无憾。”
姜似嘴角抽了抽。
她能理解乌苗人为了圣女付出一切的精神,可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乌苗人,做不到为了解决麻烦无视他人生死。
“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大长老见姜似犹豫,平静提醒道。
她有些不解姜似竟会为了花长老而迟疑,心头却莫名踏实许多。
一个能顾及乌苗人性命的圣女,应是靠得住的吧。
姜似最终还是点了头“那就这样吧,我会尽量保住花长老性命。假若花长老有个万一,她的孙女我会好好照顾。”
屏风外,听到这话的花长老潸然泪下。
为圣女而死,死而无憾,能听圣女这么说就更无牵挂了。
“我看目前形势对圣女十分不利,此事还需尽快。”
姜似不以为然笑笑“不急,还不是时候,眼下的麻烦我会解决。”
。
第819章 太子之怒()
又是半个月过去,仍然滴雨未落。
大地龟裂,庄稼枯死,不知多少人跪在田间地头放声大哭,祈祷降雨。
上天示警太子妃是妖妃,导致京城地界大旱的说法甚嚣尘上。
郁谨每天都会被这些消息气出新高度。
“居然有百姓聚集请愿,请求东宫休弃太子妃?简直愚不可及!”郁谨重重一拍桌子,把小杌子踹出老远。
屋中伺候的宫婢皆大气不敢出。
姜似扫这些宫婢一眼,温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众宫婢如蒙大赦,忙退了出去。
殿外艳阳高照,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灼热。
一名宫婢面带忧色,与另一名宫婢悄悄咬耳朵“你说咱们太子妃可怎么办啊?会不会真的被——”
“别瞎说。外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么,殿下对太子妃情深义重,怎么会听信谣言让太子妃伤心?”
宫婢咬唇“可殿下也有身不由己之时吧,不是还有言官撞了柱子……”
阿蛮站在玉阶上,叉腰便骂“都吃多了没事干了?再碎嘴看我直接把你们的嘴撕了去!“
阿蛮与阿巧现在已是有品级的女官,更是太子妃眼前的红人,哪是这些宫婢敢招惹的,一见凶神恶煞的阿蛮出现,宫婢登时四散。
阿蛮啐了一口,黑着脸转身走至阿巧身旁,怒道“真是气死我了,外人胡说八道就算了,这些小蹄子也敢嚼舌。”
阿巧笑笑“她们也是担心太子妃,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我还不是为咱们主子担心嘛,你怎么一点不急?”
阿巧神情淡然“我相信主子有办法。你忘了,那是咱们主子啊——”
阿巧话只说了一半,阿蛮脑海中莫名掠过一幅画面夜黑风高,主子手持菜刀对着某个倒霉蛋的下边露出了冷笑……
阿蛮长吐出一口浊气,稳如泰山。
阿巧说得对,那可是她们主子。
屋内,姜似同样在劝郁谨“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你且沉住气,拿小杌子撒什么火。”
郁谨脸色铁青“没想到那些人什么都敢说,一个平头百姓都敢议论你。”
姜似不以为然“人言可畏,毁于流言之下的人不知凡几。咱们并非被流言所控,反而是利用流言来个釜底抽薪,过了这场风波世人再也别想诋毁你我名声。”
郁谨勉强被劝住,养心殿那边来了内侍请他过去。
郁谨赶到养心殿,一进敞间就眉心一跳。
六部九卿竟都在这了。
见他进来,众臣纷纷见礼“见过殿下。”
郁谨走进去,冲景明帝拱手“不知父皇传儿子来有何事?”
景明帝正头大如斗,一见郁谨过来暗暗松了口气,尽量语气温和道“关于东宫之事,诸臣有些想法,召你来听听。”
众臣一听齐齐想翻白眼。
皇上这个说法过分了啊,他们一片丹心全是为江山社稷,可不是对东宫有想法。
郁谨凤目一扫众臣,平静问道“呃,不知诸位大人对东宫有何想法?”
他气质偏冷,乌亮的眼珠更似在冰雪中浸过,被扫过的人不由后背发凉,一时竟无人敢开口。
太子有点吓人,太子还没封王的时候就敢和众皇子打群架,太子还揍过前太子……
景明帝一看这情景,险些气歪了鼻子。
这些家伙跟他对着来时一个个像菜市街的鸭子嘎嘎乱叫,怎么轮到太子就怂了?
景明帝气不过,干脆直接点了名“顾尚书,刚才你不是有个提议,怎么太子到了不吭声了?”
顾尚书暗道一声皇上好狠,迎着郁谨冷淡淡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口道“臣以为民间关于太子妃的流言不能再听之任之,需要尽快拿出妥当办法解决。”
“顾尚书可有妥当办法?”郁谨淡淡问。
顾尚书余光瞄一眼左右,拱手道“百姓都传太子妃乃妖妃降世,才导致京城地界大旱——”
“妖妃?”郁谨听了半句就气炸了,一掌拍在金柱上,整个房屋似乎都在颤动。
顾尚书好似欢叫的鸭子被掐住了脖子,一下子卡了壳。
景明帝黑着脸斥道“乱拍什么?莫忘了你是太子!”
他当太子的时候敢对着吏部尚书拍柱子么?混账东西简直不知所谓!
扫一眼金柱上留下的掌印,景明帝默默叹口气。
换他拍也没用,白白手疼……
“父皇教训得是,顾尚书请继续说。”
顾尚书抬眼望天。
说啥呢?他还想多活两年。
众臣抬袖擦汗。
惹不起……太子只动拳头不动脑子,以后当了皇上可怎么办啊?
准确地说,是他们可怎么办啊?
郁谨扫众人一眼,笑道“如果各位大人没什么事,那我就不打扰诸位与父皇议事了。太子妃近来被谣言所扰心情不佳,我回去陪一陪。”
顾尚书一听,气得顾不得害怕了。
众目睽睽之下太子居然说要回去陪太子妃,这是表示对太子妃情深义重吗?不,这是挑衅他们这些重臣。
如此歪风邪气绝不可助长!
“殿下,谣言久久不散,恐怕危及东宫安稳啊——”
郁谨依然语气平静“所以我想听听顾尚书的想法。”
顾尚书暗吸一口气,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太子妃降为侧妃,另选品行出众者为太子妃——”
郁谨一脚就踹了出去,直接把顾尚书踹了个跟头。
看着趴在面前的老尚书,景明帝这一刻竟莫名想笑。
怎么样,他就知道要拿老七媳妇开刀老七会拼命,偏偏这些老家伙不见棺材不掉泪。
过了这一刻,景明帝大怒“混账,顾尚书乃是朝廷砥柱,国之柱石,你怎么能踹顾尚书呢?”
郁谨跪下来“儿子错了。”
景明帝语气强硬“认错有什么用?把顾尚书踹坏了怎么办?来人,把太子送去宗人府思过!”
回过神来的众臣忙拦着“皇上三思!”
太子屁股还没坐稳呢就被送进宗人府思过,难道他们脸上就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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