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脚上穿着平底凉鞋。
杨洛肆无忌惮的打量让离婼溪,这让那个小女人感到一丝小小的得意,“说吧!想去哪?”
杨洛笑着说道:“我无所谓,你说去哪就去哪。”
离婼溪很自然的搂住杨洛的胳膊,“我是穷人,太奢侈的地方可不行。”
杨洛被她拉着往前走,“我们走着去?”
离婼溪点头:“不可以吗?每天上班都很忙,难得出来一次。”
杨洛无奈的说道:“好吧!今天我舍命陪女子。”杨洛也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尤其身边还有美女陪着,自然也不会反对。
离婼溪开心一笑,很满意的说道:“这就对了。”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溜达,谁也没有说话,走过了这条街,然后又顺着另一条街往下走。
离婼溪脸上始终带着甜蜜笑容,搂着杨洛的胳膊慢慢向下滑,纤细的五指扣住了杨洛宽大布满老茧的手。感觉到杨洛并没有反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杨洛!去我公司对面一家小餐馆吃吧,我很喜欢那里的爆田螺。”杨洛无所谓的点点头。
天渐渐暗了下来,白天繁华的一切并没有随着夜幕的拉下而沉淀,街上的人群反而越来越多。霓虹闪着刺眼光芒,灯光恍惚,亦幻亦真,与柔和的夜色交相呼应。
一阵微风拂来,一片柳树叶摇摇晃晃飘落,正落在杨洛脑袋上。离婼溪伸手拿下那片树叶,调皮的在杨洛脸上划了两下。看见杨洛没有反应,拿着树叶又在杨洛脸上来回划拉。
“咦?你不痒吗?”
杨洛一笑:“不痒!”
离婼溪把树叶扔在地上:“真是个木头。”说完停下脚步,“到了!”
杨洛抬头,面前是一家小餐馆,门面不大。
离婼溪拉着杨洛的手走进去,卫生条件还算可以,不过里面只有五张桌,现在一个客人都没有。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见离婼溪笑着说道:“离小姐!今天怎么晚上过来了。”
离婼溪找了张比较干净的桌子坐下,“带个朋友来吃你的爆田螺。”
老板看着杨洛和离婼溪亲密的样子就知道,两个人是情侣,“还要什么?”
离婼溪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一下:“今天我请客,你点菜吧。”
杨洛看着老板说道:“你随便弄几个菜吧。”
老板痛快的答应一声,“好!你们稍等,我马上去弄,今天给你们加量。”
杨洛一笑:“谢谢老板!”然后看着离婼溪,“这里的生意好像不怎么样啊,这才几点一桌客人都没有。”
离婼溪笑着说道:“来这里吃饭的都是附近公司的员工,都是中午来,所以晚上这里没什么生意。”杨洛哦了一声,没有在说话。
时间不长,老板把餐具和菜一起端上来,“喝点什么吗?”
离婼溪说道:“来两瓶啤酒吧,还有来一斤水煎包。”老板去拿了两瓶啤酒放在桌子上,然后又走进厨房。
离婼溪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瓶起子,把啤酒打开,给杨洛倒满,又给自己倒上,举起酒杯说道:“我们两个干一杯。”
杨洛把酒杯端起来:“好!干杯!”
“啪”两个人撞了一下杯,离婼溪仰头把酒喝干,小脸瞬间变得有些嫣红。然后把酒杯放下,拿着牙签把田螺挑出来送到杨洛嘴边。
“尝尝!味道相当不错。”
杨洛犹豫了一下,离婼溪突然变得有些紧张,等杨洛张开嘴,离婼溪脸上才露出笑容。
“怎么样?”
杨洛猛点头,“嗯嗯!味道真的不错。”
老板端着煎包在厨房里走出来,听见杨洛的话笑呵呵说道:“这可是我最拿手的菜。”
当他把水煎包放在桌子上的时候,一个老乞丐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在中国,每个地方都能见到这样的人,所以杨洛和离婼溪也没有太在意。
而这个老板倒是挺有人情味,没等老人开口,掏出一块钱递了过去。可老人接来下的话不但让老板感到意外,就连杨洛和离婼溪也意外。
“我不要钱,给我点剩饭就成。”
不要钱只要剩饭填饱肚子,在现代这个什么都是假冒伪劣的时代还真少见。
杨洛转过头仔细打量老人,年纪得有80多了,穿着一身藏蓝色而又破旧的土布衣裳,不过很干净,脚上是黑色的板鞋。右臂衣袖随着他的动作飘动,显然右臂没了。
最让杨洛注意的是,这个老人年纪这么大了,而且还是残疾,但腰却挺得笔直,他的身上还隐隐透露着让杨洛感到很熟悉的气息。尤其左手拿着的一个大面积掉漆的白色茶缸,上面还能隐约看见几个大字,“中国人民解放军”,至于下面的小字就看不清了。
老板叹口气说道:“老人家!我这里没有剩菜剩饭啊。”
老人也没有纠缠,转身就要离开,杨洛突然说道:“老人家!不介意坐这里吃点吧。”
老人看看杨洛,又看看离婼溪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不了!”
离婼溪虽然不愿意有人打扰她和杨洛二人世界,可听见杨洛这么说了,尤其她对老人也心生怜悯,想也没想站起身走到老人面前。
“老人家,过来一起吃点吧。”
老人又是一阵犹豫,可能是真的太饿了,最后轻声道了谢,走到杨洛旁边的桌子坐下。
“我还是坐在这里吃吧。”
杨洛也没有在说什么,把水煎包端到老人的桌子上,然后也坐了下来,看着老人放在桌子上的茶缸问道:“老人家,您当过兵?”
老人喃喃的说:“是啊,当过很多年兵呢。”
杨洛又问道:“您在那个部队服役?”
老人浑浊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起来,“38军,133师,338团侦察连。”
杨洛身体猛然一震,突然站起身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疑惑的看了杨洛一眼,“我叫巩二愣,当年战友都叫我二愣子。”
杨洛深深吸了口气:“红队!不是已经都牺牲了吗?”
老人听见杨洛的话也是身体一震,一把抓住杨洛的手,激动的说道:“你怎么知道红队?”
杨洛的眼睛有些湿润,这又是一位抗战英雄啊,没想到流落到要饭的地步。为什么他们为了国家流血流汗之后,又让他们流泪。
694章 又一位老英雄()
杨洛看着巩二楞轻声说道:“您还记得有个战友叫陈保富吗?”
巩二楞听见这个名字,越加的激动,他那枯瘦的双手抓着杨洛也越来越紧,“保富还活着?他还活着······”
杨洛郑重点头,“他还活着,正在北京疗养。”
巩二楞慢慢放开抓着杨洛的手,突然仰天大笑,浑浊的老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流了下来。
“保富!我的兄弟,我的战友,你还活着,我终于不再孤单了····哈哈······”说完又是一阵大笑,“英雄的师,英雄的团,风风雨雨多少年,八一军旗擎在手,功勋写在山水间。平江起义的誓言,告诉我们紧握枪杆,长征路上的号角,召唤我们再闯雄关,驱日寇,扫敌顽,抗美援朝美名传,激励我们永向前······”巩二楞突然嘶哑着一阵大吼,歌声嗓音苍凉但却充满豪壮。
离婼溪终于明白了,这个老人是抗战英雄,一名老红军战士。尤其是听见老人苍凉而又雄壮的歌声,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餐馆的老板也没想到,这个老人居然有这样的来历。这也让他感到不可思议,这可是真正的英雄啊,居然到了这步田地。
杨洛深深吸了口气:“前辈!您坐下,说说当时的情况,您是怎么活下来的。”
巩二楞慢慢坐下,眼神突然变得虚渺,“那场仗真的惨烈,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下我、连长还有保富。突然一颗炮弹落了下来,连长把我压在身下,可炮弹落点离我们太近了。爆炸的气流把我们三个掀飞出十几米远,连长的身体被炸得支离破碎。我很幸运,连长护着我只是炸断了胳膊,但当时昏了过去。我醒来的时候,大脑疼痛欲裂,随时都会再次昏迷。我一直提醒自己,不时的咬一下自己的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因为任务没有完成,我不可以昏过去。”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讲述一段并不属于他的故事。而且说话的时候一直都点含混不清,杨洛仔细看着他的嘴,才发现他的舌头没了将近四分之一,怪不得吐字不清,一定是那个时候咬的。
巩二楞拿起面前的茶缸:“老板!麻烦您给我倒杯水。”
老板急忙跑到厨房拎来一个暖壶,给巩二楞拿着的茶缸倒满水。巩二楞端起来吹了吹了,然后轻轻喝了一口。
离婼溪两眼红肿,看着他喝完水忍不住问道:“大爷!后来呢?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吗?”
巩二楞依然平静的接着说道:“我费尽力气翻身爬起来想找到炸药包,这时发现保富正拖着一条腿拿着炸药包一点一点往前挪,当我看见他把炸药包放在桥下,拉下导火索的时候知道任务完成了,我再也挺不住了又陷入昏迷,只是隐约听见一声爆炸。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在一处战地医院,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美军战俘医院,我被俘虏了。”
说到这巩二楞又喝了口水,杨洛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都在静静的听着。
“有一天,一个瘦高个儿的中国翻译陪着一个大肚子的美国传教士来找我。他们说出于怜悯,出于对我的爱,出于联合国军的人道主义精神,给我三条路,第一条去日本,送我去学习。第二条去台湾。第三条回大陆。然后他还说共产|党对俘虏是最痛恨的,比恨我们还邪乎。我说!就是剐了我,我也得回家!当时很多被俘战友都是这么说的,可这些帝国主义,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居然想在我们胳膊上刺‘反苏反G’的字,我说除非你把我这条仅剩的胳膊砍下去,不然你们就把我杀了。最后在我和战友的坚持下,他们没有敢这么做。
1953年8月的一天,朝鲜战争宣告结束,中国人民志愿军和联合国军在板门店签署了《朝鲜停战协定》,我们终于回国了。”
巩二楞平静的脸上突然变得很激动,捂着脸痛哭失声,“我恨啊,为什么没有死在战场上。回来之后每天的生活就是“认罪和检讨”,“不讲功,只讲过”。“文革”中,我又被造反派拉出去批斗,大字报,墙上,绳子上挂着的都是说我叛变的标语······我是俘虏,但我不是叛徒啊!”
杨洛拿出烟点燃抽了一口,“战争或许是错的,但败不是错。战争或许有错,但战士没有错,你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一名真正的英雄。”杨洛站得笔直,给巩二楞敬了个庄严的军力。
巩二楞站起身颤抖着左手,还了个礼,虽然是左手,但那种气势,却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战争,把我一辈子都打没了,可我却记了战争一辈子。有些事情,我永远都忘不掉。”
餐馆老板说道:“老人家,我去给你炒几个菜,咱爷几个好好喝点。只要这个餐馆我还开着,以后你要是没地方吃饭,一顿三餐我包了。”说完快步跑进厨房。
杨洛把巩二楞扶到椅子上坐好,“您怎么会出来要饭?难道当地政府不管吗?”
巩二楞点头:“管!”说完在身后的一个破包里拿出一张纸地给杨洛。
杨洛接过来一看,脸色阴沉的可怕,这是一张村委会的介绍信,上面写着巩二楞为我村复员残疾军人,无儿无女,丧失劳动能力,由于本村财政困难,无力抚养,特准许出外就食,望各地群众协助。下面村委会的大印刺的杨洛眼睛一痛,紧接着杨洛把介绍信撕得粉碎,回身碰的一声,把身后一张桌子踢飞。
“我日他妈,中央一再三令五申,一定要保障那些抗战老兵尤其是残疾军人的生活,可他妈的这些地方官就知道中饱私囊,把我们的英雄赶出来要饭,真该杀。”
杨洛发了脾气,把离婼溪弄得不知所措。
巩二楞急忙捡起被杨洛撕碎的介绍信,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拼接,“这没有什么,我是军人,还是一名老党员,不能给组织找麻烦,只要有一口饭就行。”
巩二楞不说这话还好,这一说杨洛的怒火更大。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怒火拿出电话拨了一窜号码,时间不长听筒里传来魏强军的声音。
“杨洛!你小子给我打电话,我心都发慌。”
杨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老魏!38军388团侦察连也就是“红队”队员陈保富还活着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魏强军明显的愣了一下:“知道!还在总医院疗养,我去看望过他。”
杨洛说道:“我告诉你一个消息,还有一个人活着,他叫巩二楞。”
“你说什么?还有一个活着?”魏强军的语气很激动。
“对!他现在就在我身边,无儿无女,当地政府说财政困难,无力抚养,所以把他赶出来要饭,今天要到了我的面前。”杨洛说话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平静的有些可怕。
魏强军听出了杨洛语气有问题,不过作为军人他也理解。杨洛是上过战场,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军人,他对那些老一辈抗战英雄最是在意,毕竟现在老一辈的红军战士活着的已经不多了,他们为了国家和人民失去的太多太多,可现在那些地方政府官员却不把他们当回事,这样的事谁他妈的遇到都会火大。
“你把老人家留在身边,明天一早我就过去。”
杨洛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你明天直接到锦州市公安局,我们会在那里等你,不要忘了把陈保富老前辈也带过来。”
“我知道了。”说完魏强军挂断电话。
杨洛把电话收起来,这个时候餐馆老板已经弄了十多个菜放在了桌子上。
杨洛说道:“来!前辈,今天我请您喝点。”
老板急忙说道:“不!今天这顿饭我请。”说完跑到柜台里,撅着屁股找了半天,拿出一瓶五粮液。“这瓶五粮液我珍藏好几年,没想到今天能够拿出来和这样一位抗战老英雄一起喝。”
巩二楞喝着只听过却没见过的酒,吃着见过没吃过的菜,眼里再一次流出浑浊的老泪。
离婼溪不停的给老人家倒酒夹菜,一句话也不说,而杨洛和餐馆老板话也很少,他们是见到老英雄如今的模样,心里憋得慌,不知道说什么。
半个小时后,巩二楞放下筷子站起身,“谢谢你们的款待,我该走了。”
杨洛说道:“前辈!我已经联系了北京军区司令魏强军,明天他就会过来,您以后的生活他会安排好。”
巩二楞摇头:“我说过了,我是老红军战士,一名老党员,现在我还走得动,还能要饭吃,绝对不能给组织添麻烦。”
听见老人的话,杨洛的心就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如果说在中国谁最无私,谁的觉悟最高,那就是老一辈革命家,这样的老红军战士。
“前辈!刚才我打电话,您应该也听到了,陈保富同志也会来,难道就不想见见您的战友吗?”
巩二楞沉默了,“我被俘虏过,没有脸见他。”
杨洛双手紧紧握着,然后又慢慢松开,看着巩二楞说道:“前辈!您刚才也说,被俘不等于是叛徒,您的功勋没有任何人能够抹杀。历史不会忘记您,党和国家不会忘记您,人民更不会忘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