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沉默了一瞬,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做主——”
贤妃微微一笑:“我不方便与大哥见面,嫂嫂替我传个话问问大哥的意思就行。”
见卫氏还有些犹豫,贤妃叹口气:“璋儿近来也不好受,本来与媳妇和和美美过了这么多年,我那个儿媳妇也是个能干的,把齐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谁知道出门上了一次香就摊上了祸事,弄得现在疯癫了,连人都见不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你说到时候璋儿没个人照顾可怎么行,将来说不定还要劳烦嫂嫂费心了……”
卫氏心头一跳,深深看了贤妃一眼,迎上的是贤妃意味深长的微笑。
卫氏哪还有不明白的,这是贤妃把饵放出来了。
倘若齐王更进一步,继室的人选就可以由她做主。她虽然没有女儿,但娘家可是有侄女的。
抛开此点,卫氏对齐王能坐上那个位置亦乐见其成,再怎么说国公府都是齐王的外家,天然就与齐王是站在一起的。
“娘娘放心,回去我就跟你大哥说说。”
贤妃满意端起了茶盏。
卫氏离开皇宫回了国公府,等到晚上歇下的时候就对安国公提起此事。
安国公一听就沉了脸:“胡闹,这些事瞎掺和什么?”
“老爷,这怎么是瞎掺和呢。齐王是您的亲外甥,他要是好了,咱们不就能更好了——”
安国公冷笑一声:“我看你是糊涂了。我已经是安国公,还能怎么个更好?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安享现在的富贵荣华还不够么?”
卫氏颇不认同:“老爷,安国公府是齐王的外家,在别人眼里就是支持齐王的。咱们现在置身事外,可一旦齐王争输了,别人可不管实际如何,照样会打压咱们。与其到时候任人宰割,何不帮着齐王成为胜利的那一方呢?”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安国公撂下脸来,沉声道,“总之这些事你不要掺和,我自有分寸!”
“老爷——”
卫氏还待再劝,安国公已经闭上眼睛,翻过身背对着她不出声了。
卫氏咬了咬唇,只得憋屈着睡了。
而安国公此时却全无睡意。
当年妹妹进宫是母亲的主意,没有他说话的份儿,后来年纪渐长袭了爵,见太子地位稳固,还算安心。可谁成想太子把自己作死了,害他们这些皇子外家不得不卷入这些纷争。
他刚虽对妻子说不要瞎掺和,可实际上真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哪是想置身事外就能够的。
到最后,恐怕由不得国公府了。
可齐王——
想想那个人人夸赞的外甥,不知为何安国公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外甥是好外甥,大概他是个直爽人,天生与外甥那样温吞性子的人不投缘。
想一想以后,安国公就觉心烦,不知多久才响起了鼾声。
而姜似终于在正月初七这一日赶回了燕王府。
见到姜似那一刻,姜依直接就哭了:“四妹,你可算回来了。”
“大姐怎么瘦了?”
姜依颤了颤嘴唇,实话实说道:“四妹再晚些回来,我还得瘦。”
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哪是人过的。
姜依甚至觉得经过这一遭,以后干什么都能面不改色心不慌了。
“让大姐受累了,不过出去一趟是值得的。”
“四妹,你究竟为何南行?”不见郁谨与姜似一同回来,姜依便明白妹妹南行的目的没有那么简单。
姜似屏退其他人,凑在姜依耳边轻声道:“大姐,我把二哥找到了。”
姜依浑身一震,泪水不受控制顺着眼角流下来:“二,二弟的遗体找到了?”
姜似一滞,看着激动不已的长姐,声音放得更轻:“不是,二哥他……没有死——”
姜依掩口惊呼:“四妹,你在说什么?”
姜似离开时没对姜依吐露实情,是担心姜依胡思乱想抱太高希望,现在真的把二哥带回来了,自然没必要隐瞒了。
“我出这趟门就是为了带回二哥。现在二哥与阿谨在一起呢,他们晚一些就到了……”
而姜依早已泣不成声。
叮嘱了姜依莫要透露风声,姜似换洗一番,去陪多日未见的宝贝女儿。
就在姜似回来的第二日,郁谨回到了京城,带着姜湛直奔东平伯府。
第689章 活的()
路上,姜湛还有些不确定:“王爷,家里真以为我死了?”
郁谨笑吟吟道:“等到了不就知道了。”
姜湛想想也是,于是压下那点好奇、心虚、愧疚,外加莫名的兴奋,加紧赶往东平伯府。
换到往年,东平伯府定会与其他府邸一样张灯结彩,可今年这份喜庆却打了折扣。
尽管在冯老夫人看来,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孙子换来爵位沿袭三世,这简直太划算不过,可伯府主人是姜安诚,其他人若是一点悲伤都没有就不合适了。
因着姜湛的死,这个年伯府少了许多走动,门人百无聊赖缩在门房里喝着茶水,就连门前两只石狮子都显得有些没精打采。
敲门声响起,门人开了门:“哪位?”
姜湛露出大大的笑脸:“是我。”
“啊——”一声惨叫,大门砰地关上了。
里面更惨烈的声音传来:“鬼啊!”
姜湛揉了揉险些被大门碰到的鼻子,对郁谨无奈一笑:“看来还真以为我死了。”
伯府内,门人拔腿狂奔,边跑边喊:“二公子的魂儿回来啦——”
一路上听到的下人又是好奇又是惊惧,其中一人拦住门人问:“怎么回事啊?”
门人脸色煞白,双眼发直,显见是吓得不轻:“二,二公子回来了!”
“青天白日,少胡说八道——”
门人眼一瞪:“谁胡说八道了,你们不信就去门口看看,我要去禀报伯爷。”
门人推开拦住他的下人撒丫子跑了,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看老张头的反应,不像假的啊。”
“不是假的还是真的?你们抬头看看,日头还老高呢。”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几个下人商量好,往大门口赶去。
吃了个闭门羹的姜湛也不恼,笑着对郁谨道:“估计是把人吓坏了。”
郁谨面无表情摇了摇头:“伯府门人该换了。”
他把大舅哥完璧归赵后还急着与阿似团聚呢,老门人瞎耽误时间。
正腹诽着,大门一点点打开,两三个人探出头来,看清门外情况皆双目圆睁,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赶紧让开吧,王爷还在外头呢。”姜湛指了指郁谨,伸手拉门。
他不动还好,这么一伸手,几个下人撒腿就跑,口中喊道:“鬼,鬼——”
姜湛脸上挂不住了,大步流星走进去,怒吼道:“鬼你娘的鬼,大过年的咒我呢,快去禀报我父亲,他儿子活蹦乱跳回来了!”
听姜湛吼得中气十足,几名下人不由停下来,小心翼翼问:“您,您真的是二公子?”
姜湛翻了个白眼:“不是我是谁?鬼能长这么俊?一帮蠢货!”
他也不和这些人废话了,大步往内走去,没走多远就迎面碰上了匆匆往外跑的姜安诚。
见到儿子的一瞬间,姜安诚猛然定住了身子,面皮剧烈抖动着。
姜湛快步走了过去,在姜安诚面前扑通跪下:“父亲,儿子没死,儿子回来了!”
姜安诚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好一会儿才道:“起来——”
姜湛从善如流起身,对着姜安诚露出个笑容。
看着儿子熟悉的蠢笑,姜安诚不上不下的心稍微安定了些,可依然有种如坠梦中的感觉,于是伸手捏了捏姜湛的脸皮,发现脸是热的,还能拧半圈,这才彻底放了心,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姜湛被拧得龇牙咧嘴,一张俊脸都扭曲了,却不敢反抗,心道:罢了,让父亲担心了这么久,拧几下就拧几下吧。
忍了一会儿,发现父亲大人还没松手的意思,姜湛咳嗽一声:“父亲,王爷送我回来的。”
姜安诚这才回神,看向郁谨。
郁谨抱拳给姜安诚见礼:“岳父,小婿把舅兄带回来了。”
姜安诚伸手抓住郁谨的手,说不出话来了。
身为王爷的女婿千里迢迢把本来认定战死的儿子带了回来,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女儿没有嫁错人。
爱屋及乌,女婿在意女儿,才会有这趟南行。
“是……是在哪儿找到的?”半晌,姜安诚才找回声音,难掩颤抖。
“岳父,咱们还是进屋说吧。”
姜安诚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进屋说,进屋说。”
然后翁婿二人就携手往内走去,留下姜湛揉了揉被拧得发疼的脸,小声嘀咕道:“合着就激动了那么一会儿,然后看女婿就比儿子亲了?”
他可是“死而复生”的亲儿子啊,就这么被撇下了?
怀疑了一会儿人生,见人都走远了,姜湛只得抬脚追上去。
府中主子全都涌进了慈心堂,确定姜湛真的活着回来了,纷纷给姜安诚道喜。
这其中,当属姜二老爷最郁闷。
本来伯府爵位沿袭三世,而大哥唯一的儿子又没了,以他对大哥的了解定然不会为了延续香火娶填房,这样的话,爵位有很大可能落到他其中一个儿子头上,万万没想到姜湛居然活着回来了!
看着言笑晏晏的众人,姜二老爷有种说不出的沮丧。
百般惦念,总是在希望最大的时候被打破。
可再如何,姜二老爷还要强打精神表现出高兴的模样。
这时就听姜源道:“二哥,你以后就是世子啦。”
此话一出,屋内一静。
“什么世子?”姜湛一头雾水,不由去看姜安诚。
姜源兴冲冲道:“东平伯世子啊。二哥你还没回来的时候,皇上就赐了伯府爵位沿袭三世,那你不就是世子了。”
看着次子兴高采烈的模样,姜二老爷眼前阵阵发黑,然而此时并无人在意他的心情。
“父亲,到底怎么回事儿?”
姜安诚笑呵呵道:“你与你四妹表现好,皇上赏的,不过世子之位要正式请封后才算数。”
姜湛突然反应过来:“我这样回来,是不是要进宫谢恩啊?”
郁谨道:“进城时我已经命人往宫里送信了,父皇若要见你,应当快有消息了。”
景明帝接到消息时正眯着眼给白猫顺毛:“老七运气不错,居然真让他寻到了东平伯之子的遗体。”
潘海忙解释道:“回禀皇上,是活的。”
第690章 最大的功臣()
景明帝给白猫顺毛的手一抖。
白猫不满“喵”了一声,挣脱了大手的束缚跑了。
景明帝却顾不得爱猫如何,紧紧盯着潘海问:“活的?”
潘海忙点头:“是啊,姜二公子没有死,已经回到东平伯府了。”
景明帝神色不时变化,好一会儿才问:“燕王呢?”
“燕王陪着姜二公子一起去的。”
景明帝登时哼了一声:“回京后第一时间不进宫向朕禀明情况,却去了东平伯府——”
这儿子是给人家养的吧?
这话潘海就不好接口了,干笑不语。
景明帝睇了他一眼:“传燕王与东平伯世子进宫。”
潘海犹豫了一下。
传燕王进宫没毛病,可东平伯世子……皇上真的不是说错了?
要知道勋贵之家并不是子嗣一出生就有封号的,而是需要请封,皇上点头了才算数。
一般情况下,皇上对这样的请封都不会驳回,但也有例外。
比如对某个臣子不满,那就可以压一压,令对方识趣点儿。或者某个勋贵嫡妻无子的情况下想把庶子记在妻子名下请封,那也要查过后再定的,看有没有宠妾灭妻。
总的来说,景明帝是个很贴心的皇上,符合规矩的轻易不为难,不符合规矩的轻易不答应。
见潘海迟疑,景明帝撩撩眼皮:“去吧。”
“是。”
见潘海要出门,景明帝又想起来什么,吩咐道:“请皇后过来。”
皇后不多时就赶了过来,看看正襟危坐的皇上,出于对枕边人多年的了解,莫名觉得今日皇上有点激动,不像表现这般淡然。
“皇上叫我过来,不知有什么事?”
景明帝睁了睁眼:“老七回来了。”
皇后颇意外:“燕王回来了?那——”
“把东平伯之子带回来了。”
皇后露出个笑容:“老天开眼,没有辜负燕王这片诚心。”
景明帝心知皇后误会了什么,也不解释,只意味深长笑了笑。
没过多久,潘海回返:“皇上,燕王与姜二公子到了。”
“带进来。”
皇后觉得不对。
什么叫燕王与姜二公子到了?
正不解的时候,就见两名年轻男子并肩走了进来,齐齐行礼。
沉稳如皇后,这一刻也花容失色,手一颤把茶盖晃了下去,发出一声响。
而景明帝经过这番心理准备,面上没有多少变化,可一双眼却盯着姜湛瞧个不停。
还真是活蹦乱跳回来了。
“赐座。”
内侍搬了两个小杌子来。
郁谨与姜湛老老实实落座。
景明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中盘旋着无数个问题,一时反而不知从何问起,最终吐出一句:“人回来就好,想必你父亲高兴坏了。”
姜湛颇感动。
看看,皇上也太慈爱了,见他进来视线就没离开过。哪像他爹啊,激动了那么一小会儿,眼里就只剩下好女婿了。
“说说是怎么找到的。”
姜湛看了郁谨一眼。
郁谨就开了口:“在乌苗找到的。”
景明帝眸光转深:“乌苗?”
皇后正拿着手帕擦拭手背上溅的茶水,闻言亦是手一顿。
在帝后注视下,郁谨神色坦然:“儿子到了南边查问了许多人,终于从一个浣纱妇口中打听到消息,她看到有身穿异族服饰的人从河边救了一位公子。我询问了一些细节,大致确定救人的是乌苗人,秉着不放弃一丝可能的念头去了一趟乌苗族,没想到舅兄真是被他们所救……”
郁谨深知说瞎话要掺几分真的道理,这样才不容易被拆穿。
他确实没有掩饰什么就去了乌苗,而姜湛也确实在乌苗住了不少时日,留在南边的锦鳞卫若是仔细查是能查出来的。与其到时候引起父皇疑心,还不如先把这个口子堵死。
“既然那时候就被乌苗救了,怎么没有传个信呢?”景明帝看向姜湛,语带嗔怪,“你战死的消息传回来,让家人都伤心坏了。”
姜湛暗暗佩服郁谨有先见之明,早就教好了他怎么应对,闻言惭愧道:“都是微臣无能,清醒过来后居然失忆了!”
失忆?
听到这两个字,景明帝嘴角狠狠一抽,第一时间想到了死去的废太子。
当初那孽畜还“失忆”过!
回神看一眼面前俊朗纯良的年轻人,景明帝从不愉快的回忆中收回思绪。
这孩子瞧着就老实本分,失忆定然不是假的。
再者说,身在异族,若不是失忆谁不想早早与自己人联系啊,装失忆完全没道理。
景明帝信了这番说辞,笑道:“无论如何,平安回来就好。”
姜湛忙道:“多亏了王爷,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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