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孑然一身,连立足之处也无。”蕴尉面露悲戚,让听他说话的人都感觉到了他此时的伤心。
“这事儿我听说了!”学正点头,不光听说了这段儿,还听说了大牢门口亲儿子给亲娘送休书的事儿。真是读书人之耻!二弟竟然还愿意跟这种人搅和在一起,今儿回去一定要问问,若是玩够了,就让二弟赶紧跟他断了!
“尉父母在天有灵,保佑尉遇到了义父母。义父母只是普通的渔家,为了让尉可以安心读书,义父不顾年事已高出海捕鱼,义母起早贪黑出门卖馄钝补贴家用。可是义母一介妇人,如何撑起一个摊子?就算可以,尉又怎么放心地在家中安坐?所以尉去摊子上帮了几天忙。后来义父不再出海之后,怕污了尉读书人的名头,已经不允许尉再去卖馄钝了。”蕴尉大略说了说。
听完,学正点了点头,“虽然此举有悖礼法,但也在情理之中。蕴秀才是我县廪生,应为我县读书人的表率,今后还需谨言慎行,莫要再做此类惹人诟病的举动了!”
“尉谨遵学正大人教诲!”蕴尉等人恭敬地送走了学正等人。他不知道学正出了茶楼之后,就回头对同来的几人说,“此子为子纯孝,为友至诚,可与之交。”
这事儿本来该就这么结束了,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秋寒屿的耳中。秋寒屿当时并没有什么表示,转身就去了杏林药铺,当着掌柜和所有活计大夫的面用随身的玉珏敲掉了小伙计的两颗门牙,“认清本分,妄言惹祸!”
秋寒屿冷冷地扫过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想好了自己身份,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胡说八道要挨揍,知道么?
掌柜额头直冒冷汗,偏偏秋寒屿如有实质的目光最后就落在了他的身上,“结清工钱,汤药银子,永不再用。”
掌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哆哆嗦嗦地回答:“是。”少东家这是在立威,也是在敲打他。伙计是雇来的,还会赔汤药银子,他可是夫人的陪嫁奴才,主家就是打死了也就是往乱葬岗一扔了事。
夫人不管事,少东家更不理这些,让掌柜有些自大了,以为巴上秋府二少爷就能翻身当主人,可惜只要卖身契一日不在自己手中,他就还要看人脸色。
揍了该揍的,敲打了该敲打的,秋寒屿并未多做停留,掌柜恭敬地将他送出门,末了秋寒屿给他留下一句,“莫做不当之举,可保你安稳。”
掌柜除了连声应是还能回答什么呢?
这是到此了结了?太天真了!当夜,秋二出门应酬,归家途中却摔断了腿。
隔日,素来与二房不来往的秋寒屿上门探病。秋寒屿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秋二,半晌,似是不经意地拂过秋二受伤的那条腿的脚踝处。“二哥,行路须小心!”
秋寒屿留的时间不长,从头到尾只说了这一句话,却似话里有话。秋寒屿离开之后,秋二的贴身婢女进屋伺候,不满地向主子告状:“这三少爷也太不讲究了,上门探病竟然什么也没带!”
“你说什么?”婢女的话让秋二从刚刚的思索中回神,“你说他什么都没拿?”
“是呀,主子您当然不是却他那点东西,可是……”婢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秋二挥手止住了。秋二仔细思索秋寒屿进来时的一举一动,想到他拂过自己脚踝时的动作,秋二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64章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脚踝上有一块并不很清楚的青色痕迹。昨晚,他回家的时候感觉脚踝一疼,整个人才摔倒的。当时时间很晚了,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他也只带了一个小厮。
不管他身上的伤是秋寒屿造成的还是凑巧让秋寒屿知道了,秋二都觉得麻烦,这代表他从前小看了这个人。
秋寒屿重生以来一直隐忍不发,为的是让他的好二哥也尝尝那边塞的风沙。可是秋二偏偏将脑筋动到蕴尉身上了。秋寒屿明白秋二之所以动蕴尉的原因,无非是怕蕴尉仕途通达,成为自己的助力,所以秋二要毁了蕴尉。
秋寒屿可以忍受秋二针对自己的小伎俩,却不能看着他动蕴尉而无动于衷,所以他明知道此时教训秋二会打草惊蛇,他也顾不得了,他纵着、护着的人岂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却说秋二这边,被秋寒屿露这一手惊到,暂时消停了许多。他需要重新考虑对付这个嫡出弟弟的办法。秋府嫡支和庶支日益浮出水面的矛盾又重新沉了下去。
秋寒屿做的这些在蕴尉面前只字未提,还是王姜氏串门子的时候听人说一个酷似杏林药铺的活计的人在城里找活儿,因为少两颗门牙被人撵了出来。王姜氏回家就学给了蕴尉听,蕴尉才知道秋寒屿在这件事上插了手。
蕴尉想跟秋寒屿道谢,却又觉得凭两人的关系,因为这么点小事道谢反倒生分了。蕴尉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是这不妨碍他心里像是灌了蜜水一样甜滋滋的。
秋寒屿再次到王家的时候,蕴尉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却待他更亲近了两分,让看了二人互动的王铁根夫妇忧心不已。他们的干儿子难不成不能给他们生干孙子了?
王姜氏不甘心,自己的儿子又聪明又能干,怎么能被个臭小子叼走?“咱们给娃儿找个媳妇吧?”
王铁根被自己媳妇唬了一条,“你这憨婆娘,可不许乱来,娃儿还守孝呢?娃儿孝顺,你别惹他不高兴!”
“那我去问我儿,反正我不能让他跟汉子过!”王姜氏扭头去找蕴尉聊点母子俩之间的知心话。
蕴尉看到王姜氏一脸灿烂的的笑容,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王姜氏一开口就是问:“儿啊,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啊?”
前世,蕴尉爹妈在他上大学之前就去世了,高考之前家长的嘱咐都是“不准早恋”,等蕴尉可以恋爱、结婚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催婚了,所以这还是前世今生头一遭啊!“娘,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还小呢,不急着结婚!”虽然前世活到三十,但是今生他才刚十六,中意的姑娘什么的,太惊悚了好么!
“不小啦,咱们先相看着,等你出了孝就能定下来。等过两年再相看就该耽误成亲了。”王姜氏一脸不赞同。
蕴尉一脑门黑线,出了孝他还不到二十,这年月又不流行恋爱,看中了就成亲,就算他相看一年,也不耽误成亲啊!“娘,这事儿真的不急!”蕴尉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拖住王姜氏的办法,“娘,这事儿千万不能急!前儿来咱们家的商人,还记得不?你还说人家笑起来很有福相的那个,因为我跟他走得近,县里的学正大人都不高兴了,让我谨言慎行,就是不要做给人留话把的事儿,所以这事儿娘一定要等我出了孝再说哈!”
儿子这样嘱咐了,王姜氏也害怕耽误儿子前程,虽然不情愿,但到底没再提这事儿。在蕴尉等人不知道的时候,王姜氏却一直留意着每一个进入视线的姑娘,这个眼睛太小,跟脸上缺了一样东西似的;那个鼻子太大,整张脸只看见鼻子了;这个屁股太小,一看就生不了儿子;那个胸太大,肯定是个不安于室的……
蕴尉以为这事儿已经解决了,便当成笑话说给秋寒屿听。蕴尉以为秋寒屿会跟他一样当笑话,没想到秋寒屿越听脸越沉,到后面蕴尉都不敢在说下去,“秋哥?”
“小尉想娶妻么?”秋寒屿嗓音低沉,带着冷冽的感觉。
“嗯?现在不想,过几年再说吧,我还小呢!”蕴尉有点脸热,三十大岁了,现在装小嫩羊,还真有点害臊。
“过几年就会娶妻?”借着衣袖的遮掩,秋寒屿握紧了拳头。“小尉喜欢女人?”
蕴尉挠挠头,说实话,见惯了后世热情奔放,娇媚可人、聪明懂事的女人,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他还真看不上眼。倒也有那种啥都好的,可那样的女人哪里轮得到他?“喜欢吧?”
听出蕴尉话中的犹豫,秋寒屿感觉到一丝希望,“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问出这话的时候,秋寒屿不自觉地将身子前倾,贴近蕴尉。
“现在的女人跟我以前见过的女人素质差好多,可是不喜欢女人又能喜欢什么人呢?”蕴尉无奈地看着秋寒屿。
喜欢我!这话秋寒屿很想脱口而出,可惜他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小尉希望将来的伴侣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个太遥远了吧?现在想的话……要好看,善良,孝顺爹娘,跟我有共同语言。”蕴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共同语言?”
“就是说话能说到一出去。这个很难!”这个时代也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蕴尉又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冷不丁蹦出来个词儿学问渊博的老学究都不一定能猜到意思,更何况不识字的女人呢?
“那……你想过男人么?你知道,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成亲的。”秋寒屿垂下眼睑掩藏眼中的希冀,手握的更紧,指甲几乎都嵌入肉里。
“秋哥……”蕴尉懵圈了,之前他们是说过男人和男人可以结婚的问题,可是……可是什么?“秋哥怎么会这么问?”
“你不觉得你所列的条件,是男人的话更容易找到么?”
蕴尉哑口无言,半晌才说:“可是,也不能因为找媳妇难就自甘堕落去喜欢同性啊?”□□多少光棍?不就那么光着么,找个爷们一块过的也有,可那才几个啊?就是憋着也没多少人会去搅基。
“自甘堕落?你认为喜欢男子是自甘堕落?”秋寒屿忍不住抬手抓住蕴尉的胳膊。
秋寒屿突然这么激动让蕴尉猝不及防,秋寒屿也忘了掩饰自己眼中的情绪就这么被蕴尉看进了眼里。失望,伤感,愤怒……
“秋,秋哥,我,我开玩笑的,你……”蕴尉咽了咽口水,“你喜欢男子?没关系,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咱们还是好哥们,我不介意的!”
秋寒屿看了蕴尉一阵子,松开了手,“我介意,我会喜欢上你。”
蕴尉僵硬地站在原地,五感似乎都被九天玄雷炸飞了,脑海中各种字体,各种字号环绕的全是“喜欢上你,喜欢上你,喜欢上你……”
等他回神的时候秋寒屿已经离开,一起离开的还有豆宝儿。“秋哥怎么把豆宝儿也带走了?”
“我们还想问你呢!”这些日子都是王姜氏一手照料的,她很舍不得豆宝儿离开,“就你俩说了会儿话,小秋进来就说要带豆宝儿走,我说让他吃了饭再走也不肯,等我给豆宝儿收拾收拾东西也不用。豆宝儿有日子没回去了,日常添置的都在这儿,他回去了能住得惯么?”
“娘,那才是他家呢,怎么能住不惯?”蕴尉心里烦乱地紧,想着秋哥把豆宝儿接走也好,让他冷静冷静。
“我就说吧?”王铁根一脸得意,“你老婆子就爱瞎操心,儿子的想法跟我一样,豆宝儿好歹都是个少爷,能短了啥?”
“你们这些汉子懂啥?那家的东西再好在金贵,也比不上娃娃用惯了的……”王铁根夫妇还在拌嘴,蕴尉只觉得脑中一片浆糊。
“爹,娘,我先回屋看书了!”他没说不舒服,不然王铁根两口子又要担心地围着他转了,他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屋里,炕上还摆着豆宝儿和糖宝儿一起睡觉的小被窝,在炕的正中间,一边睡的是蕴尉,另一边曾经睡的是秋寒屿。
与秋寒屿睡在一起,蕴尉并没有太多不适应,日常相处也不错,就是那次你压我压你的时候蕴尉也没有反感,蕴尉也不明白为什么秋寒屿说出那句话之后他的反应会是那样呆。
“因为我是直男么?”蕴尉烦乱地搓了搓头。“真是的,突然说这么句话,还不让人反映反映啦!”蕴尉傲娇地想。
烦躁一阵之后,蕴尉不自觉地又开始想秋寒屿,从他们认识开始。秋哥很少说话,笑容也很少,几乎都没有。可是,只要有秋哥在身边,他就会感觉很安心,做什么都很有底气。
不管是去蕴家村要糖宝儿的抚养权,还是跟曾经唯一亲近过的亲人蕴老九翻脸,似乎他来这里之后第一次出门就遇上了秋寒屿,之后的日子里每一次重要的事情都有秋寒屿的参与。他的每一个想法秋寒屿都懂,每一次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秋寒屿都能给他建设性的意见。
☆、第65章
蕴尉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人陪着他,鼓励他,帮助他,秋寒屿也许不是最好的,但他是第一个出现的。第一总是让人印象深刻,秋寒屿占了许多第一,现在更成了第一个跟他表白的男人。
当初大学的校草互撸娃不算!那货连句想跟他打||炮都不敢说,说什么“彼此解决困难”,一点担当都没有!哪像秋哥,真心实意地想跟他过日子……
这好像没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就因为秋寒屿想跟他过日子,他们才不欢而散的啊!
蕴尉泄气地靠在炕头上,像只脱了水的虾子。想到虾子,上次的北极甜虾还没来得及吃呢,还有生鱼片,有了瓦沙比,生鱼片也可以吃了。一定要让秋哥尝尝,因为爹娘八成吃不来,秋哥肯定会跟他一样爱吃。秋哥从来都没让他失望过……
跑偏了!蕴尉揉揉脑袋,从头开始想,秋哥对他很好,他也想对秋哥好,可是要为了对秋哥好就跟他搅基么?这算是真的对秋哥好么?毕竟性||向这事儿不像粉笔字,可以说擦就擦,说改就改。
蕴尉这一纠结就纠结到了晚饭时间,席间,他因为有心事,吃饭也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饭后,王铁根借口送糖宝儿回屋,来到蕴尉的房间。
“儿啊,你是不是跟小秋吵架了?”王铁根试探性地问。
“没有,爹,我们挺好的,您别多想。”蕴尉下意识向王铁根隐瞒了秋寒屿告白的事儿。
“哦,是我想多了就好,那就好!”王铁根没再追问,他或许见识不多,不聪明,但是活了这些年经验总是有一些,他可以看出儿子为了某件事烦恼,却又不想或者不能跟他们说,“有些事儿发生了就发生了,再想也没法改了,不如向前看,顺其自然,总能过去的。”
王铁根并不明白自己把儿子指向了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但是蕴尉听了他的话之后皱着的眉头明显地舒展了,“嗯,爹,我知道了。”
看到儿子心情好了,王铁根满意了,“行了,你跟糖宝儿玩一会儿吧,豆宝儿不在,都没有人陪他耍,一个过午都蔫蔫达达的。”
“嗯,行,爹,糖宝儿给我,您早点去休息吧,都累了一天了。”听到爹爹的召唤,糖宝儿扑进爹爹的怀里,团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受一样用脑袋蹭着爹爹,“大大,大大……”
蕴尉的心软成一团,大人吵架怎么能波及到孩子呢!下次一定要跟秋哥说说!然后蕴尉充分领略了一个一岁的孩子的精力到底有多旺盛。
第二天,蕴尉起晚了,而且腰酸背痛。早上吃饭的时候,王姜氏发现儿子坐下都呲牙咧嘴的,“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太久没跟糖宝儿玩了,昨天玩的太晚,有点累。”蕴尉喝了一口粥,决定给秋寒屿一天时间,如果他今天把豆宝儿送回来,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直到傍晚,蕴尉都没有看到秋寒屿的影子,更不要说把豆宝儿送回来了。晚上关大门是蕴尉去的,蕴尉对着空荡荡的胡同瞅了半天,“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再不来……哼哼!”
第二天豆宝儿还是没回来,蕴尉受不了了。糖宝儿现在不是刚抱回来的时候,找个地儿放下,时不时戳戳他都能乐一天。现在的糖宝儿能跑能钻,今天一眼没看到就钻进鸡窝了。明明豆宝儿在的时候,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