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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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春-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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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池春一听他提到了自己,又想着卫箴莫名而来的怒火,生怕自己受到牵连,忙欸了声:“是啊,他撒这个谎,早晚会被怀疑,还不如齐哥带人去问的时候,他就推说不知,反正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就是真不记得了,咱们也拿他没办法,何必要给自己招惹麻烦呢?”

    卫箴恩了声,仍旧平平的,但王齐觉得,他没了方才的怒意,还是说……

    王齐低垂着脑袋撇了撇嘴,合着撒气就对着他,一转脸对上谢池春,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他又费解,池春什么时候在老大这里,有了这样的待遇了?

    “王齐。”卫箴又点着石桌叫他。

    他突然抬起头,啊了一嗓子:“怎么了?”

    谢池春眼睛闪了闪:“齐哥你在想什么?老大叫你好几声了。”

    王齐干巴巴的吞了口口水,尴尬的笑着说没有:“老大想说什么?”

    卫箴眯起眼来打量他,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心事,这样的眼神,叫王齐越发心虚,但却不敢别开眼,唯恐卫箴看出什么来,又要找他麻烦。

    两个人四目相对,这么对视了好半天,卫箴才稍稍收回目光:“你拿着画像走一趟武安伯府,问问徐天章,见没见过这个人。”

    “老大觉得,这是伯府的奴才吗?”王齐一面说,一面又摇头,“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要这么轻易就把人找到了,这案子是不是破的也太快了些?”

    “可是这种事情,会随便找个不相干的外人来做吗?”谢池春的想法显然同卫箴是一样的,“虽然是王孝安每每抓了药,但是药送到了哪里,又是什么人接手,现在细想,一定都是画上这个男人。三个半月的时间,先后不知多少次接过头,难道每次取药,都换一个人?这样风险只会更大。而且他们拿了药,还要送到伯府里去……”

    她稍顿了下,转头去问卫箴:“先前封存了世子妃生前所用,还没有回老大吗?”

    卫箴摇头:“徐天章没那么好说话,你们也说了,封存这些东西,交由北镇抚司看管,对武安伯府实则很不尊重,他要面子,不然也不会唆使孙符上这道折子,惹出这许多麻烦来了。”

    “但按照我们之前所想,这东西十有八九,还是落在了世子妃身边服侍的人手上的,既然是这样,画上这男人,同武安伯府就一定有联系,不然再另找个人,与这男人接头取药,再经手一道,更容易节外生枝。”

    “可是……”王齐略拧了眉头,显然不赞同这样的说法,“用了伯府的奴才,一旦事发,太容易被揪出来,这可不是节外生枝的事儿。况且一个奴才,能有多硬的骨头?只怕被抓的时候,别说往北镇抚司走一趟,就是叫他进一进刑部大牢,他也吓破了胆,立时把什么都招了。”

    卫箴扬了抹冷笑:“说不定,就是要他什么都招了。”

    王齐和谢池春皆是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他怀疑到了什么?

    然则没等到二人再将后话问出口,卫箴已经催了王齐一声:“你现在就过去,吴赞到这时候还没来回我的话,肯定还在伯府跟徐天章周旋,你拿了画像去问他,正好再告诉他一声,不想糊里糊涂的吃哑巴亏,就把世子妃生前所用交给吴赞看管,还有世子妃贴身服侍的奴才们,包括世子妃的乳母在内。”

    王齐见他如此坚定,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时,想到什么,多问了一句:“要真是伯府的奴才,立时拿了来吗?”

    卫箴嗯了声:“拿回来我亲自审问,有些事……”

    有些事情,是不是如他所想一般,这个男人,最能给他证明。

    谢池春是一直看着王齐的背影消失在小院中的,她其实有些不明白,卫箴的欲言又止,究竟所为何事?。。

    等他走远了,她才回过头:“老大,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啊?”

    卫箴嘴角扬了弧度,她还是那样聪慧,那么能明白他的心思。

    他说是:“郑扬刚才来,说了些话,跟我心中所想,才大致不差。”

    跟郑扬有关?

    谢池春秀眉蹙拢,盯着他看,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是在等着卫箴的后话。

    “他怀疑这件事情是刘铭在背后主谋,其实你也想的通才对,但是我所想的——”有些话,即便是和吴赞厉霄他们,他也不好说,不是说不信任,而且没有铁证之前,一切都只是凭空猜想,他们不会信,也不敢信。

    但是谢池春不一样,她会信,因为这些,都出自他之口,是他心中所想。

    是以卫箴略拖了拖尾音,一字一顿的:“刘铭也不过是在为徐贵妃办事而已。”

第三十九章:见刘铭() 
第三十九章:见刘铭

    在这一点上,谢池春同卫箴所想,几乎不差。

    可问题是……

    谢池春咬了咬牙:“总觉得画像上的男人,如果这么轻易能被找出来,他所有的证据,都会直指郑公和西厂,老大,这样一来,就算我们怀疑整件事是刘铭在幕后策划,又能拿他怎么样?”

    这线索太难找了,总不能说,拿了证据不结案,也不在陛下面前回话。

    徐天章现在一门心思想咬死了郑扬,怎么可能去想这么多所谓内情。

    “郑扬说了,刘铭这两天根本就不在京中,至于去了哪里,我想等将来查问到刘铭头上时,他一定有一套说法,且会同徐贵妃有关,若然我们到昭德宫去求证……”卫箴啧的咂舌,“阿春,你明天再走一趟御马监,就说你要见刘铭。”

    谢池春啊了一声:“我?”她反手指了指自己,指尖正好对在鼻尖上,显得有些不明就里,“不是说他不在京中吗?而且老大,我不懂,这时候去见刘铭做什么呢?打草惊蛇吗?”

    “对,打草惊蛇。”卫箴目光深邃,叫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他是出了京,但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了。武安伯府的事,从明面上看,和刘铭,和御马监,毫无关系,但我们全都忽略了一件事——徐见真坠马,这就是问题所在。”

    “其实徐见真坠马的事,也可以和御马监是有关的。”谢池春突然明白过来,“只是武安伯和刘铭无仇无怨,所以武安伯才会把一腔怒火全冲着郑公而去……”

    她说了一半,突然想起罕儿帖来,那个方子,罕儿帖能给他们,难道就不能给刘铭吗?。。

    人本就是周吉举荐到他们面前来的,那这个罕儿帖,虽然是特旨供职,又有没有可能,本来就是刘铭的人?

    “老大,罕儿帖他可能是刘太监的人吗?”谢池春眯缝着眼,似乎是很认真的思考这件事情,“周吉堂而皇之的让他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也仿佛真的不藏私,把他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我们,且罕儿帖看来憨蠢,不似有城府之人,如果是表象欺骗了人呢?”

    卫箴扬了唇,满目笑意的望向她。

    她一向都不叫人失望。

    “所以你见过刘铭之后,派人盯着罕儿帖的一举一动。他这种持特旨供职的人,不会住在宫里,惊动了刘铭,刘铭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罕儿帖那里他一定会有所安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谢池春嘿嘿的笑,反手挠了后脑勺一回就说明白:“还是老大聪明啊,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来试探刘太监。”

    “他要动罕儿帖,就不可能干净的了,这是铁证,他无可辩解,虽然要再拿别的证据会难些……”卫箴深吸口气,“阿春,你见了刘铭,也小心些说话,试探会试探,别轻易激怒了他。你救过徐贵妃,刘铭对你会礼让三分,但你太过了,他告到昭德宫那里,对你也没有好处。”

    毕竟那点子旧日功劳,早晚有啃完的一天,而关系到徐贵妃的切身利益时,这女人可不会有那么大的善心,还能容忍谢池春。

    谢池春说没有:“老大不用担心,这点儿分寸我有,那明天一早我就去御马监一趟,要是见不着人,就留下话,叫刘铭回来了,派人到北镇抚司回一声。”

    在外头端足了锦衣卫的派头和架势,谢池春其实一向做的都不错,她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手段去对付如今的刘铭,也知道该怎么样拿捏着分寸来自保。

    她也想的通,卫箴之所以是让她去见刘铭,不过也是因为当年的那一点功劳,就是有这点功劳在,刘铭对她才会稍稍放松警惕,说话做事也会客气一些。

    她在朝中无依无靠,出身平平没有势力,这些年下来认真办事,兢兢业业的当值,从没有碍着谁,也没得罪过谁,在徐贵妃和刘铭的眼里,她这个人,还是有机会拉到自己的党派中去的啊。

    ……

    王齐怀揣着那副画像见到徐天章的时候,他正跟吴赞对立着僵持不下。

    吴赞要接手看管世子妃生前所有的东西,而武安伯夫人韩氏却不许,又闹过一场,刚刚才叫徐天章吩咐着下人送她回了后院歇息。

    徐天章眼看着王齐进门来,脸色越发难看:“卫箴到底什么意思?陛下谕旨,是叫他调查我儿的案子,可不是叫他来针对我武安伯府的!”

    王齐听了这话,心下升起一股子的鄙夷。

    徐天章这个人,说穿了,不是仗着徐家旧日功勋,还有皇后娘娘的话,哪里能走到今天?

    他们总说皇后娘娘要倚仗武安伯府,实际上来看,也不全是这样的。

    “伯爷,北镇抚司要接手这些东西,为的,就是查案。”吴赞面上没什么表情,眼底也是澄明一片,“难道伯爷不想知道,是谁害了世子,又是谁,害了世子妃和孩子吗?北镇抚司不会无缘无故坏规矩,我们大人更不会来针对伯爷,伯爷心里最该有数。”

    徐天章冷呵一嗓子:“所以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又是要接手女眷身前物,又是要拿了我庄子上的奴才回北镇抚司审问?吴赞,我状告的是郑扬,御史参奏的也是郑扬,一直到今天为止,北镇抚司提过郑扬去问话吗?你北镇抚司的诏狱,竟成了摆设吗?”

    吴赞其实是可以理解徐天章的,两个儿子相继出事,现在就连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他应该歇斯底里的,目下还能够立于这堂屋中,同他说出这样一番话,徐天章已经很了不得了。

    王齐站在他身后,身形一动,似乎想上前来说什么。

    吴赞怕他更加激怒了徐天章,便不动声色拦了一把,又冲着徐天章抱拳:“伯爷,我们不为难您,您也不要为难我们,锦衣卫办案,从没这么跟人和软客气过,伯爷的伤痛,我体谅,但伯爷要一个公道和真相,就不要对我们诸多阻拦才好,不然真的强硬起来,对谁都不好。”

第四十章:身份() 
第四十章:身份

    吴赞是软硬兼施,说到底徐天章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吴千户,我儿媳受惊才至如此,你要提庄子上的奴才去审问,这我无话可说,可她生前的一应用度——”徐天章捏了捏拳,“你若不与我言明,我绝不可能叫你接手看管!”

    还真是油盐不进,吴赞自认同他说话已经十分客气,要不是看在伯府接二连三出事的份儿上……

    果然吴赞一口气没顺下来,王齐已经三两步跨上前来,吴赞拦着他的那只手,也被他立时挥开:“你倒是好声好气跟他说,他也得听你的。”

    他一面斥了吴赞两句,一面扭脸儿朝着外头的吩咐,大有强硬着来的意思。

    北镇抚司当差的,大多不是什么善性的人,况且耀武扬威惯了,先前徐天章与吴赞两个僵持不下,他们这些手底下的人都看不过眼了,只是吴赞不发话,也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

    这会儿王齐大手一挥,他们得了话,哪里还惯着徐天章的这点子脾气,当下便各自动起来,几乎是要抄家的架势。

    徐天章气的吹胡子瞪眼,左右叫人,可谁又敢真的拿锦衣卫的大人们怎么样?

    他们入府来,个个佩刀,更不要说这堂屋里,还站着北镇抚司两位千户大人,那可是卫镇抚使的心腹。

    “王齐,你不要……”

    他话都没说完,王齐从鼻子里挤出个音调,是万分的不屑:“我不要欺人太甚?”

    他反问徐天章,又眯着眼打量:“伯爷,锦衣卫办案,什么时候要外人来指手画脚?伯爷要到御前去状告我们北镇抚司,也只管去,我们原本也是奉旨办差,详查世子坠马一案,这不是伯爷当日所请?”

    “你……你简直……”徐天章到底上了年纪,接连的打击已经快要将他压垮,又哪里经得住王齐这样气他。

    吴赞怕王齐真的把人气出个好歹,再怎么说,到陛下那里,不好交代的还是卫箴,于是他叫了王齐一声,又上前两步,抱拳一礼:“我刚才说了,强硬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我们无意与伯爷为难,至于为何要看管世子妃生前用度,将来伯爷自会知晓,然则事关案情详由,目下不便与伯爷透露。”

    他说事关案子的内情,徐天章才冷静下来,这么说来,要看管这些东西,是因为出了纰漏?。。

    徐天章眉心一跳,张口想问,但话到了嘴边,自己又咽了回去。

    王齐虽然态度极差,但有句话还是对的,锦衣卫办案,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哪怕这案子牵涉到他们家,他也没资格多问内情。

    他不过僵持了些时间,王齐就这样不与他留面子了,他此时再开口追问……

    徐天章踱步须臾,往官帽椅上又坐回去:“接下来呢?千户大人这架势,像是要抄了我武安伯府,然后还打算做什么?是要提我到北镇抚司去问话,还是要抬着我两个儿子回去问话?”

    这是气话,挤兑人实在不好听。

    吴赞和王齐对视一眼,谁也没打算接这个茬。

    王齐叫了声老吴:“你去看着点儿。”

    吴赞眉头拧了一把,可也不过片刻,就点了头,同徐天章说了几句,从屋中退了出去。

    他们几个,一向办差时候是互不干涉,今天王齐会强出头,无非是看不下去他脾气好,这么和气的同徐天章讲道理。

    徐天章仗着旧勋目中无人,又是在盛怒之下,说话不好听,脸色更不好看,王齐脾气不好火气大,自然看不过眼。

    但是他也想的通,王齐不会自己贸然到伯府来,一定是老大交代了他别的差事。

    王齐分明是想支他出去,既没打算叫他知道,他问上那一嘴,就乱了规矩。

    “伯爷——”王齐拖长音,从袖口掏出那副画像,上前了几步,把画像摊开来,平铺在徐天章身侧的桌案上,“这个男人,伯爷见过吗?”

    徐天章本来是不经意的,淡淡然扫过一眼,他不知道王齐葫芦里卖什么药,还要特意支开吴赞。

    王齐先前的态度让他很不满,更觉得王齐眼里压根儿就没有他这个武安伯。

    可就是那样淡然的一眼,徐天章下意识的心口一紧,他收回目光,重又落在王齐身上:“这画像……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那句话,案子的内情,伯爷不必知道太多,伯爷只需要告诉我,画上这个人,伯爷认识,还是不认识。”

    他有三分桀骜,本是很不讨喜的模样,可徐天章再顾不上计较这些了。

    画中人,他怎么会不认识!

    徐天章捏紧了虎口处,直觉告诉他,卫箴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不然不会有面前这幅画,而府中接连发生的事情,极有可能同画上的人,脱不了干系。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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