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涛没想到的是毕勤一上来就缴械投降,钟涛更没想到的是金凯歌一上来就喷火药。
这个时候钟涛不可能冲上去辩解。只能由党委副记章华来“捣糨糊”,章华勉为其难地道,“金镇长,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现在也正在讨论一个问题,投票结果代表的是民意,但组织上也发现,平时一些工作认真负责的同志,敢于较真和得罪人的同志,可能得票会相对少一点,但他们平时工作还是很不错的。”
“有这样的同志吗?你说的是谁啊?”金凯歌问道,接着他看到其他班子成员都在瞧着他。
“比如,石宁。”章华道。
金凯歌本想说,石宁工作一定好吗?但因为他发现大家的目光都刷刷地刺向他,如果大家射来的是箭,那他就整个成一刺猬了。虽然大家的目光不是箭,可他发现这些目光似乎比箭还复杂。
有些目光是敌意,有些目光是幸灾乐祸,有些目光是迷惑不解,以为他得了神经病。被这样的目光看下去,不是玩的。他忽然想起了老领导区政协主席柯旭的一句话:“到了十面镇你一定要低调,我知道你这人直,就跟竹竿子一样。但你到了十面镇,要学会跟雪中的竹子一样,弯一点,等雪掉下去了,你才不会折断。”
于是,接下去的话,他就没有往下说,而是找了个借口道,“田坎副区长说要过来,马上要到了。用人的事情,党委定了就完了,我们同意就好。我请个假了。”
金凯歌的主动退出,让钟涛有些意外,也让钟涛更加得意。心道,这个金凯歌,看上去难弄,其实不过是个响炮仗,炸了就没了。
金凯歌一走,班子成员里没有人再说些什么,大家知道,在乡镇,党委记就是土皇帝,党委说了算,其实就是记说了算。你顶也没有用,顶了的结果与不顶的结果一样,还招记不待见,还不如在一条战壕里混日子,大家有汤一起喝、有尿尿一壶。
见持有异议的人都不具了杀伤力,钟涛终于发言了:
“我想啊,用人事关导向。我们不仅要用得票高的人,更要用平时表现好的人,实际会干事的人。的确如章华记刚才讲的,有些同志得票虽然不是第一,但那是因为他平时可能坚持原则,敢于得罪人,同事们有些人就记恨在心,体现在了投票上。所以,我们还是要发挥组织察人识人的作用,该用的干部,虽然得票少一点,还是要用起来。但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中层竞岗白搞了,就是脱裤子放屁了?我不这么看,通过这次中层竞岗,至少有一批干部脱颖而出了,大家看得见了,这次不用,以后还可以用的。”
在场的很多班子成员,真正见识到了辩证法的厉害,钟涛这么一说,通过竞争上岗得票低的反而成了优秀同志,得票高的反而成了平时不敢得罪人的,有些事情真是匪夷所思,就看怎么个辩证了。
而让大家更加费解的是,章华的最后一句话:“最后任命谁,我们下次党委会上再通过。”
这等于说,这次党委会上不出最后的任用人选。不是规则已经定了吗?怎么任用人选还要酝酿?
那天晚上,镇上干部当中,口头流传了一份价目表。这份价目表上,标着每个中层岗位的价码,据说,只有给镇党委记钟涛送去价目表上对应的票票,才能最终得到那个职位。
梁健听到后,冷笑了声,难道还真每个岗位都明码标价了吗?
莫菲菲又搭梁健的车。天下雨,凉,从车外到车内。
梁健道,“最近去市区真的很勤哎。”
“有吗?”莫菲菲装作不知的样子。
“有没有你心理清楚,在相亲吧?”
“跟你相啊?”莫菲菲还是那么一副主动挑逗的嘴脸。
“跟我‘香’就跟我‘香’,来给我‘香’一个。”梁健倒不是真对莫菲菲特有非分之想,只是跟她闹惯了,觉得这姑娘闹得起,就这么玩着。
“我还怕你”莫菲菲薄薄的嘴唇迎了上来。
梁健没想到莫菲菲玩真的,赶紧将脑袋往一边躲,直“碰”地一下撞上了窗玻璃,才躲避了莫菲菲这“神来之吻”,嘴中骂道:“你玩真的”
“我从来没跟你说要玩假的”莫菲菲自鸣得意道,“嘿嘿,就知道你玩不起”
“我玩得起才见鬼呢”梁健没好口气,“你是谁啊,你是单身贵族,爱怎么玩怎么玩,我呢,已经是有妇之夫,回去跪键盘的知道嘛”
“好吧,我不折磨你了。”为了再找话题,莫菲菲道,“你听说了吧?镇上中层竞岗的最后任用决定还没出来,据说是钟记,要把一个个帽子明码标价卖出去。”
“你是组织办的,请你告诉我,这只是传说。”梁健哀求道。
“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个传说只是传说并不一定就等于是假的。”
梁健把莫菲菲送到了市中心的电影院附近,就让她下了车,自己回家。
停车时,发现窗玻璃上有一个印迹,是躲避莫菲菲之吻留下来的。
梁健猫着身子,盯着这个印迹瞧了一会,心想,当时为什么要躲开呢?而且躲的就如本能一样。照理说,男人对女人的亲昵行为不会有天然的免疫力,而自己在这方面却像个小姑娘。摇着头喃喃自语,“难道我还真是一个很专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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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冬虫夏草()
“看什么这么专心呢?梁健。”妻子陆媛道。
陆媛早已瞧见梁健下车后,往车窗内里张望着什么,就偷偷踮脚来到他身后,想发现点什么小秘密,可车内什么也没有,故问他。
梁健被吓了一跳,脚是没跳起来,心里蹦了下。赶紧道,“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你一直往里看?”陆媛觉得不对劲。
“窗玻璃上好像有点脏,我在犹豫要不要开门去擦。”梁健奇怪自己为什么要撒谎。车窗内的确有点脏,那是自己的脑袋留下的,可他并没有想着要去擦掉。
陆媛:“我还从没发现你这么洁癖呢。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想擦,擦掉就得了,我看你刚才犹豫那会儿,早够把三块窗玻璃擦干净的了。我说梁健,你做事有时真有些太犹豫不决了。我老爸也这么说。让你给你们钟记送礼,估计你还在犹豫吧”
这哪根哪啊。梁健心道,怎么说着说着又到我身上来了。
这家里关于他在单位的事,远不止陆媛会提到,接下去家庭晚餐上,还有得说了。
丈人陆建明似乎很关心梁健的仕途,早已听说了他们中层竞岗的事情,故作关切地问道:“中层竞岗的事情怎么样了?”
“竞岗是结束了,可结果还没出来。”梁健扒着饭,想尽快把饭给巴拉进嘴巴完事。
丈母今天特别殷勤给他夹菜,让他吃了碗里的,盘子里的又到了碗里,怎么都吃不完。看来丈母今天是不让他敷衍了事。
陆建明:“你觉得自己有几分胜算?”
梁健:“没什么胜算。”
陆媛插话道:“为什么?”
梁健把竞争对手石宁与钟涛的关系说了。
丈人:“这点你认识上倒算清醒。既然知道钟记会用石宁,为什么还要去竞争,政府办主任的位置不是空着吗?干嘛不去竞争这个位置?”
梁健:“只是气不过,为什么钟涛当了记,就要把我这个党委秘给撤了?”
丈人:“气是气。可你现在是意气用事,或者说以卵击石。有个道理,你该明白吧,那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只要在钟涛的领导之下,就应该了解他的想法,积极去配合,你才能在十面镇站稳脚跟。除非你有本事调出十面镇。”
梁健本想说,不定哪天我真就调出十面镇了。只是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他不好说。只好不再言语。
陆建明还没完,对钟涛说:“我听人说,你们党委会议已经开好了,但任用人选却没有出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梁健道:“听人说,有人想要一岗一价,把这些岗位给卖出去。”
梁健本想说这人是“钟涛”,可陆建明对钟涛印象并不差,他就用了个“有人”代替。
陆建明并不奇怪,反而问,“上次让你给钟记那里送礼,你送了吗?”
梁健道:“没有。当时有点事耽搁了。”
梁健没有说自己压根就不想送。
陆建明定定看了梁健一眼,头似乎不满地摇着,“梁健,这事不抓紧不行了。不管你怎么看待送礼的事情。目前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要知道,钟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主动上门去送礼,即使这次党委秘的位置轮不到你,其他的位置还有你的份,如果你不送,那么以后你在十面镇真的会变成平民百姓。这一点,你的认识要清醒。”
梁健勉为其难地道:“知道了。”
陆建明还不放心,“媛媛,送礼这事,你要督促好,最好今天,最迟明天,你让梁健一定要把这礼给送掉。你一起陪去,起码陪到钟记楼下。”
陆媛瞧瞧梁健,道:“好,我陪去。”
陆建明又道:“礼尚往来是必不可少的,这一点你们以后一定要记住。人家在乎的倒不是你真送了多少钱,而是这个礼数,表示你对他是不是尊重。”
梁健想,这应该是原政协副主席的陆建明多年为官心得吧。
从丈人家出来,梁健舒了一口气。
陆媛道:“你这口气叹的,好像我爸妈家是劳教所。”
梁健道:“是炼狱。这段时间,每次吃饭就跟炼狱一样难受。”
陆媛道:“你想多了吧。老爸也是为我们好,也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
梁健道:“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镇党委记上台了,就把下面的帽子一个一个标价出售,这难道是正常的事情?你爸爸,为什么都不抱怨一句,说这个钟涛有问题。连个抱怨都没有,就让我去送钱、送礼。”
陆媛道:“梁健,这不是我说。在官场混,我老爸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这点你不得不承认吧?”
梁健道:“我承认,还得加上,喝得酒比我喝的水多,收的礼比我的工资多,行了吧?”
陆媛道:“你这是贫嘴。我老爸听你这么说会不开心的。”
梁健泄气道:“其实,你老爸从来没有对我开心过。他对我和你的结合本来就不满意。”
陆媛道:“但我们不是仍旧结合了呢?接下来,我们只要尽量让老人家开心点就行了。”
梁健停下了车,把头往窗户上靠了靠。这个位置正好是他躲避莫菲菲的吻脑袋撞到的位置。心道,现在坐在车上的是莫菲菲就好了,她不会让我去讨他老爸的欢心。莫菲菲当然不会,因为莫菲菲只是他的同事。意识到这一点,他又把脑袋从窗上移开:“陆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见梁健说得认真,陆媛转过了脑袋:“什么问题?你说。”
陆媛眼睛明亮,从这明亮的眼睛中,梁健依稀看到大学时代的陆媛。然而,陆媛的想法与大学时代已经大不相同,大学时代的陆媛单纯,从来没有逼迫梁健勉强去做什么事情。梁健除了觉得陆媛漂亮,更觉得陆媛从来没对他有什么要求,让他觉得自在。而到社会上,陆媛一点点在发生变化。其实,梁健认为这都是她那个当领导的爸爸一直在给她灌输一些不适合她的想法,让她与他之间,似有似无地产生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这个玻璃就叫隔阂。
梁健意识到小两口之间的隔阂,其实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如果任其发展,就会变成一堵墙壁,到时候想要拆除就困难了。
所以,今天他有必要跟陆媛聊聊。
陆媛见他没有马上说话,催道:“你倒说啊,你有什么问题?”
梁健:“我想问你,你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喜欢我这个职位?”
陆媛笑道:“当然是你这个人呀,假如你有一个好的职位,我就更喜欢了。我老爸也会更喜欢。”
梁健:“先别提你老爸。我问你,如果我没有一个好的职位,你还会喜欢我吗?”
陆媛想了想,皱了皱眉:“你为什么会没有一个好的职位凭你的能力,你应该有一个好的职位,当一个乡镇领导是最起码的事情,众望所归啊。”
梁健:“你别岔开话题,就回答我说的,如果我当不上领导,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陆媛板着脸道:“当不上领导,我们拜拜。”
梁健心里一震,他没想到陆媛回答得如此干脆。他就不出声了。
陆媛见梁健认真了,就娇气地把脑袋靠过来:“老公,我逗你玩呢。”
梁健低头问道:“真逗我玩?”
陆媛道:“逗你玩。不过,从心里讲,不管凭什么,无论是能力,还是关系,还是八字,我真的觉得你是当领导的料啊。我看好你的,我老爸虽然嘴上不说,他也是看好你的。关键是你自己得有信心。我有时候,觉得你真就缺少一份果断和自信,否则我想你可能早就当领导了。”
梁健重新启动了汽车,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这种感觉就如一个喝光的矿泉水瓶被拧上了盖子,空是空的,就是透不了气。
他很想找人喝酒。
找人喝酒是没时间了。因为陆媛就像她父亲派来的督察,督促他一定要给钟涛送礼。
送什么呢?两人费解了一翻,决定去镜州大厦看看。
一般东西送给镇党委记,肯定是出不了手了。
于是两人直奔名贵礼专铺。里面竟是些名烟名酒、人参灵芝、冬虫夏草。梁健想退出,嘴里一直道:“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了。人家不一定送东西的,就我一个人送不是太丢脸?”
陆媛硬扯着他:“人家不送,我们送了,那才有效果。”
陆媛这话一说,就瞧见一个熟人在北京同仁堂专柜上,领取货单去付钱。陆媛拉拉梁健:“这人不是石宁吗?”
梁健放眼看去,果然是石宁:“是他哎。”
陆媛用手点了点梁健的脑袋:“你看你看,你不是说石宁十拿九稳能够得到党委秘的位置吗?可人家不是照样在送礼啊?只要不是已经戴在人家头顶的帽子,都有可能被人抢过去。石宁就是怕这一点,所以也来买礼物送给领导吧。”
梁健也是出于好奇:“我们去看看他买了什么?”
陆媛道:“对对,我们去看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此刻石宁已经去付款的柜台排队,梁健和陆媛来到了购物柜台。
女服务员马上靠上来问:“两位需要什么,我可以拿给你看。”
陆媛道:“哦,我们看看冬虫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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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送礼途中()
女服务员一听要买冬虫夏草,喜逐颜开:“两位想要买哪种冬虫夏草,价格实惠一点,还是高一点?”
陆媛道:“你给我们推荐推荐。 ”
女服务员道:“没问题。我们这里高档一些的,我推荐这款,100克价格是五万。如果是中档的,我推荐这款,50克价格是两万八。再低档一些的也有,但如果两位要送给重要朋友,这款我不推荐的。”
陆媛问:“刚才有位顾客好像也买冬虫夏草,他买了那一款的?”
女服务员朝那边付款柜台望了望,道:“哦,他买了50克两万八的,这已经很不错了。你看,他来了。要不你可以问问他。”
梁健赶紧道:“不用了,谢谢,我们再考虑考虑。拉着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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