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般情景……亦或是兼而有之吧。总之,眼见宋室最后的实力被一点点消灭殆尽,方志兴心中远远没有以前所想的那样悲痛,更多的是在感慨世事沧桑、轮回无常!
    听到方志兴一会儿便要离去,张弘范心中也微微放下了心,知道方志兴看在已故的普照真人的面上,多半不会为难自己。他仔细观察,眼看方志兴面上似乎并没有多少北上,反而一脸淡漠,心中不由浮现了一个想法,试探道:“弘范在大都时,常听陛下提起前辈,谓为当世高人。邱神仙仙去后。大都之中,已盼真人久矣!”
    “哦,是吗?只怕更多的是恨不得杀了我吧?”方志兴闻言,淡淡道。二十年前襄阳大战时,方志兴‘逼’死金轮法王,而他的弟子杨过更是飞石击中当时的‘蒙’古大汗‘蒙’古,因此‘蒙’古权贵。大多对他们恨之入骨,后来全真教之所以受到打压。也是与此有关。
    张弘范笑了一下,说道:“前辈说笑了,陛下曾言,若是前辈肯的话,必不吝国师之位!”
    “国师?”方志兴听到这话,这才稍稍转过头来,似笑非笑道:“那你们所谓的帝师呢?”国师之位,听着似是尊崇,但‘蒙’古人册封的却不是一个两个。单就方志兴自己,就曾‘逼’死过一位‘蒙’古国师。
    “帝师?”张弘范闻言,嘴角一阵‘抽’搐,不知方志兴是真心还是试探。不过帝师是皇帝之师,向来由皇帝所定,他自然不敢接话。更何况如今的帝师是由八思巴担当,统领天下释教。并且奄有青藏,实力地位远甚于己,张弘范哪里敢于得罪。因此听到此言,他只得打了个哈哈,推托道:“帝师是陛下所定,非臣子所论。不过只要前辈能够折服陛下,想来也并非不可!”对于佛道两教的争端,他心中着实没有多大兴趣,也没有实力掺和,向来是远远避开。
    “哈哈!折服忽必烈,会有那么一天的!”方志兴大笑道。似乎忽必烈的皇帝之尊,也丝毫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张弘范见此。心中更是一凝,知道此人实在是无法无天之徒,再也不敢多言。他身为臣子,对君主说的越多,越容易被引入不敬,方志兴不是臣子,自然没有什么,但对他可就不一样了。当下左顾右盼,再不敢多言‘蒙’元朝廷之事。
    正谈着,方志兴忽然一声大笑,说道:“哈哈!文山先生来了,快请上来。”转身迎了上去,说着也不见他有何动作,似乎只是微微一闪,船上已然又多了一人,正是前些时日被俘的大宋信国公、右丞相,文山先生文天祥是也!
    眼见那亲兵带着文天祥回返的如此之快,张弘范心中又是一惊,知道这亲兵只怕除了带出文天祥外,其它事情丝毫没有做出。不过他仔细看去,见到那亲兵旁边的几名‘蒙’古护卫,心中却是一定,知道李恒那边想必发现了异常,说不定正在接应。
    “先生大名,贫道闻名久矣,可愿共离此地?”除掉文天祥身上束缚,方志兴说道。《侠客行》和《正气歌》,可以说是他最喜爱的两首诗词,对于作出《正气歌》的文天祥,方志兴心中极是尊敬,此次前来,除了见证崖山海战外,最大的目的便是与此人一会。
    文天祥身在敌营,又被人突兀带到船上,虽然惊异,神情却是没有丝毫‘波’动。他淡淡地看了方志兴一眼,对他所言却毫不理会,径自向前走了几步。望着被‘蒙’元水师击溃的大宋水师,还有不断投海赴死的众人,他心中悲戚之极,突然伏在甲板上,嚎啕大哭起来,哽咽道:“
    长平一坑四十万,秦人欢欣赵人怨。
    大风扬沙水不流,为楚者乐为汉愁。
    兵家胜负常不一,纷纷干戈何时毕。
    必有天吏将明威,不嗜杀人能一之。
    我生之初尚无疚,我生之后遭阳九。
    厥角稽首并二州,正气扫地山河羞。
    身为大臣义当死,城下师盟愧牛耳。
    间关归国洗日光,白麻重宣不敢当。
    出师三年劳且苦,只尺长安不得睹。
    非无虓虎士如林,一日不戈为人擒。
    楼船千艘下天角,两雄相遭争奋搏。
    古来何代无战争,未有锋蝟‘交’沧溟。
    游兵日来复日往,相持一月为鹬蚌。
    南人志‘欲’扶崑崙,北人气‘欲’黄河吞。
    一朝天昏风雨恶,炮火雷飞箭星落。
    谁雌谁雄顷刻分,流尸漂血洋水浑。
    昨朝南船满崖海,今朝只有兹船在。
    昨夜两边桴鼓鸣,今朝船船鼾睡声。
    北兵去家八千里,椎牛釃酒人人喜。
    惟有孤臣雨泪垂,冥冥不敢向人啼。
    六龙杳霭知何处,大海茫茫隔烟雾。
    我‘欲’借剑斩佞臣,黄金横带为何人。”‘吟’到最后,哭声渐止,转而目视张弘范等人,双目直‘欲’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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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华夷之辨()
    船上,文天祥一曲悲歌,让众人有的面‘露’不屑、有的赞叹不已,一众汉军将士,却都极为尴尬。热门。更新好快。特别是那些原本的宋室将领,眼看文天祥瞪着自己,更是转过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过了好一会儿,眼看船上仍没有人出声,张弘范只得站了出来,向文天祥道:“文丞相,我给您介绍一位活神仙,这位全真教方真人,可是特意来看望你的!”指向方志兴,向文天祥介绍起来。他见刚才文天祥毫不理会方志兴,心知两人多半并不相识,因此出言引见,并点明方志兴是全真教之人。
    文天祥闻言,这才勉强将目光转向方志兴、看到他一身紫‘色’道袍,显得华贵之极,不由冷哼一声,转头道:“某在朝廷,未闻有此真人!”对他没有丝毫好脸‘色’。“真人”称号,除了一些上古大德和民间讹传外,多是由朝廷册封而来,文天祥位列右丞相,对于大宋朝廷册封的真人多少自然略知一二,却从没有听说过对面这人。听到张弘范介绍他是全真教的,自然将其看成了‘蒙’元朝廷册封之人,哪会有什么好脸‘色’。宋廷之中,可从来没有册封全真教的道士。
    方志兴呵呵一笑,对此也不在意,说道:“真人之名,贫道愧不敢当,先生唤某志兴即可!”却是报上了名号。他相信文天祥的消息只要不是太过闭塞,定然听说过自己名字。作为天下第一高手,又是全真教在江南的领袖,方志兴的名号可绝不仅限于武林之中。
    “志……兴?方……志兴?你就是‘紫薇剑神’方志兴?”果然,文天祥即使不是江湖中人,也听说过方志兴的名字,一口道了出来。他统兵之时,麾下也有一些武林人士,还有些练习方志兴传下的太祖长拳的人,自然听说过方志兴。
    方志兴微微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柄紫莹莹的软剑。说道:“天下若无第二把紫薇剑的话,应该就是说的贫道了!”说着他手上微微一震,紫薇剑陡然响起一阵清鸣,剑尖微微一抖,接连指向四周。
    众人见此,正有些不明所以,便听得“噗通”几声。船上已然躺下了几人,却是那几位随文天祥而来的‘蒙’古护卫。这几人不知何时上了大船。围在周围,被方志兴用剑气所制。
    眼见方志兴长剑不过微抖,船上便骤然躺下几人,张弘范等人心中都是惊骇之极,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轻举妄动。闻名不如见面,方志兴的手段,着实比传言中更为神奇。纵然张弘范等将领见多识广,猜出方志兴刚才用的可能是剑气,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如此无声无息间便能制住他人。实在令人惊惧。
    “先生以为如何??”解决了几人,方志兴微微笑道。他这些年功力愈发‘精’进,真气之厚、武功之高,称得上当世无匹,制住几个无名小卒,对他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若非为了表‘露’身份,并震慑船上一些怀有异心的人。甚至他连剑气都不会使用,便能将这几人制于无形之间。
    文天祥见此情景,心中也是震惊不已,不过他听到方志兴所问,却是冷哼一声,说道:“有此武功。不去匡扶朝廷,却在此地卖‘弄’,文某羞与为伍!”转过身去,缓缓踱到舷边,对方志兴一看不看。
    方志兴不过展示了一下剑气,便遭到文天祥嘲笑,心中也是有些苦笑。正要出言。却见文天祥突然悲号一声“陛下,臣来了!”翻身跳了下去,却是要投海自尽。
    见此,方志兴心中一惊,不假思索,一记摘星手用出,将文天祥摄回扔在了甲板上。他来此处,是为了见一下文天祥,可不是来见他投海的,自然不能坐视此人自戕。
    没有感受到海水,身体却倒在了坚硬的甲板之上,文天祥顿时知道自己投海未成。毫不理会方志兴所问,又是嚎啕大哭起来。他见到海战失败,心中早有了寻死之念,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又被方志兴所救,心中当真伤心之极。旁观众人听到他的哭声,甚至也觉得方志兴刚才阻止他自杀,似乎做了件错事。
    “丞相何求死耶?陛下在京中等候久矣!”张弘范急步赶来,扶起文天祥,说道。他适才见文天祥跳海,一颗心差点跳了出来,见到方志兴瞬间出手将他救下,这才放下心来,赶上来劝说文天祥。
    “呸!”听到张弘范的声音,文天祥止住哭声,啐了他一脸,痛斥道:“佞臣贼子,勿要脏了文某。去!去!”挣开张弘范扶着自己的双手。
    闻言,张弘范顿时想到了刚才文天祥所‘吟’“我‘欲’借剑斩佞臣,黄金横带为何人”一句,他纵然城府极深,却也不禁恼羞成怒,不顾方志兴等人在旁,怒声道:“文先生,张某受皇命夷灭残宋,有何‘奸’佞之处?还请先生道来?”怒火升腾之下,连丞相也不叫了。
    眼看自己离船舷已远,又有方志兴、张弘范等人围在旁边,文天祥知道自己再无自杀机会。听到张弘范所言,转身怒斥道:“哼!你身为汉人,却为鞑子卖命,不是佞臣又是什么?岂不知黄泉之下,祖上也要为你‘蒙’羞!”
    “嘿嘿!汉人?”张弘范冷笑一声,说道:“弘范生来是元人,先父曾是金人,祖上又曾是辽人,却从未做过宋人?我等北地汉人,又何曾放在你大宋君臣眼里。我为大元皇帝陛下效忠,乃是忠君报国之举,何佞之有,祖上又为何要‘蒙’羞?”
    “你……你……”闻言,文天祥怒气填膺,手指张弘范,一时说不出话来。宋室南渡一百多年,北地早已过了几代,到了如今,可是很少有人认可自己是汉人了。更别说张弘范这等祖上是辽人的人,可是从来没有做过宋人。虽然同是汉人,却早已分隔开来。
    张弘范前些日子没少被文天祥叱骂,心中早已积蓄了许多怨气,今日一朝说出,再也停不下来,又道:“不说张某世受皇恩,你南朝无故扣留我师,又是什么道理。我师奉命出使议和,却被你南朝君臣无故扣留十五年,文丞相对此有何说法呢?”当年‘蒙’哥过逝,忽必烈初即帝位,因为要平定阿里不哥,所以派出郝经出使宋朝求和。不料郝经南下之后,却很快就没了消息,直到四年前‘蒙’元一方才知道他还活着,要求宋朝君臣将他放了回来。不过那时郝经年岁已大,渡江后不久便即过逝,至死也没能回去复命,令人叹息不已。一些人还根据苏武牧羊借大雁传递消息之事为郝经同样编了一个故事,谓之为当世苏武。
    文天祥自然也知道此事,他虽然看不上郝经等人为‘蒙’元朝廷效力,但也觉得朝廷扣留对方使节有些不妥。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回应道:“我大宋使节,又被你北朝扣留了多少?何况汝师南来,又有李璮来攻,孰能信之?”将事情推到了李璮头上。当时李璮还没有起兵反元,却已经做着准备,听到郝经南下求和的消息后就出兵攻宋,破坏议和,郝经也因此被囚。
    张弘范闻言,“嘿嘿”一声冷笑,却是不再多言。文天祥的话,虽然能解释郝经被囚原因,却难以解释他为何被囚十五年,外人也都能听得出来。不过他心中怒气已发,追问下去还可能惹怒文天祥,进而引得前来会见文天祥的方志兴的不满,因此也就不再追问。他相信郝经的事情,方志兴一定知道,也无需自己多说。
    方志兴自然听说过郝经之事,还因此特意探查了一下北地汉人的想法。对于张弘范所说元人、金人、辽人、宋人、汉人之事,他虽然并不赞同,却也不得不接受此人说法。时人多是以国号而分,有宋人、金人、西夏人、元人等,反倒是汉人这个称呼,并不经常见到。自靖康之难后,北地已沦陷一百多年,而燕云之地的汉人,更是从未成为宋人,也怪不得他们不认可大宋了。张弘范所言,实是代表的许多生活在北方的汉人的想法,尤其是一些儒者。在他们看来,为‘蒙’古皇帝尽忠便是忠君爱国,合乎儒家大义,郝经被囚十五年而不屈,也是因为如此。
    “君臣大义,华夷之辨!张将军,不知汝师可曾说过?”方志兴道。
    闻言,张弘范道:“入夷入夷,入夏则夏。吾师曾言‘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能用士而能行中国之道,则中国之主也’,陛下既用士子治国,自然是中国之主!”
    “中国之主?哼!难道就是要残杀我中国之民吗?”文天祥怒喝道,说着又道:“‘我军百万战袍红,尽是江南儿‘女’血’,张将军当真好气魄!”
    这句诗是张弘范所作,他自己如何不知。闻言,他脸‘色’时青时红,不知在想着什么。‘蒙’元大军南下时杀戮极重,这是谁也无法否认之事,被文天祥这个阶下囚当面斥责,自然令张弘范颇不自然,若非顾忌方志兴,只怕他早就掩面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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