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织沫嘴角勾起笑,这么说来,她身边至少一半的人都是陶夫人的人了。
“奴婢见过六小姐。”丫环婆子们纷纷跪下请安。
“抬起头来。”
陶织沫目光一一扫过她们的脸面,有一些生面孔,但也有一些,是“老朋友”了。在前世相府中那四年,落井下石的,她一一记住了。
“夫人吩咐了,若是有不懂事的,六小姐打发了便是。”郑管事脸上堆笑道,“余下缺的,六小姐自行挑选便是,最好是今日一并挑选了面候着了,小姐您看要不唤进来看一下?”
不懂事的她随意打发?不过是句客气话,可是,有了这句话那她就真的不客气了,陶织沫淡淡一笑,“行,进来吧。”
“是。”郑管事点头哈腰,又对身后的小厮吩咐道,“让她们进来了。”
没一会儿,便有面涂白粉的一个四十来岁的牙婆子扭着丰乳肥臀便入了院子,身后跟着一群低着头的丫环婆子。
陶织沫站起来,在她们一群人中来来回穿梭了几次,再回到石椅上的时候,便伸出纤纤素手随意地指点了一些人。
看似随意,但实则陶织沫都是经过辨认的。暮雨和她说了,只要是莫忘南的人,身上都会有蝴蝶的标志。有的头上别着一支蝴蝶簪子;有的裙摆处绣了一只彩蝶;有的腰间挂着一只蝴蝶流苏;还有的嬷嬷,头上梳了个蝴蝶髻……但凡是有蝴蝶的,她通通都留下了。只是,数来数去,还是差了一个。
“六小姐,还差一个呢。”郑管事也提醒道。
牙婆子扭着腰上前,笑得露出一口大黄牙,“六小姐,您看看这两个丫环,原先都是大户人家的官家小姐,懂规矩得很,做个大丫环不成问题!您挑挑!”说着便将那两个丫环扯上前来。
二人沉默不语,想来先前家中富贵,如今落难了仍是有些傲气的。
陶织沫看着二人,“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秀林。”
“奴婢蝴蝶。”
“蝴蝶?”陶织沫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她年纪约莫十四五,生得秀丽,身形……似乎还与她有几分相似呢。
“我这还缺一个大丫环是吧,那便你了。”陶织沫一句话定下。
“是是!”牙婆子笑得合不拢嘴,这下太好了,曾嬷嬷在她这边安排好的六个人全都被挑上了,想到等会儿就可以拿到的余钱,她两眼放光。
待牙婆子和闲杂人等退下去后,郑管事让她院中的二十八个丫环婆子排列好,听陶织沫指示。
“你叫什么名字?原先是在哪个院子的?”陶织沫对站在蝴蝶身边的另一个大丫环道。
“回六小姐的话,奴婢名唤香凝,之前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环。”
“哦。”陶织沫淡淡应了声,看来是陶夫人的心腹了呀。
陶织沫又看了众人一眼,三等丫环和婆子,平日是不需和她打交道的,再加上站得靠后,她也就没多看。她本身就是脸盲,记不住人的脸,前面那些二等丫环都记不住呢,便意思下叮嘱了几句,最后吩咐道,“以后你们便听由暮雨安排吧。厨房这边,全由李嬷嬷作主。”
“是,奴婢遵命。”丫环婆子们齐声应道。
陶织沫在暮雨搀扶下进屋,屋子里这些来,她才不会一来就杀鸡儆猴的,她要让她们先松懈下来,再一个个地收拾掉她们。
一进屋后,暮雨便将门关了上去,陶织沫立刻就走进内室在八仙椅上坐躺了下来。
在这里,起身坐下都要有丫环搀扶,好像若不这样就会立刻降低了自个身份似的,真让人受不了。
要是身边都是她的人,那就好多了。
暮雨命怜瞳在外看着,快步入了内室,压低声音道,“小姐,你挑的人都没错,她们全是由二当家安排的,蝴蝶是她们的主子,她们有事会向蝴蝶禀报的。她们当中有六人是陶夫人的人,包括蝴蝶在内。”
“什么?”陶织沫吃惊。
“小姐放心,不过是她们以为是她们的人罢了。”
“哦哦。”陶织沫恍然大悟,那现在她的人与陶夫人的人各占一半了。不,相比之下,她略胜一筹。
她本就觉得她院中根本不需这么多闲杂人等,到时候清掉那细作的一半,刚刚好呢。她现在要等的,便是紫灯。
紫灯是家生子,长她两岁,是她幼时唯一的玩伴。
在她小时候,她不止吃不饱穿不暖,还常常遭下人们欺负。只有紫灯不仅没有欺负她,还会从厨房里偷偷拿一些吃的给她。
后来她受了南宫辞的宠爱之后,她第一时间便让紫灯做了她的贴身大丫环,打那之后,紫灯在府上几乎成了半个小姐。
前世南宫家出事后,陶织沫哀求着紫灯帮着她出了府。后面她回来后,紫灯又和她一起受了罚。接下来,在府中那难熬的四年紫灯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二人用相依为命来形容也不为过。
甚至在她被纳入王府后,那四年里也是和紫灯同喜同悲。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紫灯,也不知道紫灯是什么时候开始背叛她的,而且她到现在还想不明白紫灯为何要背叛她?她自问从来都没有亏待过她。她是那么地信任她,可是她却在她身边潜伏了那么多年。
相府那四年,她假意陪伴在她身边。王府四年,她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禀报给了陶织锦和母亲,她们合谋着设计她,让她一步步地离阿辞越来越远。
重生后,她细想了一下,南宫家出事后第二天,她明明回府回得很早,到家的时候天还没大亮,母亲怎么可能会那么早就守在后院等着她了?想是早就知道她不在府中,已经按捺不住地想打她一顿了。
最最重要的是,她挨完板子后便与紫灯说了山神庙之事,还求着紫灯带了药和吃食偷溜出去,只是紫灯回来后,却说山神庙已经空无一人了。可以说,山神庙之事,只有她和紫灯知道。
入府后,想必她也是气晕了头,竟从没想过陶织锦是如何得知山神庙之事的。
可惜这些背叛,她直到最后才发现……
当时紫灯若是没有将阿难的事透露给她……他端来落子汤的时候,她是不是会哀求他,告诉他她怀的是他的孩子,她与阿难是清白的。
她说了,或许他就会信了。她明明知道他的性子,只要她愿意示弱一次,也许就够了。也许他就会原谅她。
可是她没有。落子汤咽下,一切都结束了。
思及那个无缘的孩子,陶织沫手忍不住抚上了小腹。
“怎么啦?”暮雨关切问道,“可是葵水来了?”
陶织沫收起眉目间的忧伤,微笑着摇了摇头。
一会儿后,洛遥思便和采薇回来了。
“你们可回来了,”陶织沫笑道,“还当你们乐不思蜀了。”
洛遥思掩嘴一笑,“你那个妹妹还要留我一起用晚膳了,我还是推说要帮你推拿才回得来的。”
“哦?你觉得她如何?”陶织沫挑眉问。
“面上看来端庄娴雅,颇有林下风气。”
“面上?那面下呢?”陶织沫笑问。
61。他的礼物()
“工于心计,城府颇深。而且似乎,对你有些怨恨呀?”
“这你都看出来了?”
“女人的嫉妒是藏不住的,每次她提起你的时候,面容虽然和善带笑,但手总会忍不住揪紧手帕。”
“哦?她说我什么了?”
“不就是说一些你小时候的趣事了?听说你小时候还敢爬树来着?”
“这小事也值得一提?她就没说起我和南宫辞的事?”
“这个……倒没有,似乎有些回避之意。”
“有什么事吗?”门外忽然响起怜瞳清脆的童声,她们顿时收住了口。
“回怜瞳小姐,李嬷嬷说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是现在上菜还是再等一会儿?”门外响起丫环的声音。
陶织沫朝暮雨点了点头,暮雨很快便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从门外传来她的声音,“准备上菜吧。”
只一小会儿,八菜二汤便摆满了大圆桌,桌上还摆了三副瓷玉碗筷。
采薇帮洛遥思布菜,暮雨帮陶织沫布菜,还有个香凝在帮怜瞳布菜,而蝴蝶则带着四个二等丫环立于一旁。
饭桌上鸦雀无声,几人极不痛快地用完了饭,陶织沫暗暗想着,这日子真没法过了,得想办法撤走她们才行。
等丫环们撤下饭菜后,陶织沫支走了香凝,对蝴蝶道,“以后吃饭的时候你只要留我们的人就可以了,也顺便给那边透露一点消息。”
“是,小姐。”蝴蝶福身。
陶织沫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待她退下后,她神秘兮兮问洛遥思几人,“你们觉不觉得,蝴蝶的背影和我有几分相似?”
几人想了想,都纷纷赞同。
陶织沫调皮一笑,这个莫忘南有点意思。
当天晚上,陶织沫洗漱后便上床入睡,锦被是熏过郁金香的,有着淡淡的香味,可她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向来不是个认床的人呀,想来是还有些不适应吧。
想披衣起身走走,又怕吵醒睡在外面的暮雨。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二长一短的敲击声。
陶织沫忽然心一颤,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深夜,她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
“叩叩,叩。”又传来了敲窗声。
忽然,她苏醒了过来,不,这不是南宫辞,这是莫忘南 /》 她披衣起身,屏风外的暮雨也不见进来,陶织沫不知是她睡熟了还是莫忘南先前就与她打过了招呼。
她有些紧张地推开了窗户,当看到立在窗前比那个记忆中的少年还要高出一个头的莫忘南时,她的心中还是浮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之感。
“你来做什么?”她轻声问。虽然他武功了得,可是现在盯着她院子里的眼睛多着呢。
“可还习惯?”他大掌在窗台上轻轻一撑,便跃了进来。
“你……”陶织沫颇无奈,连忙探身将窗子悄悄关上。
“你来做什么呀?”陶织沫又问。
他摊开两手,“你还看不出来?”
陶织沫讶然,而后问,“你不会是来看我吧?”
“或者,你可以当我是来采花的。”他语音带笑。
陶织沫白他一眼,又觉得有几分可笑,嘟喃骂了一句。
“蝴蝶是我的人,有事你直接找她。有急事找我,也可以找她。”
“你的人?”陶织沫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他挑眉看她,看来她今日倒是过得不错。他上前一步,轻挑起她的下巴,“是我的人,不过不是我的女人。”
陶织沫后退一步,他又转而轻捏着她的脸颊。
“你……”
“不许拒绝。”他沉声道,眸色带着警告之意。
陶织沫愤愤地瞪着他,包子脸都鼓了起来。
“说吧,你要怎么帮我?”陶织沫心思,捏都被捏了,不问白不问。以后只要他一捏她,她就问起此事。
果然,他觉得有些扫兴地松开了她的脸,陶织沫不由得心中怯喜,暗自高兴找到了个对付他这招的法子。
“你想我怎么帮你?”他反问。
“我想入宫。”
“入宫?”他带了几分笑意,“你连在相府中都不能抽身,还想去后宫?”
“谁说我不能抽身的?”陶织沫不服气。
“你试试,若能将相府这般人收拾得妥妥帖帖的,我便考虑让你入宫。”
“真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忽然像是下意识般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陶织沫连忙退后,这动作也太亲密了,恍惚让她想起和南宫辞的过去。
“你!你这么晚还不睡觉,跑来我这里,真是、真是……”陶织沫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便瞪了他一眼,“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随你。”他双手抱臂无所谓道,“让大家都来看看,相府六小姐香闺里藏了个男人。”
“你!哼!”陶织沫转过身去不搭理他。
静待了一会儿,陶织沫又转过身来,见他还是立在原地,“你还不快走。”
“不请我喝杯茶?”
“大半夜喝茶,有病啊!”陶织沫一屁股坐上桌子。不知为何,在莫忘南面前,她总懒得去装一个大家闺秀了,她变得很放松,尽显自己一点都不淑女的本性。就像以前和南宫辞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会去草地上策马狂奔,像风一般自由自在的。
“给你。”莫忘南忽然从腰上掏出一把匕首来。
“啊!”陶织沫一脸欣喜,立刻接了过来。她迅速一抽,可是此刀出鞘却是无声无息的,并没有想中锋利的刀鸣,便连刀身也是黯淡无光。陶织沫顿时大失所望,这个莫忘南,送的肯定是便宜货。
陶织沫伸手试了一下刀刃,来回磨了几下,也不觉得痛,有些黑了脸,“你当小孩子过家家呢,连白菜都切不了!”
莫忘南微微摇头,拿过匕首,举到空中,又突然松开手,匕首直直垂下,一眨眼,这把匕首便无声地没入上好的楠木桌中,桌面上只留下了刀柄。
陶织沫顿时目瞪口呆。
莫忘南轻轻将它拨出,一晃眼,又从刀身中拨出一把小刀,这小刀一出,即刻就晃了陶织沫的眼,以至于她都没看清莫忘南是怎么抽出来的。
“这把是子母刀,阴阳双…飞,子母相藏。看似一柄,实则双刀。母刀刀尖极利,你用的时候要小心。至于这子刀……”他说着轻捋起她的一缕长发,只是轻轻吹了一口气,长发便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好像好利害的样子呀……”陶织沫一脸崇拜,可是,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你干嘛不吹自己的头发,吹我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的比较长。”
“江湖十大名器之一,轻鸣刃。”莫忘南终于报上它的名号,这可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还亲自跑了一躺筑剑山庄。
“哦哦。”陶织沫连连点头,她非江湖人,自然不知这轻鸣刃在江湖上的名号。见了她这懵懂的模样,莫忘南心上掠过一阵惋惜,“你记得收好,不要轻易示人。若有人问,你就说是仿品便是,免得惹来麻烦。”
“嗯嗯。”陶织沫连忙应了。江湖十大名器,该不会很多人来抢吧?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藏好一点?藏枕头底下好还是藏哪好?今晚她得好好想一想。
“对了,我这阵子可能会比较忙,你有事找我的话……如果不急的话可以传信给我。”
“传信给你?”陶织沫眨眨眼,难不成还飞鸽传书?
“这个。”他忽然从袖子中掏出一只圆滚滚的深棕色的东西来。
“兔子?”陶织沫惊喜道。
他额上现出黑线。
“不对,兔子耳朵没这么小,而且尾巴也没这么长……天啊!老鼠!”陶织沫立刻弹跳起来,这么大的老鼠!而且还是用两只脚直立的!
莫忘南双手捧着,可是这只“大老鼠”竟比他的手还要大,而且,还有两只亮晶晶的小眼睛,不过,鼻子倒是蛮可爱的。
莫忘南没说话,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红萝卜递到了它面前,这只“大老鼠”立刻伸出前爪捧起,津津有味啃了起来。虽然捧着萝卜的爪子留着长长的黑色指甲,看起来有些吓人,可是陶织沫又同时看见了两只白色的极其可爱的免牙。
“什么东西呀?”陶织沫很感兴趣,可是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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