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将军淡淡扫了女儿一眼:“你哥哥欺负别人的时候更多。”
“可是别人怎么能和哥哥比?”崔明月对父亲的态度越发不满,“要是母亲在,肯定会替哥哥做主的!”
听女儿提起荣阳长公主,崔将军神色一冷,态度越发淡了:“你哥哥如此胡闹,就是你母亲宠出来的。”
见父亲提起母亲态度冷淡,崔明月并不觉奇怪。
崔将军与荣阳长公主貌离神合多年,从崔明月有记忆起父母之间就淡淡的,甚至见面都少。
父亲住在将军府,母亲则长住公主府。
想着这些,崔明月更加心烦,赌气道:“父亲不管哥哥,那我管!”
崔大姑娘拂袖而去,当然不是去顺天府,而是进宫找太后告状去了。
荣阳长公主是景明帝之妹,却并非同母所出,而是母妃病逝后抱到当时的皇后膝下养大的,景明帝同也是同样的情况。也因此,在众多长公主中荣阳长公主是最有脸面的。
太后疼爱荣阳长公主,爱屋及乌,对崔明月亦很疼爱。
崔明月轻车熟路进了宫,没等多久就顺利见到了太后。
受到宫中贵人宠爱的人总是有特权的。
太后是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见了崔明月笑眯眯问:“月儿想起来看哀家啦?”
“月儿一直想着外祖母呢。”崔明月嘴巴很甜,哄着太后说笑了一会儿,眼睛一眨落下泪来。
太后一瞧忙问:“这是怎么了?”
“太后您不知道,我哥哥昨夜差点溺死了。”崔明月拣着能说的说了,最后说到崔逸现在的惨况,“一个小小的官差都敢这么对我哥哥,据说那位顺天府尹还是个护短的,这分明是瞧着我母亲不在京城欺负人呢。太后,您可要为我哥哥做主。”
太后听了面色微沉:“逸儿的腿断了你父亲都没去医馆看看或者亲自把逸儿接回府?”
荣阳长公主与大将军崔绪这对怨偶她是清楚的。
当年崔绪与宜宁侯府苏氏本是青梅竹马,荣阳长公主瞧中了崔绪,最后算是仗着身份拆散了二人。
然而强扭的瓜不甜,荣阳长公主与崔绪之间一直不冷不热,等苏氏死后,崔绪对荣阳长公主就更冷淡了。
太后虽然知道当年缘由,可感情上毕竟倾向养女,提起崔将军便颇有微词。
崔明月拭泪:“父亲一向不怎么管我和哥哥的。我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哥哥受了欺辱没人管,只好求您做主了。”
“月儿放心,哀家回头问问。”
“多谢太后。”崔明月破涕而笑。
太后是个雷厉风行的,很快就给景明帝传了话。
礼部尚书今日没有上朝,景明帝已经听闻礼部尚书的孙子出事了,从太后这里知道另外三个小子又出事了,颇为感慨。
看来别人家的儿子同样不省心,嗯,这样他就可以放心了。
“皇上,朝廷的事哀家不插手,但崔逸可是荣阳唯一的儿子,杨盛才还是太子妃的的亲弟弟。顺天府尹那里是该敲打一下了,总不能让受害者一肚子委屈吧。”
太后虽不是景明帝的亲生母亲,对景明帝却有养育之恩,加上景明帝能够登基有一部分功劳要归于太后当时的身份,是以景明帝对太后一向敬重。
太后都发话了,当然要给面子了。
景明帝想了想,既然闲来无事,干脆就让甄世成把人带进宫来,他亲自问问情况好了,也显示一下帝王对臣子的关心。
顺天府此时无比热闹,甄世成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控诉,忍着糟心捋了捋胡子,拿眼斜睨着没事人般的郁谨。
万万没想到燕王居然是这种人,好歹是个王爷,居然打群架!
正琢磨着是掩护一下郁谨的身份,还是干脆撂挑子不管,宫里就来人了。
甄世成顿时轻松了。
一切交给皇上去苦恼吧。
甄世成彻底发扬死贫道不死道友的精神,除了在医馆的姜似兄妹与断了腿的崔逸没管,把这些闹腾的人全都捎进宫里去了。
景明帝算是好脾气的帝王,颇有耐心听两家人把甄世成的属下说成嚣张无比的凶恶之徒,这才慢悠悠问道:“甄爱卿,你这个属下真的如此大胆?那你是如何处置的呢?”
甄世成淡然行了一礼:“陛下,臣认为凡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所以把卷入此事的属下也带来了。”
“哦,让他上前来。”
郁谨本来被人挤在最后面,闻言拨开挡在前边的人走上前来,朗声道:“儿臣见过父皇。”
父皇?
礼部侍郎与太平伯忍不住掏掏耳朵,以为听岔了。
这人管皇上叫什么?父皇?
看来这小衙役知道得罪了他们三家,已经吓得神志不清了。这下好了,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定会治个大不敬之罪,掉脑袋都是轻的。
景明帝盯着郁谨许久,不温不火道:“老七,你又打架了?”
第242章 景明帝眼中的倒霉姑娘()
一个“又”字出口,景明帝自己先尴尬了一下。
这么说似乎暴露了什么。
礼部侍郎与太平伯一听景明帝开口喊“老七”,一下子就愣了。
说起来七皇子由一个才从南疆回来的小透明一跃成为燕王,无疑令朝廷上下侧目,不少人都在暗暗揣测景明帝对燕王的态度。遗憾的是燕王鲜少露面,又还没有行过册封大典,见过的少之又少。
眼前这个小衙役居然是燕王?
礼部侍郎与太平伯齐齐看向甄世成,目露凶光。
甄世成这老东西,这不是成心坑他们嘛!
“父皇,儿臣不是打架,而是救人。”郁谨从容不迫道。
当他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小衙役的身份时,他说过些什么无人在意,而现在以燕王的身份站在皇上面前说话,礼部侍郎与太平伯立刻紧张起来。
郁谨语速平缓淡然,不紧不慢道来:“儿臣本是从那里路过,结果看到崔将军之子、礼部侍郎之子、太平伯之子三人召唤着仆从攻击东平伯府的马车,把马车中的姑娘吓得花容失色。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就在顺天府衙门外不远处居然有人明目张胆拦劫良家女子。父皇,见到这般情景儿臣难道要无动于衷么?”
景明帝微不可察点头。
若真是这样,那当然不能无动于衷。
礼部侍郎与太平伯一见景明帝的神色,心知要糟。
这个时候他们反而不能退了,若是知道燕王身份后认怂,反而会让皇上觉得他们先前是仗势欺人。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御史是敢与皇上吹胡子瞪眼的,一些大臣自认有理时也敢与皇上理论一二。
礼部侍郎立刻给太平伯使了个眼色。
太平伯算是半个天家人,他的妻子是景明帝的堂妹,今天这事可以算是家事,所以由他开口比礼部侍郎方便。
“皇上,犬子当时并没有拦劫良家女子,而是见荣阳长公主的公子崔逸被惊马攻击,召唤仆从急着去救人,谁知就被燕王给打了。还请皇上替犬子做主啊。”
“惊马?”景明帝抓住了关键。
甄世成立刻道:“回禀皇上,那匹马臣也带来了,就栓在宫外柳树上,您要是想见一见——”
“不必了。”景明帝嘴角直抽,“那匹马不是惊了吗?甄爱卿把它带来没伤着人?”
甄世成下意识去摸胡子:“回禀皇上,那是一匹老马,不知先前如何发疯,反正臣看到时那匹老马无比温顺,甚至见了这么多人吓得两眼泪汪汪的。”
景明帝想象了一下老马两眼泪汪汪的情景,绷紧嘴角才没有笑出来。
郁谨适时插口道:“父皇,一匹老马居然会受惊伤人,足以说明当时崔逸等人如何咄咄逼人。那种情形下儿臣出手救人难道不该么?”
“皇上,即便燕王对当时的情况有些误会,也不该把犬子等人伤成这个样子。”礼部侍郎一指鼻青脸肿的儿子,沉痛道,“咱们大周素来是礼仪之邦,什么事情若靠武力解决岂不惹人笑话?总该先问清楚再处理才是啊。”
太平伯跟着道:“是啊,犬子等人伤势还是轻的,崔将军之子断了一条腿,年纪轻轻以后万一落下残疾,等荣阳长公主回来——”
景明帝一听就不高兴了。
他们的儿子是儿子,他的儿子就是大风刮来的吗?
先是太后把事情闹到了他面前来,然后礼部侍郎与太平伯轮番指责他儿子,现在居然还拿荣阳威胁他!
呃,就因为打架他儿子没输,就全成他儿子的错了?说到底,还不是他们的儿子没本事!
这么一想,景明帝突然又得意起来。
当皇上的就是这点能耐,无论心中如何想,面上不露半点喜怒哀乐。
礼部侍郎与太平伯可不知道景明帝心中想法,一唱一和势必要让燕王得个教训。
郁谨听这二人说得热闹,反而不吭声了,垂眸敛眉默默立在一边。
景明帝瞥了郁谨一眼,心中对礼部侍郎与东平伯越发不满。
这是看着他儿子老实没人撑腰是吧?
打量着他是皇上,就要公正无私替臣子做主了?那谁管他儿子?
景明帝越想越不满,在一片聒噪中终于忍无可忍咳嗽了一声。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在其位谋其政,这个事既然是甄爱卿接手的,那么还是交给甄爱卿处理吧。朕相信甄爱卿会秉公处理的。”
礼部侍郎与太平伯一听不干了。
甄世成什么态度太明显了,交给他处理,儿子岂不是白挨打了?
“皇上——”
景明帝不耐烦看了太平伯一眼,淡淡道:“就这么办了。孩子们一点小事,难不成还要交给三法司不成?伯爷不嫌丢人,朕还嫌丢人呢。”
景明帝此话一出,太平伯与礼部侍郎心头一震。
皇上认为燕王给他丢人,从某方面说正是因为皇上在乎这个儿子啊!
二人这么想着,冷汗就流了下来。
大意了,他们一直认为皇上对燕王这个儿子可有可无,没想到父子毕竟是父子——二人意识到这一点,立刻安静如鸡。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见郁谨没动,景明帝没好气问:“还不走?”
郁谨对景明帝行了一礼:“父皇,儿臣认为应该对今日真正的受害者加以抚慰,才能显示您的圣明,不然天子脚下以后贵女们都不敢上街了。”
景明帝这才想起这一茬来,问道:“那个贵女是东平伯府的?”
“回禀父皇,今日受惊的是东平伯府四姑娘。昨夜她兄长落水,今日又被传到顺天府问话,姜四姑娘不放心兄长这才乘车前去衙门接人,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事……”
景明帝一听是东平伯府四姑娘,眸光一闪。
咦,他对这倒霉姑娘有印象啊,不就是因为安国公府三公子要死要活看上个民女,好端端的亲事飞了的那个姑娘嘛。
原先他就想赏赐这姑娘一些东西当做补偿,只是考虑着没有合适的时机就把这事抛到一旁了,眼下老七提起来,正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嗯,就赏赐那倒霉姑娘一柄玉如意吧,以后说不定就转运了。
第243章 发难()
郁谨厚着脸皮给心上人讨了好处,这才心满意足走了。
耳根子总算清净下来,景明帝疲惫闭了闭眼。
大太监潘海立在一旁不敢吭声。
别人不清楚,他可十分明白,皇上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那些人把皇上当君,哪怕是燕王的状都敢告,可是皇上还是会有正常人的情绪啊。
谁不向着自己儿子?
景明帝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对潘海道:“把甄世成临走前塞给你的东西给朕看看吧。”
潘海立刻把物件呈上。
景明帝接过来,抖开,是三张按有手印的供述。
默默看完后,景明帝一张脸彻底黑了。
几个屁大点的孩子去金水河逍遥就已经很欠收拾了,闹半天其中还有这样的猫腻。
原先他还同情礼部尚书年纪一大把没了孙子,现在看来,这小子纯粹是作死啊。
景明帝捏着纸张的手有些抖,又是气愤又是羞恼。
甄世成是个铁面无私的,能私下把供述交给潘海,算是让他这个皇上保住了面子。
再怎么说杨盛才都是太子妃的弟弟,太子的小舅子,居然起了色心对一位伯府公子下手,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这种混账东西死了反而是好事,为了这么个玩意儿折腾得人仰马翻,最后还闹到他这里来,可见这几家完全不认为自家孩子有什么问题。
景明帝对此并不奇怪。
权贵阶层面对寻常人有特权他可以理解,但是明明自己有错在先还跑到他这个皇上面前任性,这就说不过去了。
景明帝琢磨着这些,原本只打算赏姜似一柄玉如意,现在又决定赏姜湛文房四宝以示安慰,好叫人知道哪怕真实情况不便传扬出去,但他这个皇上还没糊涂呢。
至于其他人,必须敲打一番!
“潘海,去把太子叫来。”
潘海前往东宫传口谕,心底默默替太子上了一根香。
作为皇上的心腹太监,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子又要倒霉了……
东宫里,气氛一片压抑。
太子妃已经得知了胞弟溺亡的消息,眼睛肿如核桃。
太子听着细微的啜泣声很是不耐烦,放在以往早就拔腿走人去找良娣之类的调笑了,眼下却强忍着没走。
最近流年不利,似乎什么都没做就引来父皇不快,他还是低调一点为好。小舅子刚去世,这时候留下劝慰太子妃才是最妥当的做法。
“人死不能复生,别哭了。”对哭得梨花带雨的太子妃,太子没有多少耐心。
太子是个好新鲜的,哪怕太子妃美貌如花,老夫老妻早已看够了。对太子来说,成亲多年的太子妃还不如扫地的宫女让他有兴致。
当然这种心思万万不能说出来,可太子妃不傻,如何感受不到太子冷淡的态度。
人死不能复生就不用哭了?这哪是安慰,纯粹是气她。
“我只有这么一个亲弟弟。”太子妃流泪道。
太子见太子妃不识趣,冷下脸来不再劝,端着茶盏边喝边百无聊赖扫量着伺候太子妃的几个宫女。
因为太子妃胞弟没了,宫婢们都不敢穿得太花哨,眼圈俱是红红的,其中一个宫婢引起了太子的兴趣。
那宫婢身量窈窕,有着尖尖的下巴,微红的眼角让她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太子放下茶盏摸了摸下巴。
以往倒没察觉这宫婢有如此风情,瞧着与父皇近来最宠爱的杨妃竟有几分相似。
想起杨妃的一颦一笑,太子顿觉心头痒痒的,很快摇了摇头不敢再想。
他就算再好色,也不能向父皇的女人下手。
很快潘海就过来传了口谕。
太子跟着潘海前去见景明帝,这一次心中终于不用打鼓了。
太子妃的弟弟是他小舅子,再怎么说他都算该被安慰的一方。
因为太过自信,太子压根就没想着找潘海打探一下口风。
潘海自然乐得不提。
“父皇——”太子一脚踏进御书房,喊了一声。
景明帝转过身来,面色微沉盯着太子。
太子眨眨眼。
似乎和他想象的有点差别。
“你从什么地方来?”
太子暗道守着太子妃做对了,忙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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