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木棒轻摆,叫道:“瞧着,这是‘萧史乘龙’!”以棒作剑,倏地伸出,噗的一声轻响,武敦儒右胸早着。木棒若是换作利剑,这一剑穿胸而过,他早性命不保了。
武修文见机得快,长剑疾出,攻向杨过右胁,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杨过木棒回转,忽地刺向他的右腕。这一招后发而先至,武修文剑尖未及对方身体,手腕先得给棒端刺中,长剑便非脱手不可。他急忙收剑变招,缩腕回剑,左腿踢出,杨过的木棒却已刺向武敦儒肩头,身随棒去,寓守于攻,对武修文这一腿竟不避而避。武修文一脚踢空,武敦儒却已情势紧迫,疾挥长剑严守门户,才不让木棒刺中了身子。
数招之间,二武已手忙脚乱,拚命守御还有不及,那有余暇挥剑去削他木棒?杨过口中叫出招数:“山外清音,金声玉振,凤曲长鸣,响隔楼台,棹歌中流……”木棒连刺,潇洒自如,着着都是攻势,一招不待二武化解开去,第二招第三招已连绵而至。他东刺一棒,西削一招。迫得二武并肩力抗,竟尔不敢相离半步。
二武当时看黄蓉使这剑法,瞧过便算。只道这些俊雅花俏的招数只求美观,仅为舞剑而用。怎想得到其中竟有如许妙用?听他所叫的招数,似乎当日黄蓉确也说过,二人剑上受制,固极窘迫,心中却更难过,深信杨过这门玉箫剑法确是黄蓉亲传。怎想得到杨过与黄药师曾相聚多日,得他亲自指点玉箫剑法与弹指神通两门绝技?
杨过见二人神色惨然,心中大感痛快。又想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西,今日若不将他二人打得服服贴贴,永不敢再见郭芙之面,两兄弟日后定要再为她而恶斗,直至二人中有一个送命为止。有道是药不瞑眩,厥疾不瘳,既要奏刀治病,非让病人吃些苦头不可,催动剑法。着着进迫,竟一招也不放松。二武愈斗愈惊,但见棒影晃动。自己周身要害似已全在他棒端笼罩之下,只得咬紧牙关,拚命抵御。
二武所学的段家剑法和哀牢山三十六剑本来也是极厉害的剑法,只二人火候未到,武功见识又远远不如杨过。因此他兄弟若与一般江湖好手较量,取胜固已有余,在杨过这大高手的木棒之下却破绽百出,不知其可。杨过对玉箫剑法早已熟稔,加之他武功比二武高得太多。剑术又以接近化境,武氏兄弟又如何能挡。何况二武心中伤痛。急怒交加,不免出手更乱。
杨过眼见武三通就在一旁。不使杀着,却将内力慢慢传到棒上。二武斗了一阵,只觉对方手里这根树枝中竟有一股极强吸力,牵引得双剑歪歪斜斜,自己一剑明明是向对方刺出,然剑尖所指,不是偏左,便刺到了右边。木棒上牵引之力越来越强,到后来两兄弟几成互斗。武敦儒刺向杨过的一招往往险些中了兄弟,而武修文向杨过削去的一剑,也令兄长竭尽全力,方能化解。
杨过长笑一声,叫道:“玉箫剑法精妙之处,尚不止此,小心了!”笃的一响,木棒与大武长剑相交,但碰到的是剑面,木棒丝毫无损。武敦儒立感一股极大的粘力向外拉扯,长剑几欲脱手,忙运力回夺。杨过木棒顺势斜推,连武修文的长剑也已粘住,跟着向下压落,双剑剑头一齐着地。武氏兄弟奋力回抽,刚有些微松动,杨过左脚跨前,已踏住了两柄长剑,木棒倏起,棒端在二武咽喉中分别轻轻一点,笑道:“服了吗?”
这木棒如换作利刃,两人喉头早已割断,就算是这根木棒,只要他手上劲力稍大,两人也非受重伤不可。二武脸如死灰,黯然不语。杨过抬起左脚,向后退开三步,见两兄弟神情狼狈,脸上不自禁现出得意神色。
二武此时更无丝毫怀疑,确信杨过果得黄蓉传了绝技,但他们疾恋郭芙,若如此一战,即便永不再与她相见,终是心有不甘,又觉适才斗剑之时,一上来即被对方抢了先着,此后一路手忙脚乱的招架,师授武艺连一成也没使上,自身绝技一阳指更无施展的机缘。武修文突然喝道:“大哥,咱们倘若就此罢手,活在世上还有什么味儿?不如跟他拚了!”武敦儒心中一凛,叫道:“是!”两人挺剑抢攻,更不守御自身要害,招招沉身急攻。
如此一变招,果然威力大盛,二人只攻不守,拚着性命丧在杨过棒下,也要与他斗个同归于尽。杨过木棒指向二人要害,二武竟全然不理,右手使剑,左手使出一阳指,各以平生绝学,要取敌人性命。杨过笑道:“好,如此相斗,才有点味儿!”索性抛去木棒,空着双手在二人剑锋之间穿来插去,时而手指弹出,破去两人的一阳指,又攻向两人要害。
武三通旁观三人动手,一时盼望杨过得胜,好让两个儿子息了对郭芙之心,然见二子迭遇险招,又不免盼他二人打败杨过,心情起伏,动荡无已。
猛听得杨过一声清啸,伸指各在二人剑上一弹,铮铮两声,两柄长剑向天飞出。杨过纵身而出,将双剑分别抄在手中,笑道:“这弹指神通功夫,也是我岳母传的!”
到此地步,武氏兄弟自知若再与他相斗,徒然自取其辱。杨过倒转双剑,轻掷过去,拱手道:“多有得罪。”武修文接过长剑,惨然道:“是了,我永不再见芙妹便是。”说着横过长剑,便往颈中刎去。武敦儒与兄弟的心意无异,同时横剑自刎。杨过一惊,飞纵而前,铮铮两响,又伸指弹上双剑。两柄长剑向外翻出,剑刃相交,当的一声,两剑同时断折。
就在此时,武三通也已急跃而前,一手一把,揪住二人的后颈,厉声喝道:“你二人为了一个女子,便要自残性命,真是枉为男子汉了。”
武修文抬起头来,惨然道:“爹,你……你不也是为了一个女子……而伤心一辈子么?我……”话未说完,星光下只见父亲脸上泪痕斑斑,显是心中伤痛已极,猛想起兄弟互斗,实大伤老父之情,哇的一声,竟哭了出来。武三通手一松,将他搂在怀内,左手却抱住了武敦儒,父子三人搂作一团。武敦儒想起自己对郭芙一片真情,那想到她暗中竟与杨过要好,连黄蓉也将生平绝技传了她心目中的快婿,伏在父亲怀内,不由得也哭了出来。
杨过眼见他父子三人互相爱怜,心知完成了师父之命。不过此时此刻,他心中却并无欢喜,反而更有一股烦闷之意。想到郭芙,心中猛然一动:“难道我真的喜欢芙妹?”想起两人幼时在桃花岛之事,心头一荡,胸口突然如为大铁锤猛击一记,剧痛难当,忍不住大叫一声。他自服了裘千尺所给的半枚丹药之后,迄未经历过如此难当的大痛,想是半枚丹药药性已过,身上毒性发作,紧紧抓住胸口,牙齿咬得格格直响,片刻间满头大汗。
正痛得死去活来,武三通等人也发现了这边情景,大叫道:“杨少侠,你怎么样了?”话音未落,杨过已然再也忍耐不住,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武三通心中大惊,眼见杨过昏迷过去,急忙将其背起,回返襄阳而去。
。。。
第320章 空明手印()
不说杨过如何劝解武氏兄弟,襄阳城中,方志兴在郭府守了一夜,都未发现有外人闯入。他想了一下,猜测是蒙古五大高手中的三人受伤甚重,另两人也受了轻伤,因此无力进犯。而忽必烈也可能受了重伤,无暇派人到襄阳城中捣乱。若真如此,蒙古这次南侵多半要无果而终了。
到了黎明之时,黄蓉突觉腹中一阵剧痛,却是连日操劳,产期提前。好在郭府早有准备,让她顺利诞下一儿一女,被郭靖取名为郭襄、郭破虏。方志兴也被惊动,向郭靖恭贺一番,另行送上贺礼。
忙完此事,天色已然大明,方志兴正要回房歇息,忽见武三通背着杨过匆匆回返,大小武则背着一把重剑,在后面气喘吁吁,心中大感诧异:“过儿不是去调解大小武的纷争去了吗?怎么看着像是受了重伤,难道遇到了金轮法王?”依照杨过此时武功,除了金轮法王等寥寥几人,断然无人能够将他伤的如此之重,方志兴见此情形,心中也是这样猜测。
正疑惑间,武三通已经见到了方志兴,大叫道:“方道长,你快来看看,杨少侠刚才突然晕过去了。”
方志兴不及细想,让武三通将杨过背入卧室之中。他仔细查看一番,见杨过身上并无外伤,心中更是疑惑,伸手搭脉,只觉杨过真气平稳,脉象也是平稳之极,唯有气血略显紊乱,嘴角也似有一丝鲜血,却并不是什么大伤。他一时想不出杨过为何变成这番模样,向武三通问道:“过儿怎么会这样,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武三通叹了口气,指着武敦儒和武修文大骂了一顿。才向方志兴说道:“我那两个孽子为了郭姑娘在城外自相残杀,后来杨少侠赶去,向他们说明郭大侠、黄帮主已经将郭姑娘许配给自己之事。又演示了弹指神通和玉箫剑法,分开了两人。然后杨少侠不知为何。便成了这幅模样。”他见自己两个儿子便在一旁,当然不便说出杨过是为了分解两人故意欺骗。何况武三通因何沅君之事伤神,又因苦修一阳指耗神过剧,疯病也没有完全好转,不时疯疯癫癫,听到杨过说的有理有据,心中也不自觉的信了,当然不说那是假话了。
方志兴听武三通叙述一遍事情经过。也大概猜到了一些杨过突然受伤昏迷的原因,暗想:“听这武三通的描述,应该是过儿的情花毒发作了?不过那半枚绝情丹的药效不是还有数日吗?莫非过儿是突然想到了某个女子?”想起杨过是在说到郭芙时情花毒发作,方志兴心中也隐隐明白了原因。只是想到当日杨过说到“程”姓女子,却又拿捏不准了。想到这里,他心中叹了口气,又察觉到外面脚步声,渡过一股先天紫霞真气,将杨过唤醒起来。
杨过悠悠醒转,便见到师父、武三通等人就在一旁。又见郭靖大踏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郭芙、程英、陆无双三人,她们听闻杨过受伤。也跟着走了过来。
见此情形,杨过胸中又是怦怦乱跳,顿觉剧痛难当,额头渗出汗来。立时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郭芙、程英、陆无双三人见到杨过情形,心中都是大急。但房中人多,却是不好上前。郭靖急声道:“过儿,你感觉怎么样了?”又向方志兴问道:“方兄弟,过儿这是怎么回事。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对。”他见杨过身上没有明显伤势,猜测道。
方志兴看了屋中众人一眼。却是不便回答,杨过回道:“郭……伯伯……我没……没事。你……不用……担心……”他略微平复心绪,勉强说了这几句话,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已然不断渗了出来。
郭靖见此情形,更是焦急不已,向方志兴道:“方兄弟,你医术高明,快给过儿看一下!”
方志兴仔细观察屋中众人,见杨过不断低头,不敢看向三女,心中已然确定了原因,说道:“郭大侠不必担心,过儿这病,贫道已经有了些把握,只是……”说着他望了屋中众人一眼,显然意有所指。
郭靖虽然迟钝,却并非不懂为人处世,见此情形,也知道方志兴当众为杨过医治有些不便,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方兄弟了。”又向众人道:“我们先行退下,不要扰了方兄弟为过儿治病!”
武三通和武敦儒、武修文闻言,留下重剑,随郭靖退了出去。而郭芙、程英、陆无双三女虽然心有不舍,却也只得随众人退出。一时间房中只剩下了方志兴和杨过两人。
方志兴见众人都已离去,又察知屋外无人偷听,清咳一声,向杨过问道:“过儿,你这情花毒为何提早发作了?不是还能坚持六七日吗?”
杨过闻言脸红不已,不好意思回答。方志兴见此,又道:“可是因为郭大姑娘?”如今郭芙有了妹妹,外人便称之为郭大姑娘了,郭襄则是郭二姑娘。
听到郭芙,杨过胸口一痛,不由点了点头。
方志兴见此,想起当日杨过说道的“程”姓女子,又道:“那程姑娘呢?”
杨过此时本来心中都是郭芙,听到程英,心中却又是一痛,满脸惭愧,又是点了点头。
方志兴心中暗乐,又道:“陆姑娘呢?”
杨过本来一直觉得自己对陆无双并无什么感觉,此时想到她的娇俏模样,又想起自己奋力将她和程英从绝情谷救出,心中不由一荡,心中又是一痛,尴尬低下头去。
“还有公孙姑娘呢?”方志兴又道。
杨过想起公孙绿萼,顿时再也忍耐不住,痛的死去活来,勉强道:“师父……别说了……”
方志兴哈哈一笑,运起先天紫霞真气,缓解他的疼痛,说道:“你可当真是至情至性啊!”他本来就料到杨过没有了小龙女的束缚后,必然无人能够限制住他的火热性子,对此情形,也是毫不意外。甚至方志兴昨夜让杨过去排解大小武的纠纷,未尝没有撮合他和郭芙的意思,如今这个局面,他也是乐见其成。
“还有其她人吗?比如你凌波师姐等人?”方志兴见杨过神色好转,又向他问道。
杨过闻言摇了摇头,眼见方志兴一脸玩味之色,急忙说道:“没有了,没有了,就她们四个。”他生怕方志兴再问下去,可怜巴巴道:“师父,我这情花毒提早发作了,你总不能见着弟子死去吧!”他虽然从方志兴处得知断肠草可解情花之毒,但不知分量,又不知道其它地方生长的断肠草是否能解,此时提前毒发,也只得向方志兴求助了。
方志兴不知这情花毒到底如何厉害,也不再询问杨过和几个女子的私事,向他说道:“你既然已经毒发,为师这就带你去绝情谷。只是绝情谷离襄阳还有几日路程,我们纵然向郭大侠借出小红马,却也难以快速到达。这样吧,我先为你暂时施展秘法,抑制心中情丝,到时再解去此毒。”方志兴也不知寻常断肠草是否能解情花毒,也只能带杨过去绝情谷了,好在他修成大手印后,对精神也有一定了解,能让杨过暂时控制心神,抑制心中情丝,也能压制几日。说着又向杨过问道:“你的空明拳练的怎么样了,可曾领悟了空明之意?”
杨过赧然道:“弟子惭愧,目前还未领悟。”正因如此,他才一直使用软剑,想要领悟空明之意后将幻剑诀练至大成。
方志兴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心思太杂,让你独自领悟空明之意,估计今生是难了。师父今日对你施展的秘法,便是结合空明拳和大手印而来的空明印,你能领悟几分,便全靠你的造化了。”说着向杨过说了一番要点,让他做好准备。他的空明印是前一段时间领悟而来,几乎没有对人用过,为了取得更好的效果,最好有人配合才行。
杨过听到师父提点,不断回想自己练习空明拳的感悟,渐渐收束杂念,心神沉静下来。蓦地,他感觉心神一动,心中一片空明,渐渐沉入定中。
方志兴对杨过施展的空明印,纯是精神力量,见他顺利入定,心中松了口气,缓缓运气,恢复受损心神。他上次对烟波钓叟施展光明印只是让他安心修习,此时为了让印法作用在杨过身上的时间更长,却是用出了全力,消耗自然也是极大。方志兴如今虽然开辟了上丹田,又三田合一、精气神相合,却也有些难以承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志兴心神已然恢复了许多,察觉到外界动静,缓缓收功。见到杨过关切地望着自己,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心中可有杂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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