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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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心-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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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可我观她的性子,却决出几分不妥来。

    她生得一副顶好的相貌,将来长成之后也必是龙章凤姿,貌若美玉,可是这性情绵软娇柔,唯唯诺诺,却像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小公子,没有半分储君的气势……这般的资质,何谈御极!

    而教我心中惊疑不定的却是——这到底是久在后宫内院,沾染了太多莺燕闺阁之气,还是延请的西席昏聩无用,耽误了教习呢?

    若是后者,我这个做小姨的,少不得要关心一二了。

    正思索间,却觉得小家伙依偎在我旁侧的身子陡地一僵,抬眼看她,愣愣地望着一处,顺势看去,却是一袭深沉的玄色遥遥相对——怎么是她?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一侧假山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又为什么只是站在原地没有过来,我只觉得身边的气氛忽然凝住了,好像流淌着一丝莫名的紧张。

    除了身边一大一小的不自在以外,那人的神色却更教人不解:好像是伤感,又好像是求而不得的怨恨与格格不入的孤寂……许是我看错了。

    未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那人已经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突兀而来又匆匆离去,仿佛从未出现在那一座假山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人离开了,却遣了一个宫侍走到近前,躬身朝我行了个礼,随后一板一眼地与皇夫说道:“陛下谕令,今日太傅布置的功课还有两篇策论和十张大字,请皇女殿下莫要贪玩,早些将功课完成才是。”

    “你去回禀陛下,就说本宫知道了,自会敦促皇女用功。”皇夫温和地点头答应下来,却在那宫侍转身告退时蹙了蹙眉头。

    “轩儿,与你小姨道别吧。”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目含不舍,笑意勉强。

    我也只当不知,安抚地拍了拍小家伙的头顶,允诺她过几日会去看她。

    被父亲以眼神轻斥,小家伙这才乖巧地松开我的袖子,随着父亲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目送着他们消失在御花园的小径远处,我在原处静坐了一会儿,忽而起身走向之前那人所处的假山。

    近前仔细一看,猛然发现那嶙峋层叠的石面上,竟然有了一个淡淡的掌印。

    我将手掌轻轻覆在那掌印之上,感受着坚硬而杂乱的石面硌在皮肤上的钝痛,思绪万千,心乱如麻——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邝希暝……我的姐姐。

第107章 嫉妒() 
自那日御花园偶遇之后,邝希暝来我这里的次数便少了许多。

    早上我方醒来不久,随口询问侍从,却道她已去早朝了;午后打发侍从去请安,回话又说陛下正会见朝臣,无暇抽身;晚间亲自上门,则被守门的禁卫告知陛下已经歇下了……一日两日的便也罢了,竟是连着四五日都如这般,一连串的巧合,无疑都指向一点——她在避着我。

    究竟那一日隐在御花园角落里的人是不是她?若是她,那又是什么缘故教她径自离开,却直到如今都不愿与我见面?

    百思不得其解,又拉不下脸来继续纠缠,我也只好按耐下种种心事,继续当我的闲散游客。

    经过这几日的将养,胸口的伤势渐有好转,也不需要整日病怏怏地窝在床上无所事事,闲来便在皇宫内院各处随意逛逛,几天下来倒是将偌大的皇宫识了个遍,虽说脑海中还是一片空白,记不起丝毫在这里生活的印象,好歹是将这地方混了个眼熟,就当是重新认识一遍吧。

    要说我这个亲王当得也是失败,那些识得我的宫侍禁卫见到我时不是远远绕开便是惶恐行礼,畏大于敬,可见我以前有多么不得人心了。

    遗憾的是,这些日子转悠下来,却是再也没有遇见过那腼腆的小家伙,连带着整个御花园都失了勃勃的生气,教人索然无味起来,即便满目是秀美雅致的风景,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侍从,可这心底的寂寞是怎么都驱散不开的。

    又是一日午后,天光正好,我却是看腻了这园中的景色,愀然不乐地打道回府,才踏进偏殿的外院拱门便看见守门的禁卫一个个神色肃穆,身姿立得笔挺,比平时更显冷峻;而一个眼熟的宫侍则迎在门边,来回跺着小碎步,心神不宁的模样,好像为着什么事烦恼。

    似是听得我这边的动静,倏然抬头一看,目光“噌”地亮了起来,连忙踮着步子上前,匆匆行了一礼,恭顺中又藏了一分焦虑:“殿下可回来了……陛下在殿中等候多时了。”

    “哦?”我的步子一顿,随意地应了一声,心却不由自主地紧了紧——邝希暝在殿里等我?

    这么多天,总算是舍得来见我了!

    转念一想,刚要加快的步子又不免慢了下来,有意晾她一会儿,遂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你且去回禀陛下,就说待本王先行更衣整理一番再去面圣。”

    “这……”他犹豫地看了看我,在我挑眉不语地回视下陡然打了个激灵,忙不迭退了开来,“是。”

    轻哼一声,我拂袖转身,径自去了卧房洗漱换装,自觉拿乔够了,这才整了整衣襟,慢条斯理地走向邝希暝候着的偏殿。

    只是不愿意承认心底那一丝丝因为她终于愿意来见我而生的雀跃。

    偏殿内燃着益气安神的四平天和香,侧角的书案后坐着一袭玄袍的女子,一手执笔,一手扶案,容色如雪,气度如渊,安静却又不容忽视,教人第一眼便穿过了偌大的偏殿,径直落在她的身上——而在此之后,竟是怎么都移不开眼了。

    到底是为着这几日被回避的不悦,在刹那的恍惚后,我很快回过神来,刻意加重了脚步,意在提醒,却又不主动出声,也不与她搭讪,只是以眼神示意跟进来的宫侍退下,然后坐上了殿中另一头的花梨木太师椅,摩挲着扶手,想着待会儿该怎么回话。

    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却不得声响,疑惑地抬眸望去,却见那人早就搁下了手中的笔,单手支颐,好整以暇地凝视着我,唇角微勾,目光灼灼,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被那样专注的目光盯着,不知怎的,我面上一热,忍不住偏开脸,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倒是难得,今日总算是得空了……作甚么这样看着我?莫不是太久没见,不认得了?”话一出口,我便有些讪讪地咬住了嘴唇,心中后悔一时嘴快:总觉得这话里无端端便流露出一股子哀怨来,倒显得我多么盼望着见她似的。

    而见不到人,又生出怨怼之意,像是情侣间的埋怨数落之语,未免太过暧昧了些。

    ——我这是怎么了?

    正懊恼着,却听那人低笑一声,随后起身绕过我所坐的太师椅,走向对面的座位,行走间衣袂飘飘,服衫袖摆有意无意地自我身后拂过,混合着淡雅熏香和松木的气息悄然浮动,又带着几分凛冽寒凉,别有一番清幽动人——仿佛在心湖上落下一片轻叶,徐徐地打着旋儿,搅乱一池平静后便自顾自逍遥地飘远了,徒留下后头曳着的圈圈涟漪,久久不息。

    “这几日事忙不得空,又顾念着你需要静养,所以没有去看你,倒是听宫侍说你整日往御花园里跑,也不怕牵动了伤口?”她施施然在我对面坐下,看着我好一会儿,在我脸色越来越尴尬,几乎要烧起来时才微微笑道。

    “只是散散步,没什么大碍,在这殿里无所事事地呆久了,骨头都要懒了。”我也忽略了自己别扭的心思,笑着回道。

    却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浅了,目色沉沉地看着我,忽然说道:“若是觉得无趣,可要参加朝会?我只怕你身子吃不消。”

    ——朝会么?

    我摇了摇头,并不怎么感兴趣。

    “也罢,你本来就不适合那些杂事,安心休养好身子才是正理,”她低头饮了一口手边沏好的热茶,悠悠地撇着茶叶沫子,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明日,广安县主会来谒见你,算是出阁前与宗亲话别。”

    “广安县主?”我印象中并没有这个人——虽然我现在记不起任何人,但是对这个名字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就仿佛从未听说过,这便奇怪了。

    “他叫魏舒,你见过的,”邝希暝又抿了一口茶水,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神色不太自然,“就是他治好了你的伤。”

    原来是他——初醒时那替我检查伤势的男子。

    这么说起来,那个广安县主倒是个杏林圣手,可是教我奇怪的却是:他名为魏舒,并非是皇姓,莫非是从了父姓?

    想起那个神色冷淡中又隐约带了几分锐光的男子,我不免讶异,脱口问道:“他竟是要成亲了?女方是谁?”

    “帝师傅筠崇之长女,傅若菡,”她说着顿了顿,笑着睨了我一眼,那一眼竟是百媚顿生,教人酥了骨头,然而眼底深处,却殊无半分笑意,“也是你的王夫,傅若蓁的亲姐。”

    ——我的……王夫?

    我真该庆幸自己没有端起手边的茶盏,否则光是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便已让我吃不消了,更不要说最后那半句补充中巨大的信息量,恐怕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化吧。

    原来我已经有了王夫……那么我有没有孩子呢?

    话到嘴边却打了个转,兀自咽了下去,没有问出口。

    惊诧之余,反应便慢了半拍,就听她冷然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怎么,想起你的王夫了?也是,傅家公子未出阁前可是名扬四方的清俊公子,得你宠爱也是自然……呵。”

    “什么?”我不明白为何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她的神色在片刻间就如此捉摸不透,好像是忌惮着什么,嘲讽着什么,又好像是在……嫉妒。

    可是,嫉妒?

    究竟不对劲的人是我,还是她呢?

    这场会面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见我久久不回答,似乎是默认了她的话,邝希暝脸上那讽刺的冷笑也倏然淡了下去,恢复到一贯的面无表情,目光低垂,并不再看我,低低地抛下一句:“早些休息。”便起身离开了。

    视线随着她的背影向外而去,我抚了抚左边愈合的伤口,只觉得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翌日巳时左右,如她所言,侍从禀报说广安县主求见。

    那个男子穿着一身华服,艳若桃李却又冷若冰霜,若非亲眼所见,是怎么都无法将他与医道一途联系到一起的。

    “魏舒见过凌王殿下。”与我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却又不待我喊起便自顾自站直了身子,淡淡地直视我的眼睛,眼里有着我无法理解的敌意——直到这一刻我才能肯定,先前我的所见所感并非多心。

    他矜持地坐在我下手的位置,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我身后侍立着的一排宫侍,用意十分明显——我了然地笑笑,谅他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决不敢有什么异动,也想看看他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于是配合着挥挥手吩咐宫侍们退下,只留一个守在门边。

    “广安县主来见本王,所为何事?”我可不相信邝希暝给出的所谓“宗室话别”的借口,这个男子分明是别有图谋。

    “没什么,来看看你恢复得如何,顺便,提醒你一句,”他抚了抚袖摆上的祥云流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陡然教我心头划过一抹别扭,“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该肖想的人,可不要肖想。”

    “本王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皱着眉头看向他,心里却不期然浮现出邝希暝深沉复杂的眼神。

    “听不明白也无妨,你只需记得,君是君,臣是臣,你是凌王,是皇帝亲妹,却也仅仅如此罢了。”他说完后便随意地掸了掸袖摆上不存在的灰尘,起身上前半步,朝我躬身行礼,只是在靠近我身前的那一刻诡异地一勾唇,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阴测测地说道:“我能治好你,自然也能废了你!实话告诉你,给你服用的药物除了会导致失忆外,还有一点我没有告诉陛下……”

    我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任由他张扬肆意地离开,只觉得心中疲惫,没了半分动弹的力气。

    “恐怕殿下今后的子嗣,会有些艰难呢。”薄薄的红唇吐出残忍的字句,他笑得快意,眼中的怨毒一闪而逝,却浓厚得好像晕染开来的墨汁一般,淋漓飞溅,教人毫无招架之力。

    ——邝希晗,我只恨,不能生生毒死你。

第108章 眼泪() 
“殿下,殿下……”也不知道呆坐了多久,在侍从低声唤我好几次之后才回过神来,顿时感觉到了背脊上被硬质的椅背硌着的钝痛,以及指间的酸麻——因为过于用力地攥着扶手而僵直木然,已经白得泛起了青色。

    “殿下,时辰快到了。”见我转头看他,那侍从又轻声说道。

    许是看出我脸色不对,只是提了一句便住了口,不敢再催促。

    ——是了,今日是纳聘文定之日,那广安县主既然已经谒见过宗室,而我作为宗室的代表,理应亲自护送聘礼去往妻主家,以示天家重视,皇恩浩荡,这是邝希暝昨日与我知会过的。

    “走吧,莫要让礼官等急了。”取过手边已经凉透了的茶盏润了润喉,冰冷的茶水划过嗓子,刺得人一个激灵,却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压下那一刻的震惊和无措,我起身理了理衣袍,不紧不慢地朝外走去。

    不管那广安县主与我有什么过节,对我又是什么态度,都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当务之急,是履行我身为宗室亲王的职责,观礼护送。

    至于他所说的下手断了我的子息之能,我心底倒是意外地并不觉得如何难过……就好像,我潜意识里一直都以为自己本就不会有孩子一般。

    孩子。

    想起了那个腼腆的小家伙,邝希暝的孩子……如果她是我的孩子就好了。

    为自己这不切实际的念头一愣,我摇头苦笑,在宫侍的搀扶下坐上了輦舆,悠悠地缀在坐着广安县主的舆车后——因为是县主下嫁,所以是由男方向女方下聘,这也代表着皇帝对这位县主的荣宠。

    而我在想到这一层时,除了心底划过的些许涩然之外,更记起了昨日与邝希暝不欢而散之前她提起过的:这尚县主的贵女乃是出自帝师傅家,也就是我的王夫傅若蓁的嫡姐。

    ——算起来,我与她也是沾亲带故的呢。

    而我的王夫,不说脑中没有他的印象,便是从我睁开眼以后,就没有见过他;莫说是他,所有与凌王府有关的人和事,一概没有。

    那些被我有意无意忽略的疑窦在輦舆摇摇晃晃中一桩桩一件件地浮现,教人无法不去深想,无法不去在意。

    种种迹象,就好像我这个“权倾天下”的亲王被囚禁了一样。

    囚禁在宫中,囚禁在皇帝身边,如笼中鸟,池中鱼,没有自由。

    傅府比想象中要更加恢弘华美,全然不似普通的书香门第,倒更像是积势已久的高门权贵之户;傅家的家主携着一干家眷早早地候在正厅前院,等我的輦舆停在门口时,先前的二十八台彩礼早就一字排开摆在院中。

    念完圣旨,清点彩礼,完成纳聘的仪式之后,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正要离开之际,却听那保养得体宛若三四十岁的帝师傅筠崇扬声说道:“殿下,请留步。”

    “帝师有何指教?”摆摆手让控輦舆的禁卫稍等,我迅速打量了一番对方,颔首问道。

    “昔年犬子出阁前与小女最为亲近,如今小女尚主在即,不知可否允犬子归宁一日,阖家一叙?”她拱手行了半礼,即便是请求也显得不卑不亢,温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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