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珩想到那个美貌无双的少女,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甄世成见儿子表情变化莫测,拿折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叹道:“你这个傻小子啊!”
儿子贼心不死,当老子的总该帮一把,何况还是亲自给儿子挖的坑。
甄珩腾地红了脸,竭力维持着镇定:“父亲去的时候告诉儿子一声就好。”
“你与同科们的宴会不是一个接一个么?”
“都是可以推掉的。”甄珩说到这里脸皮终于撑不住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跑了。
看着儿子落荒而逃的背影,甄世成叹了口气。
罢了,他就帮着儿子再试试吧。
年轻人嘛,受一两次挫折算什么,受着受着说不定就习惯——咳咳,就成功了呢?
甄夫人一听甄世成要带着儿子前去东平伯府,略一思索就琢磨出其中深意,当即拎住了甄世成耳朵,怒道:“好啊,害了儿子一次不成,还要再害第二次!甄世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姑娘给你灌**汤了吗?”
要不是从穿开裆裤就一起玩,她都怀疑这老家伙自己想娶来当媳妇了。
“快松手,总要等丫鬟们出去啊!”甄世成老脸涨得通红。
甄夫人察觉两个丫鬟还在屋子里杵着,忙松开手,沉着脸道:“还不出去,没个眼力劲!”
两个丫鬟迫不及待跑了。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两个,甄夫人往美人榻上一坐,板着脸道:“甄世成,我告诉你,你再祸害儿子我绝对不答应!”
年少情动的滋味她尝过,两情相悦还好,若是其中一个单相思,那可就太难受了。
她一想到如此优秀的儿子目前就是这种处境,便忍不住心疼。
“珩儿不是那种跳脱的孩子,碰了壁把念头收起来,慢慢就熬过去了。等将来给他挑个样样出挑的好姑娘,这点子事算什么?可你居然还一次次挑起他的念头,这不是害他么?”甄夫人越说越气,恨不得现在就把搓衣板拿出来让甄世成跪着。
这时门外传来少年清越的声音:“父亲,母亲,儿子可以进来一下么?”
夫妇二人面面相觑,甄夫人缓了缓情绪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甄珩走了进来。
“珩儿有事?”见甄珩反手把门关好,甄夫人问道。
甄珩冲着甄夫人一揖:“母亲,刚刚您与父亲的争执,儿子在门外不小心听到了。”
甄世成胡子抖了抖。
不小心听到?不亏是解元郎,用词很有他当年的水平呢。
甄夫人定定望着儿子,不解他说这个的意思。
“母亲,您别怪父亲,是儿子……儿子想再去一次……”说到后来,少年连耳根都是红的。
如此直接在父母面前袒露心思,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可是为了那万一的机会,这又算什么呢?
“珩儿!”
“母亲,您听我说。”甄珩抬眸,毫不退缩与甄夫人对视,“您是为了儿子好,儿子全都明白。只是……轻易放弃固然会少很多磋磨,但会多很多遗憾呢。母亲,儿子不想留有遗憾。”
总要再试一试,用他光明正大的身份。
至少要她知道他是谁,至少要他第一次心动的姑娘知道他生的什么模样。
他哪怕注定是她人生中的过客,至少比从未路过要强。
甄珩从未后悔在那个清幽安静的林子里偶遇那个如精怪般的少女,即便从此饱受折磨。
“眉娘,年轻人懂得坚持是好事,还记得咱们那时候么?”
甄夫人神色一变,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第254章 醉翁之意()
秋高气爽的八月对东平伯府大多数人来说是个愁云惨淡的月份,姜二老爷夫妇更是其中之最。
儿子十拿九稳的举人飞了已经够苦闷,想为儿子造点势提升名气,没想到新科解元毫不客气啪啪打脸,把脸都抽肿了。
肖氏头一次对姜二老爷有了微词:“早知道不把沧儿的答题传出去,也不至于把沧儿推到风口浪尖上……”
“你懂什么,这是意外!”姜二老爷本来就窝火,听肖氏这么一说,越发恼怒。
他不认为顺势替儿子扬名有什么不对,只能说运气太差,极差。
谁能想到鹿鸣宴上有人吃饱了撑的拿沧儿来踩新科解元呢?谁又能想到新科解元居然连一句酸话都不能忍,当场就写下自己的对答甩在了挑衅之人的脸上,更是狠狠抽在了东平伯府脸上。
姜二老爷想着这些,脸黑如锅底,偏偏前不久景明帝对甄世成若有若无的袒护让他只能默默咽下这份憋屈。
论官职,他没人家高;论圣眷,他没人家浓。不忍气吞声难道撸袖子算账吗?
再者说,这个事情还真没法找人算账,越牵扯越让人看笑话,现在他就盼着事情赶紧冷下去。
肖氏一脸愁云惨雾:“老爷,沧儿要是知道了外边的事可怎么办?”
姜沧如今身体虽恢复了,精神上却大受打击,这些日子可谓落落寡欢,鲜少踏出院门一步,是以对外头传出他有解元之才的风声并不知情,当然对后面被新科解元打脸的事同样不知。
肖氏完全不敢想象儿子知道这些后会怎么样。
她心中忍不住又一次埋怨姜二老爷多事,但瞧着对方难看的脸色却没敢再提。
“过段日子再对沧儿说。”姜二老爷想想长子,叹了口气。
明明出类拔萃注定会在这届乡试一举成名,偏偏因为运气不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秋闱之前许多亲戚朋友乃至同僚提前向他道喜,姜二老爷就有一种把脸埋起来的冲动。
肖氏的脸肿得比姜二老爷还高。她前几日还暗讽姜湛烂泥扶不上墙呢,结果转头姜湛成了金吾卫,她寄予厚望的长子却退考了。
“老爷,要不我哪日去白云寺上个香吧,总觉得这些日子诸多不顺。”
白云寺是京城有名的大寺之一,就在城外,香火鼎盛。
姜二老爷是读书人,对神佛不怎么信,但很多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肖氏想去上香拜佛当然不会拦着,遂道:“去吧,多添点香油钱。”
夫妻二人满心烦闷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有丫鬟来报:“老爷、太太,大老爷让人传话,说接到了甄家的拜帖。”
“甄家?”肖氏一愣,不由看向姜二老爷。
姜二老爷很快反应过来,问丫鬟:“是顺天府尹甄家?”
丫鬟回道:“大老爷没提,就说甄大人要带着公子过来,问您到时候有没有时间过去。”
“知道了。”姜二老爷挥挥手让丫鬟下去。
“老爷,甄世成带着儿子来咱们家是什么意思?”
姜二老爷想起上次在甄世成那里受到的冷落,这一次上门却专门知会了他,很快回过味来:“或许是为了鹿鸣宴的事。”
肖氏脸色猛然一变,怒道:“难不成还不依不饶找到咱们家来了?”
姜二老爷瞪肖氏一眼:“什么不依不饶?你以为堂堂正三品大员如你们妇人一般有这个闲工夫?”
“但老爷与他没什么来往,这个时候他带着儿子上门干什么?”
姜二老爷心中一动。
这或许是拉近与甄世成关系的好机会,至于儿子被对方儿子打了脸,说到底只是小一辈的事罢了,如何比得上官场人脉重要?
“给我准备一身见客的衣裳。”姜二老爷开始期待甄世成父子的到来。
甄世成送了拜帖后没多久就接到回帖,很快带着甄珩登了东平伯府的大门。
再一次走在东平伯府的青石路上,甄珩心中有些激动。
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见到她呢?
然而这种场合下他即便是才高八斗的解元郎,也只能把见心上人的希望寄托在父亲大人身上。
偏偏甄世成好似浑然不觉甄珩的忐忑,连个眼风都没给他。
少年一颗心就更焦灼了。
失策了,先前只顾着激动,却忘了问问父亲如何才能见到人家姑娘。
听着甄世成与姜安诚兄弟寒暄,甄珩还有些心思恍惚,直到话题转移到他身上来。
“姜老弟,姜少卿,这是犬子。今日我带他来是赔不是的,小畜生年少轻狂,一喝点酒就胡言乱语,给贵府带来不少麻烦……”
姜二老爷抢过话头:“甄大人这话就让我惭愧了,犬子与令公子本来就比不得,谁知外头竟胡乱传话。”
甄世成飞快瞥了甄珩一眼。
甄珩忙上前一步,对姜二老爷深深一揖:“小子不懂事,请您勿怪。”
姜二老爷忙把甄珩扶起:“解元郎真是一表人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世人重传承,在姜二老爷想来,夸儿子比老子有出息绝对错不了。
甄世成听了却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这种办案严谨的人最不喜欢夸大其词了。
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当年读书的时候到了晚上连油灯都舍不得点,孤身一人闯荡官场有了如今地位,儿子一开始的条件可比他好太多了,考不好才该拖出去打死。
姜二老爷不知道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毫不吝啬夸赞着甄珩。
甄珩十分谦逊:“您过奖了,小子还有许多不足。今日小子随家父前来是想给姜大公子陪个不是,不知方不方便?”
“呃,犬子考试那日病了,现在还在静养。解元郎本来也没有对不住犬子,这点小事就别放在心上了。”姜二老爷婉拒。
放在平时长子能与甄珩这样的同龄人交往,姜二老爷自然求之不得,可是现在却只能拒绝。
没办法,长子已经饱受打击,要是见到新科解元被刺激得一蹶不振,那才是得不偿失。
甄珩又对姜二老爷一揖:“那就劳烦您替小子转达歉意了。”
一旁姜安诚不动声色打量着甄珩,心道:这就是甄老哥当初准备说给他闺女的儿子啊,貌似挺不错的样子。
第255章 婉拒()
甄珩确实是个很出挑的少年,先不说加在身上的解元郎光环和良好出身,只看他此刻举止从容,态度谦逊,道歉时不见丝毫局促又不失恳切,就足以博得旁人好感了。
姜安诚想想毛躁得跟猴子似的儿子,再看看人家芝兰玉树一般的儿子,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来以往甄老哥附和他数落儿子是谦虚呢。
甄世成悄悄观察着姜安诚神色,得意抖了抖胡子。
他儿子虽然有点表里不一,还是很能拿出手的。
道完了歉,甄世成自觉完成了任务,开始与姜安诚谈笑风生。
甄珩立在甄世成身旁,规规矩矩听着。
姜二老爷颇有种插不进话的感觉。
这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奇怪,能与大哥聊投机的人他能谈得来才怪了。
不过这也不妨碍姜二老爷强聊下去,而甄世成显然看在自家儿子才打了人家儿子脸的份上没有故意冷落人。
姜二老爷微微舒了口气。
先不管谈不谈得来,能凑到一块聊就是个进步了,一回生二回熟,官场上又不是交朋友,有个面子情遇到事可以找上门去就足够了。
又坐了一会儿,一个小厮走进来,凑在姜二老爷耳边低语几句。
姜二老爷面色一变,起身对甄世成一抱拳:“甄大人,我忽然有些急事要离开一下,实在不好意思。”
甄世成站起来,笑道:“姜少卿自去忙吧,正事要紧。”
随着姜二老爷匆匆离去,厅内气氛陡然轻松起来。
又闲聊了几句后甄世成一指甄珩:“今日带犬子过来,除了让犬子给姜大公子赔个不是,也是想带他见见姜老弟,省得将来路上遇到却不认得,那就是对老弟的不敬了。”
姜安诚一听,顿觉受宠若惊。
没想到甄老哥如此待见他,带小辈来拜见这是打算长久交好的意思了。
甄珩忙对姜安诚深深一揖:“侄儿见过世叔。”
他心底忍不住为父亲大人的急智喝了一声彩。
两家既然打算长久交好下去,那么让双方小辈见见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比如东平伯府隔壁的永昌伯府,因为从祖辈就是邻居,两家人再熟悉不过,小儿女们也不必太避嫌。
果然就听姜安诚道:“可惜犬子今日当差,没办法让他给甄老哥与世侄见礼了。”
“呃,不知道世侄去了何处当差?”甄世成顺口问道。
姜安诚明明不是虚荣的人,这一刻亦有几分飘飘然:“犬子进了金吾卫混口饭吃。”
甄世成微微一笑:“世侄找了个好去处,恭喜老弟了。”
“哪啊,比起老哥的公子差远了。”
二人互相吹捧了一番,甄世成叹道:“本来还想让小辈们见见,看来只能改日了。”
“回头等犬子歇班,我带他去拜访甄老哥。”说到这,姜安诚猛然想起来什么,笑道,“忘了小女了,也该让她来拜见一下甄老哥与世侄。”
听着甄世成吩咐下人去请四姑娘,甄珩恨不得抱住老爹亲一口。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甄世成不着痕迹扫了儿子一眼,嘴角微翘。
小子,为父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人家姑娘要是还瞧不上,你就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吧。
父子二人用眼神隐秘交流着,没等多久门外脚步声响,一名身姿窈窕的少女走了进来。
快速扫了一眼厅中的人,姜似欠身行礼:“父亲,甄世伯。”
听闻父亲叫她来见甄世成,姜似心中有些不情愿。
金水河画舫纵火一案尽管以悬案落幕,可她毕竟是真正动手之人,短时间内当然不想与善于查案的甄世成打交道。
不过姜似深知越是如此越不能言行反常,所以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就大大方方过来了。
给姜安诚与甄世成行过礼,姜似目光自然而然落在甄珩身上。
甄珩收在身后的手因为紧张用力攥紧,面上却维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对姜似礼貌颔首。
甄世成朗声笑起来:“四姑娘,这是犬子,应该比你年长一两岁,你以后叫他世兄就好。”
眼看上一次跟在甄世成身边的小厮变成了儿子出现在家中,姜似隐隐明白了什么。
第一次相遇是纯粹的意外,第二次一个公子哥扮成小厮跑到她家中就不是意外而是奇怪了,再加上这一次,她想说服自己这其中没有别的意思都不容易。
更何况,前不久父亲还提起过,甄大人有意替长子求娶她。
这样看来,真正想求娶她的或许是——
姜似脸有些发热,神色却越发坦然,对着甄珩一福:“见过甄世兄。”
在姜似看来,越是明白了对方心意,越不能表现出丝毫忸怩,以免让人家误会。
甄珩心跳加速之余看着举止大方、眼神冷清的少女,心中蓦地有些失望。
她明明知道他上次假扮了小厮,面色却如此冷淡坦然,这意味着什么?
聪慧如甄珩,其实已经隐隐明白了答案,可是到底有一丝不甘。
他露出个朗月清风的笑容:“姜世妹客气了。”说罢退至甄世成身侧,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
甄世成笑眯眯望着姜似:“不久前金水河画舫纵火案四姑娘听说了吧?”
姜似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道:“我二哥就是落水的人之一,自然听说了。”
“可惜没有四姑娘帮忙,不然这案子说不定就不是悬案了。”
甄珩诧异扬起眉梢。
他一直知道父亲对姜姑娘很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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