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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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春-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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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也无非是想着,宫里头一道旨意派下来,卫箴总不能够抗旨不尊吧?

    但她没同意,当然了,也没叫皇帝同意。

    人家说强扭的瓜不甜,真要是一道赐婚旨意把人绑在一块儿,那是害了卫箴,更是害了人家姑娘的一辈子。

    怨偶最是这世上要不得的,她上了年纪见不得这些个。

    后来呢,她也问过,皇帝也玩笑似的问过,其实不大能明白,褚娴样样都好的一个人,卫箴怎么就看不上人家,倒像是成就在一起,多委屈他似的。

    他入了锦衣卫,就是出身再高,也总会叫人家背地里说三道四,褚家没挑他这个,他反过来嫌弃人家姑娘了还。

    不过卫箴每回都只是笑着说配不上,到底谁配不上谁,他也不明说。

    再往后,他们也就不问了,反正褚将军一家子奉旨外调,褚娴也就跟着离了京,襄元的这份儿心思,慢慢的也就淡了下来。

    以至于这么些年过去,卫箴不成家,襄元也不再催他,他就是这么个脾气这么个性,人说知子莫若父,放在卫箴身上,那是知子莫若母,他眼珠子转一转,襄元都知道他想憋什么坏。

    还敢动心思叫他娶妻?褚将军没有为这个事情跟国公府翻脸,那是他大度不计较,就卫箴这么个胡闹法子,再随便给他说人家,还不把京城的府邸都得罪个遍吗?

    太后脸上的笑意渐次敛了起来。

    褚将军回京了,褚娴跟着回来了,她知道,襄元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做儿媳妇,看看卫启的那个媳妇儿,她心里就有数。

    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时常想,襄元也许并不是怕得罪人,而是满京城这么些高门贵女,再没有一个,能叫襄元看上眼,说到底有了褚娴珠玉在前,她还能看得上谁呢?

    而眼下卫箴这么急着跑进宫,要求一道赐婚旨意……

    太后大概回过味儿来:“卫箴,你母亲是不是又提起你和褚家姑娘的事情了?”

    说起这个,卫箴面色便一沉,当着太后和皇帝,他也不好扯谎,仍旧跪在那里,只是跪的笔直,应声就说是:“不敢瞒着您和陛下,臣就是从公主府出来,径直进宫来的。”

    得,也不用问了,这就是叫他回家去,商量过了。

    太后长出口气:“你应该明白,谢池春再好,你母亲不喜欢,她就一无是处。卫箴,你叫我给你下这个赐婚的旨意,那不是明着打你母亲的脸吗?我且问你,将来就是真成就了你们两个,你打算叫她怎么跟你母亲相处?到时候,再闹的家宅之中鸡犬不宁?”

    她问完了,也不给卫箴回话的时间,接着就又问:“你把她夸得花儿似的,我也不是那么守旧的人,当年她救皇帝一命,这就是有大功于社稷,到什么时候,谁都不能轻看她,轻看了她,那就是轻看了皇室,连你母亲也不行!可是卫箴——”

    卫箴呼吸都紧了紧,抬头看上去,也不言声,就等着太后的后话。

    “我这一辈子,只有你母亲和皇帝两个孩子,该操的心,少不了,到了你们身上,也仍旧少不了。”她一面说,一面摇头,“这个谢池春,在世人眼中,终究是个与众不同的。你这样子夸赞她,我想来,将来即便你二人成婚,你也不愿拘束她,把她拘在内宅中,整日针线女工,再不然就是翻翻账本子持中馈的过日子吧?”

    卫箴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说是:“她不是深闺高阁养出来的姑娘,她本就是自由自在长大的,臣不愿,也不会这样拘束她。”

    他说着同太后叩首:“臣知太后意思,也明白太后心意,全是为了臣好,说到底,姑娘家成了婚还在外头抛头露面,世人少不了指指点点。可是太后,臣这样子的出身,当年一意孤行要入北镇抚司,早就不怕世人指点了,阿春这么些年勤勉本分,就更不怕。”

    “你们都不怕,那你们——”

    太后的话没说完,皇帝叫了声母后打断了她的后话:“卫箴的意思,您还是没明白。”

    她一沉声,侧目看过去:“怎么说?”

    皇帝眼底闪过无奈,面上却挂有笑:“情之一字,最不由己,他不怕世人戳脊梁骨,将来的路,再难走,他都愿意和谢小旗携手白头,哪怕这世间所有人都唾弃他二人,他也无怨无悔。”

第一百六十五章:何错之有() 
第一百六十五章何错之有

    这道赐婚的旨意,太后不肯下,卫箴好话说尽了,皇帝也从旁劝,可说什么,她就是不肯松口。

    卫箴失望,感到这条路走不通,可是峰回路转,没成想,皇帝却坐在一旁松了口,说是太后不下他来下,届时圣旨下达,还要给谢池春升官,这趟福建查案,她毕竟是同行的,升官也是情理之中。

    太后有些生气,但卫箴说的叫她觉得可怜,她不肯下旨,不过是不想同女儿生分,闹出不痛快。

    这回为着昭德宫,皇帝跟她吊脸子这么久,她老了,到了该颐养天年的年纪,就这么一双儿女,真是不想给自己招惹不痛快。

    这会儿皇帝说旨意他来下,她总不可能还拦着不许,便匆匆打发了二人走,还是没忘了叫人装了半筐的橘子,给卫箴送到府上去。

    皇帝带着卫箴出了慈宁宫的门,抬头仰望了回一望无际的天,那蓝是水洗过的蓝,白又是最纯洁的颜色。

    他长叹一声:“知道朕,为什么给你做这个主吗?”

    卫箴想到了昭德宫。

    陛下会问出口,那就是有心跟他说说心里话,一味的装傻充愣,不像话。

    是以卫箴说知道:“您想到了徐贵妃吧?”

    皇帝噙着笑回头看他:“朕富有天下,文武百官无不叩首朝拜,但今天这句话,敢说出口的,满天下也不会超过五个。”

    他笑,卫箴就也跟着笑了,只是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信步,前后脚的往养心殿方向走。

    大约走出去有一箭之地,皇帝才接上了前头的话:“太后不是不愿意成全你们,不然朕说要下旨,她一样会拦着,你今日进宫求太后,还不如直接来求朕。”

    卫箴低下头去:“臣明白。只是这样的事情,臣不敢烦扰到您面前去。”

    皇帝边走边摇头:“在外头咱们是君臣,照着家里的话说,是甥舅,你为了终身大事来求朕这个做舅舅的,何来的烦扰之说?不过卫箴,你是真的想好了?”

    “是,臣早想好了。”卫箴斩钉截铁的回,“其实早就在母亲面前回过话,但母亲那时候就不同意,前几个月,武安伯府刚出事儿那会儿,阿春当街拿下徐广明那日,叫徐广明伤了,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这事儿。”

    皇帝的笑意渐浓,再不是浅淡的挂在脸上那样简单,反倒溢出了声音来:“你把人弄到你府上住了好些日子,朕那时候就在想,这又是动了哪根筋,连避嫌也不顾了,虽说你一向是这样的做派,可阿姊就不管管你?朕也不糊弄你,后来呢,朕还特意叫怀章去打听过,也知道,褚将军回京之后,阿姊领着褚姑娘去过你那儿一趟,隔天谢小旗就搬出去了。”

    卫箴眼皮突突的跳,心说这算什么?那会儿武安伯府的案子尚未落定,那可是中宫母家,合着陛下一点儿也不上心,竟还有这个闲心来打听臣下的私事儿,连他宅子里的事情,都打听上了,还是特意叫怀章安排人打听的。

    他忍不住想扶额,就把这话揭过去了:“所以后来福建出事,臣才带着阿春一起去办案的。”

    皇帝哦了一嗓子:“这个朕也想到了,阿姊打小的时候,就是那么个霸道又专擅的脾气,先帝宠她,她是个公主,不像朕,没有人会那样严苛的管教约束她,连太后都是,能纵的,都纵着。后来跟国公成婚,国公多严肃的一个人,竟也叫阿姊降服住,人家说这世上一物降一物,真是一点也不假。所以你瞧,都到了这个岁数了,还是这么个脾气。”

    卫箴心说是呢,可那是他亲娘,生身之母,他能说什么?

    他不说话,皇帝略回头看了他一眼:“朕要纳徐姐姐的时候,你还小,也不知后来听没听说过,那几年里,朝堂风雨。他们以老师为首,抬了什么祖宗规矩来压朕,死活不叫朕纳妃,一拖就是两年多啊……”

    回想起那段往事,皇帝也不禁有些感慨万千:“朕只是爱上了一个女人,她有很多不是,出身不好,大字也未必识得几个,又比朕年长那么多,论仪态万千,也远不如中宫,甚至还不如冯妃端庄。可是卫箴,你是懂朕的吧?”

    卫箴说是:“又再多的不好,那也是世俗看来而已,在陛下的眼中,徐贵妃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那一个,九天仙女都比她不得。”便正如谢池春于他一样。

    皇帝恩了声:“所以朕愿意给你这道圣旨,愿意成全你。你喜欢她,一定不会强她所难,你二人要不是两情相悦,你不会贸然进宫来求太后赐婚。走这一步,是阿姊逼你逼的急了吧?”

    卫箴拢了拢眉:“母亲今次倒是不来逼臣,她不知道是跟父亲说了什么,今儿回公主府,是父亲派人把臣叫回去的,说了一车的话,如今连父亲,都很看不上阿春了。”

    “那你这条路,是挺难走的。”皇帝扬唇笑了笑,“不过比起朕当年,还是好多了,至少如今,朕是支持你的,太后也是不反对的。你也看得出来,太后正经挺喜欢谢小旗。说实在的,当年她救朕时的场景,过去了这么多年,朕仍记忆犹新。一个小姑娘——是了,当年她才多大啊,那真是个瘦弱的小姑娘,可是一出手,那伸手连朕看了都不得不服。朕是天子,真没有打心眼儿里服过什么人,这小姑娘,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物。”

    没有人知道谢池春一手功夫究竟师承何人,但她功夫好,又俊又狠辣,郑扬都是赞不绝口的。

    卫箴随着他的话应了两句:“所以臣目下也感到欣慰,更感到踏实。早前在府上同父亲拌了两句嘴,实际上知道这条路难走的很,就算是太后给了臣旨意,父亲和母亲那里,也不会给臣什么好脸色,保不齐旨意下达,母亲还要进宫来见太后,闹的天翻地覆,都是臣的不是。”

    “这话你就说错了。”皇帝猛然站住脚,回过头来看他,“你只是爱上了一个人,何错之有?”

第一百六十六章:天子恩宠() 
第一百六十六章天子恩宠

    卫箴开口叫陛下,可皇帝反而先打断他的话。

    原本二人是朝着养心殿方向徐徐行进的,此时天子索性站住脚,一步都不肯再挪动了。

    卫箴不敢逾越,更不敢走到他的面前去,便立时跟着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他接下来将要说出口的话。

    皇帝那里长叹了声:“贡品的案子,你查的怎么样了?”

    卫箴说还有些细节要详查,但知道他问的到底是什么,便拱手做了个礼:“这件事和刘太监是脱不了干系了,那些个传言,七分真三分假,虽然不能够尽信,但也八九不离十。而且细查下来,这么些年间,刘太监也没少干这样的事,只是这回牵扯到七皇子,闹大了,他收不住这个场,才弄到今天这地步。”

    “你也觉得,他们是要造反?”皇帝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的站着,“他们造谁的反?朕的?朱家的?”

    说这话,就是不大信了。

    其实要换了是卫箴,也未必就会信。

    他们这伙子人聚在一起去造反,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刘铭是太监,到死都是宫里的人,换个人做皇帝,他也不一定就比眼下更得势。

    卫箴难免有些紧张。

    到底是天子慧眼如炬,这事儿有古怪,他只怕早就心里明白。

    可是皇帝没再为难他:“但你要说查有实证,贡品的事情确与刘铭有关,临了了,他难逃一死,是也不是?”

    “臣……”

    皇帝扬手止住他:“昭德宫呢?”

    卫箴猛然抬头,算是明白了:“贵妃娘娘久居深宫之中,刘太监是狐假虎威,在外头为非作歹,至少臣查到今日,尚未见此事与昭德宫有半点关系。”

    皇帝哦了一句:“那就到此为止吧。你回京也有些日子了,案子查了好些天,该结的,就了结了,该办什么人,你拟个章程,递到内阁去,这事儿,就过去了。”

    “陛下……”卫箴拢了眉心,“其实您心里犯过嘀咕,是吗?”

    “朕先前说,放眼天下,敢说这样的话的,也没有几个。”皇帝不怒反笑,“卫箴,朕今日成全你,成全你想和心爱之人厮守终身的心愿,哪怕是得罪了阿姊与国公府,朕也觉得没什么。你又要不要成全朕呢?”

    卫箴便倒吸口凉气:“陛下是要与臣做个交易?”

    “这不是交易。”他抬起手臂来,在卫箴肩膀上拍了两下,“咱们甥舅,算不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卫箴犹豫了下。

    按理说来,也算是了。

    当年陛下要纳妃,遭百官阻挠,没有人真心祝福他。

    如今他要娶谢池春为妻,爹娘都不愿意,估计大哥知道了,也是不会赞成的。

    他好半天没有言声,皇帝收回手来:“所以朕理解你,祝福你,将心比心,你就不该帮帮朕?”

    皇帝一面说,一面又摇头:“你连郑扬都能帮,反倒帮不了朕这个忙了?”

    卫箴眸中震惊闪过,张了嘴却丢掉了所有的声音。

    皇帝因见了他这番模样,不由又想要笑:“你真当朕整日不理朝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刚才朕问你,这案子查到怎么样,你张口便说,确与刘铭难脱干系,朕就明白了——”他略一拖长音,“早在你们回京之前,你就已经跟郑扬商量好了的吧?”

    卫箴撩了官袍下摆跪下去:“臣死罪。”

    “行了。”皇帝略弯腰,递出手,虚拉了他一把,“要治罪,就不会跟你说这些。实际上朕明白,武安伯府的案子,跟郑扬没关系,刘铭卯足了劲儿想拉他下来,背后是徐姐姐在撑腰,也是徐姐姐授意的,为的是什么,朕也大概其知道。这些年……”

    他唉声叹气的:“郑扬这些年,风头太盛,无怪徐姐姐不放心他。”

    “那陛下怎么却放纵臣与郑公这般行事?”天子无意怪罪,卫箴松下一口气,慢慢的站起来,将一肚子的疑惑问出来,“臣还以为,贵妃娘娘容不下郑公,陛下您早晚也是要容不下他的。”

    “这件事上,朕犹豫了很久。当初叫他跟你一起去福建,本来是打算,借着福建的案子,把当年旧案翻出来,治他一个死罪,成全了徐姐姐心愿。”皇帝背着手,冲着他摇了摇头,“你为什么帮郑扬?”

    卫箴与他四目相对,没说话。

    皇帝也不恼,甚至扬了唇角:“你都知道,刘铭是个不中用的,难道朕反倒不知了?卫箴,朕爱徐姐姐,这一辈子,只爱她一个,如果朕是寻常百姓,或是个富贵王爷,郑扬与刘铭不过是朕手底下两个争权夺利的奴才,那杀了郑扬,也不值什么。可朕是天子,天子,就有天子的责任。这么些年,朕为了爱徐姐姐,干过不少糊涂事,可大是大非上,却一步也不敢踏错,唯恐来日祖宗怪罪,更怕列祖列宗把这罪责,降在徐姐姐的身上。”

    卫箴觉得喉咙发紧。

    他是真的爱徐氏,直到这一刻,卫箴才彻底感悟。

    卫箴稍稍退了三两步,拜下礼来:“陛下英明。”

    “不,朕绝不是个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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