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软了身子,伏在地上声调悲戚,神色也渐渐的魔怔起来。上官宏死死的咬着牙,看着一眼被自己掐在手上几乎要昏迷的白芷,还是将她放开了,转身将女儿抱在怀里:“爹爹不杀她了,凤儿乖,不哭了。”
上官玉凤哭着抽离自家爹爹的怀抱,身子蜷缩在一起,张皇的摇了摇头,低泣道:“你不是爹爹,你是鬼,你是鬼”
时间仿佛静止了,白芷被扔在地上,好容易平复了呼吸,看着上官玉凤的神情,知道她八成是又犯病了。她原本就是那样纯真的女子,说是不谙世事也不为过了。但这么些日子,小皇子被江修害了,上官宏逼宫,软禁江修,又将这个宠了一辈子的女儿给关在凤栖宫,给上官玉凤带来了多少伤害?现在他又大喇喇的冲进来要杀白芷。上官玉凤当日见到白芷没有死的时候多么高兴,现在就有多害怕。
上官玉凤脸上泪痕未干,带了几分血色样子,想到往日上官玉凤活泼灵动的样子,白芷觉得心中难受极了,上前去。上官宏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想要对凤儿做什么?”
白芷因为脖子上伤了几分,声音有些沙哑,也是冷笑道:“现在知道‘凤儿’‘凤儿’了,早做什么去了?明知道她什么都不懂,还做这样的事!现在知道找凤儿了,晚了!”
她蹲下身子,低声道:“玉凤”
上官皇后脸上泪痕还没有干,几分血色像是挂在了脸上,那样的可怜。见是白芷,还是点了点头,咬着下唇哭了起来。白芷叹了一声,还是起身道:“咱们回去好不好?”
*
等到陪着上官玉凤回了凤栖宫,便已有人去宣了太医来,那太医见上官宏也在,额上冷汗顿时下来了,磕磕巴巴的给上官玉凤诊脉,半晌后才道:“娘娘这是三脉散乱,失心疯证”
上官宏一张老脸顿时拉了下来,看得那太医不住的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又大着胆子给上官皇后诊了一回,低眉想了好久,还是硬着头皮道:“的确是三脉散乱”
“治得好吗?”上官宏瓮声瓮气的问道,见那太医的表情,已然明白了几分:“废物!”
如今上官宏已然有了要和江家动手的心思,太医一个没有实权的臣子,又怎敢说什么?当下就要跪下。白芷看不惯如此,扶了上官玉凤进去,又听见小皇子开始哭了,只抱了小皇子在怀中,见上官玉凤坐在床上,很专心的听着这小猫似的哭声。
“玉凤。”白芷抱着孩子坐下,将小皇子给她看,“你知道么?这是你的孩子,你生的。”
“我生的”上官玉凤喃喃自语一样说道,也不哭不闹,伸手摸了摸白芷怀中的小皇子,见他动了动,吓得缩了缩,“他会动”
“这是孩子啊,又怎不会动?”白芷微微一笑,但又止不住的苦涩。上官玉凤这般疯了,还是让人惋惜,今日上官宏当着她的面,要白芷的命,几乎压垮了她所有的精神。
上官玉凤微微笑起来,又看着白芷怀中的小皇子,那孩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母亲,又笑了起来,那小模样,和江修很像,白芷微笑起来:“这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上官玉凤慢慢问道,“我能抱他么?”
“可以。”白芷将小皇子放在她怀中,见上官玉凤孩子一般抱着他,顿时也是欢喜了几分,半晌后,还是别开目光,低眉沉吟了片刻,心中下定了决心,提笔写了一张纸条,转头看着她,轻轻说道:“玉凤,对不住了。”
第113章()
此事刚到了第二日,京城之中早已沸沸扬扬的传遍了此事,说是上官宏为了皇位,不惜逼疯了自己捧在手中宠了十几年的女儿。
气死寿王,软禁皇帝,如今又逼疯了皇后。况且自从上官宏上位以来,民不聊生,京城是在天子脚下尚且能够自给自足,但是诸如桐县之类的地方,那可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一时之间,京中也是躁动了起来,也不过短短几日,京城之外的良田也同时出现了异象――土地龟裂,那些斜纹几乎凑成了一行字,“四辅凌日”。
除却紫薇垣之中的北辰五星之一,还有太阳也是皇帝的代称,此时出现这样的异象,当日司天监监正的话又被翻了出来。京中顿时陷入了人人自危的局面。
上官玉凤这些日子时疯时醒,清醒过来便和白芷说些话,若是疯症上来,闹一会儿又安安静静的缩在一边玩自己的七巧板和九连环。虽说看顾着麻烦,但无一不能看出她的确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白芷原本身子骨算不得顶好,又因为上次被上官宏险些掐死,现在也是努力的调养着自己的身子,更在心中思忖着,定要在显怀前出得宫去,否则有孩子在,上官宏要挟自己和萧逸就更是容易了。
今日阳光正好,白芷也就抱了小皇子在外面坐着,这孩子虽说比同龄孩子要小上一些,但却是个格外懂事的,除了饿了,旁的时候都是不哭不闹的,看到喜欢的东西,又扑腾着小手,笑得咿咿呀呀的。
看着这小子,白芷就会想到桃花还有肚里没有出世的孩子。只是这小子也是个命苦的,皇帝的儿子,一等一的金贵,只是现在上官宏专权,皇帝也不过是在挣命而已,能多活一日就是一日,旁的事,还能够如何呢?他尚且不能自保,还不说这个孩子应该如何了。
唯一盼着上官宏看在这孩子是他亲外孙的份上,放这个孩子一条生路。
午后的阳光十分温暖,白芷也给晒得昏昏沉沉了,抱着怀中已经在打盹的小皇子:“好啦,咱们回去找你母后了。”说罢,又抱了他往回走,刚一进入凤栖宫,就见上官皇后小跑过来,虽说笑得十分灿烂,但掩不住脸上的消瘦和目光的涣散。白芷沉吟片刻,将怀中的小皇子交给了身边的女官,这才拉着上官皇后问道:“怎了?”
“我饿了。”她说着,又将手中的九连环举了起来,“你看,我解开了。”她一脸等待表扬的模样,让白芷心酸到了极点,沉默了片刻,这才笑起来:“玉凤真厉害。”见她笑得满足,又问道,“想吃什么?”
上官玉凤歪着脑袋想了想:“茯苓红枣山药粥。”
白芷怔了怔,还是点头道:“好,我们先去玩,再找人去做好不好?”
白芷想到往日自己是最喜欢这粥的,上官玉凤也是爱和自己抢这个吃,现在她心智不过一个孩子,还记得这些,也是委实不易了。
待那山药粥上来,白芷也只是坐在一旁给她喂,上官玉凤那样乖巧的张口吃了,又见门被推开,一个男子立在外面,将她吓了一跳,站起来便躲在了白芷身后,只露出半张脸,怯生生的看着逆光站着的那人。
白芷也是没有料到来人,一时喉中有些哽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人慢吞吞的进来,一边拊掌笑道:“萧夫人好闲心啊,这京城都乱成一锅粥了,还有心思在这里吃东西。”
白芷笑道:“难道京中乱成一锅粥了,我就不活了?就算我不活,皇后也不活了?”
柴彦平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看向了上官玉凤:“皇后真的疯了?”
“不然呢?”白芷扶了上官玉凤坐下,宽慰她道,“他不是坏人,别怕。”后者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端着碗吃了一口,又觉得好吃,大快朵颐起来。
见她这样的神色,白芷心中也是格外的难受,但是却也不能说什么。柴彦平笑道:“萧夫人,今日你怕是得和我走一趟。上官大人还等着你呢。”
“上官宏又要我去做什么?上次没有杀我,这次等不及了?”说到这里,她又笑起来,“这老贼,逼疯了自己女儿,还不知道消停一些?”
柴彦平耸了耸肩:“我如何能够得知?”又做了个请的动作,“萧夫人随我去吧。”
白芷嘱咐了女官几句,也就跟在柴彦平身后走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见四下无人,白芷这才问道:“柴大人怎么来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眯着眼睛笑得十分狡黠,“况且萧夫人这一招架桥拨火,使得真妙,这宫外,可都闹腾了起来,各方人马齐聚,好不热闹。”
白芷也不回答这事,只是跟在柴彦平身后往御书房去了。刚一进门,就见上官宏板着一张脸立在屋中。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但于白芷而言,此人却是自己的仇人,若是自己对他卑躬屈膝了,那白家的鲜血,那便是真真儿的白流了!
“凤儿怎么样了?”上官宏看了白芷一眼,只觉得这女人和白夫人的确是长得像,越看越觉得想要杀她。
白芷摇头冷笑道:“我又不是你家的奴才。”见上官宏脸色更阴,她心中涌出快慰来,“今日有什么事?”
“你很有恃无恐?”上官宏狞笑道,“凤儿如今虽是依赖你,但她犯病也不过就是个小孩儿,只消得我再寻到一个比你好上千万倍的,她自然会将你抛之脑后。”
白芷分毫不惧,坦然笑起来:“的确是这样,可是若是玉凤清醒过来呢?你还要再将她逼疯一次?说着疼爱她,你做的什么事不是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上官宏勃然大怒,大掌几乎要抽到白芷脸上,白芷也不怕,看着他淡淡说:“没有事的话,我就回去了。上官大人如果有事,随时叫我来都可以。”
见她话中有蔑视之意,上官宏脸都气绿了,冷笑道:“你还真是有恃无恐,难道真以为有萧逸在外面,你便可以如何了?”他说到这里,神色愈发的狰狞,“你可知道,沈昭和萧逸,如今早就离开京城了,你也不过被他抛出来做了棋子而已!”
白芷微微一笑,转头看着上官宏:“那又如何?与你又有何干?如今天怒人怨,是你咎由自取!”
上官宏脸色铁青,正要说话,宫门处却传来一声巨响,又有人慌忙出去,不多时折了回来:“大人,宫门、宫门那些皇亲率人来攻宫了!”
这话一出,上官宏脸色顿变:“你说什么?!”
“是,小的看得真真儿的,为首的是肃王!”那人说道,隐隐约约有喊杀声从外面传了进来,虽说声音不大,但的的确确是从宫门的方向传来的。白芷心中有些惊讶,旋即沉默起来,上官宏也像是没有想到,惊讶后便是怒意:“这群老匹夫!”
虽说江家人今非昔比,但天象又有异,不说别的什么,如今连皇后都给上官宏逼疯了,上官宏想要皇位的心思若是还看不出来,这些人也是白长到这样多岁了。
所谓人人自危就是这个道理,现在再不说话,只怕来日就是成为俘虏的时候了。故此,江家的皇亲们都是恼了,这才干出了攻宫的事来。
白芷立在御书房之中,握紧了拳头,难怪萧逸等人会提前撤出京城,必然是料到了这件事。一旦兵荒马乱,任你是什么公府侯府,都会有流兵闯进去。财暂且不说,人还会受伤,如此未免是得不偿失。
念及此,白芷也明白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忙不迭要出去了。却被上官宏狠狠的拧住了手腕:“你要去哪里?白家的丫头,若我今日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听他这样发狠,白芷下意识护了自己的小腹。自己若是孑然一身也就罢了,但是腹里还有孩子!更不说萧逸和桃花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只是上官宏力气太大,绝不是白芷可以挣脱开来的。挣扎了几次无果,白芷硬生生的被拽了出去。
刚一出了外面,已然是傍晚,而天边的火烧云像是烈火燃烧,这片红云之下,喊声几乎穿透天际。若是殊死一战,到底谁胜谁负还是未可知之数!
白芷脑子转得飞快,只想赶紧从上官宏手中逃脱开来,否则一旦被这群攻宫的发现,只怕是要和上官宏一起死的!然而上官宏发了狠,根本不愿意放开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正在苦恼之际,忽有人飞快的来了:“大人,皇后如今哭了起来,怎么都劝不住啊。非说要找白芷”
上官宏沉吟片刻,想到这苦命的女儿,还是不愿她真的受了伤,放开白芷后,这才道:“你将这贱丫头领去凤栖宫,若是皇后有半点损伤,你只管提头来见!”
那人应下不提,等到白芷回到凤栖宫,刚进门,上官玉凤便扑到自己怀里嘤嘤哭泣着。一面哭还一面看向了柴彦平,很是委屈的样子。白芷原本有些惊惧,此时脑中一阵阵发懵:“柴大人究竟意欲何为?”
柴彦平却抿唇一笑:“不是说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萧夫人这样的狠绝,半点不想念萧兄不成?”
第114章()
听柴彦平说这样的话,白芷微微肃敛了神色:“柴大人什么意思?”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om 首发哦亲( )不是和萧夫人说过好几回了?”柴彦平笑得十分狡黠,那眯起的眉眼,像是一只狐狸一样。
白芷沉默了半晌:“萧逸在哪里?”方才上官宏已经说过了,萧逸和沈昭等人早就撤出了京城,只怕是料到了今日的变故。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窗外传来的喊杀声阵阵,那气势仿佛是要冲破云霄,虽说离得很远,但白芷仿佛听见了那兵器相撞的金铁声,还有众人搏斗之时的冲撞,只怕是惨烈异常。
上官玉凤还偎在白芷怀中发抖,如今犯病的她,就和一个孩子一般没有主见,只知道害怕和躲闪。柴彦平看了她一眼,又笑起来:“就算是萧夫人不怕死,也不为皇后和肚里孩子想一想?如今肃王等人为了杀上官大人,主力都在皇宫的正门,若是现在从北门走,兴许还来得及。”
白芷沉吟片刻,看着柴彦平一身玄衣的样子,没由来就觉得安心了几分:“好,我随你走。”又安抚上官玉凤几句,抱了小皇子,便要和柴彦平离开。
宫门外的声音那样的大,宫中人又不是傻子,明白只怕今日要变天了,也不敢说多留着什么,人人惊惧,也顾不得上官玉凤和白芷,从凤栖宫出来,一切都还算是顺利。上官玉凤一路上都挂着痴笑,经过御花园之时,还往草从前扑了扑,像是要摘花。吓得白芷忙不迭唤她:“玉凤,来,过来。”
上官玉凤转头看着她,笑得十分欢欣,手中摘了花,也不愿意放下。白芷吓得厉害,尚且是柴彦平黑了脸吓唬了上官玉凤几句,她这才苦兮兮的过来,跟在白芷身边,看着柴彦平的神情十分委屈。
几人继续往宫门去,连御花园也没有出,就见一个女官横在了众人身前:“萧夫人要将皇后带到哪里去?”
白芷顿时屏住了呼吸,看着那女官。她一张容长脸,看得出十分精明的样子,一双眼睛里满是戒备之意,不消得别人说什么,那双眼睛仿佛就要吃人了。
柴彦平朗声笑道:“没想到还有人在这里等着。om”又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可认得我?”
“柴大人。”那女官欠了欠身,“柴大人有什么事?”
柴彦平笑道:“有什么事?”他说到这里,言笑晏晏的指着身后那片火烧云,“你说什么事?没有听见这声音?如今皇亲都在宫门正门前攻宫想擒杀上官大人,你半点不知道?”
“婢子知道。”女官坦然回答,“只是就算是知道,萧夫人也不能将皇后带出宫去。这宫外只有更为难的事。”
柴彦平笑道:“不是萧夫人要将皇后带出去。”他说到这里,抿着嘴笑起来,“而是我奉命要将萧夫人和皇后并小皇子一起带出去。”
“什么?”女官似乎对这话有些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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