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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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心-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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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重。”纵有再多的话,最后也只是化作了两个字,我勉强冲她笑了笑,强迫自己毅然决然地越过她的身影,走向院门。

    忽然,在我踏出脚步的那一刻,心中莫名涌上了一股不安,像是有一根弦紧紧地勒住了脖子,教人透不过气来。

    这股不祥的预感让我猛地顿住了脚步,也升起了几分警惕——不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记得我坐着卢映宣的马车来时,这条街面很是萧条,但也隐约有几个行人经过,而两边的店铺也有着各种嘈杂喧嚣的声音,可是自我靠近院门起,耳边却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好像有什么可怕的存在压制住了一切,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生生切断了所有的动静一般。

    这条街太过安静了,安静得非同寻常。

    我不知道这是女人的直觉,还是与生俱来的对危机的敏感,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一转脚跟,回身上前几步,正对上邝希晴凝望着我的忧伤目光。

    而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目光一滞,黑亮的瞳孔骤缩,我甚至能从里面看到自己凝重而略带疑问的神色。

    “晗儿!”她脸上的平和而怅然的表情在顷刻间凝固,崩塌,目呲欲裂,惊骇恐惧,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事情。

    而就在同一时间,胸口狠狠一痛,好似被尖锐之物穿透了一样,我的身体被一个巨大的力道所冲击,凭着惯性往前冲去,恰好落在邝希晴扑上来的怀中。

    神智空白了几个呼吸,我才恍惚间回过味来,呆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处刺出来的一截箭头——金属的尖端泛着冰冷的银光,而随着箭枝穿过的伤口,蓦地渗出大量的鲜血,右手一摸,温热而粘稠的液体,迅速地从我身体里流走,那种全然陌生的痛楚教我一下子懵住了。

    “简心……”是出现了幻听吗?怎么仿佛听见了姜灼的声音呢?她在叫我的名字,用我最熟悉的,最喜欢的清冷嗓音。

    可是,这声音里为什么染上了一丝颤抖的哭腔?她在伤心么?是谁欺负她了?

    我的大脑好像迟滞了无数倍,在浮现出这些问题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啊,我好像中箭了。

    就像是电视剧里最常见的烂俗桥段一样,胸口中了一箭,破开皮肉,穿透肋骨,从后背到前胸,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血洞。

    真疼。

    比第一次来大姨妈的时候还要疼。

    “简心!”抱着我的人一晃,变成了另一个魂牵梦萦的影子,那张教我又爱又痛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可教人疑惑的是,她脸上那惊慌失措的表情,好像天塌下来了一般。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失态的模样,比害怕更害怕,比痛苦更痛苦,就连当初我与她断情时也不曾。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难过呢?”我有心问问她,却发现自己虚弱地动弹不得,就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简心!简心……”她用尽全力将我抱住,一只手死死地压住我的胸口,一边转过头去对着迅速围过来的人怒吼“还不快传御医!魏舒呢!快去把他叫来!去啊!”一边又转过来温柔地对着我哄道,“简心,你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滴答、滴答……”随着她颤抖的话语,我的脸上却一阵冰凉——也许连她自己也没发现,一颗又一颗泪水从她眼中落下,滴在了我的脸上,与她想要极力平静的神色背道而驰,幽邃如渊的眼眸满是绝望。

    “别、别哭,咳咳……”胸口被贯穿固然是痛的,可是她的眼泪却更教我心疼。

    “我不哭,不哭。”她立刻用手去擦脸,却因为手上沾染的鲜血而将脸也抹花了,看上去有些可笑。

    可我笑不出来,更没有力气替她擦干净,只能深深地望着她,贪婪地将这张脸印入脑中,哪怕她早就盘踞在我脑海里的每一处,想忘也不能忘。

    “答应我——放、放过她……”每说一个字,胸口都好像被锐物翻搅一样,疼痛难忍,可是我不能停下——因为一旦停下,我不敢肯定还有没有说完的机会。

    “好好好,你别说话了,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她用力地点头,丝毫不在意我是在替邝希晴求情,只是压着我的胸口的双手紧了又紧,苍白的唇咬出了血丝。

    “……保重、保重自己,”我能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就好像呼吸越来越困难,而我眼前的景象也一点点模糊,心中再怎么不甘,这却是我无法改变的,“还有……”

    还有,还有什么呢?

    ——我爱你。

    可惜,拼尽了全力,还是没来得及亲口说出这三个字。

    带着遗憾,我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她撕心裂肺的呐喊是我最后听到的声音。

第104章 失忆() 
刺目的红灯,呼啸而来的集卡,来不及踩下的刹车……我被禁锢在驾驶室中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一声震耳欲聋的碰撞巨响,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漫天的火光之中——

    这是梦境还是记忆?若是梦境,为什么这疼痛如此真实?若是记忆……为什么我丝毫想不起?

    我是死了还是活着?想不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想不起来。

    我是谁?想不起来。

    ——什么都想不起来。

    猛地睁开眼,愣愣地盯着目光所及的床顶——深褐色的镶着暗金纹路的木质,刻着复杂而精美的雕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幽好闻的熏香,教人不由随之放松了神思。

    然而我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却是诧异,似乎印象中我看到的场景应该是一片雪白,鼻端闻到的应该是刺鼻的气味——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念头源自何处。

    这是哪里呢?我怎么会在这儿?最可怕的是,我甚至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

    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我撑着手想要坐起身,不料稍一动弹,浑身的酸软无力便立即反馈到四肢百骸,而后却汇聚成胸口一处极致的痛楚——我忍不住嘶声轻呼。

    视线下移,掀开了薄薄的锦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罩着一件近乎透明的浅色薄衫,摸了摸胸口,却是裹着一层又一层厚重的纱布,而那个疼痛最甚的地方,此刻更是渗出了殷红的血色,触手温热而湿滑,沾在指尖,教我不由呆住了。

    这是……我的伤口吗?是如何造成的伤害呢?又是谁所为?

    脑海中划过无数个疑问,却在瞬间被一道尖锐的疼痛打断所有思绪,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把利刃在我脑中断川分海,阻隔任何妄图聚拢拼凑的记忆碎片;这尖锐的痛楚,比之胸口缓缓渗血的钝痛又要厉害百倍,让人难以忍受,不得不屈服地停下回想。

    我的叹息消弭在幽幽敞开的门后探进的光亮中,一个若有似无的脚步声轻轻靠近,在床边站定,之后却没了动静。

    在那个脚步声逐渐走近时,我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也放缓了呼吸,装作仍旧熟睡的模样,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莫名地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又或许是潜意识里抗拒着面对吧。

    没等我理清这之间的分别,却听一个清冷又动人的声音低低说道:“你醒了。”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被人揭穿,我有些窘迫,却也只好顺势睁开了眼睛朝那人看去,实则内心也是十分好奇,这个好听又熟悉的声音主人究竟是谁,怎么光是那一道叹息般的轻喃就教人悸动不已。

    我想,我一定是认识她的,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尽管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抬眼看向声处,而那人也正垂眸看过来,幽邃的眼眸深不见底,像是一汪吸人魂魄的寒潭,只是凝视了片刻,那纯黑中好似划过一抹琥珀流光,如同波澜不惊的寒潭忽然泛起了潋滟的波荡,虽然转瞬即逝,却留下了一圈圈涟漪。

    ——雪作肌肤玉作容,不将妖艳嫁东风。

    恍然间浮现出这样一句话,不知由来,不解深意,只是固执地觉得很适合这个女子。

    “唔……”对视许久,胸口不容忽视的闷痛教我猛地回过了神,也不知是那渗血的伤口作祟,还是来自某种我所难以辨清的情绪在搞鬼。

    而随着我的痛呼,那双黑瞳骤然紧缩,竟是二话不说撩开了覆在我身上的被子,然后在我僵硬的注视下,一把扯开了薄如无物的衣袍,眉峰一蹙,声线骤冷,语调却是无比轻柔的,还伴着一丝小心翼翼地关切:“伤口裂开了?疼么?”

    从她的眼中我看见一张苍白柔弱的脸,因为痛楚而失了血色的嘴唇——这倒影,难道就是我么?

    有些……陌生呢。

    没等我回答,她很快转身去了外间,步履急促,忧心忡忡,可见是与我关系十分亲近之人——既然这样,那么想必也不太可能是伤害我的人吧?

    这个推测让我终于放下了大半警惕。

    失去了所有记忆的我,前路彷徨,敌友不知,真的可谓是如履薄冰了。

    那么,我可以信任她么?

    没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比之前又多了一重。

    我连忙整理好被拉开的衣衫,转头看去。

    那人身后是一个背着药箱的男子,面容颇为女相,神色却很是冷漠,见我直直地看着他,眉头便是一蹙——隔了这些距离,我也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冷意,或许还有一分若有似无的敌意,只希望不是我过于敏感了吧。

    “魏舒,她的伤口在渗血,许是又裂开了,你快看看是否有大碍?”那人轻轻地瞥了我一眼,很快移开目光,只是沉声对着那个男子说道。

    听起来,这个背着药箱的应该是一名医师了——该不会是他替我包扎伤口的吧?

    想起那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和形同无物的衣袍,我不由感到了几分尴尬。

    “无妨,既然她已经醒了,那就证明药起效了,性命是保住了,只要等伤口愈合便好,”男子淡淡地说道,“你坐起来,我替你换药。”

    这后一句,显然是对着我说的。

    一愣过后,我咬牙撑起手臂就要起身,却有一人抢先一步轻轻压住我的肩膀,不容置疑地说道:“你身子还虚,躺着罢,我替你换药。”

    随后看向那面色冷淡的男子,不言不语,逐客意味昭然若揭。

    我注意到那男子眼中神色涌动,并不如表面上无动于衷,却很好地克制了下来,只是点点头,从药箱里取出药瓶和纱布放在桌子上,在即将转身离开前才状似随意地开口道:“陛下,那天机丹的种种弊端,我已告诉过你,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下去吧。”她专心地将药倒在纱布上,似乎对男子的告诫不以为然,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不知怎的,那个虽是男子无声无息地退下了,可他离开时回望的目光却教我背脊生寒,隐隐有几分忌惮。

    “会有些疼,忍着点。”扶着我靠坐起来,那人一手擎着蘸了药水的纱布,一手探向我的衣襟,却在即将触碰到时有了几分迟疑,目光飘忽,就是不与我对视。

    这情形,怎么反倒是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羞涩?刚才扯我衣襟的豪迈劲儿哪里去了?

    大家都是女的,也没什么干系,总好过教那个男子替我换药,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这位姑娘,多谢你的照顾。”瞧她眉目低垂,动作却有条不紊,估摸着心里未尝不是别扭的,又感念她的关照,我便主动开了口道谢,打破了这一刻的沉默。

    正想问她些前因后果,却感觉她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那低垂的美目倏然一凛,好似要看进我的心里:“你叫我什么?”

    “呃,姑、姑娘?”看她神色大变,我心里一咯噔,不知自己哪里说错,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抱歉,我现下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得了,若是有哪里冒犯到你了,还请见谅。”

    陡地想起方才那个男子称呼她为“陛下”,心中悚然一惊:这可不是普通人的尊称,况且,这屋子的格局和摆设,也无一不彰显着非凡的尊贵和奢华。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个清绝无双的女子是谁?她与我,又是什么关系呢?

    “不记得了?”就在我被那深沉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时,她终于低低地问道,“什么都忘了?连我也……忘了么?”

    被她这么一看,我登时说不出话来,莫名有几分心虚,只是讪笑:“我只觉得你有些面善,想来是认识的——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是谁?为什么会受伤?”

    是意外,还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呢?

    这最后一问却还是我的猜测,不好直接问出口。

    没想到的是,听了我的问话,那人神色一滞,好似不可置信,如遭雷击般僵在了原处,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是酝酿着一场无形的风暴,又像是落满了数九寒天的霜雪,纵是极致的冰冷也掩盖不了深切的悲伤。

    “你……”我看着那双眼眸,看着里面倒映出自己茫然无措的样子,讷讷无言。

    只是片刻,她忽而垂下眼眸,替我拢好衣衫,又细心地提了提被子,嘴角轻勾,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忘了也罢,我说与你听便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纤长的手指捻去我脸颊边沾着的一缕碎发,柔软的指腹划过我的肌肤,仿佛缱绻地留恋,又仿佛只是不经意地轻触,蜻蜓点水,一沾即走,唯有唇边那一抹如梦似幻的笑,看不真切:“你且记着,你叫邝希晗,是大芜最尊贵的亲王。”

    ——亲王?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啊。

    “那你呢?”点点头,不依不挠地追问着,我也不懂自己缘何对眼前这个女子有诸多复杂的情绪。

    “我么?”她低声笑了,笑声中几多自嘲,几多苦涩,“吾名邝希暝,是你的——姐姐。”

    不知为何,她这一声“姐姐”教我心头一颤,而她清美如水的微笑,更是教我无端端陷入了漫天的酸涩怅惘之中,难以自拔。

第105章 情伤() 
她说,我叫邝希晗,是大芜国最尊贵的亲王。

    她说,她叫邝希暝,是大芜国的皇帝,也是我的姐姐。

    我胸口那一处贯穿所致的血洞,是在围剿乱党时被流失所伤。彼时情况紧急,性命垂危,迫不得已使用了一种凝血效果极佳的秘药天机丹,但是对神识有所伤害,所以我醒来之后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这种副作用就连使用者也无法解释,可能持续一段时间就好了,或许是几天,几个月,也有可能是一辈子。

    ——这就是在替我换药时邝希暝告诉我的大概。

    我心里不是没有疑惑和怀疑的,却在她平静的目光下消弭开来,更生不出半分继续询问的冲动,就好像一旦我问了,便是揭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疤,她会难受,而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说的每一句话,她口中形容的一切,都给我一种不真实的陌生感,然而她这个人却教我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仿佛冥冥中有一个声音,一个念头引导着我去亲近她似的。

    这很奇怪,我却无意深究。

    替我换好了药,嘱咐我卧床好好休息,在门外的侍从再三恭声催请下,邝希暝终于一甩袖摆,不耐烦地跟着他去处理要事。

    临走前还不放心地看了我一会儿,直到我回过味来,与她微笑挥手告别以后,她才略一颔首,眼中划过一抹悦色,负手离开。

    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我不由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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