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抬眼看着湘王,字字清晰:“一味药。”
湘王没有触碰小小的白瓷瓶,语气带了犹豫:“什么药?”
齐王嘴角弯起,噙了笑意:“这种药无色无味,可溶于酒中,而喝下此酒的人最多一刻钟后就会失态,做出令人匪夷所思之举……”
湘王盯着白瓷瓶,久久沉默着。
齐王干脆把话挑明:“八弟,老七是你我的心腹大患,自然要趁他羽翼未丰之前把他打落尘埃才好,而这就要拜托你了。”
“我?”
“是啊。此药能令人失态,还有什么比皇祖母寿辰更好的场合呢?”
湘王剑眉拧紧:“在那样的场合让老七失态当然好,可哪有机会给老七下毒?”
齐王闻言笑了:“我之所以找八弟而不是亲自动手,并不是想置身事外,而是八弟比我有机会。”
湘王微抿薄唇,等齐王给出解释。
齐王把玩着小小的白瓷瓶,不疾不徐道:“八弟也看到了,老七平日对我根本不怎么理会,我若给他敬酒,说不得就被他推了去。而八弟只要稍微提起那日与他一同进宫之事,想来这杯安慰酒老七是愿意与你喝的,毕竟老七就是那种把人踩下去后还要插刀显摆的人……”
湘王眼神闪烁,有些意动。
假若给老七下毒之后能全身而退,他不介意试一试。
毕竟什么事都有风险,老四需要的可不是只想坐享其成的帮手。
可要是失手了——
齐王心知湘王的顾虑,笑道:“这药能瞬间溶于酒中,八弟只要借着敬酒之时悄悄下药就行。之后我也会给老七敬酒,再有其他人跟上,老七发疯也不会查到这杯酒上面去,八弟尽管放心就是。”
见湘王迟迟不语,齐王叹道:“若是八弟觉得为难就算了,咱们来日方长再找机会。只怕父皇今日能突然把老七记在皇后名下,明日就能突然把储君之位给了老七,到那时再想撼动老七就不太容易了……”
齐王这话终于促使湘王下了决心,咬牙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就这么办吧。”
他帮老四也是帮自己,只要成了,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
太后寿辰那种场合大家都敬来敬去,谁能查到他那杯酒上头。
再者说,老七到时候一失态,以父皇对皇祖母的在意恐怕直接就把老七轰出去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有,能查什么?
齐王笑着拍拍湘王肩头:“那就拜托八弟了,等事成了哥哥定会好生谢你。”
湘王咧嘴一笑:“四哥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兄弟间还用说这个。”
二人握手,相视一笑。
眨眼就到了太后寿辰那日,郁谨与姜似坐上马车,一道赶往皇宫。
车上,郁谨懒懒靠着车壁,笑问:“阿似,你说今日寿宴会不会出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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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0章 赴宴的还是那批人()
马车缓缓行着,看似低调的青帷马车,内里布置却极舒适。
郁谨伸手拿起摆在小几上的果子咬了一口,笑看着姜似。
这一趟进宫显然不会太平,对他来说却丝毫不惧,反有种跃跃欲试之感。
他从不是瞻前顾后瞎矫情的人,既然瞄准了那个位子,一路上的绊脚石越早滚出来越好,都收拾完,目标差不多就实现了。
郁谨眼底的雀跃令姜似摇头失笑:“知道有可能出幺蛾子,我怎么觉得你还挺期待的?”
郁谨把果子往盘中一抛,笑道:“怎么是期待呢,明明是迫不及待。”
姜似忍不住笑出声来。
夺嫡之争,前路一片荆棘,阿谨的好心态让她觉得轻松多了。
“还是要注意些,莫要大意了。”
“放心就是,你也要小心。”
二人说着话,皇城就到了。
太后寿辰本是仅次于皇帝寿辰的盛事,但太后多年来不喜大办,今年更以身体不佳为名只在长生殿设下家宴,参加的全是宗室子弟。
郁谨先下了马车,伸出手扶姜似下车。
姜似才刚站定,就听一道声音传来:“这么巧,碰到了七弟与七娣妹。”
二人回眸,就见齐王站在不远处,面上挂着淡淡笑意。
齐王很快走上前来:“七弟,一起进去吧。”
郁谨深深看他一眼,忽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四哥还真是执着地拿热脸贴别人冷屁股。”
“你——”齐王涵养再好,听了这样的话亦不由怒发冲冠,当场险些失态。
郁谨反而挂上了温润的笑:“四哥不是要一起进去嘛,你是兄长,先请——”
他声音微扬,立刻把赶到的一些皇亲贵胄的目光吸引过来。
齐王的怒火登时发泄不出来了。
这么多人看着,老七不要脸他还要脸呢。太后的寿辰两兄弟若是吵起来,传到父皇耳中还能有好?
齐王为了压抑怒火一时没有动作,郁谨笑吟吟道:“四哥还真是客气,那弟弟就厚颜先进去了。”
等齐王反应过来,郁谨已经拉着姜似走远了。
晚到一步的湘王凑过来:“四哥,怎么回事?”
齐王神色恢复如常,眼底却结了一层寒冰,淡淡道:“没什么。八弟,咱们也进去吧。”
湘王望那道挺拔的背影一眼,随着齐王一边往内走一边小声问:“四哥,那混账是不是又挑衅了?”
齐王眼角余光扫量左右一眼,压低声音道:“八弟说话注意分寸。”
眼下人多,让人听见老八对老七喊混账可不合适。
湘王摇摇头:“四哥就是好脾气,能忍。”
齐王眼睛微眯,低不可闻道:“忍一时算什么?”
他现在忍一时,只要成功了就无须再忍,用一时隐忍换一世尊荣当然值得。
老七的嚣张在他看来就是幼稚,早晚有为现在的愚蠢还债的那一天。
齐王这般想着,那些翻腾的怒火就渐渐消了。
恰在这时,郁谨回眸一瞥,对上齐王那张脸,嘴角闪过讥笑。
齐王脚步一顿,刚刚压下去的怒火险些又失控。
“阿似,我发现老四还真是个人才。”
姜似侧头看向郁谨:“怎么?”
郁谨低笑一声:“刚刚我那样说,他都把怒火给压下去了,你说是不是个特别会自我安慰的人才?”
那怂货想什么他还不知道嘛,无非是隐忍一时等着以后算账,却不知忍习惯了就只适合当缩头乌龟了,还妄想龙翔九天不成?
“你看着吧,今日即便要出幺蛾子,老四那孬种也不敢自己上。”
姜似噗嗤一笑,小声道:“你倒是把齐王了解透彻。”
郁谨冷笑:“这种人我见多了。”
“阿谨,这样的话你就要小心湘王。”姜似靠近了些,声音极轻。
郁谨微微点头:“放心,我知道。”
老八定然还因为皇后养子的事憋着一口气呢,被老四稍加挑拨,很可能会选在今日出手。
想到这里,郁谨嘴角微勾,噙着冷笑。
一个屁股都没擦干净的蠢货竟也上蹿下跳,这是唯恐他日子太无聊给找点乐子?
他还真拭目以待。
“王爷与王妃真是一对恩爱璧人。”不远处一位男子笑着搭话。
郁谨看男子一眼,认出对方身份。
说话的是康郡王嫡长子,人称康小王爷。
不熟,但对方如此会说话,那理一理也是可以的。
郁谨遂露出一丝笑意,与对方打起招呼。
长生殿中宴席已经设好,左侧坐男宾,右侧坐女宾,因都是同族,倒无须太避讳,只在中央留了丈宽的通道,方便过人。
至于给舞姬留下辗转腾挪之地——当初参加了贺福清公主眼睛复明那场宴席的人齐齐摇头。
这个就完全不必了,想起那次宴会他们至今心有余悸,害死十五公主的舞姬就是因为能在贵人们面前舞动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的。
而宫中显然也吸取了那次宴席的教训,今日舞台只在大殿正前方。
帝后与太后所坐的高台之下铺有圆形锦毯,宫宴开始时那些舞姬就可以在此处跳舞助兴,而不许踏出锦毯之外。
不少人看着在锦毯上轻歌曼舞的美人儿,不由暗暗点头:嗯,这样很安全。
有不太清楚那次宴席变故的纨绔子小声嘀咕道:“这样多没趣儿。”
一旁的人低骂道:“你懂个屁!”
再没趣也比死人强啊。
先是宫中宴会上十五公主被毒杀,后是翠螺山上安郡王被刺杀,现在再参加皇家举办的宴会完全胆战心惊好嘛。
不过看今日这样的安排,应当会安稳度过了。再者说,这是太后寿宴,应该也不会有人胆大包天作死。
坐在高台上的景明帝打量着这一切,暗暗松了口气。
眼皮没跳,心也没慌,最重要的是舞姬不能随便乱晃了,今日定然会顺当的。
这般想着,景明帝就放松下来,侧头与坐在身边的皇后说笑两句。
“听说连那锦毯都是皇后亲自挑选的,皇后费心了。”
众目睽睽之下,皇后矜持浅笑:“妾应该做的。”
帝后正私语,就听內侍扬声喊道:“太后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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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1章 寿礼()
话音落,太后就从一角走了进来,福清公主与十四公主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景明帝见太后到了忙起身去迎,皇后默默跟上。
“母后,您慢点儿。”景明帝伸手去扶太后,十四公主乖巧退至一旁把地方让出来。
景明帝的举动令太后心中十分熨帖,笑道:“皇上不必如此,哀家还走得动。”
景明帝笑道:“母后当然身康体健,只是儿子想扶您罢了。”
眼见景明帝小心翼翼扶着太后往高台上走,殿中之人皆心生感慨:皇上对太后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孝顺啊。
那些上了年纪的老王爷、老诰命更是不由点头,暗羡太后的好福气。
即便是平常之家,养子对养母这般真心孝顺都值得赞赏了,更何况那个人是皇上。
当女子能当到太后这样才是不枉此生,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太后在无数艳羡崇敬的目光中走上高台,由景明帝扶着缓缓坐下来,放眼打量下方。
殿中之人皆起身行礼,口称:“恭贺太后千秋——”
太后微微点头,等场面安静下来,笑道:“都是一家人,你们不必拘束了,随意些就好。”
太后发话了,众人纷纷落座。
舞乐声起,一队彩衣舞姬翩然而出,赤足开始在锦毯上跳舞,脚腕系的银铃叮咚作响,与乐声汇聚在一起,令殿中气氛渐渐攀升。
太后冲皇后含笑颔首:“让皇后费心了。”
皇后举杯道:“能替母后庆生是儿媳的荣幸,只愿母后青松不老,岁岁有今朝。”
太后亦举杯,略略沾唇。
接下来便是皇亲贵胄按安排好的顺序依次出列给太后祝贺献礼。
先是与太后同辈之人,接下来是景明帝这一辈,等这些都轮过就到了孙辈。
孙辈中,几位皇子自然先出来贺寿,而这一年的几位皇子比起往年更引人注目。
无他,储君之位空悬,是人人都盯着的大事。
先站出来的是秦王夫妇。
秦王是景明帝养子,尽管与皇位无望,这等场合都会排在其他皇子前面。
许多人视线在秦王身上一掠而过,便垂眸喝酒。
排再前面也无用,反正储君之位与秦王没有半点关系。
秦王夫妇给太后献上的是一对白玉寿桃。
于无数奇珍异宝中,一对白玉寿桃不算名贵,却胜在做工精巧,寿桃瞧着竟像才从枝头摘下来的。
太后露出笑意,赞了两声收下。
接着是齐王。
齐王奉上的是亲手所抄经书,难得的是那经书竟是海外密经,连许多大周高僧都不见得翻阅过。
太后自然欣喜收下。
郁谨隔着过道与姜似对视,眼底满是鄙夷。
老四果然是个花用媳妇嫁妆的穷鬼,送太后的寿礼就是一本破经书。
亲手所抄,说到底就是没花钱嘛,至于什么海外真经,说不准是老四看过后偷偷背下来的,转头默下,反正没成本就是了。
厌烦一个人,自然怎么瞧都不顺眼,郁谨对齐王此等投机取巧之举表示一万分鄙视。
姜似回之一笑,轻轻眨了眨眼。
阿谨笑话齐王之前也不想想二牛的俸禄是谁花的
许是心有灵犀,郁谨从姜似那一眨眼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张俊脸登时黑了黑。
他花二牛的俸禄怎么了,二牛是他拉扯大的!
接下来鲁王夫妇的贺礼一点不花哨,乃是一对半丈高的红珊瑚。
说不花哨,是因为以红珊瑚当贺礼最常见,但真论起来这对红珊瑚最实在,至少比白玉寿桃与经书昂贵多了。
轮到蜀王夫妇出场,奉给太后的寿礼中规中矩,太后亦含笑收下了。
回到座位的蜀王心中有些遗憾。
本来能送出讨皇祖母喜欢的寿礼,可母妃让他暂时退一退,他也只好选择低调一些了。
高台之上静坐一角的庄妃微不可察点了点头,很为儿子能听她的话感到欣慰。
再然后郁谨与姜似从各自座位起身,一同走到场中给太后道贺。
“孙儿(孙媳)恭贺皇祖母千秋。”
一个小而精致的匣子被内侍接过,打开来呈到太后面前。
躺在匣子中的是一串沉香佛珠。
太后看清贺礼的瞬间,瞳孔登时一缩,面色控制不住有了细微变化。
景明帝对太后最是上心,见太后神色有异,好奇问郁谨:“老七,你怎么想着给你皇祖母送佛珠手串?”
太后有一串沉香佛珠,平日里常戴着,景明帝对那串佛珠很有印象。
郁谨听景明帝这么问,大大方方道:“儿子觉得皇祖母会喜欢。”
景明帝笑了:“这样的念珠——”
他想说太后有一串差不多的,一直不离身,可才开口就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目光下意识飘向太后手腕。
不知何时,太后腕上的念珠已经不在了。
奇怪,太后什么时候把那串念珠取下的?
那日宣布老七记在皇后名下,他去知会母后时明明还见到的。
景明帝心中闪过这些疑惑,太后就开了口:“这样的念珠哀家确实很喜欢,你们真是有心了。”
郁谨仰视太后,微微笑道:“您喜欢就好。”
说罢,与姜似退下去。
之后的献礼依然继续,太后心中却因那串念珠起了波澜。
而同样心起波澜的还有景明帝。
一串念珠而已,本来没必要上心,可母后怎么会面露异样?难不成母后不戴先前那串念珠是有缘故的?
不知为何,想想太后取下沉香佛珠手串的时间点,景明帝心情莫名有些不畅,不过这一分阴郁旋即被大殿中的热闹驱散了。
宴会还在继续,正到了气氛渐浓之时。
有了些微酒意的众人少了几分拘束,开始频频敬酒。
与昔日被无视不同,今日围着郁谨的人不少,显然皇后之子的身份令他今非昔比。
湘王看得眼中都冒了火,不知第多少次在想:倘若那日父皇选了他,今日这些人巴结的就该是他了!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湘王回头,就见齐王对他举起酒杯:“八弟,哥哥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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