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
腥臭气让我一个恶心,空呕了一阵,我小心扶着卡车的边缘将头探出去猛一阵咳嗽,却不想咳出了眼泪。垃圾中的细菌横飞,必须做好措施防止进入口腔过多。我扯了一截袖子在脸上系紧,还是受不了那细微,眼睛也熏得直流泪。
这样下去,在到达流星街前必然要死在这里。
一路忍到垃圾分厂,自己率先跳了下去,瘦小的身躯很容易就能藏在卡车的大轮胎旁,我看了看众人忙碌的身影,只得小心翼翼跟随着卡车移动:它将要倒车然后倾倒垃圾。
随着垃圾倒下,我的身上沾满了灰尘,眼看着唯一的庇护垃圾车就要离开,我正愁怎么继续隐藏身子,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是去流星街的?跟着垃圾就行,他们不管。”
我踉跄了一下,现在去流星街怎么和卖白菜似的?看了一眼说话的中年男子,他侧坐在一处已经堆高的垃圾堆下,脖子有些歪。这样的姿势长期坐着要不会僵硬。
“受伤了?”我随口甩了一句,警告他自己已经知道他的底细。看着头顶的的垃圾车就要离开,我一狠心蹿了出来暴露在工人们的眼皮子地下,他们穿着防护服抬头看了一眼我,果然没有理会。
“你个小鬼。”男人眯了眯眼,他灰色的头发,眼眸狭长,“你这张脸到了那里不出几天就会被盯上。”
我决定远离他,刚走了几步就觉得脚下一软险些被绊倒,随即脚下的东西开始轻声哭了起来。低下头一看,是个被丢弃的婴儿,眼睛没有睁开,整个身子灰蒙蒙的,裹住的襁褓已经松开开了。
它的手指粘合着,好像鸭蹼一样,但其实动个手术就可以把它们分开。
它会活下来,然后长大成人,或许会变成垃圾堆角刚才那个男人那样的人。
但它现在只是一个婴儿。我突然记起书中的几句话:垃圾、武器、尸体、婴孩……这个世界舍弃的任何东西,这里的居民,也会全部接收。
我绕过婴儿,开始翻找垃圾堆中的东西,现在我手里只有一把铅笔刀。待我低头翻找垃圾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男人已经知道了我的底细,这张脸的信息,他会不会将我出卖?随即我就否认了这一观点,流星街非常大,我遇不遇见他还不好说。而且我不认为我价值那么大,只是一张好看的脸而已。
后来,这里的垃圾被分了类,一部分可以回收的会被收走,另一部分无法回收的只能继续运往国家垃圾总集中处理中心,这是一段相当长的距离。在到达处理中心时(这是一个海边城市),随后所有的垃圾被装入了特殊的集装箱,箱的里层有一层喷了塑化瞬间变为覆膜的保护,防止各种垃圾腐蚀铁板。
我坐在集装箱上,海风吹得衣服翻卷起来,头顶上是干净的天空,柔柔软软的白云似乎一揉就会变成球,好像懦懦的网。屁股底下的集装箱是z区上百个箱子中的一个,而z区是二十六个字母中最末尾的一个,你可以想象出船的巨大来了。
船员不多,那些来回走动的人都不是善类:被黑道追杀的人、失手失意的杀手、国家的杀人犯、流浪汉,也许还有猎人吧。我离他们远远的一直自己一个人,没有和人接触,整艘船上像我这样的小孩子不多,我极有可能受到注意,而作为孩童的我则根本没有可以组成团队的价值。
这决定了我一开始就与他们不平等。所以我把脸上抹了泥,尽量低调。
早在国家垃圾总集中处理中心时,我曾幻想过自己也许在这所城市可以留下来,乞讨或者其他的方式生存下去,流星街的危险与黑暗是所有人都听说了的,我不可能对不可知的未来没有任何恐惧。
但一直这样被人压在下方,还是后来会以其他方式死去?这都不是我的选择。
深蓝色的大海温柔地波动着,在阳光的照射下远处的海面被映成了碎金色,闪闪发光的小金点晃了眼睛,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我躺倒,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阳光的温度。
活着多好。所以一定要活下去,做命运的强者。
一个月之前的事件已经成了一根刺驻在心间,想到时会痛,但更多的精力与渴望都已给予了未来。
*
黑夜中,船体一震,我在集装箱里一个激灵醒来,一个月来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虽然对防敌很好,但同样睡眠质量却在降低,一直是浅眠不敢真正睡着。
集装箱被我用捡到的化学溶液腐蚀开了一个细小的口子,只容我自己爬进爬出,而现在整个船体上都在震动,一阵喧哗脚步声混杂着,我预感到:船到岸了。
马上船上的机器就开始运作,会将集装箱打开,所有的垃圾都会被倾倒而下。不过这次的终点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虽然是船载,但我们这次到达的流星街是海岸边。
我总以为会有卡车或者飞艇空运,后者是一种可能,但造价太高,如果是处理放射性物质和化学试剂时还可以考虑……但已经没有时间想这些了,垃圾轰隆隆倾倒的声音盖过了其他。
哧溜从箱子里爬出来,我背上书包,滑下集装箱,在黑夜中贴着一溜集装箱奔跑在由集装箱组成的小巷子里。大船没有通往下面的甲板,但之前在船上探测了地势,船尾处都有悬索绳梯。待跑到那里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多么的错误,船上的人要往下逃,船下的人要往上爬。
一片打杀的声音传来,我脚步一缓,打算是否能侥幸逃下船。
船尾悬挂绳梯的地方现在一片混乱,我刚转过拐角就感觉到一个人从我旁边跑过,我腿一软,他手里拿着的刀片贴着我的脖子滑了过去,但在见我是小孩子时手下一松。冷汗从我额头上冒出,一步错就会步步错,或许来再错的机会也没有,直接就这样被抹杀在黑夜中。
我开始往回跑,在一个岔口转了下步子贴近另一侧的船体,那里有两艘安全救生筏。我的脚步始终慢了一步,那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他看着救生筏发愣。
我握紧手中的刀子道:“一起下去怎样?”说着缓缓靠近他,救生筏很大,他在我的另一头,距离五米左右。我猜想他可能不知道如何解决那些绳索,便握紧刀子开始割粗*大的绳索,不过几下之后我就放弃了,船员们早就有准备了,我看到一条拇指粗细的铁链锁住了救生筏。
“救生筏目标太大,你有那个能力?”男人看了我一眼,一掌拍碎铁锁。
我傻站在原地,我忘了这里是流星街,当新的垃圾倾倒时势必会有众人拥挤抢垃圾,然后这样大的一个救生筏必定会成为目标,而且最致命的是:它有着荧光,在黑暗中会散发着明黄色的光芒。
而男人这样一掌拍碎铁链的强者,当然不会在爆发混乱的时候照顾我,如果不是他的提醒,就算没有铁链我自己开了救生筏下去也必定会死。
我浑身发冷,突然发现每一步都是死亡。随后看着男人扯断绳索放下救生筏,翻过护栏跳了下去。
活下去!振作起来!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既然有人知道救生筏,这里一会儿也会非常混乱。
我将最后的目标寄托在船锚上,那里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虽然不可忽略的是同样会有战斗,但并不是混战。拐过一个集装箱,脚下不知是什么液体,粘人。血腥味扑鼻,我觉得这没有另一个答案。
脚下被绊了一跤,人立刻摔了出去,刚扶着集装箱爬起来就发现自己扶着的集装箱动了,马上我就暴露在船上唯一的一盏大灯下,集装箱被机器拖起开始转移倾倒,惨白的灯光打在我的脸上,也打在甲板上。
看到有人冲我跑过来,我已经不用思考起身就跑。
握着冰冷生锈的栏杆,我张大口呼吸着夜里的冷空气,心肺已经承受不了,口腔中有血腥,天知道刚才跑得多快。还好,没有人跟我抢,感觉到船锚上传来的震动,我手指颤抖了一下,下面在有人往上爬!
再听听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咬牙,我如果往下爬战斗形势十分不利,会在半路被杀死,一定的,没有人会愿意有人挡住自己的路。如果退回黑暗中让身后奔来的人战斗,自己又要等到什么时候?能保证人多了还有机会再靠近船锚吗?
流星街的第一夜给我上了难忘的一课。
死亡和活着,选一个。
我想我已经开始习惯,面对所有的选择,任何事物都可以忘却,只需要记住:
“我要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伏笔出现:第四章中警察的出现,这章对库洛洛临走时帮了忙。第四章剩余伏笔2个。
这章伏笔:1个。
=
我百度一搜自己的完结猎同《明天》,长跪不起。盗文刺激得我太失落了。七十万字赚了二十块啊,我觉得就算看盗文的那些读者说喜欢我的文,我也感觉爱不起来了。
不管是网页盗还是txt包,我看那下载数量真是……唉。
但是出了晋江,就没地方写猎人同人了啊。'纠结'
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篇呢。
8法则·生存·玛奇()
当距离海平面七十米时,重力加速度的加持下,水面其实已经和硬地面差不多了。这样的高度,直接跳下一定会折断双腿。船锚是铁做的,如果搁在平时,给我一定的时间我可以想出各种计策。通电,通火都是利用了钢铁导热导电的性质。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我割断两个救生圈砸了下去,由于太远再加上各种嘈杂声,我根本不知道木制救生圈能否把爬船锚的人砸下去,但已经来不及了,我双手抓着粗大的船锚锁链,双腿勾着就爬了下去。
不出五六米,手掌里已经全是泡,感觉到船锚上方也有开始往下爬,我只能咬牙加快了速度。小腿肚上已经磨伤,火辣辣的伤口很刺激。
船锚的下方也有人爬,我刚想空出一只手来,就感觉到掌心满是血泡,现在小指已经磨破了皮,每一次抓着锁链爬都是磨掉一块血肉。
不知道爬了多久,上方的人越发靠近我,他几乎只要一伸腿就能踢到我。显然他也是这么想的,踢我掉落下去正好可以干掉下面的人。我一咬牙松开夹着船锚的腿,用胳膊的力量使自己荡起来,荡到一个高度的时候松开手。
我呈抛物线掉入大海。这个一半的高度还是让我的腑脏受到了水面的狠狠一击,拍打得胸口生疼,冰冷的海水让手心和腿上的血泡的疼痛得到一丝缓解,却也在疯狂汲取我身子骨里的温度。
大船停泊的地方都有港口,即使流星街这里不叫港口也是一个极为水深的地方。我又不敢直接游到岸边,生怕那里依旧是混战。来不及做思考,我就开始朝夜幕下黑乎乎的影子游去。
手脚冻僵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这里的海水不干净,随意倾倒垃圾的地方能有多干净。海水里混杂着石油的恶臭,边游泳边能碰到一些漂浮着的垃圾。
我拼命抬高头不想喝一口这种水,这个姿势也使我脱力很快。由于我一直是与岸边平行地游泳,所以脚下一直呈够不着底的状态。直到我自己撞上了黑影,是礁石。
爬上礁石时我已经完全脱力,再也动不了一个指头了,我躺在礁石上,身下被硌得生疼。
夜幕没有一点星光,远处的混乱杀斗声一直没有停止。渴望出去的人杀拼着一己之力杀上船,只有强者才能留下,甚至要思考到食物的问题。大船走的时候只有一堆空集装箱。
这就算我到达了流星街了?我只感觉到一种席天卷地的困倦感,缩在礁石中尽可能让石头挡住海风,我抱着书包迷糊地睡着了。
我睡得很沉,却没有睡多久,大清早的就被熙熙攘攘的声音吵醒,朦胧地睁开双眼我吃惊地发现潮退了。我所处的礁石离海岸不远,跑几步踩着几块礁石就能走到我跟前来,幸亏我躲在石缝里没有被发现,现在出现在海滩上捡垃圾的人成群。
我偷偷探出头看了看,没有小孩子。
流星街法则一:当大人在捡第一批垃圾的时候,不要轻易上前参与。
打开书包查看我现在拥有的东西:一包完好的饼干,一个只有半瓶酒精的酒精灯,一瓶矿泉水,一部半导体,一身成人的毛衣,一顶黑色的套头毛线帽。我手里还有一把铅笔刀,这其中是我已经拥有的,也有半途从集装箱里捡到的。这些都让我装在好几个塑料袋里封口,所以里面的东西现在还完好着。
这么说来,我全身就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大灯泡,跟大家伙儿说快来抢我吧抢我吧,我这里都是好东西呀……
我将饼干全部吃完,喝了两口水,然后缩回礁石里,必须等到他们都走了才能出去。现在脸上的泥被冲干净了,也不能出去。我开始庆幸昨晚游泳时没有脱掉鞋子,红头板鞋,它让水一冲,大头干净瓦亮的。
这也是那双我和库洛洛交换了的鞋子,因为它,山鬼误将我认成库洛洛。
其实我现在就是库洛洛。
自己这一副新人的打扮可不得好。
我突然想起昨夜的海水,现在白天看来近海那一片用深蓝色形容都是赞誉,那里的海水受垃圾污染而黑的深沉。看看手掌再撩起衣袖,伤口红红肿却没有感染的迹象,看来远海的海水受污染较轻,含的盐一定程度上为伤口进行了消毒。
双臂留有游泳后的产生的大量乳酸,有些酸痛,夜色一点点暗下去了。我看着上涨的潮水,如果再不出来就必须游回岸上了,于是小心翼翼探出头来,扫视了周围零星的几个人,嗖得蹿了出去。
几个蹦跳我来到岸边,穿的衣服因为一个月的垃圾生活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样来,这个倒不用伪装了。蹲□找了个石块撅了几把污泥往脸上开始涂抹,凿了几下沙滩,就露出了里面黑乎乎的受污染的黑石油来,一阵恶臭。
将鞋子从洞里蹭了蹭,弄得都是污泥才罢手。我站起身才发现,眼前的一堆垃圾上已经站了一个大人,他一打眼就看见我的背包了。
我二话不说猛地开始逃跑。板鞋运动性能很好,再加上合脚,总算是甩过了那个男人。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座垃圾,我忘内陆看去。
没有任何建筑,只是大大小小的垃圾山。
距离海岸越近就越有新的垃圾,大人和强者也就更多,我笃定这里一定不是居住区。
没有再停下脚步,我维持慢跑的速度从夜色中奔跑。这种情况持续了二十分钟,随着我的体力不支而暂停,夜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去哪里。
中途遇到过几个人,但一片模糊的情况下对方也没有难为小孩子。
流星街法则二:不是故意找茬或者身藏有价值的东西,一般大人不会向孩子动手。注意,是一般,并不包括全部的情况。
我缓缓退到垃圾山的脚下,蹲□子将书包抱在胸前,一只手胡乱摸着屁股下,准备坐下来。
是一截破碎的木头窗户的框架,用手摸索着,数了数。四*四十六格小窗户,将窗框架挪到一边,我用手慢慢地摸索着,把屁股底下的少数垃圾清走。幸运的是,大部分是干燥的垃圾而不是腐烂的垃圾。
收拾出一块蹲坐的地方,我一屁股坐下,把书包搂在怀里,使劲往小洞里缩了缩,然后将十六格的窗户框架倾斜着摆放,将我自己罩起来。小框架呈三角状,将我扣在里面,我小心摸出半导体凑在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