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杨过的人自然是方志兴了,他身法何等之快,哪能看着杨过在几位师长面前殴打同门!当下便将他捉了起来。半年多不见。这小子倒是壮实许多,身子也长高了一些。想来是生活好了,又习练易筋十二式有成,所以才如此明显。
杨过哇哇大叫,却也挣脱不得,正要挥拳乱打,便听到方志兴的斥责,大叫道:“你先放我下来!”他虽然和方志兴接触较少,又有半年多未见,但也听出了是自己师父的声音。
方志兴将他放下。杨过见师父满脸怒容,旁边又站着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再也不敢闹腾。学着鹿清笃的样子,低头垂手道:“弟子无能!没能打倒这大胖子!”
听到这话,方志兴顿时气急。这小子不承认错误不说,还怪自己没教好他功夫,如此狡辩,当真奸猾!
丘处机见杨过这幅模样,又见他一身锦衣,顿时想起了当年杨康之事。他心下一怒,向周围弟子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去做功课!过几日较武若是不合格。有你们好受的!”想起自己几人为了全真将来的危机殚精竭虑,这些弟子却如此懈怠。他心中更是生气。
众人闻言,顿时一哄而散。不一会儿。场中便只留下六子和方志兴、杨过、鹿清笃等人。丘处机又遣人叫过鹿清笃师父赵志敬,让他站在一旁。鹿清笃是赵志敬弟子,若是责任在他,赵志敬当然也有责任。
眼看丘处机须发皆张、声色俱厉,杨过心中也不由惴惴,他对这个据说是自己父亲的师父的人,心中还是有些害怕。当下身子一缩,退到了方志兴身后。
方志兴见此微一皱眉,杨过这畏畏缩缩的样子,让人看着就觉得理亏。纵是占着道理,他这么一样,岂不显得心虚?若是旁人心中有了成见,不免就有些偏向,认为责任在这小子。而且他如此不敢面对,心中也不坦荡,如何能勇往直前、练好武功?想着这弟子的性子,方志兴心中不由一叹:“看来自己以后要多操心了!”
这时王处一问道:“清笃,到底是什么事?”鹿清笃道:“都是弟子无用,请师祖爷责罚。”王处一眉头微皱,愠道:“谁说你有用了?我问你是什么事?”他当然也看得出两人相斗,鹿清笃是处于下风,心中更是有气。这鹿清笃拜入赵志敬门下也有数年,却连一个刚入门的小孩都打不过,岂不让人笑话他玉阳门下!
鹿清笃道:“是,是。弟子本来在这边习武,这小……孩子不知何时便过来了,言语不逊不说,还和弟子动起手来,把弟子打得疼痛的很!”说着还瞪眼怒视杨过,恨恨不已。他其实满心想说“小杂种”,但想到不能在众位师祖面前无礼,便改口称做“小孩子”。
杨过听他把责任都推给了自己,大嚷道:“是他先骂的我,然后我才打他!”
丘处机闻言眉毛一竖,呵斥道:“没大没小!瞎叫嚷什么!”然后向鹿清笃道:“清笃,你骂他什么了?”他虽然是呵斥杨过,却也是关爱居多。
鹿清笃听到师祖询问,如实道:“弟子听他对本门武功出言不逊,又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便骂了他几声‘野孩子’、‘小杂种’!”
杨过闻言不顾众人在场,又要扑上去厮打,即使有方志兴拦住,他还是不肯罢休。眼见如此,方志兴也只得运起真气,强行压住了杨过,免得他再闹出事来。
方才杨过能在打鹿清笃时占据上风已经令方志兴颇为惊讶,感受到他体内的真气,心中更是震惊。不过大半年功夫,杨过竟然已通脉完毕,完全打通了十二正经,进境如此之快。当真匪夷所思。若是单单如此也就罢了,方志兴却察觉到杨过体内真气虽然有些虚浮,却是混元真气无疑。让他心中也更加疑惑。他的混元功只传授了杨过混元桩修炼之法,并没有涉及其他方面。也不知杨过如何达到了这地步?难道说是用易筋十二式中的方法打通的?但这功夫重在辅修,不应该进展如此之快啊?
方志兴却不知道杨过这些日子虽然限于他的严令,一直没有放松混元桩和易筋十二式的修炼,闲暇下来时,除了缠着李莫愁学了天罗地网势的入门功夫外,便是一直勤修蛤蟆功,然后在站桩时再转化为混元真气。白驼山一派内功剑走偏锋,不比全真派内功在求根基扎实。进展可谓极速。在初练的十年之中,白驼山的弟子功力必高出甚多,直到十年之后,全真派弟子才慢慢赶将上来,到后来慢慢超过。杨过修炼的是白驼山内功中最为高深的蛤蟆功,如今已经接近一年半,不知不觉便大有进境。他本来只是打通了与蛤蟆功相关的几条经脉,后来得到易筋十二式后,便用其中方法打通了十二正经的其它经脉,然后又用混元桩中的抱元式修炼。使得功力进展更快。饶是方志兴两世习武,也不由吃了一惊。
虽然猜到了杨过可能还在修炼蛤蟆功,但众人在场。他却不便仔细询问。这时他早已明白杨过和鹿清笃厮打的原因。他这个弟子出生便没有见过父亲,一直遭人白眼,受人欺辱,最不忌讳的便是有人骂“野孩子”、“小杂种”之类,鹿清笃如此大骂,杨过不揍他才怪!
不过在场众人除了丘处机外,却大都并不知此事,眼见杨过见此,都是皱眉不已。鹿清笃固然有错。但杨过脾气如此暴躁,动不动便出手打人。实在是大违全真教清静无为、淡泊玄默的教旨,让人心中不喜。赵志敬更是冷声道:“这小子看不上全真武功。还学了做什么,让他以后打伤其它师兄弟吗!”他被丘处机派人唤来,见到鹿清笃身上颇有些拳掌印记,心中本就不悦,这时见杨过似乎还要动手,顿时出言讽刺。方志兴虽然和赵志敬没什么交集,但霍都上山一战,却夺过了全真教三代弟子武功第一的名头,让他心中嫉恨。如今见到自己弟子受欺负,当下便乘机发作。
杨过听到这话,当即就要反驳,说要不学全真教功夫。他有蛤蟆功在身,哪里会看得上这些。不过还没说话,方志兴已经有所察觉,当下用真气镇住,让他张不开嘴。这下杨过更是大怒,直勾勾盯着方志兴,只觉得这个师父十分可恶,比之这几个月一直盯着他站桩的神雕,还要可憎的多。本来杨过还想着多学几手功夫再走,但想到这师父也要回去,顿时又起了立即逃离的念头。
方志兴不知杨过心中所想,也不理会赵志敬,向几位长辈说道:“弟子疏于教导,还请师长责罚!”此事杨过确实有不对之处,不管如何,还是先承认错误再说。
马钰等人想到杨过拜师之后,方志兴便一直和他们在玉虚洞研习功法,也没有教导过他,心中略微一宽,说道:“算了,罚他抄二十遍《清静经》吧!”杨过不过是个小孩子,他们也不能过于苛责。
方志兴闻言谢过,又让杨过跪下行礼。杨过虽然不愿,但身体被方志兴所控,也不得不如此,心中却愈加愤恨,不断咒骂众人。
接着马钰又向鹿清笃道:“清笃,你如此欺负师弟,又口出污言,也一并抄写二十遍《清静经》。”
鹿清笃正想分辨不是自己欺负杨过,而是杨过欺负自己,却觉得腿弯一痛,已被赵志敬踢了下去,只得跪倒受罚。
如此一来,这事也算揭过。六子闭关半年多,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处理,自然无暇理会这等小事,当下便各自离去,赵志敬也带着鹿清笃前去受罚。方志兴担心杨过和他一起又要闹事,带着他到了一间静室之中,好好教训这个弟子。
。。。
第198章 当年往事(四)()
两人讲了这么多事,不知不觉已是一夜,天色也已经见白。方志兴见杨过眼珠红肿,面色苍白,知道他心力消耗不过。想到他身体内还淤积有一些暗伤,方志兴伸手按到杨过背部,运起紫霞真气,为他治疗起来。
方志兴真气何等浑厚,他这一出手,杨过顿觉有一股沛然浑厚的内息游走周身百脉,身子也暖烘烘的,精力尽复,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这才知道师父功力之深、运用之妙。虽然自己练了一年多的蛤蟆功,但与师父相比,实在是萤火之于皓月。
这一次方志兴尽心为杨过调理,直过了一盏茶功夫,方才收功起身,像杨过道:“还不快去处理!”
杨过还没明白方志兴话中意思,便觉肚中一阵绞痛,急忙跑了出去。不过还未到茅房,他便已支撑不住,眼看此时还没有多少人起来,便躲到旁边几颗大树后,噗噗拉了起来。但觉一阵恶臭,自己都险些被熏得晕了过去。
等到全部泻完,杨过顿觉酣畅淋漓,身子也前所未有的轻松,知道自己师父花了大力气,心中更是感激。他担心味道太大被人发觉,捂住口鼻,取了些土覆盖上面。隐约看到自己拉出的黑黑物体,里面偶尔还能看到一些血块,心中恶心的同时更是吃惊,浑没料到体内竟有这么多污秽,那些血块,显然是师父所说的淤血了。想起自己练习蛤蟆功时几次手足麻痹,多半便是那时留下来的,这下也更深刻的了解了蛤蟆功的危险。思及蛤蟆功是自己义父所传,自己的父亲又被义父的毒毒死,顿时练这功夫的心也冷了下来,只想着好好跟师父学艺。
方志兴为杨过调理这么长时间。自然不是简单的为他活血化瘀那么简单,还顺手将自己悟出的伐毛洗髓方法在杨过身上试验一番,虽不是真正的易经洗髓。也能略微提高人的资质,修炼起来更容易。眼见杨过回到静室带来一身恶臭。他忍不住微一皱眉,没料到杨过竟然反应这么大,看来这弟子体内伤势还超过自己预期。
眼见杨过衣服上恶臭难闻,方志兴当下领着他前去沐浴,又取了一身道袍,为他换在身上。
其实杨过体内本来也没这么多污秽,但他一个人在嘉兴那两年,却是没少受苦。整日里东游西荡,上顿不接下顿,有时抵不住了还偷鸡摸狗,常常受到毒打,所以才会如此。方志兴见到杨过身上凹凹凸凸的疤痕,还有些骨头都突了出来,心下也明白过来,对自己弟子的认识也更深了一层。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众弟子也开始做早课,呼喝之声不绝。方志兴领杨过用过早饭。又向他说道:“你父亲的那些事,我并没有亲历,多是道听途说而来。不过山上囚有四人。他们都是当年完颜洪烈的部下,和你父亲也算熟悉。你若想多有了解,可向他们询问。”方志兴说的自然是沙通天、彭连虎、侯通海、灵智上人四人了,这四人十多年前被老顽童周伯通拿住,交给丘处机等人看守,监禁在终南山重阳宫中,要他们改过自新后再行释放。但四人恶性难除,千方百计的设法脱逃,每次均给追了回来。上一次他们脱逃之时。还杀了几名看守的全真弟子,若非方志兴在山上察觉后暗中相助。说不得还会闹出更大风波,是以也想起了这几人还在终南山。他昨晚说到杨过父亲之事。便有让杨过问他们的打算,如今也就说了出来。
杨过听到父亲旧时监押在全真教中,自然想去见识一番。当下便由方志兴领着,前去探视四人,看他们到底如何。
方志兴上次一番出手,全真教众人也都认识了他,知道他武功卓绝,又是六子面前的红人,自然不敢阻拦,两人也得以顺利进入。
到了地方,杨过打眼一看,便发现四个奇模怪样之人。只见他们左腿均已跛折,右肩上各有一条铁链,互相锁在一起,其中一个头皮油光晶亮,左臂断了半截,一个额生三瘤,左臂齐肘而断,均是残废中加了残废,另两人则一个短小精悍,一个是高大和尚。四人中除了那秃头老者外,其余三人都只有眼眶而无眼珠。却是全真教的道人为惩过恶,将他们各自打折了一条腿,又损了出手杀人的彭连虎、侯通海、灵智上人三人眼睛,以作惩戒。沙通天由于未杀伤全真弟子,双目得以保全。
不用方志兴介绍,杨过便认出那秃头老者是沙通天、额生瘤子的是他师弟三头蚊侯通海、短小精悍之人是千手人屠彭连虎、高大和尚是大手印灵智上人。见他们如此模样,他心中也更加了然,侯通海的手臂是黄药师拧断、沙通天的手臂却是被杨康中毒抓住后被彭连虎所斩,都和方志兴所说相合。杨过对师父所述本就没多少怀疑,这时更加确信。
沙通天等人听到脚步声传来,心中极为诧异,又是忐忑不安,方才已经有人送过饭了,怎么还有人来?他们在此待了十数年,可是从未有人前来探望,是以也没想到此事,只以为全真教又有吩咐,心下不由惴惴,不知有什么事情落到几人身上。这几人本是武林大豪,按说不会如此,但被全真教羁押十几年,年过花甲不说,还被打成了残废,心灰气沮,豪意尽消,是以才会如此。
方志兴在一旁静静看着,见杨过一言不发,心中也略感奇快。他以为杨过总要询问一些自己父亲的旧事,谁知他却如此。虽然不知道这个弟子此时是何想法,他也不发一言,只在一旁看着。
沙通天双目未盲,见到一个紫袍道士和一个小道士站在那里看着几人,却是一言不发,心中更是奇怪。仔细看去,见到杨过眉眼间和当年杨康极为相像,心中不由一惊,颤声道:“是……小王爷吗?”
沙通天和当年的杨康相交时日也不算短,又因他失去半截手臂,哪会认不出杨康样貌!是以叫出声来。其他三人闻言也是一惊,当下呼啦啦的站了起来,七嘴八舌道:“小王爷?”、“他不是死了吗?”、“杨康在哪?”。
方志兴眼看他们如此,担心惊动了他人,清斥一声:“老实坐下!”又向沙通天道:“你可认清了,这是杨康师兄的儿子,名叫杨过!”
沙通天只是吃惊之下叫出,这时也想到面前之人不是杨康,听到方志兴如此说,长叹一声,跌坐在地,说道:“唉!没想到小王爷的儿子也这么大了,和当年一样英俊潇洒!”想到自己被全真教羁押了十多年,如今落魄至此,当真是不胜唏嘘。眨眼之间,自己也到了暮年,又受了如此伤势,也不知还有几年可活!
他这么一坐,其他三人也被带着坐倒在地,又是不断喝骂。彭连虎听到是杨康儿子,心怀侥幸:“杨少侠,令尊当年礼贤下士,你可不要丢下我们啊!”本来他也不会如此,但四人受押以来,从未有人相救,他们自己三次逃生,却落得如此下场,如今眼看有了一根稻草,哪会不努力抓住。
杨过见到这人如此,心下厌恶,当下一言不发,就此离去。任由四人在后面大呼小叫,他却充耳不闻。见到这几人模样,便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当年自己父亲落得那般下场,想来也没少受他们影响。
方志兴虽然心中有些想法,现在却随着杨过离去,安排他在静室抄写《清静经》。他担心杨过不识得经书,自己先誊写了一遍,让杨过临摹,然后才返回四人监押之处。方才他见到灵智和尚,想到这人也是密教一脉,便想从此人口中问些东西,也好多些准备。至于杨过,这小子听到父亲之事后颇为安静,方志兴也不担心他这时惹事。
沙通天等人见方志兴去而复返,心中更是惊奇,彭连虎虽然心中猜着是不是小王爷的儿子有什么吩咐,却也担心惹恼了这人,并不敢擅自出声。
方志兴也不理会他们,径直向灵智上人说道:“大和尚,关于密教之事,你知道多少?”
四人这才知道方志兴用意为此,不由心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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