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的邺岳城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奢靡。空气中漂浮着成熟花粉的气息。
一辆华美的马车轱辘的从城门口行驶而来,车帘上用的半透明鲛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出五颜六色彩虹般斑斓的色泽来。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管道两边满树的繁华花瓣零落,随风飘扬。异常迷人。
从那车帘中率先深处一只纤细的手。手指的食指上还戴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戒指。
“莫要伸出去。小心被坏人给拉住了的。”男子威严的恐吓道。
林辰果真受了惊,睁着一对小兔般无辜的眼睛,将猛然收回的手缩到怀里。
男子有些得意,笑道:“莫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如今的林辰就是个懵懂婴孩。妩媚而天真。看到任何人时,眼瞳都会闪过疑惑,然后就是生怯的望着对方。
这样的她对待面前这个人是极端信任的。即便从心底处有排斥,但是还是拽着他的衣摆,生怕他将自己弄丢了般。
林辰信服的点点头。
“可是呢。。。”男子顿了一下,舒缓了一口气,“我今天要带你去见一个人。见到他。你不要害怕。”
“谁呢?”林辰扬扬下巴,很是疑惑。
男子看到她这般又怜又单薄的神情,再加上那张微微撅起的殷红色小嘴。和上扬的下巴。
他喉咙处忍不住咽下一口水。这般无辜的神色,的确是刺激男子最好的催情剂。
“谁呢?”林辰又问了一句,神色单纯,惹人怜爱。
男子不得已将目光从她身上挪下来,他透过单薄的车帘。看外头飘扬的粉红色细细的花瓣,蔚蓝色的天,和天空漂泊着的稀薄的流云。
“是个很和善的人。不要怕。”他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林辰半信半疑的点点头,乖巧的偎依到他的怀里。她虽然从心底很排斥这个人,但是不知为什么,感觉这个人其实是很可怜的。
“你把这个带在身上。”男子说道。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是把镶着漂亮宝石的匕首。上头刻着“风”字。
“风。。。”她迟疑的念着。似乎心有所动。
半晌,她突然下示意往自己靴子上摸了一把。她总觉得自己也有个差不多的东西。可是靴子口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再次疑惑的看着男子。男子颇有些迟疑,似乎了解她的举动。亲自躬下身,将这把匕首插到她的靴子里,神色复杂的说道:“我弄丢了你的匕首。现在还一把给你。这个是我的名字。我叫风。”
“风?”林辰咯咯笑起来,似问,似念。半晌她歪歪头。想了想问道:“我的和这把一样吗?”
“差不多一样的。只不过上面刻着不一样的字。”
“那我的那个刻着什么字?”
男子略微思考一下,答道:“林。”
“那会是我的名字吗?原来我叫林。林。”半晌她兀自觉得好笑。又咯咯的笑起来。
这笑声肆无忌惮的从车厢中传扬开来。
吴少在和林辰所在的车马擦肩而过。闻到这爽朗的笑声。突然觉得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到那里见过。
“你先回去了。”吴少一转身就上了马。
张绮泪水涟涟,只差没有跟着上了马。“表哥,你什么时候再来这里?”
“说不准。”吴少勒马转身说道。“回去吧。”
“表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邺岳城等你。”她挣脱开侍女的手,追了两步。
吴少突然脸上一阵潮热。大街上来来去去的人极多。他原本就是个过客,又是男子之身,名声于他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事。但是张绮不一样。如今张家已经没落,若是张绮没有个好名声,只怕以后到婆家去也会受尽侮辱的。
吴少虽然觉得自己想得有些多。但是近日的张绮给他一种不好的感觉。
“回去吧。”他原本没有通知任何人的前提之下离开这里的。就连他在这个城市中的狐朋狗党们都没有通知。
但是偏生张绮就知道他的行程。离城出去的管道有东西南北四条。偏生她还知道自己往那条路上走。
吴少不愿意多想。瞥了一眼阳光下肌肤赛雪的张绮,张绮今日穿着一身碧色长裙,头上挽着堕马髻,衣裙上没有过多装饰,只在衣角压着一块羊脂玉,更添几分儒雅之气。整个人看起来,简约妩媚,风采动人。
他倒是不知道,以往总是跟着自己身后的女孩子,如今长成如花似玉的模样。即便和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一段时间,他却没有发现。但是在临走前这一瞥中窥视到女孩眼瞳中的脉脉情愫。
这令他想到另外一个女人。她望着自己的时候,从来都是温和而疏远。带着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朦胧感。
第二百五十二章()
吴少驱马向前,和那带着桂兰香蒙着白色鲛纱的马车擦身而过。他或者在很多年后回忆起遇到这辆香车时候的场景。若是他提前知道这辆车中人的是林辰,他还会像个看客,荣辱不惊的淡定的瞥过挂在那香车车盖上垂下的小小风铃和描绘在车身上半开水莲的花纹?
林辰伏在名字叫风的男子怀里,听着他胸前沉稳和宽厚的心跳,闻着他衣服上特有的淳厚的气味。
这种难得的静谧持续一段时间,林辰且不闻外头如何的热闹,只觉得马车赶入一条安静的街道当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到车轮子顿住了。
赶车的男子沉声说了一句:“主子,到了。”紧接着的是一阵整齐的兵戈相交靴子跺地的声音。
林辰掀开帘子,看到外头一行穿着黑色铠甲,持着刀戟的士兵,严森森的立在装饰着兽头的房子前。
马车并没有停,直接从侧门行进去。目光所到之处的房子从外头的严谨大气到里头的精致。
进了二门。转过几道扇门。马车才停下来,到了一个四合的花香四溢的庭院当中。
林辰率先听闻一片女孩子们清脆的笑声。
这些女孩子们在花丛中嬉闹游戏。听到外头马车的声音,都望过来,咯咯的笑起来,口里头说道:“有贵客来了!”
“哪里来的贵客?”只听到一声娇嫩的声音,一个伶俐的姑娘从门栏中跳出来,双眸甚是灵活。
庭院当中众女子见到她,莫不聚过来,指着林辰笑道:“苏姑娘,这贵客都已经到二门了。偏生你就没有看到。”
“这姑娘长得和花儿一样,我还当真没有看到。还以为是朵花儿呢。”这被称为苏姑娘的小姑娘双眸一转。盈盈的已经将林辰打量给遍。反倒是旁边存在感极强的黑衣男子彻底被忽视掉了。
名叫苏姑娘的女孩儿率先过来牵过林辰的手,盈盈笑着又细细打量一会儿,半晌才和旁边的男子说道:“既然人已经送到了,你便先回去吧。”
她说话虽然轻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男子深深的看了林辰一眼,似乎要将她映到心里去。
“那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苏姑娘笑着催促道。
院子里的姑娘也都笑着说道:“走吧走吧。难道还舍不得吗?”
“那你就待在这里吧。”男子也跟着带着笑,对着林辰说道。
“嗯。”林辰看着面前笑脸如花的女子们,越过她们的身影,落到庭院当中开得正盛的桃花树和在花丛的秋千上。脸上露出羡慕的向往的神情。
男子对她的小心思似乎不满意。神态中一暗。但很快振作起来。想要她多说些。“那我走了。”他流连的说道。
“嗯。”然而面前的人可有可无的点头,目光还未从那些女孩家玩的东西上收回来。
他颇有些气恼,刚要伸出手去拽她。旁边一直笑脸盈盈的苏姑娘眼疾手快。也看不到她的手法,便见她抽出一条帕子,搭在男子的手臂上。
“走吧。她可是这里的贵客。将来是要献给贵人的!你这般莽撞,不要命了吗?”
苏姑娘眼瞳中精光一闪,乘着低头的姿势说道。
男子目光垂眸。将炙热的目光收回来,毅然扭头离开。
然而还是忍不住扭过头看了她,只见林辰面对诸多女孩时露出的真诚的笑容,心里头颇有些失落。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他。一眼都没有。这种失落没有来的,似乎之前从未有过。如今却有了。
待风就要离开二门。消失在一个转弯之处的时候,林辰才从众人的谈笑中往后瞥了一眼。至于当时她在想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林辰自此就在这里住下来了。她的房间不偏不倚,处的地势离姑娘们活动的院子并不远,只消走一段石子路,穿过一片香蒲院便到了。
和她一个院子里住的姑娘还有几个其他貌美的姑娘,模样看上去都是和气的。说话也是文雅的。
伺候她们的是六个小侍女,无一都是出挑模样。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无一不尽心尽力。
林辰随着院子里的姑娘们一起活动。要么弹琴作画,要么跳舞吟诗。上午的时候还有人专门教她们礼仪。
等礼仪学得差不多。教导礼仪的嬷嬷再不来了,下午的时候便唤了个文静的白面书生,教的是棋艺。
林辰起先不喜欢。但是诸位姑娘都会,少不了也跟着学。
可是学了一段时间,终究是头昏脑涨,和她一般的人大有人在,随即凑活儿将其掷到一边,整体的罢棋示威。弄得那书生哭笑不得。
然而这件事却是弄大了。
苏姑娘领着一般婆子嬷嬷们来了,几个月不见,她的模样似乎更加精致,神色上却带着郁郁之气。
“到底是谁先挑起事儿来的?”
林辰原本以为她是和气的人,不想,她说这话时,眼神异常犀利。眉眼扫过之处,姑娘们无一不垂下眼皮,不敢说话。
众人对她积威已久,表面上看起来亲热,其实少不了附和应承。
然而近日却有异。
苏姑娘示人,一般都是灵动活泼,令人看不出深浅的机灵模样。但是近日她的样子和往常不一样。身上的衣服也是瑰红深色,头发也牢牢的竖起来,颇是端庄。
“若是没人说话,也罢。待会儿我便会查不出来。到时候可别怪我心软。”苏姑娘看了林辰一眼。后者倒是无惧无恐。
这种胆色令苏姑娘不禁回头多看了林辰几眼。
“将这几位姑娘好生打扮一番。今日府上有宴会,来了许多贵客!切莫唐突了。”她指着包括林辰的一行人,对旁边的嬷嬷嘱咐道。
林辰虽然不懂府上有贵客和她们打扮一番是什么意思,但是周围的少女们莫不显得兴奋憧憬。而没有被选上的女孩们显出嫉妒的神情。
“怎么了?”她拉着着旁边的人指着没被选上显得愤愤不平的人问道。
第二百五十三章()
那女孩回答得巧妙:“我们不过是打个头阵。会轮到她们的。”
这话倒是令在场没有选到的女孩们面上一舒。
林辰还是不解,但是迷迷糊糊被人拥簇到华清池沐浴更衣。伺候她的是个手巧的小丫头,名叫秋簪,平日都爱垂着头,裹在粉红色的夏裙当中,和其他女孩站在一起的时候,脖颈上露出一段细细的莹白。她的刘海极长,两只眼睛都几乎被遮住,面上却显得黝黑些,手指看起来也是又红又粗的。
林辰起先没有注意,当她身体完全没入水中,才看到这秋簪原本又红又粗的手指在蒸气当中变得晶莹剔透。她扫了一眼,像是发现美洲新大陆般。
“等等!”她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将秋簪拉过来,湿漉漉的手想都不想掠起她的刘海。
水滴在秋簪脸上划出一条条白皙的痕迹。
“啊?”秋簪徒然反应过来,猛地挥开林辰的手。
但是她露出额头的一瞬间,林辰已经细细将她的真实面容看清。
林辰想了想,没有做声,从水中起来,裹着浴袍,开始坐在软榻上擦拭带水的头发。外头妈子听到动静,知道已经沐浴完,机灵的扣了屏风,走了进来,便自然接过帕子为林辰净头发。
“林姑娘,这是怎么了?”妈子扫了秋簪一眼,不经意的问道。
“不过是个不懂事的!”林辰看起来很生气,冷哼一声。
而从头到尾,秋簪已经将额头的刘海放下来。宛如一个花瓶子跪在地上,伏在被浴汤蕴热的地板上。
“得罪了姑娘,且先去暴室待着吧。等姑娘哪天开恩,你才能出来!”等林辰出了浴室。那妈子才开始教训秋簪。
秋簪果真听话的进了暴室。不过过两天,等她从暴室中出来。便突然生病了。似乎病得很重,身上还是生出细密带脓的小痘痘,大夫看了开了药也不管事。只说若是不控制起来,只怕会传染。管事嬷嬷立即禀告了苏姑娘。苏姑娘并未出面,但是发了一顿脾气,当即便交给下头处理。那妈子怕事,换了大夫来看,得了药石无效的结果。便草草将奄奄一息的秋簪有一卷破席子抬了出去,扔到城外的乱葬岗上。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林辰住这里有段时间,自然知道在这里打死侍女是很常见的事情。而侍女们犯错。进了暴室,再出来,也要去半条命。大家虽然表面上和气。但是却是在不伤根本的前提下。但是林辰还是知道,这里头明争暗斗的不比宫里头少。表面上各院子姑娘们你来我往,危机四伏,却终将相安无事,背地里受气的却是跟在身边伺候的小侍女。
有一次小厮们抬着什么东西出去。管事的嬷嬷当时说那是苏姑娘废弃了的箱子。当时她从旁边走过去,却看到那箱子下面滴下来温润的血。
林辰梳妆打扮好了之后,很快就站在外头廊子上等待教导嬷嬷们领路。从旁边月洞门中种满芍药的院子突然急匆匆跑出来一个人,在立在最前头威仪不凡的管事嬷嬷跟前,着急的福了身说道:“婉宁院的宝姑娘突然闹肚子。恐怕今日是去不了了。还请嬷嬷拿主意!”
嬷嬷脸上一变,微微思忖片刻。说道:“我看那同院的玉姑娘不错,叫她顶上来吧。叫她速度快些。宴会都要开始了。若是苏姑娘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
那妈子脸上一紧。脚不沾地的就跑了回去。很快就领着一个华服美姬走了出来。
林辰看到脸上带着得体笑容被称为玉姑娘,不知为何,总是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后来林辰从前头宴会上回来,才听说婉宁院子里又要新添伺候的人。
“别心疼,那珠子断了就断了。你若是觉得可惜。我便会送更好的给你!”还没有进去,就听到丝竹声不绝于耳的殿堂当中。一阵爽朗的笑声隔着帘幕传了过来。
听到男子特有的儒雅的声音。和林辰站在一起的女子无一不露出钦慕的神情。
不消说,这说话的人便是在府中最高统领,司徒公。
传说中司徒公今年不过四十多岁,但是长期养尊处优,皮肤白皙,异常俊美。此时此刻,林辰随着众人走近,站在光亮的灯光下,微微抬眸看了上头高座上的男子,只见一个头发银白的男子,雍容的举着一个酒杯,他瞳眸乌黑深邃。眉毛乌黑,鼻梁高挺。懒散倚在高座之上,嘴唇间无时不刻都不显出绝美的笑容。衣服松松垮垮,露出胸前分明的肌肉。一举一动中莫不彰显高贵与优雅。
依偎在他旁边伺酒的便是苏姑娘,此时此刻她已经换了一身明黄色宽袖长裙,伺酒的时候,就袖袍高高挽起,露出一段莲藕似细滑如玉的胳膊。神态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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