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拒绝,免得让师父更担心,只能默默接受。
用过晚饭后,各人分别睡卧。那雨一阵大,一阵小,始终不止。虽是如此,华山众人连日赶路却也很累,不一会儿大殿上鼻息声此起彼落,各人均已沉沉睡去。
岳方兴并没有睡下,而是盘膝坐地,为众人守夜。正行功间,突然耳听东南方传来一片马蹄声,约有十余骑,沿着大道驰来。他心中一凛:黑夜之中,怎地有人冒雨奔驰?难道这些人便是来袭击华山派的?
他坐起身来,见岳不群已经起身,在低声叫醒弟子,喝道:“大家别做声。”他功力精深,又一直警觉,也听到了马蹄声。
不多时华山派诸人已全都醒转,各人手按剑柄防敌。不料这马蹄声却越过庙外,渐渐远去。众人松了口气,正欲重新卧倒休息,却听得马蹄声又兜了转来。十余骑马来到庙外,一齐停住。只听得一个清亮的声音叫道:“华山派岳先生在庙里么?咱们有事请教。”
令狐冲是华山派大弟子,向来由他出面应付外人,不过他如今带伤不便,便由岳方兴代替。他知道来者多半是来袭击之人,也不打开庙门,只是将声音远远传送出去:“深夜之际,哪一路朋友过访?”
庙外之人甚是无礼,见里面无人开门,便噼噼啪啪砸开,闯进来几人。
华山众人见此情形,知道来者多半不善,各自按剑戒备。望眼过去,但见庙外共有十五骑人马,有六七人手中提着孔明灯,齐往里面照来。
借着火光,华山众人也看清了来人装束,这些人个个头上戴了黑布罩子,只露出一对眼睛,心中俱是一动:这些人若不是跟我们相识,便是怕给我们记得了相貌。心知今夜多半会有一场恶战。
只听左首一人说道:“请岳不群岳先生出见。”
岳方兴见此,问道:“阁下何人?请示知尊姓大名,以便向敝派师长禀报。”
那人不认识岳方兴,只是说道:“我们是何人,你也不必多问。你去跟你师父说,听说华山派得到了福威镖局的《辟邪剑谱》,要想借来一观。”
岳方兴心下一凛,莫非自己散布《辟邪剑谱》的事被人察觉了?不应该啊!镇定道:“华山派自有本门武功,要别人的剑谱何用?阁下如此无理取闹,还将华山派放在眼里么?”
那人哈哈大笑,其余十四人也都跟着大笑,笑声从旷野中远远传了开去,声音洪亮,显然每一个人都内功不弱。
岳方兴心下暗暗吃惊,听这声音,这十五人中虽然没有绝顶的高手,但像田伯光那样的一流高手却有几个,其他人虽然没有这么厉害,也大多是准一流,最低的都是二流巅峰。这样一批人,放在江湖中也是一股不弱的力量,就是与华山派这一行人相比,也要略胜一些,真不知道哪一方势力派来的?他心中更加小心,看来今夜定有一场恶战。
那十五人大笑声中,一人朗声说道:“听说福威镖局姓林的那小子,已投入了华山派门下。素仰华山派君子剑岳先生剑术神通,独步武林,对那《辟邪剑谱》自是不值一顾。我们是江湖上无名小卒,斗胆请岳先生赐借一观。”
岳方兴听到这话心中一松,看来自己散布《辟邪剑谱》的消息并未传出去,这十五人只是以林平之拜入华山为由找事罢了。不过这人在十四人的笑声中仍是清晰洪亮,并未被嘈杂之声所掩,足见内功比之余人又胜了一筹,只怕武功能与自己相比了。
这时岳不群已经安排好了华山弟子按合击阵势站好,站出说道:“各位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怎地自谦是无名小卒?岳某素来不打诳语,林家《辟邪剑谱》不在我们这里。”
他说这几句话时运上了紫霞神功,夹在庙外十余人的大笑声中,庙里庙外,众人仍皆听得清清楚楚,他说得轻描淡写,跟平时谈话殊无分别,比之那人力运中气地大声说话,显得更为自然,显然功力胜过不止一筹。
只听得另一人粗声说道:“你自称不在你这里,却到哪里去了?”
岳不群道:“阁下凭什么问这句话?”
那人道:“天下之事,天下人管得。”
岳不群冷笑一声,并不答话。那人大声道:“姓岳的,你到底交不交出来?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交出来,咱们只好动粗,要进来搜了。”
宁中则低声道:“拔剑结阵!”刷刷刷刷声响,众人都拔出了长剑。
。。。
第75章 气剑之争(三)()
旁观众人虽然相互牵制,但也瞧得目为之眩,无不暗暗喝彩,各人都听到令狐冲喘息沉重,显然力气已有所不支,但剑上的神妙招数始终层出不穷,变幻无方。封不平每逢招数上没法抵挡,便以长剑硬砍硬劈,情知对方不会与自己斗力而以剑挡剑,这么一来,便得解脱窘境。
泰山派的一个道士见此,讽刺道:“气宗的徒儿剑法高,剑宗的师叔内力强,这到底怎么搞的?华山派的气宗、剑宗,这可不是颠倒来玩了么?”
封不平脸上一红,一柄长剑更使得犹如疾风骤雨一般。他是当今华山派剑宗第一高手,剑术确是了得。令狐冲无力移动身子,勉强支撑,方能站立,失却了不少可胜的良机,而初使“独孤九剑”,便即遭逢大敌,不免心有怯意,剑法又不纯熟,是以两人酣斗良久,一时仍胜败难分,过了一会儿更是险象环生。危急之中,风清扬的一句话突然在脑海中响起:“你剑上无招,敌人便没法可破,无招胜有招,乃剑法之极诣。”
其实他与封不平拚斗已逾二百招,对“独孤九剑”中的精妙招式领悟越来越多,不论封不平以如何凌厉狠辣的剑法攻来,总是一眼便看到他招式中的破绽所在,随手出剑,便迫得他非回剑自保不可。再斗一会,信心渐增,待得想到风清扬所说“以无招破有招”的要诀,轻吁一口长气,斜斜刺出一剑,这一剑不属于任何招式,甚至也不是独孤九剑中“破剑式”的剑法,出剑全然无力,但剑尖歪斜,连自己也不知指向何方。
封不平一呆,心想:“这是什么招式?”一时不知如何拆解才好,只得舞剑护住了上盘。令狐冲出剑原无定法,见对方护住上盘,剑尖轻颤,便刺向他腰间。封不平料不到他变招如此奇特,大惊之下,向后跃开三步。令狐冲无力跟他纵跃,适才斗了良久,虽不曾动用半分真气内息,但提剑劈刺,毕竟颇耗力气,不由得左手抚胸,喘息不已。
封不平见他并不追击,如何肯就此罢手?随即纵上,刷刷刷刷四剑,向令狐冲胸、腹、腰、肩四处连刺。令狐冲手腕一抖,挺剑向他左眼刺去。封不平惊叫一声,又向后跃开了三步。
泰山派那道人又道:“奇怪,奇怪!这人的剑法,当真令人好生佩服。”旁观众人均有同感,都知他所佩服的“这人的剑法”,自不是封不平的剑法,必是令狐冲的剑法。
封不平听在耳里,心道:我以剑宗之长,图入掌华山一派,倘若在剑法上竟输了给气宗的一个徒儿,做华山派掌门的雄图固然从此成为泡影,势必又将入山隐居,再也没脸在江湖上行走了。
他挑战令狐冲,本来就是因为不愿面对岳方兴,想要捏个软柿子,孰知竟然也碰到了铁板。这下势成骑虎,若不将令狐冲打败,可当真颜面无存了。心下发狠,顿时用出了自己苦修的绝技狂风快剑。
这狂风快剑果然威力奇大,剑锋上所发出的一股劲气渐渐扩展,旁观众人只觉寒气逼人,脸上、手上给疾风刮得隐隐生疼,不由自主地后退,围在相斗两人身周的圈子渐渐扩大,竟有四五丈方圆。
此刻纵是嵩山、泰山、衡山诸派高手,以及华山派众人,对封不平也已不敢再稍存轻视之心,均觉他剑法不但招数精奇,且剑上气势凌厉,并非徒以剑招取胜,此人在江湖上无藉藉之名,不料剑法内功都如此了得。
众人所持火把的火头为剑气逼得向外飘扬,剑上所发的风声尚有渐渐增大之势。
在旁观众人的眼中看来,令狐冲便似是百丈洪涛中的一叶小舟,狂风怒号,骇浪如山,一个又一个的滔天白浪向小舟扑去,小舟随波上下,却始终未让波涛吞没。
封不平攻得越急,令狐冲越领略到风清扬所指点的剑学精义,每斗一刻,便多了几分体会。他于剑法上种种招数明白得越透彻,自信越强,当下并不急于求胜,只凝神观看对方剑招中的种种变化。
狂风快剑委实快极,一百零八招片刻间便已使完,封不平见始终奈何对方不得,心下焦躁,连声怒喝,长剑斜劈直斫,猛攻过去,非要对方出剑挡架不可。令狐冲眼见他势如拚命,倒也有些胆怯,不敢再行缠斗,长剑抖动,嗤嗤嗤嗤四声轻响,封不平左臂、右臂、左腿、右腿上各已中剑,当的一声,长剑落地。令狐冲手上无力,这四剑刺得甚轻。
封不平霎时间脸色苍白,说道:“罢了,罢了!”回身向丁勉、陆柏、汤英鹗三人拱手道:“嵩山派三位师兄,请你们拜上左盟主,说在下对他老人家的盛意感激不尽。只是……只是技不如人,无颜……无颜……”
又一拱手,就要离去,岳方兴道:“前辈还没看出这套剑法是谁所授吗?这般有进无退的剑法,天下间除了那一位,又有谁人会用?”
封不平怔怔道:“这般有进无退……难道真是风……风师叔所传?他老人家真在华山不成?”
令狐冲诚恳道:“风太师叔有言让众位重返华山,莫要再起争端。”
岳不群朗声道:“我华山派可为练剑之人专设一堂,还请师弟屈就。”
岳方兴又高声道:“封师叔,如今华山危在旦夕,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华山数百年的基业葬送吗?”
封不平止住身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如此良久,叹声道:“华山派有风师叔在,又有你们这两位传人,还需要我们做什么!”话虽如此,他却远远抛来一幅书册,之后慢慢消失不见。丛不弃与其它剑宗之人跟随其后,缓步走入了黑暗之中,不胜凄凉。
“封师叔遇到华山弟子,还请照顾一二!”岳方兴见他要走,高声道。
那书册是向令狐冲抛来,他接过书册,打开一看,是封不平这些年练剑所得,不但有夺命连环三仙剑等剑宗剑法,还有他潜心所创的狂风快剑。不由心下欢喜,封不平既然如此作为,显然对华山派仍是心有牵挂,以后遇到再劝说不迟。
丁勉、陆柏和汤英鹗三人对望了一眼,均想:看来风清扬果然还在华山,这老头武功本来就极高,现在也不知道到了何等地步!此事要早点告知掌门才行,这华山派只怕也轻易动不得了,只是这令狐冲和岳方兴……
三人心意相同,互相点了点头。丁勉朗声道:“令狐冲贤侄,你剑法高明,叫人大开眼界,咱们后会有期!”却提也不提岳不群、岳方兴等华山众人。
汤英鹗道:“大伙儿这就走吧!”左手一挥,勒转了马头,双腿一夹,纵马直驰而去,其余各人也都跟随其后,片刻间均已奔入黑暗之中,蹄声渐远渐轻。
药王庙外除了华山派众人,便是那些蒙面客了,那为首的蒙面老者干笑了两声,说道:“令狐少侠,你剑术高明,大家都是很佩服的。岳不群的剑术虽然不错,但与你相比,却差得太远,照理说,早就该由你来当华山派掌门人才是。”说着斜眼看向后面的华山众人。
岳不群养气功夫极深,听到这话当然不动怒。那老者见他如此,觉得无趣,又道:“今晚见识了华山派的实力,原当知难而退,只是我们得罪了贵派,日后祸患无穷,今日少不得还要与贵派为敌了。”
说着这老者一声呼啸,其余十一名蒙面人团团围了上来。他自忖己方实力不弱,只要拖住了武功高的三人,其它弟子却威胁不大,打倒了这些人,自然可可慢慢围攻武功高的几人,一一取胜。而且看刚才令狐冲所用招数,明显是一门绝世剑法,心中痒痒的紧,当然不愿离去,这下一哄而上,就想要先制住令狐冲。
。。。
第73章 气剑之争(一)()
一旁令狐冲听得这些人的诬陷之言,早已气愤之极,眼见这些人眼光不善,大声说道:“我这套剑法乃是华山派一位前辈所授,哪里是什么辟邪剑法!”
那老者嘿嘿冷笑道:“你要是其它几派,说这话我还可能信了,但你华山……哼,除了你师父师娘,哪还有什么前辈?”
汤英鹗点头道:“这句话倒也在理,华山派的长辈,除了岳先生和宁中则外,大概就只有这几位师兄了。”说着指向封不平等人,向众人一一介绍,然后说道:“到底是辟邪剑法还是华山剑法,几位华山派的师兄定然认得,大伙一看便知。”
那老者见此,环顾众人,说道:“今晚驾到的,个个都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英雄好汉,更有华山剑宗的高人在此,这件事到底如何处置,听凭众位吩咐,在下无有不遵。”
岳方兴在一旁见他们一唱一和,好像认定了令狐冲用的辟邪剑法,心下着恼,冷冷道:“如此最好,若是当真不遵,这三人就是前车之鉴。”说着指向地上的三具死尸,这三人都是他所杀,他当然有资格说这话。
那老者被说到痛处,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封不平跃下马来,向众人团团一揖,说道:“众位给在下这个面子,当真感激不尽。岳不群窃居敝派掌门之位,搞得天怒人怨,江湖上声名扫地,今日更做出勒逼收徒、夺人剑谱种种无法无天的事来。在下无德无能,本来不配执掌华山派门户,只是念着敝派列祖列宗创业艰难,实不忍华山一派在岳不群这不肖门徒手中灰飞烟灭,只得勉为其难,还盼众位朋友今后时时指点督促。”说着又是抱拳作个四方揖。
岳方兴听得大怒,林平之无路可去,自己拜上华山,如今在封不平嘴里却成了华山派谋夺《辟邪剑谱》的证据,不由冷冷看了林平之一眼。
只见林平之上前一步,朗声道:“弟子无路可去,蒙师父收留,如今忝为华山弟子,可从未听说过阁下,又有何资格管我华山之事。”他虽然站出来了,言语间也维护华山,却对辟邪剑法避而不谈,显然也有些起疑。
封不平正得意间,哪会会理一个小辈的话,继续说道:“岳不群夺人剑谱,又死不悔改,罪大恶极,无可宽赦,须当执行门规,立即处死!丛师弟,你且去与这小辈比试一下,让大伙看清楚,好为本派清理门户。”他不理刚才说话的林平之,指着令狐冲道。
一名五十来岁的汉子应道:“是!”拔出长剑,走到令狐冲身前,狞笑道:“小子,跟大爷相斗,算是你命不好!”
岳方兴担心令狐冲伤势,持剑上前,说道:“想与我大师兄比试,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丛不弃没见过他,并不认得,但听他称令狐冲大师兄,料来是他师弟,想来武功更有不如。哈哈一笑,说道:“黄口小儿,想找死也不用这么急!”
封不平喝道:“丛师弟,多说无益,杀!”
丛不弃道:“是!”提起长剑,手肘一缩,火把上红光照到剑刃之上,忽红忽碧。
岳方兴长啸一声,朗声道:“好!今日就让你们看看,我气宗为何胜了!”他见这人如此无礼,已经下了决心,要彻底折服这人。
丛不弃听得他的长啸,心中一惊:这小子功力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